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和《飘》中历史影像之比较
——以王熙凤和郝思嘉的故事为例

2016-03-16 19:08孙怡雯
文教资料 2016年1期
关键词:郝思嘉红楼梦历史

孙怡雯

(常熟理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红楼梦》和《飘》中历史影像之比较
——以王熙凤和郝思嘉的故事为例

孙怡雯

(常熟理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红楼梦》与《飘》历史影像的相同之处,如政治活动:家族兴衰,关联国家命运;经济发展:资本积累,折射社会转型;女性生活:精明能干,主体意识觉醒。《红楼梦》与《飘》历史影像的不同之处,如政治活动:封建弄权与个人奋斗;婚姻状况:礼法约束与自主追求;女性命运:社会制约与时代机遇。研究两部小说历史影像的意义:文学、历史学与中外文学交叉融合;对现代女性的思想启迪。

《红楼梦》 《飘》 历史影像 王熙凤 郝思嘉

《红楼梦》是封建末世的百科全书,展示了所谓“康乾盛世”时的地主阶级动向;《飘》则描述了南北战争及其前后美国南方由奴隶主种植园经济向资本主义工业经济转型时期的社会动态。在这两部由不同历史背景、文化传统和社会环境所孕育出的经典小说中,王熙凤和郝思嘉,她们出身富贵、精明能干、具有同样觉醒的女性意识,“脂粉英雄”聪明一世却误了卿卿性命,短命于哭向金陵的途中,她的“死亡命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必然产物;“乱世佳人”虽生逢其时,在废墟上建立了新生活,却丧失了精神家园,她的“悲剧命运”是美国资本主义的历史产物。

一、两部小说历史影像的相同之处

“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的历史的产物。”这两部作品的作者虽生活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但都面临着同样的生存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与创作构成了文学内容的相似性,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和冲突。

(一)政治活动:家族兴衰,关联国家命运。

一个是显赫尊贵的贾府,一个是富裕的庄园主之家,在反映大家族的变迁、兴衰变化的过程中,却都与国家命运历史相连。

在封建社会,封建统治阶级受封建国家保护,通过掠夺、榨取地租和高利贷等剥削,大量地吞并土地和搜刮财富。“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1],《红楼梦》中王熙凤生活于贾家世袭贵族荣、宁二府间,贾府作为封建专制王朝的政治支柱之一,享有优厚的特权,霸占着无数的庄园,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如秦可卿出丧、贾元妃归省、除夕祭宗祠、元宵开夜宴等几个大场面的描写都是穷奢极欲生活的写照。

但这并不是一种孤立的、偶然的现象,它密切联系着当时封建王朝的政治斗争风云。宁国府的元宵夜宴,联系着黑山村的贫穷破产,王熙凤的谋财害命,联结着官府上下的徇私枉法。秦可卿出丧、贾元春省亲,更是紧密交织着宫廷内外的政治斗争。贾家的“颓运方至,变故渐多”,是同外界的各种政治势力直到宫廷内的斗争相呼应的。贾家的抄家,就是它面临的内外矛盾激化的总爆发。随后当国家进行激烈的阶级斗争时,贾府已经是“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1],抄家及王熙凤的死无疑雪上加霜,让贾府无力支撑。

美国在独立战争后,建立了北方资产阶级和南方种植园奴隶主的联合专政。《飘》中郝思嘉的父亲“杰拉尔德靠赌博赢得了美国南部塔拉庄园的所有权”[2],成了富足且颇有地位的种植庄园主。美国资产阶级和英国殖民主义者复活已过时的奴隶制度,开始了野蛮的剥削本质,贵族地主和富商所组成的公司被特许得到大量土地,以暴力驱使奴隶从事强制的劳动,获取利润。

极端残酷的奴隶制度严重地阻碍了南方经济的发展,使南方社会陷入重重危机,同时它也严重地阻碍着资本主义工业在美国的发展,废除奴隶制度已成为不可抗拒的汹涌的浪潮,随后当南北两方关系紧张,战争爆发后,消灭了奴隶制度,南方家园破败。

