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人的屏风情节

2016-02-13 16:27
天津职业院校联合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屏风山水

郝 远

(天津城市职业学院,天津 300250)



宋代文人的屏风情节

郝远

(天津城市职业学院,天津300250)

摘要:宋代在中国绘画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宋代绘画具有极高的艺术品位,当时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士人画”和“士人书”的风潮,打破了长期以来绘画、书法的传统观念,诗词、绘画、书法等形式高度繁盛并相互交融,形成了诗、书、画相结合的艺术形式,而且被广泛应用在“屏风”这种古代重要的家具上。我们可以透过屏风呈现出的古典、精美、朦胧美,看到宋代文人心中的屏风情结。

关键词:屏风;宋代文人画;山水;生命哲学;尚意

屏风的历史在中国已经延续了几千年,它在中国古代建筑空间、古代家具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屏风”一词让人感觉很有诗意,屏风形态多样,内容繁多。古代的居室一般空间较大,屏风可以将建筑空间进行分割,并具有抵挡风尘的实用价值,屏风可以营造出一种似隔非隔、似断非断的宁静空间。制作精美的屏风上面,多用彩绘的艺术形式结合精湛的手工技艺表现江河湖海、名山大川、风土民情、风景小品等,从而展现出屏风的装饰性、功能性、艺术性。自唐宋以来,随着国力的强盛,百姓的生活逐渐富裕,屏风逐步走进了平常老百姓的生活中。随着屏风逐渐流入文人士大夫之家,文人越来越喜爱屏风,更多的文人士大夫开始对屏风进行鉴赏、吟咏、雅玩。屏风作为一种文化传播载体与诗歌、绘画、书法形成互动关系,尤其是到了北宋时期,屏风文化对当时的绘画、诗歌、书法等创作的影响非常大。本文仅从士大夫文人的精神趣味和思想观出发,将作为生命主体的文人情感与生命客体的山水屏风紧密结合,梳理出文人情怀和屏风艺术呈现的历史源流,绘写出他们的屏风情结。

一、山水画屏风与宋代文人的生命哲学

我们跟据《太平御览》和《艺文类聚》两部书所记载的关于屏风的材料,可以看到从有记载的春秋战国时期至唐代之前,屏风都是属于天子、世家大臣所有。屏风是一种权力和社会等级的象征,体现着礼仪等级和天子威权。《孙卿子》曰:“天子外屏,诸侯内屏,礼也。外屏不欲见於外,内屏不欲见于内也。”后来屏风发展成为一种用于障风的器物后,权威的象征意义渐渐消退在日常家居陈设中,但是在个人应用和社会认知层面,屏风具有的“诫勉”的功能却得到加强,成为古人“慎独”、“修身”的一种“座右铭”式的陈设器物,与《中庸》所谓汤之“盘铭”类似。在历史的发展中,主要是通过在屏风上雕刻具有象征意义的纹饰,绘制具有某种特定含义的人物,书写一些具有教育劝勉意义的语言来实现诫勉的。再如《汉书》记载汉成帝所乘銮舆坐帐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唐书》曰:“太宗引虞世南为秦府十八学士。尝令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书之,一尾簜失。”又曰:“宪宗以天下无事,留心典坟,着书十四篇,名曰《前代君臣事迹》,写於六扇屏风,以示宰相。”以上诸例说明屏风作为室内陈设的器物,通过融合绘画、诗歌、书法等艺术形式来实现其文化和社会功能。而正是屏风功能的这种转变,为后来唐宋屏风的文化和艺术价值转型提供了可能的路径和形式。

北宋自建朝之后,便开始进行一系列的经济、文化、政治改革,北宋涌现出大量文人,但是在政治、经济改革中,文人学士逐渐失去了往日先锋军的地位,他们的人生观也逐渐改变,内心也开始产生失意、彷徨、郁闷的情绪。

