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中的创伤书写

2016-03-16 08:43黄慧丽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种族主义

黄慧丽

(黄山学院 大学外语教学部,安徽 黄山 245041)



《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中的创伤书写

黄慧丽

(黄山学院 大学外语教学部,安徽 黄山 245041)

摘要:《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展示了黑人佃农科普兰一家三代人的生活。小说中的一对父女,即布朗菲尔德和鲁斯,在种族主义的剥削和压迫下经历了种种创伤。除此之外,黑人的历史也是黑人遭受创伤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创伤理论;种族主义;历史因素

一、引言

《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是当代美国黑人女性作家艾丽丝·沃克发表于1970年的第一部小说,该部小说通过对生活在南方小镇佐治亚的黑人佃农科普兰一家三代人生活经历的刻画,描写了种族主义制度下黑人农民所遭受的苦难。

这部小说在国内很少被关注,据笔者在知网上的检索,迄今为止,期刊上仅见3篇相关文章,分别是水彩琴的《走向精神生存——〈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中的男性形象分析》(《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该文指出了黑人男性身上所蕴涵着的妇女主义思想以及作者对黑人民族精神生存的关注;另两篇是刘戈的《种族主义与教庭暴力——评艾丽丝·沃克的〈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河南社会科学》2008年第3期)和付卉的《艾丽斯·沃克的妇女主义主题剖析——以〈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和〈紫色〉为例》,文章主要分析了作品中所体现的的种族主义和家庭暴力以及沃克的妇女主义思想。本文将以创伤理论为视角,以小说中的一对父女,即布朗菲尔德和鲁斯,为剖析对象,通过分析他们所经历的种种创伤,探讨创伤的根源。

二、布朗菲尔德的创伤经历

贝尔·胡克斯在《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这部论著中指出:“在大多数社会中,家庭是一个重要的血缘结构:一个通过血缘、遗传或感情结合而连接一起的人们共同生活的地方;一个有着关爱的环境,尤其对那些因太小或太老而无法照顾自己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一个大家共同享用资源的空间。”[1]44这里所提到的空间就是家,家是培养亲密关系和关爱的领域。可是在小布朗菲尔德的那个家里,没有关爱,有的只是父母亲的争吵和父亲对母亲的打骂。缺乏关爱的家让尚处于幼年的他饱经创伤。弗洛伊德认为,个体幼年时期的生活经历对其成长和生活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幼儿的创伤体验比我们想象的要频繁的多。[2]3

在布朗菲尔德的那个家里,父母亲的争吵,父亲对母亲的打骂,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上演。父亲闷闷不乐,母亲紧张害怕,而小布朗菲尔德则像一只老鼠一样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在他眼里父亲格兰奇是个阴郁、冷漠的人, 他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但在面对白人的主席伯利时却又因恐惧而蜕变成没有表情的“石头”或“机器人”。[3]14每个周末格兰奇都是靠着酒精和妓女乔西的怀抱来麻醉自己。周六晚上格兰奇总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挥舞着手枪威胁要杀死妻子和儿子, 迫使他们逃进树林子里躲起来。而每当那个时候,小布朗菲尔德就蜷缩在母亲的脚边,可见,他的害怕与恐惧。而原本善良,唯唯诺诺的母亲也因缺乏父亲的关爱走上了堕落之路,她四处饮酒作乐,和男人鬼混,还生了一个杂种儿子。

格兰奇在无法承受种种压力之后,终于抛弃妻儿,离家出走。父亲离家,母亲在外鬼混,布朗菲尔德则成了一个无人关心的精神上的孤儿,继而因为母亲自杀并毒死了私生子弟弟而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年幼的布朗菲尔德终日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梦中他已长大成人,有房有车,有贤良的妻子和两个活泼的儿女,有车还有为他开车的司机,梦中呈现出幸福的家庭生活场景。他的梦中总会出现雪,虽然他只见过一次雪。[3]23弗洛伊德认为,凡梦都是欲望的满足,梦是一种被压抑、被压制的欲望(以伪装形式出现)的满足,[4]344而欲望“是一种存在的缺乏,它超越了任何能够表现它的东西。”[5]219因而,可以说梦是无意识欲望的伪装,而无意识欲望的表征根本上是一种缺乏的欲望,必定指向了生命的诸多缺失。“雪”象征着纯净和洁白,但雪同时也是冰冷刺骨的。布朗菲尔德在梦中从寒冷的雪中走入温暖的家里,我们可以看出,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亲情的渴望,同时也可以凸显出现实生活中他缺乏温暖的家,缺乏父母应有的呵护。