(二)经济发展:资本积累,折射社会转型。

王熙凤和郝思嘉都处于新旧交替的社会,各种思潮交融汇集,社会出现交替时期的复杂特征。王熙凤生活在“辉煌落日”的大清王朝,在这个时期,封建社会在崩溃前表现得极为顽强,封建道德礼教对人的压抑达到顶峰,同时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也在苏杭一带兴起,商品经济不断发展。她虽深深扎根于名宦大族的封建土壤里,却已经接受了货币经济折光射线。在她身上有着我国早期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的某些特征,带有“金钱与掠夺”的劣根性。她推行赏罚与劳动力的付出相联系的奖惩制度,冲击了旧有的封建生产关系;她将短期积压的月钱以放债的形式投入到货币流通领域,如十一回中旺儿媳妇送进三百两利银;十六回中旺儿送来利银;三十九回让平儿将月钱放利;七十二回催旺儿媳妇收礼账,从中牟利,这一举动带有资本主义社会下的高利贷色彩。

郝思嘉生活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工业资本主义制度在美国处于上升阶段,它摧毁了美国南部的种植园奴隶制度。南北战争不仅摧毁了南部同盟,而且摧毁了南方愚昧落后的贵族骑士制度,传统的旧生活已经失去,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正在形成。在乱世中,她忍受着战争带来的创伤,在捍卫传统精神家园塔拉的过程中,成长为资产阶级新女性。因为饱受饥饿、贫穷的煎熬和生活的折磨,聚敛更多的钱,重新积累财富,成了赫思嘉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她为了取得钱财挽救塔拉农庄不惜以美色到牢房里引诱瑞德借钱给她,未果之后又甚至不惜抢走亲妹妹的未婚夫;她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取钱财,雇佣监狱里的死囚做苦力,还为节省开支而在工人的待遇上极尽克扣之能事。

(三)女性生活:精明能干,主体意识觉醒。

王熙凤与郝思嘉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精明能干,同时意识的觉醒带来的是时代女性的独立自主与叛逆性情,对传统观念的挑战。

一方面,王熙凤安身立命于贾府这座封建大厦,体现着固有的封建性,年纪轻轻就担起了理家的重任,将荣国府治理得井然有序,偌大一个贾府里里外外都围着她转,男人们少有出其右者。她的“杀伐决断”、“历练老成”在协理宁国府时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针对尤氏治家的五大弊端一一治理,显露了才干,树立了威信,以至于众人“才知道凤姐的厉害”,冷子兴也不禁称赞她 “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1]。另一方面,她站在封建叛逆的一方,不肯受传统教条的束缚,是个一夫多妻制的封建伦理道德的破坏者。她敢在贾琏面前得意忘形地炫耀自己的才能,当贾琏替贾瑞谋份差事时,她却不买账,无视男女尊卑,不允许贾琏纳妾,当贾琏背叛她,只要被她一发现便报复,鲍二家的、尤二姐都以上吊或者吞金自尽。

南北战争横扫过郝思嘉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将她扫出了生活的安乐窝,但她没有因环境的恶劣而消沉,她正视现实,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并奋力拼搏,为自己求得立足之地。为了提高利润,减少成本,她力排众议,我行我素,租用囚犯;在竞争中不择手段,不顾非议,力主与北方佬买卖交易。她的一系列行为已经离经叛道,以一个又一个的惊世骇俗之举,不断地顺应自己的时代和社会,成为美国南方一个较早的资本主义工商业者和生存竞争社会中的强者和女英雄。

二、两部小说历史影像的不同之处

《红楼梦》突出罪恶的封建制度给人及社会所带来的灾难,被视为一曲封建末世的挽歌;《飘》显露南北战争后资本主义经济下利欲所带给人精神上的空虚,被称作一曲古老文明飘逝的哀歌。两部小说在历史背景、状况方面必定有所不同,王熙凤与郝思嘉作为历史的产物,必然带有不同的历史意识及观念。