随着社会的重视,朝野上下的山水意识异常强烈,宋代的山水、花鸟画有了飞跃的提高,山水画逐渐跃居绘画的主要地位,艺术上大大超越了唐代。而且书法、诗、画在当时成为了文人心理上的一种解脱、安慰的方式,文人认为自己既然不能随时到自然中去,那么可以将自然风景搬到家中,可以随时观看。从图画中寻求山水乐趣,是当时普遍的心理倾向。文人开始借物咏志,用绘画手段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情感,即“高雅之情寄于画”,而且更加强调借物寓心的意境美,在艺术上进行更高的追求。

文人的心态和思想观念的变化与宋代山水画的兴起也有着非常深刻的联系。古代文人既想考取功名,又想逍遥自在,而山水恰好是一种寄托和象征,山水是人心中的一片净土,老、庄“道法自然”的观点协调了文人内心的矛盾,此外禅宗对中国文人的心理影响是深层的。屏风这种艺术形式在不同时期因为受当时的政治、经济、道德、文化的影响,描绘的内容和表现形式也会有所不同。一些山水画被广泛应用于屏风画中,符合文人“天人合一”的心理,既然无法纵情于山水自然,就把山水屏风放置于家中,更贴近庄子的思想境界:简单、微妙、含蓄、宁静、以简代繁、以空代浓、以不似带似、以刹那代永恒。山水画屏体现了文人的一种生命哲学,人在自然中行进,文人开始内省,逐渐看到什么是本体,有种“万物静观皆自得”的悠然。自宋代以来,在文人或普通百姓的居室均可见到屏风的身影,我们可以从一些宋画中看到屏风的身影,例如一幅描绘宋代文人的生活画作,表现出宋代文人的美学风格,图中绘有一位坐在自家榻上的文人,此人正在看他左手中的书,旁边有一个书童正在帮他倒茶,体现着宋代文人生活的悠闲自在。此人身后有一个简单的山水屏风,屏风上绘着鸳鸯在芦苇草上,背景的天空中有大雁飞过。屏风上面还挂着文人的自画像,表现出文人自我反省、思考自我存在的意义。透过这幅画我们可以看到隐藏在文人心中的那份与山水美景相融的渴望。山水是文人的品性,他们不贪图权力和财富,他们追求平静、休闲自在的生活品味,体现着宋代文人那种“素养”志趣。

此外,宋代随着转轴画的兴起,屏风与卷轴画巧妙结合,出现了很多联屏的屏风形式,表现内容以山水画居多,以江河湖海、春夏秋冬为题材的四开屏风颇为流行。水墨山水屏风中的一山、一石、一丘、一壑,代表着中国传统艺术超越具体社会的时空,山水屏风可以看作人们对自然永恒的向往。如:诗人李商隐的《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诗中因有屏风的陪衬,将嫦娥的寂寞和悔恨更深刻的表现出来。再如顾闳中所绘长卷《韩熙载夜宴图》全长三米,共分五段。画中就是用屏风将画面分隔为听乐、观舞、休息、清吹、散宴五段。

二、山水屏风画对文人绘画的启蒙作用

从书法与绘画的演变来说,屈利军《从古代屏风看唐代壁画中的山水》(文博,2011(06)P57-62.)一文据现存的唐末五代墓葬的屏风壁画考证说:“山水画作为在屏风上的出现,对中国文人士大夫绘画的启蒙有着深远广泛的意义。”这种启蒙意义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屏风绘画中书法与诗词越来越广泛地与山水题材相结合。宋代出现了诗、书、画三种艺术形式的交融结合,使屏风的艺术欣赏价值逐渐提升。宋代的诗词、绘画等艺术形式与政治逐渐脱离开,就艺术绘画、文学诗词领域来说,宋代的文人革新了唐诗的“兴象玲珑”而变为重“理趣和兴味”的“宋诗体”,而在词的领域也进一步用士大夫的情趣与观念,驯化词体为表现士大夫审美情趣与襟怀理想的文艺形式,打破音律和演唱的束缚。由于宋代文人多注重文学修养,唐宋时期,诗词成为文学创作的主要内容,一些绘画直接取材于诗词,有的画家直接以诗作画,例如“踏花归去马蹄香”、“野渡无人舟自横”、“深山藏古寺”。苏轼认为绘画与诗的关系是“诗画本一律”,“诗是有声诗,画是无声诗”。如何准确而含蓄地表现富于诗意的绘画境界,便成为文人绘画者思考揣摩的中心课题。

