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胡志强 文/图
说不完、道不尽的“文物北京”
□本刊记者胡志强文/图
说北京是世界文化名城,离不开这三个数字:50万年以上的人类居住史、3000多年的建城史、800余年的建都史。在这三个数字的后面,今天我们还要加上这样一些事:北京市文物部门正在展开的对798工厂、北京焦化厂、首钢、京棉二厂产业区和京张铁路等近现代工业遗址的文物调查工作,文物界称其为“四厂一线”,它在提醒着今天北京在未来的历史意义;
2016年的丙申猴年,首都博物馆在“猴年马月”到来之际举办的“大圣归来”专题纪念展有一个遗憾——北京平谷新石器时代上宅遗址出土的“石猴”未到场参展……
北京,作为中国首都,不仅地域阔大,而且历史久远。了解历史的北京,我们必须借助文物发掘、保护、宣传、展示等多种手段,这些合起来做是北京文物工作。除此之外,还要涉及到文物市场。近日,本刊记者在北京市文物工作系统进行了高密度的采访,文物局的领导、专家们再三提醒,北京的文物市场已经与世界融合,这是大北京融入世界的窗口。
2005年7月,北京市房山区政府成立寻找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工作委员会,这是中国首个由政府牵头的北京猿人头盖骨搜寻机构。
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开始,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的保护问题就一直被国内外极大的关注。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北京周口店就已经发现了5个完整的头盖骨化石,并保存在美国人办的北京协和医院。卢沟桥事变后,北平被日军占领,美日战争一触即发,保藏在协和医院的头盖骨化石面临危机,当时的民国政府“中国地质调查所”与协和医院协商,由美国人把化石带出中国,暂存于美国纽约自然博物馆,战后再送还中国。安排妥当之后,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开始经历一次神秘、蹊跷、至今依然谜团难解的旅行:
1941年11月,在协和医院被装入两个大木箱——运抵美国驻华领事馆——12月7日,日军到协和医院欲抢化石,发现空的保险柜——装上火车,美军准备秘密运到航轮“哈里逊总统号”上——12月8日,秦皇岛专列被日军俘获——半年后日军称“未见化石,化石被美军窃走”——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盟军收到的“归还中国物品清单”中,没有头盖骨化石——迄今未止的“世界寻找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行动。
房山区成立的“寻找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工作委员会”至今也未得到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踪迹的几种说法:
一是毁于战火,一是化石在日本,一是化石在中国,这三种说法后来都被否定了,最让人关注的是“在日本沉船‘阿波丸’上。”很多人对这个猜测持最大的信任度。阿波丸是日本20世纪40年代建造的一艘远洋油轮,1945年4月1日午夜,在中国福建省牛山岛附近海域被美军击沉。1980年中国组织了打捞阿波丸行动,6月30日部分船体出水,但只发现了3000吨锡锭和其他物品,其中不乏大量北京文物,人们愈发怀疑阿波丸就是盗抢头盖骨化石的“海盗船”。但中国政府没有在阿波丸上找到头盖骨化石。
有专家认为,日军不会等到1945年再绕道新加坡偷运化石。
阿波丸的打捞工作没有完结,学界在建议“彻底打捞阿波丸”,以解疑团。到今天为止,阿波丸依然是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回归的最大希望之一。
源自北京的中国考古发掘研究事业,以北京猿人头盖骨的失踪为标志,起步就命运多舛。
2011年在周口店对北京猿人遗址的发掘研究工作中,又发现了第四颗人牙“犬齿”化石,北京猿人遗址考古发掘研究工作,至今没有停止。
中国自己的考古事业远远落后于西方,尽管自汉代司马迁以降的文人雅士思考历史的时候有这样的“思考意向”。
十九世纪末叶开始的1898年安阳甲骨文、二十世纪初,1900年敦煌藏经洞文物的整理、1926年居延汉简的发掘整理,被称作近代考古学术史上三大发现,至此,中国知识分子才真正了解到“野外原来也可以找到历史材料”。1921年,中国考古科学研究活动在北京的北大(国学门下成立“考古学研究室”)、清华和民国政府的农商部地质调查所开始。他们分工明确:两所大学注重历史时期考古研究,地质调查所偏重史前考古研究。与国外合作方面,北大偏重日本,清华联合美国,而地质调查所则广联欧洲。至此,中国人明确了一个问题——“要想解决古史,唯一的办法就是考古学”(李玄伯《古史问题的唯一解决办法》)。
1926年中国开始了自己的考古发掘研究工作。当年从美国学成回国的李济在中国进行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立的考古发掘,地点是山西夏县西阴村。此前中国境内的考古是清一色的外国人,学者、探险家、文物盗贼混杂,明确了考古学的重大意义时之后,中国知识分子深受刺激,奋起直追。
这是对源自北京的中国考古科学工作发端极简略的一个叙述。
这里有一组数字:
2000年至2012年,北京市为配合各类建设工程,共完成地下文物勘探工作700余项,总面积约9800万平方米;完成发掘工作300余项,总面积约31万平方米。由于文物部门的及时参与,在北京城市建设大发展时期,北京保护了的古代墓葬文物,上至春秋时代下至清代的墓葬5400余座、窑址300余座、建筑基址200余处,出土各类珍贵文物20000余件(套);为配合南水北调中线北京段工程,在房山区发掘了8处遗址,总面积16360平方米,保护了包括汉、唐、辽、明、清等时代的墓葬、窑址、灰坑,出土陶、铜、玉、瓷器等各类文物。
在北京市文物局采访,记者与采访对象之间话题宽泛,无遮无拦,其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副所长郭京宁特别强调地对记者说:“要表扬北京市政府,为政府做一个广告!”