(一)政治生活:封建弄权与个人奋斗。

《红楼梦》描绘的是18世纪的中国封建社会,封建黑暗的官僚机构和地主阶级专政在政治上相互勾结,整个国家机器腐朽不堪,劳动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封建社会的所谓“王法”,是统治阶级与贵族阶级利益和意志的体现,是为了维护封建统治和特权而建立的。荣国府的当权者王熙凤,作为生存于贾府中的上层封建统治阶级代表,她为所欲为,通过一封贾府名义的书信,指使长安节度使云光破坏了人家的婚姻,逼死两条人命,从中捞取了三千两银子。从此之后“凤姐胆识愈壮,所作所为,诸如此类,不可胜数”。仅仅数言,就勾画出她勾结官府,包揽词讼,坑害无数人命的罪恶行径。她一手抓权,一手抓钱,表现出剥削阶级的权欲和贪欲。

《飘》以19世纪60年代美国南北战争和战后重建时期为历史背景,期间美国南部种植园经济由兴盛到崩溃,奴隶主生活由骄奢淫逸到穷途末路,奴隶主阶级由疯狂挑起战争直至失败灭亡,最终资本主义经济取而代之。郝思嘉经历了内战前田园般的生活(奴隶主衣食无忧),内战的残酷(饥饿、穷贫失去亲人朋友和丈夫),以及战后重建(欣欣向荣的资产阶级社会),历经磨难,极力顺应时代潮流,在历史变革时代能够把握机遇,凭借个人奋斗和强者生存的竞争意识成为新兴资产阶级代表。她的精神与遭遇从一定程度上寄寓了美国当时的时代背景及美国资产阶级勇于进取的文化精神和强烈的利己主义、个人主义和实用主义人生态度。

(二)婚姻状况:礼法约束与自主追求。

《红楼梦》的王熙凤作为大家族的一员,她的婚姻是早已注定的。在一夫多妻制的封建社会里,尽管凤姐掌管着偌大的贾府,但这时的封建妇女依旧是男人的附庸物。即使贾琏在女儿出天花,供着娘娘时弄出一个“多姑娘”;与鲍二媳妇私通,希望“她死了,再娶一个”;在外偷娶尤二姐……但当他搬出封建妇女应遵从的“从夫”这一封建礼法之后,就算是在贾府有着相当高管理权的凤姐也得受封建礼法的约束,不能有所超越。虽然她为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追求过,但当她对个人幸福与婚姻的追求触及到了封建制度的根本时,凤姐也不得不屈从。生在没落封建社会的王熙凤的婚姻悲剧是当时封建社会的夫权、族权造成的。她婚姻不能做主,命运不由个人主宰。她的悲剧命运是当时广大妇女悲惨命运的一个写照。她的悲剧从表面上看是个人的,从实质上看是社会的。

处于奴隶制解体,新兴资产阶级上升阶段时期的郝思嘉,她能够自由恋爱、自主婚姻。她始终把艾希礼视为少女初恋的“白马王子”。当她听到艾希礼要订婚的消息时,在十二橡树的大野宴上不顾一切地向艾希礼倾吐爱情,甚至提出要与他私奔。然而求爱碰壁,为了维护自尊心,她火速与査尔斯结婚作为报复。后来,丈夫爆发战争,丈夫死于兵营,孤立无助的她选择了第二次无爱的婚姻,却又一次成了寡妇。随后又因虚荣心转嫁白瑞德,但当她想要珍惜白瑞德时,却被抛弃。她的婚姻悲剧受金钱左右,是由她的骄傲自负、强烈的虚荣心和自我中心决定的,是个人的。“资产阶级的婚姻……总是赋予权衡利害的婚姻”,这种权衡利害的婚姻“往往变为最粗鄙的卖淫——有时是双方的,而以妻子为最通常”[3]。

(三)女性命运:社会制约与时代机遇。

王熙凤和郝思嘉都是带刺的玫瑰,她们不愿屈从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与历史条件,有自我独立意识。她们离经叛道,执著于自我的行为激起了当时社会的反对,虽然造成了她们看似相同的悲剧命运,但事实上时代所赋予女性的历史条件却不相同。

