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的自由思想

2016-03-16 14:08欧天发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林语堂

欧天发

(嘉南药理大学 通识教育中心, 台湾 台南 71710)



林语堂的自由思想

欧天发

(嘉南药理大学 通识教育中心, 台湾 台南 71710)

摘要:林语堂所倡导的幽默文学,颇接近古代的诙谐杂文。幽默诙谐的效果,犹如宋玉之反讽登徒子、东方朔之欺诋郭舍人。智术之子,始则自我谐谑,终则成功自保权益,以排斥佞徒。幽默与诙谐的表现,都基于思路的灵活与思想的解脱。林氏为文的灵感来源,除儒、释、老庄的宗教与哲学外,尚涉及不拘礼法、不慕世俗却能卓然挺立的陶渊明、白居易、苏东坡、袁中郎、李卓吾、李笠翁、袁子才、金圣叹、沈复诸人的论述,可谓纵贯百家,而终于别出心裁,自立标杆。林氏对自由思想的论述,约之则有:中庸的人生意义、对宗教的宽敞理解、悠闲的生活、男女平权、写作与读书之乐、开放的想象力等方面。

关键词:林语堂;幽默文学;自由思想

一、幽默与自由

林语堂以幽默文学鸣于当代,其中所透露的为文主旨则是争取精神上的自由。对于仪式化形式化的生活态度,文学,政府作为,都表现出他的独立见解与批评。幽默者,近于古代的诙谐滑稽。诙谐滑稽乃应对之智慧,能暗寓自己的主张,使被批判者不能当场驳斥;或者自我解嘲,轻逸宽解,以消除不平难堪之气。西方的幽默乃属修辞之一法,嘻笑怒骂,以批判、解颐为主,亦谑而不虐之义。然则古今的幽默与诙谐,都是以智慧的辩证,取得思想之自由跳脱,攘除僵化之思考,足以挑战权威之逼迫,可谓异曲而同工。

先秦之例,楚臣登徒子短宋玉,宋玉以诙谐的口吻,向楚王表白。他在《登徒子好色赋》中说: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1]

赋文就是本事件的纪录。当时谗佞当道,唯一的方法就是透过诙谐滑稽,以获得为自己辩白的机会,也就是争取到发言权,得到免于被陷害的自由。

《汉书·东方朔传》:

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皆不能中。朔自赞曰:“臣尝受《易》,请射之。”乃别蓍布卦而对曰:“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上曰:“善。”赐帛十匹。复使射他物,连中,辄赐帛。时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穷,常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数也。臣愿令朔复射,朔中之,臣榜百。不能中,臣赐帛。”乃覆树上寄生,令朔射之。朔曰:“是寠薮也。”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朔曰:“生肉为脍,干肉为脯;着树为寄生,盆下为寠薮。”上令倡监榜舍人,舍人不胜痛,呼謈。朔笑之曰:“咄!口无毛,声謷謷,尻益高。”舍人恚曰:“朔擅诋欺天子从官,当弃市。”上问朔:“何故诋之?”对曰:“臣非敢诋之,乃与为隐耳。”上曰:“隐云何?”朔曰:“夫口无毛者,狗窦也;声謷謷者,鸟哺鷇也;尻益高者,鹤俛啄也。”舍人不服,因曰……舍人所问,朔应声辄对,变诈锋出,莫能穷者,左右大惊。上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

所谓“数家”、“射覆”,颜师古注:“数家,数术之家也。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闇射之,故云射覆。”射覆是覆盖某物,令人猜之。一般是以易卦解算,也曾见于三国时代管辂之所为。[2]郭舍人短东方朔,犹登徒子之短宋玉。东方朔成功地猜到了“寠薮”(头上戴盆时的荐藉之器。芝茵寄生之类,着树而生,周圜有如头戴之器。详颜师古注),而且说明了理由。(四句即射覆词)东方朔为自己争取到免于郭舍人嫉妒而遭冷落的后果,也就是争取到对抗佞人的发言权,获得发挥覆射、隐语之长才的机会。《东方朔传》又说:“朔虽诙笑,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上常用之。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无所为屈。”可见他的诙笑是用于“直言切谏”,才能够敖(傲)弄公卿。

