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另类童话的别样风景

2016-02-28 20:26何夏寿特级教师
小学教学设计(语文) 2016年4期
关键词:丑小鸭小鸭子童话

何夏寿(特级教师)

前不久,我上了一堂童话习作课《新龟兔赛跑》。课堂上,我问学生:“如果兔子不是因为骄傲输了比赛,乌龟也不是因为虚心赢了比赛。那么,还有什么可能,让跑步名将兔子输了比赛,而只会慢慢爬行的乌龟居然成了赢家?”

这简直就是个爆炸性的话题,学生的想象欲望被彻底激活,课堂气氛十分活跃,精彩的想象一个接着一个。有的说兔子被美丽的山花迷住了,看花忘了比赛;有的说兔子的福利彩票中了大奖,她领奖去了;也有的说小猴把乌龟像玩足球一样踢到了终点;也有的说大象伯伯一个喷嚏,把乌龟喷到了终点;还有的说由于比赛线路是一个斜坡,乌龟从斜坡滚到了终点等等。

课上完后,不少老师表示不能接受对经典进行这样的亵渎和篡改,但也有老师觉得这样的改写,带给学生强烈的感官刺激,无伤大雅,提供了另一种生活,甚至还拓展了童话写作的视野。

说到童话,人们往往会同诗意、温暖、美好、善良等美好词汇连在一起。确实如此,长期以来,童话大门把关森严,谁要是在童话作品中,颠覆或冒犯了上述审美准则,比如恐怖、粗俗、血腥。对不起,我们会明确告知:不能进!因为这是童话的天敌。

但是,社会和文化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童话的美学观也是动态渐进的,任何一个时代的童话总会出现一些自觉或不自觉的试图挑战既有审美框架或边界的尝试。支持这些尝试的背后,则是人们对于儿童观、教育观乃至整个社会文化观审视和嬗变的结果。正因如此,许多在过去不被允许,甚至彻底禁忌的“敌对”之举,在相对宽容的艺术环境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它们的出场,“颠覆”了传统,“扰乱”了童心。对此,我们应该抱以平和、包容的心态,正确对待因“颠覆”而带来的另一道风景。

一、颠覆和美,享受恐怖故事的刺激性

“阿曼达和乔西不喜欢他们的新家,他们觉得那座老房子十分古怪,一到晚上,楼梯上就会出现男孩的身影,黑暗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窗帘莫名其妙地摆动起来……而整个黑瀑布镇也同样透着阴森森的怪异气息。”

上述这段文字选自《鸡皮疙瘩》系列丛书,是20世纪超级悬念大师R.L.斯坦的代表作,书中将传统幻想和惊险手法与当代科幻相结合,创造出一个个挑战想象力极限的情境和经历,使阅读宛如乘坐一列过山车,惊险丛生,快乐无限。

“剪灯试与儿女说,老妻掩耳儿咋舌”。“掩耳吐舌”故事,是指文学作品中的一些恐怖故事,诸如鬼怪故事,其“另类”由来已久,在成人文学、特别是民间故事中有很悠久的历史,如《搜神记》《聊斋志异》等。但儿童文学则不然,人们很早就意识到儿童的身心有其脆弱的一面,因此,那些具有较大负面情感冲击力的,如恐惧、害怕、焦虑等,严禁出现在给儿童的精神食粮中。长期以来,无论作家还是老师都恪守着这一约定成俗的写作和教学法则,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便是将一些民间童话引入课堂,也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保证“食材”绝对绿色、安全。

但事实真如此吗?其实,只要问问我们这些曾经的儿童,就会知道,对于恐怖故事的兴趣一直存在于我们的阅读渴望之中。许多人小时候都有过听鬼故事的经历,那种一会儿掩耳一会吐舌的兴奋,那种“后来呢后来呢”的刨根问底,成为“小时代”一种难忘的生命体验。我曾看过一个资料,说是某家出版社对儿童真实阅读状况做了一次调查,结果发现居然有不少孩子提出喜欢看“最恐怖、最刺激”的鬼怪、魔幻故事。

在这套《鸡皮疙瘩》系列丛书里,不但将故事发生的场景安排在阴暗而恐怖的“古堡”“密室”“坟场”等地,而且将“魔鬼”“吸血鬼”“幽灵”等通常属于恐怖文学范围的意象直接作为主要故事事件书写,甚至有意渲染叙事的恐怖氛围。然而,我亲眼目睹儿童在阅读这类作品时不但不惊不吓,而且有读了再读的高涨热情。为此,我作过“我喜欢的阅读”调查,在被测的350名高段学生中,有296个学生喜欢阅读包括恐怖在内的刺激性故事。换句话说,百分之八十五左右的学生,喜欢阅读恐怖故事。这促使我们反过来思考:是不是时代变了,儿童的心也变大了?