类似的话在北京市文物局不绝于耳——市场处、博物馆处、文保处、法规处、文物专家……大家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这个“不约而同”源自2014年3月1日起实施的《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此前,北京没有这个地方法规,全国各地都没有,现在北京也是唯一出台类似法规的省级政府。正是这个地方法规的出台与实施,才使高速发展变革中的北京文物保护政策更加完善,北京作为人类文化遗产制高点的地位得以延续下去。
《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通过规定“地下文物属于国家所有,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有保护地下文物的义务”,“本市鼓励单位和个人参与地下文物保护工作”等条款,使北京的地下文物发掘、保护和研究工作,得到了有法可依、违法可究,落实到公民责任层面的法律支持与保障。
《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第九条规定,符合下列条件之一的建设工程,应当进行考古调查、勘探:(一)位于地下文物埋藏区;(二)旧城之内建设项目总用地面积一万平方米以上;(三)旧城之外建设项目总用地面积二万平方米以上;(四)法律、法规和规章规定的其他情况。但文物工作不能拖国家发展建设的后腿,所以又规定,考古调查、勘探工作时限按照每一万平方米七个工作日计算,除雨雪、冰冻等特殊情况外,最长不得超过两个月。
郭京宁回忆参与南水北调工程工地考古发掘工作的情况说,2008年北京段考古工作就完成了。“当时,为了抢工期,在建设方没有提供充足的时间段情况下,考古工作被施工单位的挖掘机追着屁股走。为了给施工单位尽量创造条件,工程安置工作未完,我们就进场了。那时征地工作还未完成,作为考古工作队领导,我就和当地的老百姓喝酒交朋友,还答应租人家指定的房子当宿舍。后来到考古现场的国家发改委相关人员很吃惊,问‘你们怎么做到的?’我们的工作为工程依据《文物法》进行带来了很大的便捷。在2014年北京文物保护法实施后,北京的文物工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顺畅多了。”
再过5年时间,严格意义上的中国考古科学就会迎来自己的百年史,但对文物考古、研究工作的全面依法保护,除被文物工作者称作工作大法的国家《文物法》之外,北京作为较全面立法立规的地区,相应法规出台也不过不足两年时间,来得晚了一些。
市文物局法规处原处长高小龙为记者介绍了一些地方法规出台的情况。
他说,法规出台前,以前国内都是地上文物管理法规比较全面,管理问题主要体现在地下文物的管理方面。在城市建设时,文物局总是希望在规划期即进入同步的勘探、调查。在调查阶段不用动土,勘探时打10公分左右的探洞。北京远古时代是永定河冲积扇,所以,勘探时如在比较浅的地下就发现了非冲击扇地质就要非常小心了。这样的情况非常多,所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市政府就开始制定《地下文物保护办法》,2014年明确了城区、城外最低规划面积必须进行“文物专项勘探”的规定。
他举了几个例子。海淀区玲珑路恩济里的一个大项目,就是在这个政策之下搞的,很顺畅。当时勘探时发现了一个清朝的太监墓,因为没有保护价值,文物部门就把出土文物移出保护起来了,再按照墓的形制异地建设展示这个墓葬文化。“但再做这些工作的时候,北京文保工作的人力往往捉襟见肘,会请全国各地包括西藏地区的同行来帮忙。2015年大兴的三合庄开发时发现了五个朝代的古墓,那是辽金古城的外围。墓群中普通人的、贵族的都有。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很大。”
“2013年发掘位于房山区长沟的唐代幽州节度使刘济墓,是因为香港演员曾志伟计划要在那里建一个五星级的饭店,因为发现了刘济墓,这个饭店就旁移到了别的地方。那是一个震惊考古界的大发现。”
“现在规定,土地储备中心在开发土地三通的同时,必须完成文物探查工作,经费由政府相关机构支付。这个规定得到了各方面的支持和欢迎,因为,在开发建设的时候,这块地就是干净的了,不会再耽误开发进度。比如,朝阳区的一个项目在开发时,如果耽误一天工期,开发商就要支付相当于一辆高级轿车价格的利息,损失会很大。现在,北京可以依法开展相关的工作,有需要的话,来自群众的文物保护监督员、文物局的执法人员会进入现场调查。”
北京值得保护,必须保护。