在贫困和暴力中长大的布朗菲尔德从未享受过父爱。他六岁就开始下田干活,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受到表兄妹的嘲笑。父亲格兰奇因为在他身上看到的是自己生命悲剧的延续,所以刻意要忘记儿子的存在,几乎从不和他讲话。小说中格兰奇在真正意义上直接对小布朗菲尔德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则是,“我应该把你扔到该死的井里去”[3]15。布朗菲尔德仍然记得父亲在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他走到他的床前, 俯身凝视着他,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但手到半空又停了下来,可以看出他应该还是爱着他的。这时的布朗菲尔德其实是在装睡,他“在悄悄地哭泣, 他多想父亲触摸自己的泪水”, 但遗憾的是“父亲的手抽了回去”[3]26,然后离开了家。从那晚起, 布朗菲尔德知道自己会永远恨父亲, 因为“即便是在私下里, 在黑暗中, 即便是在以为布朗菲尔德睡着的情况下, 格兰齐都无法忍受用手触摸自己的儿子”[3]26。由于缺乏来自父亲的关怀和指导, 小布朗菲尔德当年就没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布朗菲尔德成年以后,也曾有过一段短暂而幸福的生活。他与乔西的外甥女梅姆结婚后,带着梅姆离开了乔西的小酒馆,来到一个“好名声”的白人雇主家,当起了雇农。生活虽然简朴,但两人相互支撑,感觉幸福快乐。但是,生活没有向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借贷的债务不仅永远还不完,而且还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他盼望有一天他的女儿能成为一名“贵妇人”,带着太阳伞,穿着轻薄的丝绸,但现实是他看到自己年仅五岁的长女达夫妮已经要承担起往棉花上涂擦农药除害虫的危险工作,美梦瞬间惊醒了,他意识到“他的生活已经成为他父亲的重复”,[3]55生活的挫败彻底击垮了他,他开始在妻子梅姆身上发泄怒火,最后开枪杀死了她。

三、鲁斯的创伤

“强烈的害怕、无助感或恐惧反应;长期回避与该创伤相关的刺激,普通反应性的麻木;与他人的脱离、疏远感。”[6]15-16都是PTSD的主要表现。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 “一种(短暂或长期的)具有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性应激事件或情境发生的延迟或延长性反应。这类事件或情境几乎能使任何人产生弥漫性痛苦。”[6]11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鲁斯亲眼目睹了父亲射死母亲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心中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创伤。她永远无法把父亲的阴影从心头抹去。她总是记得,是“他干的!”[3]136在鲁斯被祖父格兰奇带回乔西家后,鲁斯痛苦地回想起了母亲被射死前的一幕,但是母亲如何被射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和母亲住在一起时,对于鲁斯来说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她和姐姐们一起上学,一路上笑着、闹着,往白人学校的校车扔沙子。但是自从母亲死后,父亲进了监狱,姐姐们也被带往北方。她虽然喜欢学习,但是讨厌学校。因为她没有妈妈,父亲又是杀人犯,虽然同学们都很穷,但她却被认为是最穷的,在同学们眼里,她成了一个“怪人”。鲁斯11岁时,学校里甚至还有谣言称,如果有谁和她一道走在小树林里,那个人就会死。每个人都知道她是杀人犯的女儿,他们还嘲笑她是祖父的“妻子”,连唯一一个她喜欢的人,罗塞尔,也这样认为,这一切让鲁斯觉得人们的冷漠无情。

父亲出狱后,为了报复格兰奇,蓄谋要夺回对鲁斯的监护权。鲁斯连看都不敢看父亲一眼,听到父亲讲话就浑身颤抖,在去上学的路上,看到父亲,感到紧张,心跳加快,她想起了过去的一幕幕。她想起了布朗菲尔德的所作所为,想起了姐姐们,想起了他是杀死母亲梅姆的凶手,痛苦万分。