其实不然,只要真正阅读这些作品,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并没有一味突出恐怖的故事讲述,而是借用恐怖的叙事策略来达到一般叙事所难以达到的艺术效果。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汤汤的《到你心里躲一躲》,就是一篇十分温暖感人的“鬼故事”。

故事讲述了木零七岁时被大人派往傻路路山包取宝贝,而且是冬天赤脚单衣去,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骗取善良的傻鬼路路的同情,取走他心里闪亮的珠子,八岁、九岁、十岁、十一岁,直到木零不再是孩子了,他取的都是傻鬼路路“光芒”的珠子。后来,木零长大了,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当要派孩子去取宝的那一晚,那个鬼来了,他与小时候的木零说同样让人同情的话,“我很冷,我全身都在发抖,我的胳膊好像都要抖下来了,我可以在你家的衣柜里躲一躲吗?”“我很冷,我的牙齿一直在打颤,我可以在你家的火炉前待一会儿吗?”“我还是冷,晚上的时候,我可以钻进你的被窝里吗?”“我还是冷,我可以到你的心里躲一躲吗?”并说了那句咒语:“底码米拉去心里”,“底码米拉回家里。”一进一出,“光芒”的眼睛又变的十分璀璨、温暖和明亮了。光芒拾回了自己的记忆,虽然那些被拿去的珠子已经被大人卖了钱,然而,木零却留下了这些回忆,还有他伤心的一滴晶莹的眼泪,并决定要珍藏。他们分别了。木零冰冷的心温暖了起来,傻鬼路路们也都搬家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读这样的故事,其实孩子们并没有感觉到故事是恐怖的、阴森的,因为故事本身仍然符合童话的基本审美要求。其艺术宗旨不是为了构筑恐怖的故事吓唬儿童,而是让儿童在恐怖阅读的体验中追求一种“陌生化”带来的刺激与挑战,阅读过后,让儿童品尝一种“你吓不着我”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二、颠覆高雅,享受脏话故事的趣味性

这里的脏话,指的是在课堂、学校等公开场合不方便讲,不能讲的粗俗用语。在一般儿童生活和童话的视野里,凡是人和动物下半身的器官或是这些器官所承担的功能之类的话,应该属于脏话范畴。比如屁股、大小便等。

作为唯美、纯粹代言的童话一向保持着这一雅致和矜持。但近年来,这一“禁区”也被破戒。

有一本图书叫《是谁嗯嗯在我的头上》,是一个典型的“脏话故事”,却一路畅通地走进校园,走进课堂,一跃成为光鲜亮丽的“流行”故事。

这是一个“脏”得要死的故事,是讨论动物排泄物的,要是换了以前,是个打死也不能“启齿”的“下作故事”。

让我们走近这个故事——

主人公小鼹鼠刚从地下伸出脑袋,想享受一下明媚的阳光,“这时候,事情发生了!一条长长的、好像香肠似的嗯嗯掉下来,糟糕的是,它正好掉在小鼹鼠的头上。”

“搞什么嘛!是谁嗯嗯在我的头上?”生气的小鼹鼠决心要找到那个不负责任的“肇事者”,要他承担责任。于是,他就顶着一坨“嗯嗯”开始,走上寻访“肇事者”的道路。就这样,故事围绕着这是谁的“嗯嗯”,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嗯嗯”,谁都介绍自己的“嗯嗯”而生发。整个故事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品种齐全、生动形象的“嗯嗯”世界,就像一个盛大的“嗯嗯”博览会,通过动物们现身说法,让我们认识了各种美丽的“嗯嗯”。如此“另类”而大胆的题材和表现手法,无疑颠覆了传统童话的审美版图。这种表现手法非但没有在文本内造成丝毫肮脏或猥亵的感觉,反而使文本充满了特别的故事情趣和幽默。这是一种与我们每个人日常生活相贴近的亲切而本真的幽默。无怪乎这本来自德国的图画书,一下成了很多教师课堂教学的好教材,很多家长亲子共读的好母本。