文化人类学者罗伯特·贝德纳里克说:“在考古学所研究的过去所发生的所有事件中,有99.99%以上没有任何种类的证据幸存超过一秒钟。在仍然不可计数的留存下来的事例中,只有百分之一的百万分之一这样一个微小的比例有证据留下来。其中只有无穷小的一部分被考古学发掘了出来,而其中更小的一部分得到了正确的解释。”这话为我们描述了什么是文化遗存的浩如烟海,以及考古工作对于文化遗存的微不足道,以及考古工作因为其人类总想知道“我从哪里来”这个顽固的“寻亲”之旅,而具有多么重大的现实意义,尽管,我们的考古发现已经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郭京宁为我们算了一笔北京的账,这个账是说北京皇城的:北京皇城面积6.8平方公里,仅占北京市域面积的0.04%;北京有人类活动的历史可追溯到50万年以前,若把这50万年算作一天,600余年历史的北京皇城存在史是1.7分钟,刚过100秒。但仅考古发现已经证明,这里汇聚了中华文明千余年的历史文化精髓。
这就是罗伯特·贝德纳里克说的那个“微不足道”的考古文物发掘与研究的成果,所以,北京才在全国范围内率先出台了《地下文物保护办法》,这个法的直接用意就是,在北京,切勿轻易动土,因为我们能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这话绝不危言耸听。
我们在周口店就已经发现了早期人类文明的化石遗存,还发现了早期人类埋葬同伴的遗迹,而据文物考察发现,自古时随葬习俗盛行以后,“盗墓”行为开始出现,以及元代以来北京都城建设规模的逐步加大,北京各时代城垣和古墓就不断被发现,其数量之多和遗存档次程度令人诧异。这种大规模的被动文物发掘整理及研究工作,始于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1951年,随着北京市文物调查组成立,就一直在政府的严密监管之下进行了。
1951年8月,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发掘团对海淀区厢红旗的明天启帝和万历帝嫔妃墓葬进行发掘,1951年到1953年,清河砖窑厂取土时,又发现了汉代墓葬和陶器,到1958年,在这里发现了汉代古城。这是北京首次城址考古。以后,东郊高碑店、内城宣武区和平门一带又发现了战国至西汉的古代陶井,显示当年这里人口异常稠密。1956年释迦摩尼涅槃2500周年时,中国佛教协会决定以拓印北京房山石经山石经作为献礼,引发了次年对云居寺地穴藏经洞的发掘工作。
1961年3月4日,中国公布第一批国宝,全国180处北京就占了18处,高达10%。
……
著名文物学家吴梦麟,为记者回忆了她在1961年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后到北京文物管理部门工作的一些经历——
“1961年7月16日我到北京的文物工作队报到。北京成立的是文物调查研究组的时候,作家萧军也在这个组里,工作地点是北海的画舫斋。调查组实际上是由时任副市长吴晗直接负责,强化了政府直接管理的性质。从1958年写北京文物志的时候开始,我尚在北大读书的时候起,我就参与了北京的工作,那本文物志的油印本我还保存着。”
她说,1960年首都历史与文物建设博物馆筹备处成立,调查组变为文物工作队。文物工作队既搞保护也搞发掘。还有个保管部。
现在在首都博物馆展出的“青花凤首扁壶”,就是1970年修北京地铁时在旧鼓楼大街出土的一个明代私家窖藏,地上是明代洪武时期的古城墙。“那时,我们都在‘天天读’,学报纸社论和《毛选》,只能第二天去,结果去晚了,已经被施工工人砸坏了。那里出土了包括青花凤首扁瓶在内的十几件古瓷。那时正在拆古城墙,为修地铁搞场平。被砸碎的青花凤首扁壶后来就在我的办公室里被修复,如今已经是首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
1969年,吴梦麟参与了“明城套元城”的文物发掘整理工作。当年拆除西直门箭楼时,发现了压在明代箭楼下的元大都和义门瓮城城门,门洞内有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的题记。那天城楼建筑已被拆,只剩城门墩台和门洞,“我们当时请消防队搭云梯配合调查,站到高处才发现了这个城墙里面的秘密,原来是明代城楼包裹着的一个元代的城楼,非常有价值。明朝进京后为了防止元朝复辟,就把元代的城墙匆忙之下包裹在了明城墙里面,在发掘现场我们发现了当时人们还来不及转移的围棋子、火炉等。”
吴梦麟告诉埋怨北京郊区文物形态单一的人说,不要抱怨,北京各个区县都有自己文物的特点。刚刚播放完的电视连续剧《少帅》里的张学良,实际生活中为了给他的父亲张作霖建墓地,特意从北京海淀拉走了很多太监墓的建材到东北,结果没有用那么多,现在都在张作霖墓地的院子里放着。有人建议还运回北京,她说,既然张作霖也有史的价值了,那就可以做一些摆放,还在那里保存吧。