四、创伤的根源

(一)种族主义的压迫

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是沃克小说的经典主题。在《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这部小说中展现的是一出暴力、谋杀和死亡交织的家庭悲剧。而家庭悲剧的根源是经济剥削,文化根源是种族主义意识形态所造成的情感创伤。经济剥削和情感创伤得以体现和外化的场所是家庭。有关种族主义的社会话语和相应产生的社会经济、权力机构无情地否决着他的自我构建。布朗菲尔德的命运是父亲格兰奇·科普兰的翻版。作为佃农,他们在白人的土地上拼命劳作,但换取的报酬却不足以养活家人,他们仍负债累累。他们向往北方的理想之地,但格兰奇的经历却表明了种族主义分子对黑人之家的掌控:“无论他走到哪里,它都处于白人的控制之中;他们控制纽约,正像他们控制着佐治亚,他们控制哈莱姆,正如他们控制着普坦街。”[7]224-225在北方,一个白人女性竟然宁死也不愿意抓住“黑鬼”格兰奇伸出的援救之手,可想而知,白人群体对于黑人群体的偏见有多深,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对黑人群体所造成的创伤有多么的严重。布朗菲尔德成天靠毒打妻子梅姆来获得“瞬间的放松和愉快”,甚至开枪杀死了她,进而给幼小的女儿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二)历史因素

在美国历史上,黑人作为奴隶和奴隶后裔,无论在政治、经济或社会地位上,始终处于美国社会的最底层。美国黑人的历史是一部血淋淋的创伤史。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种族主义观念的盛行,北方对黑人的歧视加剧,黑人的政治权利及就业机会经常被无端剥夺,社会上的种族隔离愈演愈烈。战后十年,美国的经济快速发展,但黑人的处境却没有多少改善。1964年,哈莱姆区的黑人暴动,黑人斗争从非暴力群众行动转向大规模城市抗暴斗争,黑人文学作品出现了集中以黑人境遇为主题的文学叙事。沃克的创作在揭示社会不公、黑人的苦难和对种族问题书写的同时,将视线转向历史深处,聚焦在黑人性别压迫这个历史层面,从黑人自身文化出发进行了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她的作品揭露了黑人父权制的残酷,对黑人自身的问题和阴暗面进行了无情的暴露。布朗菲尔德打骂妻子背后的深层原因也在于父权制家庭观念对其思想的控制。他维护自身作为黑人男性的尊严,是建立在控制黑人女性这一基础之上的。所以当他感受到妻子梅姆的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上,他看到的不是妻子在镇上租住的舒适的房子,而是妻子对于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威胁,因此,他千方百计地利用一些小伎俩迫使妻子再次接受白人提供的谷仓,住进破败的棚屋里。

五、结语

《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中布朗菲尔德是家庭暴力的施暴者,同时也是种族主义压迫的受害者。他从一个深爱着妻子的男人演变成了一个杀死妻子的凶手,他所经历的种种创伤有着个人的因素,即为了所谓的男子汉气概和男子汉尊严,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种族主义的压迫和剥削。女儿鲁斯由于幼年亲眼目睹母亲死于父亲的枪下,小小的心灵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创伤,但小说结尾之处,祖父为了保护鲁斯杀死了布朗菲尔德,自己也被警察开枪打死,这样的结局对于鲁斯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新的创伤。

参考文献:

[1]贝尔·胡克斯著.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晓征,平林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2]薛玉凤.美国文学的精神创伤学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5.

[3] Walker, Alice. The Third Life of Grange Copeland [EB/OL]. http://www.doc88.com/p-3814240524559.html. 2015.

[4]马新国.西方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5]黄作.不思之说:拉康主体理论研究[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5.

[6]施琪嘉.创伤心理学[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06.

[7]唐红梅.种族、性别与身份认同[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陈君丹

收稿日期:2016-03-26

基金项目:2015年度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一般研究项目(SKHS2015B11)

作者简介:黄慧丽(1977- ),女, 安徽黄山人, 硕士,讲师, 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44X(2016)05-0008-03

Traumatic Writing inTheThirdLifeofGrangeCopeland

HUANG Hui-li

(Department of College English Teaching, Huangshan University, Huangshan Anhui 245041, China)

Abstract:The Third Life of Grange Copeland displays the life of the Copelands. The traumas which were undergone by the father and daughter, named Brownfield and Ruth are mainly due to the exploitation and oppression of racism and, in addition, the history of black people.

Key words:trauma theory; racism; historical fac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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