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对中国典籍走出去之启示*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汉魏六朝民俗诗学”(13FZW057)、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模糊思维和宇文所安唐诗译介研究”(SK2015A741)研究成果

2016-02-13 11:06刘永亮
中国出版 2016年13期
关键词:雅各汉学家文学性

□文│刘永亮

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对中国典籍走出去之启示*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汉魏六朝民俗诗学”(13FZW057)、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模糊思维和宇文所安唐诗译介研究”(SK2015A741)研究成果

□文│刘永亮

中国典籍的翻译出版是中国文化走出国门的应然要求。在众多的译著中,理雅各的《诗经》翻译具有代表性。他的三种译本体现出不同的风格和走向,或以文化阐释为目的,或以翻译的文学性为导向。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启示我们,中国典籍走出去必须借助中外汉学家的协同推进,兼顾和融合中国文化的体现和翻译作品的文学性,有机调和异化与归化翻译策略。

理雅各 《诗经》翻译出版 中国典籍 走出去

中国典籍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以《诗经》为代表的儒家经典体现了中国文化最基本的价值理念和民族文化特色。其在域外的翻译和传播可以说是中国典籍走出去的一个代表和缩影。《诗经》在西方译本较多,但迄今影响最大、最具权威的当属理雅各的《诗经》译本。其前后三种译本体现出译者翻译出版思想的流变式发展。对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的研究不仅对中国典籍的翻译出版有着指导作用,对中国文化走出去亦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理雅各《诗经》翻译版本及体例

理雅各《诗经》翻译版本分别出版于1871年、1876年和1879年。

1871年的版本是一种无韵体全译本,其体例特点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导论部分详尽而冗长。文中的导论长达182页,包括五章七节七附(论),分别介绍了《诗经》的采编、内容、笺注、音韵、格律等内容。其次,正文部分有对应翻译以及评论性注释。正文的每一页面,先列中文原文,采用竖排宋体分章节形式,中间是对应英文原文,最后面为评论性注释。另外,译者对“诗序”的处理采取了附录和题解的形式,偶或加上个人理解。除此,译者在正文之后还编有三个索引,分别是英文主题索引、英文专有名词索引及汉字短语索引,这为海外《诗经》研究者提供了很大的检索便利。

1876年译本与1871年译本相比,其体例和风格都有不同。1876年译本是一种韵体全译本,译文呈现出强烈的英格兰诗歌风格。尽管此版本也有导论,但已变得简单明了。正文译介内容还是按照《诗经》的传统顺序排列,但是题解普遍缩短,《诗经》原文和冗长的注解不见,索引只剩下英文主题索引和英文专有名词索引两部分。1879年版本是一种散文体式的选译本,其影响相对较小,在此不做赘述。

二、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的目的及影响

1871年和1876年的《诗经》译本翻译侧重点有很大差异。前者注重《诗经》的文化阐释,但在翻译的文学性方面存在缺失;后者在文化阐释的深广度有所不及,但在文学性上有显著提升。理雅各《诗经》翻译还具有显著的引领作用,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掀起了一股强烈的复译风潮。

1.理雅各《诗经》译本的文化阐释

1871年的《诗经》译本是在英帝国海外扩展的背景下完成,宗教征服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更好地传播基督教,理雅各认为“只有彻底掌握了中国人的经书,亲自考察中国圣贤所建立起的道德、社会和政治生活基础的整个思想领域,才可以说是与自己所处的地位和担任的职责(传教)相称”。[1]出于此目的,理雅各在翻译《诗经》时,注重诗文中所蕴含的封建法制、宗教信仰及其伦理道德等文化阐释。当然在文化阐释过程中,译者囿于自己的西方价值观念和宗教信仰,译文中出现了一定的个人主观意向和理解,但基本没有影响其对《诗经》文化要素的忠实传译。在翻译中,理雅各恪守“将原文中意义忠实地表达出来,一分不增译也不一分不损减”[2]的原则。每译一文,必先广泛阅览先人的注解,仔细比对分析,然后再做出具体的文化阐释。其题解也基本与《毛诗序》题旨吻合,可以说其价值取向基本与《诗经》的经学要义一致。在文字训释上,严格采用毛亨、郑玄、朱熹的观点,[3]很少进行武断的评论。该译本详细而周全的中国古典文化阐释使之成为一本厚重的学术专著和英文注疏,当时的传教士和汉学家视之为学习和研究中国典籍文化的重要参考。