1980年,修房山云居寺雷音洞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石函,里面有舍利子。时任北京市副市长说,送到中南海去让中央领导看一下,1981年吴梦麟就奉命和一个同事去了中南海。那天正赶上中央领导在怀仁堂开会,会议休息期间,国家领导人传看了这个舍利子。后来,这个舍利子送到了房山云居寺公开展览,展后又由吴梦麟从房山取回来,存放到了银行的保险柜里。
在北海中学和北池子地区以及后海、北海、中海也发现了很多的文物遗存。古时这里是三海大河,北京的西北地区那时候是沼泽地,遗迹里有很多古时候三海大河干涸时人们打下的木桩。
引题中提到的平谷上宅遗址中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的石猴,也是北京无数考古发现中让人激动的一件。其他的例证还非常多,最著名的诸如明十三陵的部分发掘研究、京西南金陵的发掘研究、房山商周遗址发掘确定了北京最早建城的年代、京城西南部辽金城垣的发掘考证,等等,不一而足……
这里特别为读者介绍一下王府井大街建东方广场时,同步进行的一次北京核心城区发现旧石器时代人类遗址的文物发掘工作。
1996年12月14日,时为北京大学博士生的岳升阳到了东方广场施工工地进行野外考古调查。他不是心血来潮。岳升阳在历史地理领域颇有造诣,他知道,在1955年的北京饭店建设工地上,距地表10米之下的永定河冲积扇地层中,就发现过一种猛犸象属的化石,70年代在建国门地铁工地,又发现了距今2-3万年前的兽骨化石,所以,在从报纸上知道了王府井路口要建东方广场,他就赶来了。
岳升阳的工作得到了李嘉诚和开发单位的大力支持。到现场以后,还是在10米以下的地层里,他很快就发现了碎骨、石片等遗物,他赶紧将发现向北京市文物研究所领导做了汇报。1997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会同中科院中国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一起,联合对这个施工现场进行了考古发掘,结果在距地表不足12米深的地方,清理出了892平方米的现场,发掘出土了2000余件石制品、骨制品和伴生的哺乳动物化石标本。这是在一个国家首都的核心区首次发现旧石器时期文化遗存,引起巨大轰动,当时,曾发现过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的贾兰坡院士等都到了现场。今天,这个非常重要的考古发掘现场已经建成博物馆,就隐藏在王府井地铁站下,免费供人们参观。
类似事例太多,北京的历史文物遗存分布又太广,所以,才有了后来市政府专门为文物保护工作而出台的《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办法》,在首都的发展中为“文化北京”的延续保驾护航。
郭京宁向记者讲述罐子出土时的趣事。
郭京宁在考古现场发掘(右二)。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破四旧”北京首当其冲。北京文物界的人们低头哈腰地在北京进行了一场“废铜烂铁之下”的文物抢救。
郭京宁在专著《当代北京考古史话》一书中记载,1967年5月,中央文革小组被迫制定和传达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加强保护文物图书的几点意见”。意见说:对有毒的书籍不要随便烧掉,要作为反面教材,进行批判。”“各地革命委员会或军管会应当结合对查抄物资的清理,尽快组织力量成立文物图书管理小组,对破四旧过程中查抄的文物和书籍、文献、资料进行清理。”“各炼铜厂、造纸厂、供销社废品收购站对于收到的文物图书一律不要销毁,应当经过当地文化部门派人鉴定、拣选后再行处理。”
12月13日,北京市成立了古书文物清理小组,吴梦麟就成了北京市参与这项文物鉴定与保护工作班子中的一员,她负责库房管理。这个组由80多位来自市文化局、中国书店、文物商店、文物工作队和外贸局的人员组成,几乎都是文物专家。当年8月,小组搬进了东城区府学胡同36号,现在这里已经是北京市文物局机关所在地,文革的时候,这个36号院的院墙上都安装了铁丝网,由解放军站岗看守。
吴梦麟回忆,那时候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南宋家庄的北京铜厂,在那里看看从全国各地运来的各种铜像是不是文物。“全国就太原、青岛、天津、北京四个铜厂承担这个任务,我记得每次从铜厂回来,自己的鼻子下面都被铜厂的空气熏成了绿色。”
当时北京人艺的一些人都被借调到了文物队工作,作家霍达、端木蕻良的夫人等都来这里帮忙。当年,吴梦麟见过一个永定门外出土的战国时期的象牙合印,后来不明不白地丢了,至今再无人提起。她说“那是相当珍贵的文物。”