贾府的衰败是整个封建社会走向末世的一个缩影。这一历史进程是通过一大批人物的个人悲剧表现出来的,王熙凤的悲剧恰恰是其中之一。王熙凤用才智证明了自己是个强者,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命运却又证明她仍然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将人人玩于股掌之间,最终却未能逃出封建社会与封建礼教的枷锁。她是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结合而成的“怪胎式”人物,她既是专制制度的疯狂执行者,无法摆脱封建束缚;又是该制度的受害者,不能像郝思嘉那样走出家门,独立经商。她以女性身份在一个封建大家庭里充当男性的管理角色,其封建性使她不能超越封建专制寻求到出路,而她的叛逆色彩为封建伦理的维护者所不容,成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殉葬品”。

郝思嘉出生在一个因刚刚独立而经历着成长痛苦的民族,东征、西进运动增强了其文化的创业色彩。虽然生逢其时,南北战争摧毁了她昔日温馨的家园,但她没有被现实打倒,而是在社会新旧交替时适应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发展要求,抛弃了愚昧落后的传统束缚,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西方女性独立直率、坚强乐观的性格使她成为在废墟上建立新未来的巾帼英雄。她抓住时代赋予的机遇,积极主动地投身竞争,追求个人价值的最大实现。她“寻求个人的自立,达到个人表现;立足人生思考,追求个人自由,进行个人抉择;实现个人平等,坚持个人竞争,保证个人生命”[2]。但事业上的成功并不能掩盖她精神世界的失落,她没有朋友,最支持她的媚兰也去世了,三次婚姻都失败了,连最爱的孩子邦妮也夭折了,所以她的人生也是一个悲剧。

三、研究两部小说历史影像的意义

通过以王熙凤和郝思嘉的故事为例对《红楼梦》和《飘》中历史影像进行比较研究,不仅运用了文学、历史学科与中外文学的交叉研究方法,角度相对新颖,而且从曹雪芹与密西尔对女性人物的刻画及对女性价值观的态度中也对当代女性起到了一定的启示作用。

(一)文学、历史学与中外文学交叉融合。

将《红楼梦》和《飘》作为语料基础,通过分析在不同时代下王熙凤和郝思嘉这两位女性的故事,主要分析这两部小说的历史背景,研究东西方文化的共同规律及历史观念的不同,而与国内外主要研究两者的性格特征与围绕女性主义这一主题不同,侧重它们的历史意识,将文学与历史有机结合。多样化是客观世界的主要特征之一,世界无限复杂并且不断发展,多变幻更新。人类也是不断发展进步的,所以人类对客观世界探索和研究永远不会止步,这要求我们带有独创性的见解、崭新的思维方式,运用新的方法、新的材料验证,或从新角度、深层次论述,这样能够得出更充实、更完善、更全面的新见解和新结论。

(二)对现代女性的思想启迪。

21世纪,女性在许多方面已打破了传统的羁绊,挑战男性传统社会地位和模式,这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重要标志。那么现代女性在适应社会发展趋势的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从王熙凤或郝思嘉身上寻找到一些有益的启示。

良好的人文修养和文化品格是一个人尤其是女性必不可少的素质,这样将更容易立足于社会,生存和发展空间得到进一步的拓展。

良好的心理素质会使人遇事不慌、处变不惊、临贵不骄、逢贱不卑。在面临复杂局面,身处复杂环境时,及时想出对策,制订方案,解决问题,走出困境。

在不失做人原则的情况下,宽容大度,与人为善,具备良好的人际关系。这是事业成功的重要因素,将会大大拓展一个人的发展空间,提高其成功的概率。

中国女性本身具有阴柔之美,但要做一个优秀的女性除了保持这本质的美德之外,还要像西方女性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主的意识,积极进取,善于决策。

综上所述,通过比较身处清朝封建社会的王熙凤与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郝思嘉这两位女性的故事,由此主要分析了《红楼梦》和《飘》这两部小说的历史背景、状况,比较了小说发生的当时历史内容,研究了其存在的相同点与不同之处,加深了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入了解,将文学与历史学科知识充分结合,从而比较得到东西方文学与文化的不同特征,引导我们挖掘出更多的文学价值。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玛格丽特·密西尔,著.戴侃,李野光,庄绎,译.飘[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3]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4]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M].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

[5]李达三,罗钢.中外比较文学的里程碑[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项目名称:常熟理工学院大学生实践创新训练计划项目;编号:2015070;指导老师:顾国梅、王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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