2.理雅各《诗经》译本的文学阐释

如果说理雅各1871年版《诗经》译本是以中国典籍文化阐释为中心的话,1876年的译本则以文学阐释为导向。在形式方面,该译本注重用韵和格律。翻译中,译者改变了逐字逐句的直译,实施拆句翻译,将原文句式打乱、内容打散,开始“以诗歌的形式还原中国诗人在两三千年以前所做的诗歌”[4],努力保持译文和原诗相同的行数和长度,保留了原诗韵式,使译文读起来朗朗上口,增加了诗歌语言的表达效果。同时,译者免去一些晦涩难懂的中国音韵考释,更加易于读者理解。在排版方面改变也很大,更富有美感。更值得一提的是,1876年版译本中理雅各开始注重人物内心情感的描写,抒情模式模仿原文的“触景生情”“感物伤怀”。总之,该译本在韵律、格式、节奏、修辞等方面,较初译本有大幅改进。可以说,该译本的出现标志着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从文化阐释逐渐走向了文学提纯。

3.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的影响:复译风潮

作为第一部英文全译本,理雅各的《诗经》翻译出版在翻译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理雅各《诗经》译本当时被视为“不朽的译文”“英国的荣耀”,他也被称之为“世界上最权威的汉学家”。[5]译本除自身的文化和文学价值外,还引起了一股强烈的《诗经》复译风潮。庞徳、詹宁斯、艾伦等人纷纷以理雅各译本为底本进行重译或改写,这大大促进了《诗经》域外翻译出版的繁荣。例如,英国人詹宁斯1891年的《诗经》翻译就整合了理雅各的两个译本,文中大量引用理雅各的观点,在诗行简洁和可读性上较理雅各的译本有所提升。1891艾伦的《诗经》韵体全译本也是在理雅各的翻译基础上进行了改写,20年内重印6次,大大促进了西方读者对《诗经》的了解。庞德的意象派诗歌翻译形式也深受理雅各初译本的影响。可以说,理雅各为《诗经》的翻译出版树立了典范,其译本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西方对中国典籍认知的渴求,也促进了后人对《诗经》更为深入的译介和研究。

三、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对中国典籍走出去之启示

理雅各不同时期的《诗经》版本反映出其不同的翻译出版目的和价值取向,由此它们在域外影响也有着显著差异。这对中国典籍走出去具有如下启示。

1.从文化阐释走向文化传播和文学价值的兼容

早期传教士的《诗经》翻译,缺乏文化自觉,目的性不强。从理雅各开始,《诗经》翻译才真正意义上走向了中国文化的阐释和传播。1871年译本中,理雅各没有用诗歌的形式来翻译,而是采用无韵散译形式,经学特征明显,文化阐释为其重心,此译本受到传教士和汉学家的高度评价,认为其学术价值极高,但却未引起大众读者的认同。1876年,理雅各采用韵体进行翻译,语言变得顺畅、简洁、地道,译文的文学性大大增强,逐渐开始为大众读者所接受。

中国典籍走出去有两个核心要素。一是准确的文化阐释,这是中国典籍走出去最基本的要素。过度的文化阐释和表浅的文化解读都不能保障中国典籍翻译的忠实性。二是中国典籍是否被融入异域。这种融入很大程度上受到翻译文学性的影响和制约。文学作品翻译的本质在于其文学性的传递,特别是在语言节奏、修辞手段、叙事结构等审美方面。可以说,中国典籍翻译的文学性是中国典籍被国外大众读者接受的应然要求。如何使译文既保留中国文化元素又具有读者本土特色,既有持久的审美效果又具有普遍现实价值,这是中国典籍走出去的要义所在。