著名童话作家冰波先生的童话《小老虎的大屁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小老虎有个大大的屁股,这个大屁股既给他带来了烦恼,也帮助他得到了朋友。小老虎因为这个大屁股坐瘪了小兔子的皮球,坐坏了小猴子的三轮车,两个朋友不再理睬他了。可是,小老虎用他的大屁股赶走了欺负小兔子和小猴子的狐狸和狼,重新得到了两位朋友的友情。故事的主角小老虎其实是一个天真憨厚的孩童形象,很容易让阅读故事的孩子产生“同龄阅读”的认同和亲切感。由于用大屁股作为主要叙事线索,容易让小读者觉得滑稽、新鲜,产生主动阅读的兴趣和欲望。

童话作品中对于某一童年身体禁忌话语的作用,完全可以看作是作家正当而积极的写作话题探索。这类童年身体话语的禁忌叙事往往带着打破常规的喜剧幽默,同时也内含了一种与身体解放有关的精神快感。这为我们选择童话教材特别是喜剧型作品,打开了另一扇轻逸之窗。所谓不能讲“脏话”故事,只要教师真正把握儿童特有的精神意义和文化价值,用文学和美学巧妙处理,避开其不适宜向孩子放大的粗俗内容,并且用童话特有的艺术方式呈现和教学,这类关于身体禁忌的故事,其颠覆不但有意思而且也有意义。

三、颠覆经典,享受变异故事的丰富性

所谓变异故事,这里特指对耳熟能详的经典故事进行解构性的重组、改写。

有一本叫《臭起司小子爆笑故事大集合》的美国儿童图画书。这本图画书中的故事均系针对家喻户晓的经典童话的颠覆性改写。如《小红帽》《青蛙王子》等。我们来看看其中一个关于《丑小鸭》的改写:

从前,有一只鸭妈妈和一只鸭爸爸,生了7只小鸭子。其中6只都很美,第7只却长得很丑。大家看到这7只小鸭子,都会说:“多可爱的一群小鸭子呀——不,除了那一只!天哪,他真是丑得不得了!”

第7只小鸭子听到了,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想:“哼,一群老土!没听过‘丑小鸭’的故事吗?等我长大了,就会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等着瞧吧!”

可惜的是,这只小鸭子长大了以后,还是很丑。

他变成一只很丑很丑的大鸭子。

我们很容易看出,这则故事是对于《丑小鸭》的有意戏仿。在原来的故事里,丑小鸭在遭受众人唾弃、历经种种磨难后终于成为美丽的天鹅,作者对丑小鸭是同情和赞美的。而在这个故事里,作者对丑小鸭的立场是嘲讽和鞭挞的。因为,你自我感觉太好,太自以为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偏不!于是,本该“丑鸭变天鹅”的美丽童话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天鹅梦的破灭,一只真正的丑小鸭的“诞生”。

那么这类故事有价值吗?有意义吗?回答是肯定的。《臭起司小子爆笑故事大集合》一经出版,除获得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多家媒体推荐外,还获得了美国著名的图画书奖——凯迪克奖银奖。我引用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想说明,对于经典童话的颠覆性改写并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更不是我心血来潮的创举。说到底,《丑小鸭》也好,《龟兔赛跑》也罢,其故事中的形象并不是名人,更不是历史人物,本来只是个文学形象,是典型不过的文化符号,任何对它的再解读、再写作,都不存在对它的冒犯,更不存在对它的不敬和曲解。

就这一类颠覆性的写法,它属于现代文学和儿童艺术中常用的“戏仿”手法,这一手法因为打破了常规的想象,成了一种以幽默和滑稽见长的艺术风格,在近年来的童话创作中多有应用。那么,这类故事的教学价值何在?窃以为,这类故事的价值是相对于它所颠覆和指向的那个叙事母本而言。它所呈现的是针对母本的叙事颠覆,其最重要的价值不在于用一种反抗性的生活观念或价值来替代原文中的观念和价值,而是通过一种具有反抗性的故事讲述与其反抗对象之间的互补,让人感受故事的多样性存在和多样性叙述。它所折射的实际上也是生活的变异性和丰富性。

不过需要强调一点,《新龟兔赛跑》也好,真正的《丑小鸭》也罢,适合在中高年级学生中进行。其原因是学生已经读过这些经典,并已植入了经典思想。在此基础上,再来“挑战”经典,除了促成了另一种思维,描绘了另一种生活,提出了“戏仿”这一快乐主义写作方法,绝不会误读了经典,混淆了经典,造成对经典的“伤害”,相反,通过“戏仿”,重温经典、明晰经典、巩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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