近代幽默文多属兼叙兼议的杂文,《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杂家类》“序”云:“杂之义广,无所不包。班固所谓‘合儒墨,兼名法’也,变而得宜,于例为善,今从其说。以立说者谓之杂学;辨证者谓之杂考;议论而兼叙述者,谓之杂说。”[3]“议论而兼叙述”之杂说,即今之所谓杂文。《文心雕龙·杂文》举宋玉始造对问,枚乘首制《七发》,扬雄肇作连珠,为“杂文”之主要体例。可见在重视骈俪、用韵的唯美文艺时代,赋体杂文被视为杂文之大宗。赋体杂文或嘲谑或自嘲,滑稽诙谐,皆近于幽默文学。

二、林语堂的写作态度与灵感来源

林语堂并不是以严谨的格式在撰写论文,而是小品文,或亦叙亦论的杂文。他综合了直观的体验与多角度的视觉,轻松而详审地与读者谈他的生活心得。他不受传统的拘束,要直接神遇古人,汲取他们的智慧,然后应用在现世纷纷扰扰的世界中。他说:“我并不是在创作……我所表现的观念早由许多中西思想家再三思虑过。……我所引用的作家有许多是名不见经传的……最爱购买隐僻无闻的便宜书和绝版书,看看是否可以从这些书里发现什么。”[4]9-15他比较中西,对看今古,希望找到适合中国人的生活与生存之道。虽然出之以幽默,但不辞往复枚举,正反辨析,直到感动读者。他景仰的古代哲学家是老子、孟子、庄子、子思等。《谁最会享受人生》之小题与对象如下:一、发现自己:庄子,二、情智勇:孟子,三、玩世、愚钝、潜隐:老子(提到徐文长等),四、中庸的哲学:子思,五、人生的爱好者:陶渊明。[5]10-43这些子题,如:发现自己、情智勇、玩世、愚钝、潜隐、中庸的哲学、人生的爱好者,大多是他自己的生活理念。他灵感的来源是“不拘小节”的白居易、苏东坡、屠隆(有《昙花记》等)、袁中郎、李卓吾、张潮(有《幽梦影》、《虞初新志》等)、李笠翁、袁子才、金圣叹、沈复[6]78等。他在《生活的艺术·悠闲的重要》中说诗人学者常有一些奇怪的别号,举的是江湖客(杜甫)、东坡居士(苏东坡)、烟湖散人、襟霞阁老人等。

林语堂的读书方法也是随兴的,不喜欢整齐集中地置书,也就是不喜欢按计划读书。他说:“我的方法是自然的方法,比如当我坐在书桌前边,收到一本寄来的书我就把它放在桌上。如果在阅读时有客来访,我就把它带到客厅,去和来客谈论书的内容。……也可以说是‘使书籍任其所在的方法’。……把书籍分类是一种科学,但是不去分类是一种艺术。”[6]76-78不依规则办事,所以是艺术。他反对大学摇铃上课,认为“常人头颅都是不透水的,所以知识注射普遍不大成功”[7]4。

林语堂不为取悦的目的而写。《我未曾作过的事》先言其书斋为“有不为斋”,列举其所不为者:“我从未作文取媚权贵,我亦从不能起草作一宣言获取要人赞许。”[6]60有所不为才能坚持所为,人具备了自由的能力,才可以作自己。

三、林语堂自由思想的内容

1.中庸的人生意义。人生的意义,追根究底,中国的人文主义者着眼于现在,而不是来生。是“存在于乐天知命以享受朴素的生活,尤其是家庭生活与和谐的社会关系”。他举出程颢的《春日偶成》,认为这首诗表现了人生的“至善之德”的概念。它并不怀有极大的野心,也不是玄妙不可思议,这是“宗教不能存在”的原因。[7]194-195

林语堂介绍中庸的哲学,说:

“半玩世者”是最优越的玩世者。生活的最高类型终究是《中庸》的作者,孔子的孙儿,子思所倡导的“中庸生活”。古今与人类生活问题有关的哲学,还不曾有一个发现比这种学说更深奥的真理,这种学说所发现的,就是一种介于两个极端之间的有条不紊的生活——中庸的学说。