2.从异化翻译走向归化和异化的调和

在典籍翻译方面,理雅各没有普通传教士的傲慢和偏见,他尽可能以一种公允的态度对待中国文化。因此,在1871年版的《诗经》译介中,理雅各不断克服前见,采取以承认差异为前提的异化翻译法。这种译法的优点显而易见,即注重译者对源语及源语文化的尊重,能准确地阐释中国典籍文化精髓,构建中国文化身份,但其冗长的导论、繁杂的注解、拗口的表达使1871年版《诗经》译本的受众仅限于中国文化研究者。正如布切尔所言,“译者(理雅各)的翻译没能让我们欣赏到原著那令人愉悦的简洁精练”。[6]理雅各在1876年版的《诗经》译介中,做了较大改善,开始以读者为中心,采用面向普通读者的韵体译本,在尽可能保障译文忠实的基础上,采用苏格兰诗歌的风格,把中国古典文化融入到西方土壤。

中国典籍走出去,翻译策略应强调异化和归化的调和,单一的翻译策略不利于中国典籍文化的传译。译者应充分协调两种文化,在追求文化准确传译的异化基础上,充分利用归化翻译,以满足域外大众读者的审美诉求。

3.中外汉学家的协同翻译

《诗经》翻译出版并非理雅各个人力量,中国汉学家王韬对其帮助极大。尽管理雅各有着20多年汉语学习经历,汉语造诣深厚,但面对卷帙浩繁的《诗经》,也感到力不从心。如果没有王韬的助译,理雅各《诗经》的翻译出版很难取得成功,正如其所言“我的注释的多元化与完整性主要归功于王韬的著作。他对我的帮助十分大”,[7]“他为我提供了一个藏书丰富的图书馆”。[8]可见,中外协作对中国典籍的传译会产生更好的效果,既能较好地保障原文的“本真”,也有助于中国典籍的域外传播和接受。

典籍翻译不同于普通的文学翻译,其内容博大精深,蕴含着深厚文化内涵和哲学思想,而且典籍本身多由文言文写成,翻译中首先需要从文言文向现代汉语的语内转换,因此只靠中外单方汉学家很难译出高质量的作品。可见,中国典籍的翻译出版应向海内外汉学家共同招标,协同推进。唯如此,才能保障中国典籍传译的有效性和忠实性。

四、结语

随着国家“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和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中国文化走出国门的步伐加快,中国典籍开始逐渐从学术领域走向大众读者。因此,相应的翻译策略、出版模式、传播方式等都应发生转变。理雅各《诗经》翻译出版为我们提供了思路,中国典籍走出去应在中国典籍的文化性和翻译的文学性的兼容中,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的调和中,海内外汉学家的协同中推进。

(作者单位:淮北师范大学信息学院)

[1]顾长声.传教士与近代中国[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189

[2][4]Legge, James. The Chinese Classics: With a Translation, Critical and Exegetical Notes, Prolegomena, and Copious Indexes [M].Hong Kong:The Author’s, 1871

[3]李玉良.理雅各《诗经》翻译的经学特征[J].外语教学, 2005(5)

[5]沈岚.跨文化经典阐释:理雅各《诗经》译介研究[D].江苏:苏州大学, 2013:175

[6]姜燕.理雅各《诗经》英译[D].山东:山东大学, 2010:65

[7][8]Legge, James. The Chinese Classics, Vol.I.& II [M].Taipe:SMC Publishing Ino., 2001

猜你喜欢
雅各汉学家文学性
著名汉学家史景迁逝世,享年85岁
毛泽东诗词文学性英译研究
论《阿达拉》的宗教色彩及其文学性
王韬辅助理雅各翻译中国典籍过程考
美国汉学家巴托尔德·劳费尔的首次中国考察
《洛丽塔》与纳博科夫的“文学性”
美国汉学家艾思柯译介《红楼梦》研究
黄雅各 不会音乐的健身教练不是一个好演员
梁亚力山水画的文学性
海外汉学家影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