文人绘画开始追求“尚意”的绘画美学,追求画面的意境美,追求画者内在的精神。这种美学追求与创作者的美学观念有关,他们在生活上追求自然、简单,思想上追求飘逸、淡泊,绘画上追求淡然、清新。而诗词在宋代逐渐进入文人画与这种追求有着密切联系。宋代在屏风上题诗、题词的现象非常普遍,诗画屏风逐渐成为当时一种十分流行的风尚。许多书法家曾在屏风上题词、题诗。屏风上所书内容,显示了拥有者的心理状态和精神追求,显示着个人品味,例如韩偓《草书屏风》“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再如苏轼因喜爱潘阆的词,所以将潘阆的三首词题写在翰林院的屏风上,还请画家绘成图画,在王奕清《历代词话》卷四引《古今词话》则云:“潘逍遥狂逸不羁,往往有出尘之语,自制《忆余杭》词三首,一时胜传。东坡爱之,书于玉堂屏风。石曼卿使画工绘之作图。” 李白赞扬怀素草书艺术的诗歌《草书歌行》中记载“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说明了当时家家都在屏风上题字。

在儒学复兴的学术背景下,文人的身份地位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山水画的兴起与文人心态和思想观念的变化有着非常深刻的渊源,绘画与书法在此转变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书法在精美的屏风中起到画龙点睛之妙趣,加深了屏风的美学内涵,提升了屏风的艺术价值。宋代还有请人在屏风上题写诗词的现象,一些出自书法名家之手的屏风价格不菲。如书法大家的苏轼、黄庭坚都曾在屏风上留下墨宝。例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二“论名价品第”载:“必也手揣卷轴,口定贵贱,不惜泉货,要藏箧笥……屏风一片,值金二万,次者售一万五千。”

另一个方面的意义是屏风山水画对文人绘画创作技巧的启蒙。山水屏风对文人绘画在构图方式、笔墨技法、画面意境等方面具有影响。屈利军《从古代屏风看唐代壁画中的山水》(文博,2011(06)).一文以唐神龙至开元(公元705-742)年间的几座太子墓中的山水画、庞留村唐墓六扇屏风山水壁画、朱家道村墓六扇屏风山水壁画以及王处直墓屏风山水壁画等实物资料来分析,从构图、透视方式进行探讨,唐五代以来的屏风画山水已打破了传统平远构图的模式,而是采用高峻的全景式构图,运用平远法、深远法。宋代屏风绘画的内容丰富,技法写实,注重生活美、艺术美。笔墨技巧不断丰富,表现形式趋于多样。画山石有的用碎笔皴,清淡虚灵,有的用湿墨皴染,明快透亮,柔和而润泽。而唐末的王处直墓屏风山水壁画则是纯粹意义上的山水画的先驱。其近景描摹、平远构图的水墨山水,代表了唐、五代以来以董源、巨然为代表的南派山水。并由此屏风山水画的特色,我们隐然看到南北山水画派的对应格局。其创作本身由于条件和现实需要造成的“尚意”倾向也被文人继承下来。