建筑大师张开济很喜欢收藏世界各地各国的胸章。文革期间,红卫兵看到他戴了一个胸章,图案是民国的中国地图上插了一把宝剑。红卫兵气愤地指责他“你反动!”,随即一把从他的胸前把胸章摘下来没收了。这个胸章后来辗转到了北京市文物局,张开济认识吴梦麟,是不错的朋友,文革后在知道她还在北京市文物局工作后就找到她,说,“看看能不能把那个胸章还给我?”吴梦麟找到了局长。局长说,张开济是建筑大师,收个纪念章算多大的事情!必须还给人家。物归原主之后,张开济一直很感激吴梦麟。
仅1966年到1981年,北京拣选得到的铜器文物就将近百吨,稀世珍宝数十件之多。
这里必须特别说一件事,《共产党宣言》第一版,就是文物工作者在北京造纸厂的化浆池旁捡回来的。事件的亲历者北京市文物局离退休老干部孙春华撰文回忆:
“拣选小组成立后刚到1967年7月末,就选出了查抄的文物古籍66吨又80万册,文物662000件,铜器25吨。当抄来的一车车古书被用大铲子往纸浆池中推时,拣选人员看见旧书就双手往怀里搂,也分不清什么名字、什么时代,就像从绞刑架上抢下自己的孩子!”第一版《共产党宣言》就是这样被抢救下来的,至今它的藏品档案‘来源’一栏注明的还是“北京造纸厂拣出”,它现在保存在北京市文物局的资料中心。
吴梦麟向年轻人强调文物工作一点不能马虎。
朱京巍感叹自己挣的工资只能欣赏仿古瓷器。
吴梦麟在国外讲学、考察时,讲的都是文物保护工作和城市建设之间的关系。以北京为例,她说“也不是什么都要保护,那样城市的发展也会存在问题,所以文物工作和城市建设之间要协调。”
协调处理城市与文物考古保护间的矛盾,必须走法制化的道路。这点,之所以北京走在了全国的前面,因为北京的发展与文物保护矛盾最突出,而直到2014年以前,北京的文物保护地方法规一直不完善。强化这项工作的原因,主要就是北京市城市建设规模的扩大。
市文物局原法规处处长高小龙告诉记者,2014年之前遇到城市建设和文物保护间出现问题,是以通知方式进行的,但“‘通知’这个东西没有处罚权,即使矛盾双方上了法庭,它的效力也仅仅是参考。法规就不一样了。现在,规划和文物这些政府职能部门可以直接依据《文物法》和地方法规依法行政——对于尚未建设的地块,我们会划定地下埋藏区,这就意味着开发商绝对不能随便开发。北京内城绝大部分都是埋藏区,所以,文物保护工作的强度非常大。比如,在毛家湾胡同一次修暖气沟的时候,就发现了几万片的古瓷片埋藏,发现后我们文物研究所及时赶到,对文物遗存进行了保护。”
现在,人们走在平安大道东段,在路北的南锣鼓巷可以见到正在施工,这是“玉河工程”的延伸。高小龙说,玉河的古河道是北京非常重要的文物遗迹,他们在前期勘探后,进行了发掘和保护。2011年玉河古河道的修复成果就已经展现出来了,今后在全部修复后,将恢复古河玉水潺潺、穿街临户的旧京风貌,届时,一个风格迥异的北京胡同风貌保护区会展现在世人面前。
高小龙强调,我们必须明确一个概念,“文物保护区”不等于“风貌保护区”。以玉河的古河道的修复为例,就是恢复了的旧京风貌保护区。“这个工程用时已经超过了十年的时间,只是没有大规模的对外宣传。”
他回答记者的问题说,当年林徽因家的旧址保护出现问题,就是因为法规的不完善,当然最后还是保护下来了。“北京的城市风貌确实应该保护,可人民的生活水平也需要提高。现在北京有3840处文物需要保护,如何做到呢?完全不做拆除性的保护,显然不现实,所以,依据文物的重要等级,按照‘文物保护’和‘风貌保护’两个原则、类别,分类开发建设,就会顺畅和实际得多。”“政府工作的终极目的不就是让人民群众过上好生活吗?”做北京文物工作,高小龙去过很多地方,他的感受是,比较起来,北京绝对是做得最好的,国内其他地区很多因为经济原因,文物受到的破坏很严重,因为政府没钱。“但北京的文物工作做起来也没那么简单,政府出台地方法规也经过了很长时间的争论和观念博弈。”这背后存在的问题包括:因为文物保护、风貌恢复的成本过高,政府有时已经难以承受。有的时候,在城市发展与市场需求、文化北京和物质北京、短期利益与长久发展等等矛盾之间,政府和社会间的纠结甚至时常难以启齿。
背后还有市场的承受能力问题,现实中就有一些开发商面对北京的特殊情况,不得不知难而退。
新的问题马上就会出现。以北京市文物局大院为例,这里就是一个文物保护单位,最早是明思宗朱由检田贵妃的父亲田琬的家宅。一旦北京市政府东迁通州,这个大院的使用就是个大问题。
解决这些问题,“依法行政”是最根本的手段。所以,2014年以前及当年,为配合地方文物法规的制定出台,北京市文物局做了大量的工作。1月6日,研究讨论《北京市文物保护标准化发展规划(2013-2020年)》(征求意见稿)。2月17日,研究学习将于3月1日实施的《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文保处、法规处、计财处、组织宣传处汇报了《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实施前的准备工作。9月15日,北京市文物局召开局长专题办公会研究文物法制工作,研究《关于对文物保护法修订调研有关意见和建议的报告》。