这种中庸的精神在动作和不动作之间找到了一种完全的均衡。其理想就是一个半有名半无名的人。在懒惰中用功,在用功中偷懒。穷不至穷到付不起屋租,而有钱也不至有钱到可以完全不工作,或可以随心所欲地帮助朋友。钢琴会弹,可是不十分高明,只可以弹给知己的朋友听听,而最大的用处却是做自己的消遣。……书也读读,可是不太用功。学识颇渊博,可是不成为专家。……总而言之,我相信这种中等阶级生活的理想,是中国人所发现的最健全的生活理想。[5]33-34

“最健全的生活理想”,却不容易发现,不容易理解。所谓“中庸不可能也”,那不是数学的概念,却是最值得努力的方向。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中庸》第九章)中庸思想不是逻辑的整理与算计,而是人生与历史体验的结论;它不执著于抽象的理念,而是可闻可见的实践经验,因此可视为思想自由的结果。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中庸第二章》)又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中庸》第三章)

“时中”指依时间之适然而得其中,它没有固定的点,却有时空可以掌握。“至矣乎”是指中庸合乎最普遍的价值,但少有人认识它的价值。凡事不用极端,平凡眼看平常心,才不至于出轨出错。

2.对宗教的宽敞理解。林语堂对宗教的看法,一是肯定儒学之生活价值。他说:“中国人文学者尽心于人生真目之探讨……他们会悟了人生的真意义,因完全置神学的幻象于不顾。”[7]197“孔子学说……不是宗教,它有一种对待人生与宇宙的思想,接近于宗教而本身不是宗教。”[7]200儒学不是宗教,因为它没有严格的宗教定义,也没有严格的宗教仪式,更没有负面的惩罚措施。它是“一种对待人生与宇宙的思想”,它是一种人生哲学,使人适应群体,发展完整人格的标的,也可说是完全自由的反省程序与经验。

二是肯定佛学适应于文人及民间的效果。他说:“佛教……的哲学的性质所以适应于学者,它的宗教的性质所以适应于民间。……它所影响于著作家的力量,如苏东坡之辈,他们虽立于与理学家对抗的地位。但也颇以游戏三昧的姿态,用他们自己的轻松而优美的笔调,玩玩佛学。……每当政局紊乱或朝代更易之秋,无数文人往往削发逃禅,半为保全生命,半为对于乱世的悲观。”[7]220-221佛教尤其是禅宗,本没有求庇佑,求回报的俗世需求。它对文人的作用是提供文学材料与生活智能;对一般人的作用,虽具有对鬼神般的信仰,但又被拿来当戏曲、故事的趣味题材。

3.悠闲的生活。林语堂认为人类是唯一在工作的动物。文化是悠闲的产物,中国人是伟大的悠闲者。中国人对消闲的崇尚是平民化的:“中国的浪漫主义者都具有锐敏的感觉和爱好漂泊的天性。虽然在物质生活上露着穷苦的样子,但情感却很丰富。他们深切爱好人生,所以宁愿辞官弃禄,不愿心为形役。在中国,消闲生活并不是富有者、有权势者和成功者独有的权利。”[4]172他列举陶渊明、苏东坡、白居易、袁中郎、袁子才,这些人政绩优良,但为了悠闲,讨厌官场的势利迎合,他们甘心弃官辞禄,退隐返乡。老子也因为太爱人生,才鄙弃俗世的生活。而文人所吟,如苏东坡的“事如春梦了无痕”(《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李白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都是对人生苦短的感慨。[4]175-176

老庄透视了人生,所以不再汲汲于荣利,反以回到赤之心为目标。《论语》也有这类的表达。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篇第九》)对时间有去无返的感慨,正得以反思生命之存在与奋斗之意义。不断努力向前,就算达成目标,其价值何在?悠闲而平淡可能更符合人性,符合天人之际的和谐需求。“‘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论语·先进篇第十一》)