就色彩方面而言,唐代的山水画多是在青绿山水画的基础上,进一步用金线勾勒山石、树木、楼阁等物象的轮廓,或用金色晕染天空、云彩,使画面显现金碧辉煌的艺术效果。宋代的山水绘画逐渐将“金碧山水”中的色彩淡去,逐渐改变了在艺术手段上呈现出水墨渲染的简约笔墨技法,追求黑白的变化,颜色上以水墨为主,或施以水墨淡彩。体现出画者逐渐放弃欲望、感官、色彩,更加注重生命的内在,开始追求心境的一清如水。他们重意不重象,重神不重形,重视绘画的文学性内涵,利用水墨的淡雅、清透、若有若无,来追求天真、平淡、出世、雅逸、脱俗的审美趣味。

当时对屏风的欣赏也已经成为了士大夫文人艺术生活的一部分,这与当时绘画、书法、诗歌艺术形式繁荣发展的历史背景密不可分,屏风逐步发展成为一种集诗、书、画为一体的家具陈设文化工艺品,屏风广泛地进入到文人的生活和艺术创造之中,并且成为深受文人和普通百姓喜爱的实用又美观的家居艺术品。正因为这样,屏风的美学品位、文化价值和功能得到大幅提升,是艺术创作主体的情趣与精神世界,表现的是文人士大夫的超越精神和高清雅韵。自南朝便有对屏风的审美风尚,例如:南朝梁君臣有很多描绘屏风的书、启。

梁简文帝《谢赉棋子屏风启》曰:极班马之巧,兼曹史之虑,均天台之翠璧,杂水叶之嘉名,电母之窗,惭其丽色,琉璃之扇,愧其含影。

梁刘孝威《谢敕赉画屏风启》曰:昔纪亮所隔,唯珍云母,武秋所顾,上贵琉璃,岂若写帝台之基,拂昆山之碧,画巧吴笔,素逾魏赐,冯商莫能赋,李尤谁敢铭。

从中唐以来文化革新的过程中看来,屏风作为文人士大夫之家甚至是普通人家的家居陈设,真的可能微不足道。但是如果从屏风所具有和呈现出的美学文化价值和意义来说,确实成为我们探寻这一路演变过程的一个实实在在的物质载体。就诗词来说,屏风题诗与唐宋的题壁诗具有相同的文化价值和意义,而从本身作为审美对象来说,它还对唐宋以来咏物诗这一题材类型有着深远的影响。从文人群体的角度来说,同题共赋,也为文人的雅集与交游提供了另外一个诗题,拓展了文人士大夫的艺术视野和空间,这也正是塑造文人群体意识和精神特质必不可少的社会文化基础。

屏风作为中国传统家居用品,承载着宋代历史、文化的丰富内涵,并将诗词、书法、绘画三种艺术形式巧妙相结合,用诗词来表达绘画的情感,用书法这种形式具有点睛之妙。屏风作为美学艺术的载体,传播着宋代的美学思想和艺术成就,也为我们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打开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空间。

参考文献:

[1]屈利军.从古代屏风看唐代壁画中的山水[J].文博,2011,(03).

[2]张书衍,李涛.宋代绘画艺术[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5.

[3]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4] 张书衍,张勇.中国文人画绘画艺术[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5.

[5]杨慎.词品(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86.

Screen Feelings of Scholars in the Song Dynasty

HAO Yuan

(TianjinUrbanVocationalCollege,Tianjin, 300250)

Abstract:The Song Dynasty was a very important period in the painting history of China, the painting in the Song Dynasty had an extremely high artistic taste.A great trend of “scholar painting” and “scholar calligraphy” was formed at that time, which broke through the traditional concept of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with poems,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highly prosperous and blending each other.An artistic form of combining poem,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was formed, and it was widely used in the ancient important furniture “screen”.Through the classical, exquisite misty beauty, we can see the screen feeling of scholars in the Song Dynasty.

Key words:screen; scholar painting in the Song Dynasty; landscape; life philosophy; artistic conception upholding

中图分类号:J5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82X(2016)04-0121-04

作者简介:郝远(1974-),女,天津市人,天津城市职业学院中学一级,主要从事职业教育艺术教学。

收稿日期:2016-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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