之后一系列专题学习研究工作全面展开。
3月1日起实施《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后,文物局及时出台了相应配套文件,发布了《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预案备案办法》,以便让这个法规及时落地。随后,3 月1日起施行的《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的宣传工作被列为全局法制宣传工作的重点。
“十二五”期间,北京共举办各类文物艺术品拍卖会968场,上拍文物总数76.361万件(套),总成交额达到1243.5亿元。其中,2011年实现成交额514.8亿元,同比增长42.83%,创造了有史以来北京文物艺术品拍卖的最高纪录。2012年,受整体经济形势影响,北京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进入调整期,2012年至2014年,年交易额在240亿元左右浮动,但市场机制却在不断完善,拍品质量也不断地提高,拍品结构日趋合理。2012年起,过亿拍品数量急剧减少,中、高档拍品逐渐占据主流地位。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的繁荣带来回流文物数量的急剧增加,北京市每年海外回流文物达万件以上,改写了中国文物长期流失海外的历史。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北京翰海等文物艺术品拍卖的领军企业,纷纷调整企业经营理念和战略,向国际化、精细化、专业化方向转型。
目前,北京市文物艺术品拍卖公司达到159家,占全国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是目前北京文物市场现状的一个基本描述。
文物,是有出处、有层级的,文物的出处分为出土文物和地上有序传承文物两大类;它们又分为可移动和不可移动两类。文物的层级有特级、一级、二级等等。北京文物无论是出处还是等级,都是举世公认的“全覆盖”,北京,是世人眼中的“文物大户”,所以,北京文物工作可以用高、艰、难、险四个字来概括,其中,文物市场因为涉及到了文物形态的各个方面,它的管理一旦不到位,就会出大事。文物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崔国民说,三项工作我们哪一个都不能放松,不敢放松,它们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说说北京的文物市场。
北京严格意义上的文物市场发展较晚,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开始有了现代形象的“市场”形态,记者就在诸如东皇城根这样的很多地方见过,它们当时还是以群众自发为主,卖品真假混杂,更像一个个文玩杂货铺。今天的潘家园古玩市场还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那个时代的样式,已然成为京城一景。那时政府监管尚没有形成。到今天为止,真正市场化的文物交易在北京依然以拍卖为主。文物局市场处处长范军告诉记者,2002年《文物法》的修订出台,对北京的文物市场来说非常重要,“此前,文物都是在博物馆里收藏的,民间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文物市场。1949年后,北京就没有私人经营的市场了,那个时候国内一个省级单位也只有一个文物商店,买主也只能向唯一的政府文物交易市场回流所购文物,所以,那时的监管问题不大。2002年《文物法》修订以后,才把民间收藏列入到了法规里,也就是说,2000年之后,在中国,政府的监管才在文物市场出现。尽管还存在市场倒置的情况,但已经依法被监管起来了。”
北京古玩城有限公司总经理朱京巍告诉记者,买卖收藏古玩文物,绝不是普通老百姓的事,“我是个挣工资的人,尽管在这里担任总经理,但也玩不起古玩、文物。”他指着办公室里一个架子上的几个瓷瓶说,那都是低档次的古瓷仿品,只是朋友送来摆着看的,没有什么价值。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现在的文物行业都已经被资本渗透,尤其国内,收藏传承文物的人已经极少,那些极少的人做这件事,大多是出于资本的考虑。“谁能相信动辄几百上千万乃至亿万元的古董交易,会在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身上发生呢?”朱京巍说。这句话与范军处长“市场管不好就会出大问题”的话是一个意思的两种表达。朱京巍说,“捡漏”是百姓心态而已,已经很难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顺着这个意思,我们可以这样说,一个怀揣着“捡漏儿发财致富”心态的普通人,一旦买假懊悔,不但其本不富裕的生活会受到很大的冲击,而且因“一夜暴富”的理想破灭,对其精神上的打击之大也可想而知。而对那些以资本进古玩市场“玩大手笔”的人来说,因为买假而“一夜暴穷”也随时可能发生。