孔子最称美于弟子的志愿,竟然是曾皙的“暮春”时的轻松游唱。逃出尘世中无止的牵挂,自在地歌咏俯仰于天地之间,方是哲人、文人最羡慕的享受。简单朴实、恬静、乐天、爱好大自然,是悠闲生活的条件。它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付出物质代价,那是老天赠予朴实、乐观,愿与天地共来往者的礼物:“悠闲的生活需要一个恬静的心境,和乐天旷达的观念,以及一个能尽情玩赏大自然的胸怀方能享受。……有钱的人也不一定真领略悠闲生活的乐趣。……他需有丰富的心 灵,有简朴生活的爱好。…… 智慧的人决不劳碌;过于劳碌的人,决不是智慧的。”[7]31-32简朴、乐观,不求于人,不汲汲营营,才有资格享受悠闲。因为他有自由的心境,有自主的选择。

4.男女平权。林语堂对女性的地位的提升极为重视,认男性喜挑起战争,应由女性接手试试。他说女性统治世界可以避免战争:“……此后应把统治世界之权交予女人。……以一个男人的资格来讲,我是完全赞成这个意见的。我懒于再去统治世界,如果还有人盲目的乐于去作这件事情,我是甚愿退让,我要去休假。……要是女人统治世界结果也不会比男人弄得更糟。”[6]163-164现在世界各国早就有了女总统、女总理,等到更普遍了,战争应该会减少。林语堂也叙述了古代女性受压抑的历史与其在家庭的地位:“后来孔教学说出世,始萌女性须行蛰伏的意识;隔别男女两性的所谓礼教乃为孔门信徒所迅速推行。其限制之严至使已嫁姊妹不得与兄弟同桌而食。……媳妇之受婆婆虐待,这实在是常遇的事情。中国大家庭中,媳妇的生活负着许多责任,实在是一种艰难的生活。……娶妾这一个方法亦即所以代替欧美之离婚事件。结婚和离婚为最困难的社会问题,至今犹无人能解决之……吾人所可断言者,即婚姻为妇女惟一之保障,无论何时,男子的道德倘有疏懈,受痛苦者,厥为女性,不论是离婚是娶妾是重婚或滥施恋爱。”[8]

林语堂还谈了缠足之害。在《论天足》一文中,林语堂批评了古代中国女子缠足的落后风俗,同时也嘲笑西方现代女子穿高跟鞋的非自然现象,认为二者均属违反人性的。林语堂说,穿高跟鞋是“思想上缠足运动正在开展下去,甚为得势。弓鞋思想,虽已打倒,而高跟思想相继之而起。高跟思想,虽属舶来革履,以之笑弓鞋思想之国货,为理亦未甚平”[9]。

5.写作与读书之乐。林语堂认为文章是性灵的表现,好文章应自然产生,不可勉强:“文章者,个人性灵之表现也。……无意为文,而偶然写成一文,此文必佳……或灯下独坐,文思涌上心头来,一开头欲罢不能,此文亦必佳。”[7]2“好散文不应该太文雅,必不能有太平衡的结构。”[7]23性之所至,心领神会,发之于文,自然合情合理,必是佳篇。文章不必太重形式结构,倾斜之美、缺陷美都是自由心境创造出的自然美。他认为读书只要兴味相近,都可无师自通:“读书是一种探险,如探新大陆,如征新土壤。……世上绝无看不懂的书,有之便是作者文笔艰涩,字句不通。……各人如就兴味与程度相近的书选读,未有不可无师自通。或者偶有疑难,未能遽然了解,涉猎既久,自可融会贯通。”[7]4方寸之间可以驰骋,古往今昔,俱在剎那之际,此乐只读书始可以获致。不为何人、何事而读;无处不可读,无时不可读,此操之在我者也。兴味所至,尚友古今之人,左右逢其源。此皆因具自由之心境、宽敞之心胸,无待无企,始有以得之。

6.开放的想象力。想象是创造之源,人类因具备想象的能力而伟大。想象与梦想出自于不满足,不满足是“忧郁的冀望”。无论个人和国家,都有其梦想,甚至还有乌托邦与长生不老的梦想。林语堂说:“……人类的特征便是怀着一种追求理想的冀望,忧郁的、模糊的、沉思的冀望。人类住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还有梦想另一个世界的能力和倾向。……一个人的想象力越大,就越不能得到满足。所以一个富于想象力的小孩往往比较难于教育。……志向和抱负大都被视为高尚的东西。无论个人和国家,都有梦想,我们的行动多少都依照梦想而行事。有些人比一般普通人多做了一些梦,正如每个家庭里都有一个梦想较多的孩子,或是有一个梦想较少的孩子。我得承认我私底下比较喜欢那个有梦想的孩子。”[7]99-100