范军处长说,文物市场监管中,保护国有文物不流失是重要的内容,“我们有一个难点——缺少管理依据。目前管理的主要对象是文物商店和拍卖行,商店主要集中在朝阳和西城,国有的也就是7~8家,其余都是民营的,但占的交易比重远不如拍卖行。2015年,全市文物拍卖公司150多家,前10位占了60%以上的市场份额,这一年全市总的交易额不足200亿。”
政府文物管理机构扮演的角色,是对企业资质的审批、对经营的文物进行监管——拍卖前、商店销售前我们负责检查是否有禁止交易的文物。按照法律规定,一场拍卖会举办前,文物管理部门会对拍场的拍品请专家队伍进行逐一审核,内容主要是看其否是出土的、流失的、来源不明的文物,依据我国土地为国家所有的国情,国家规定出土文物一律归国家所有,所以,要监管文物、古玩的来源。“但来源不明的还要看其珍贵的程度。实际工作中,我们会根据具体情况分别处理,比如,建筑构件、青铜器、田野石刻文物等。现在市场活跃以后,这些文物都有流失的情况,尽管北京这种情况没有,我们也丝毫不敢懈怠。”范军说。
针对目前依然存在的文物制假贩假问题,范军说,政府部门在监管的同时鼓励通过行业协会进行行业自律去解决。“文物市场是非常讲究诚信和声誉的,很难设想哪个拍卖公司以制假贩假出名,它的拍场还会火爆、兴隆。今后我们要走的路还是要让市场自己去管理自己,凭借自己的诚信去做大做强。”相反,政府在提倡、鼓励市场诚信的前提下,还要简政放权,解决目前管得过多过细甚至涉及干预的问题。”
朱京巍建议,老百姓有必要了解文物市场的事情,比如“元青花全球在谱的就76件,根本不可能到民间来。”
他规劝已经进入这个市场的人,务必有一个好的健康的心态,尽管很难。他说,有一种现象,某人做得太大了,投资几亿元藏了古玩,心里就会变态,绝对不允许自己手里的东西是假的了,这时候一旦发现自己被骗,就会以命相搏,这很不好!
北京人收藏、把玩文物古玩,是有好的传统的。比如做专题收藏。很多老先生、学者之类的人,都是因为喜欢和研究,他们未见得要收藏最好的东西。他们手里的东西作为人类的一种文化现象会传承的脉络很清晰,一些颇有家学的古玩商的后人也是这样。从1949年到现在,那些人的后代还在世,在传承家风。但现在这个群体最近在减少,因为收藏的性质变了,在投资甚至金融资本进入以后,这些人就显得实力不足了,只有退出。
朱京巍说了一个很重要的现象,多年以来人们买范增的作品,50几万元一平尺都可以交易,但现在,20万一平尺也觉得贵了,这不是因为范曾的作品不行了,而是价格的真实回归。这是旧有的一些销售渠道(比如行贿受贿)被挤出,而新的渠道尚未建立造成的。
北京潘家园古玩城是为古玩市场提供一个平台。这里有超过700家商户、建筑面积达到了38000平方米,除了那些算是高端的国内外文玩消费者之外,教化世人,传承北京文明是其深藏不露一个最重要的意义,北京文化乃至中华文明,就在这个平台上日复一日地潜移默化到了全世界。
德胜门远景
北京不能没有博物馆,因为它们是北京城市文化的重要标志和形象。
博物馆的第一要素是“文物”。北京市文物局博物馆处处长哈骏介绍说,只要叫“博物馆”,就必须有文物,这是全世界的定规。
“十二五”时期,北京地区注册博物馆达到171座,拥有包括中国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在内的12家国家一级博物馆,在全国各省市中排名首位。享受博物馆提供的公共文化产品服务,已经成为北京市民一项重要的生活内容和生活方式。
北京第一个博物馆“国家博物馆”的前身,在国子监,名叫“北京历史陈列馆”,是鲁迅当年任教育部文化科长时建的。该馆由蔡元培提议,鲁迅筹建。2015年3月20日在国家正式颁布国务院《博物馆管理条例》之前,中国的博物馆管理采用的是登记制,现在已经改为备案制。
市文物局博物馆处处长哈骏说,建立博物馆,文物是基础。世界上的知名博物馆都是文物收藏大户,都是为收藏、教育、展示、欣赏文物而设立的研究、保护机构。“博物馆文物的年代要求,我们一般是在1949年前,或一些大家的作品等,也有要求是民国前的,就是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三者必居其一,才能算是文物。当然这都是人类文明价值之下的核心要素。博物馆以陈列可移动文物为主,像故宫、北海、颐和园等,是不可移动文物,就不能馆藏展示。”
“我们的文物是决不谈钱的问题的,它们都价值连城,是一个国家核心文明的文物实物。”哈骏说。他举了几个例子。