人类怀有梦想,也想实践梦想,此为人类所以别于其他动物的一大特征。但年纪愈大,多慢慢放弃了梦想,称之为现实。想象力本是天赋的,但应努力保有其新鲜度。林氏语堂认为国家也要有梦想:“国家有其梦想,这种梦想的回忆经过了许多年代和世纪之后依然存在着。有些梦想是高尚的,还有一些梦想是丑恶的,卑鄙的。征服的梦想,和比其他各国更强大的一类梦想,始终是噩梦,这种国家往往比那些有着较和平梦想的国家忧虑更多。可是还有其他更好的梦想,梦想着一个较好的世界,梦想着和平,梦想着各国和睦相处,梦想着较少的残酷,较少的不公平,较少的贫穷和较少的痛苦。”[5]74-82

国家的梦想决定着战争与和平,人人都要受其影响。人类还有乌托邦的梦想与长生不老的梦想,虽然很少有实践的可能,但前仆后继,人靠着梦想在不满足中不断地追求。因为有梦想,社会才有提升的可能。开放而自由的想象,是天赋的能力,人类还仍须适切地去发挥,走向更理想的未来。

林语堂认为,思想的简朴性、哲学的轻逸性和微妙的常识,才能成功地创造人类合理的文化。[5]93而这些条件正是幽默的特性,也就是说,合理文化来自于简朴与轻松,而不是严肃、消沉与纷乱。中庸的人生观、宽敞的宗教观、悠闲的生活、男女之平权、写作与读书之乐、开放的想象力都是林语堂屡屡关注的课题,它们是自由思考与自由选择的结果。幽默是人类梦想的执行家,而幽默之源则是自由的心境与宽敞的胸襟。

[参考文献]

[1]萧统.昭明文选:卷19[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623-624.

[2]陈寿.三国志:卷29[M].北京:中华书局,1959:811-830.

[3]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117[M].北京:中华书局,1965:1006.

[4]林语堂.生活的艺术[M].台北:风云时代出版公司,2011.

[5]林语堂.人生就像一首诗[M].台北县:新潮社,2010.

[6]林语堂.讽颂集[M].台北:志文出版社,1969.

[7]林语堂.我见我闻[M].台南:综合出版社, 1966.

[8]林语堂.吾土与吾民[M].台北:风云时代出版公司,2011.

[9]林语堂.拾遗集:下[M]//林语堂名著全集:第18卷,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76.

(责任编辑:李天喜)

Lin Yutang’s Thoughts of Liberation

Ou Tienfa

(CenterofGeneralEducation,ChiaNanUniversityofPharmacy,Tainan,Taiwan71710,China)

Abstract:The Humorous literature advocated by Lin Yutang is quite close to the ancient humorous essays. The literary function of humor and jocularity was similar to Song Yu’s satire of Mr. Deng Tu, as well as Dongfang Suo’s cajoling and calumniating Actor Guo. Those wise authors started their composition by doing self-banter and eventually kept their own human rights and benefits in order to exclude slanderers. The representation of humor and jocularity was based on their flexibility of thinking and thought of liberation. The original inspiration from Lin’s works was based on 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Confucianism as well as Lao Zhuang’s Taoism. In addition, it was generated by some discourses beyond formal etiquettes from brilliant poets and writers like Tao Yuanming, Bai Juyi, Su Dongpo, Yuan Zhonglang, Li Zhuowu, Li Liong, Yuan Zicai, Gin Shengtan and Shen Fu. As can be seen in Lin’s works, they were independently attributed to his own rubrics by immersing in a variety of thoughts from scholars and philosophers. Lin’s arguments on thought of liberation can be synthesized by life with average value, open mind to religion, leisurely living, sexual equality, enjoyment of writing and reading and free imagination.

Key Words:Lin Yutang; humorous literature; thoughts of liberation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824(2016)01-0050-05

作者简介:欧天发(1949-),男,台湾高雄人,嘉南药理大学通识教育中心及国立台南大学国语文学系兼任教授,文学博士。

收稿日期:201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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