北京平谷新石器时期人类“上宅文化陈列馆”,其中遗址发掘的一个小石猴,是新石器时代距今已经有6000多年的历史,把中国雕塑艺术的历史提前了一千年,“那个6000年前的石猴雕塑实在让现在的人震惊。”房山周口店北京猿人几十万年前的文物,尽管三个头盖骨丢失了,至今还没有找到,但剩下的古人类生活的文化遗存已然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世间少有类似文化遗存可以与之匹敌;石景山模式口发现的距今二三百万年前的冰川时代的文物,构成了一条人类在北京发展的脉络;还有王府井东方广场的古人类遗址发现及其博物馆的建立等。
北京建城至今已经3060年,区区170余个博物馆,显然难以满足北京文明、文化展示的巨大需求,所以,北京市政府大力支持开办博物馆,无论是政府办,还是民间办。目前,北京东、西城博物馆密度还是最大的,一些基于现、当代文明发展的博物馆也已经建立起来,比如隶属中国空军的航空博物馆,原空军英雄、空军司令员王海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击落敌机的座驾,就有一架在这里陈列;后来的中国电影博物馆、北京汽车博物馆等,都是这类博物馆。
哈骏说,民办博物馆在北京起步还是比较早的,但办得好的并不多,像马未都的“观复博物馆”办得那么好,很不容易,他三次搬迁,最终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就是一个证明。“民办博物馆很难的主要原因是,博物馆行业有一个行规,或者叫基本的行业道德标准,就是的藏品进馆就不能再进入市场流通产生经济效益,否则,违规的博物馆就会违犯《文物法》,还要受到道德谴责。收、藏是两个动作,只藏不收,博物馆的价值就会降低,而只收不卖,资金就会是发展的瓶颈。博物馆不能产生经济效益,只能按照普世价值来为人们提供文化消费服务,这里面隐藏了很大的市场问题。像马未都那样已经到了自成一派,可以依靠传播文化生存、积攒藏品的办馆人,民间不多。
他介绍说,因为北京极特殊的历史地位,北京民间办博物馆的势头进来一直在加大,但“我们了解到,北京的民办博物馆很多是没有审核、挂牌的。史家胡同博物馆是基层政府办的,但也尚未在文物主管部门备案。但它的文化背景很好,所以,是在政府鼓励范围之内,是我们工作的方向,只要继续深化管理,将类似情况纳入正规管理。”
经过哈骏审批开办的民间博物馆,很多现在已经关闭了,这个现象让哈骏很忧心。“这类博物馆的管理很棘手,因为缺少前期认识及管理不到位而半途而废,这个现象很不好。群众反映到我们这里的南城的泥塑博物馆,就没有经过我们审批。事实上有些博物馆办馆的目的可能并不光鲜,有的大概就是为了占有一块地皮、占有一些资源等。”他说。
哈骏提醒公众,申办博物馆得到批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的人没有文物藏品,却要求建博物馆,就不能批准。他介绍:“最典型的就是一些‘奇石博物馆’的申办。现在人造奇石越来越多,专门有人在造假,连金刚石都能人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所以,这里的问题很多。自然生成的奇石,缺少人文价值、历史遗存、传承价值等,也不能成为文物,一般应在矿产资源系列。大家要注意办博物馆的基本原则和要求,只有具备社会科学价值的,才能进入文物系列去考量。”
“十二五”时期,北京市文物局在博物馆工作方面成绩显赫——开展了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馆、北京古代钱币展览馆、大钟寺古钟博物馆、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正阳门管理处等博物馆的基本陈列改陈工作,完成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十三经碑林及进士题名碑展览展示提升项目,启动了首都博物馆基本陈列改陈的前期准备工作。2014年,结合APEC会议在京召开的有利时机,推出了“2014北京博物馆展览季”项目,活动合作博物馆达20多家,有近2000件珍贵文物亮相,社会效益显著;2015年“5.18国际博物馆日”全国主会场活动开幕式上,国家文物局公布了第十二届全国博物馆十大陈列展览精品奖评选结果。北京地区中国海关博物馆基本陈列、首都博物馆《呦呦鹿鸣——燕国公主眼里的霸国》、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的《伟大贡献——中国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周口店遗址博物馆新馆基本陈列等四项展览名列其中,打破了全国各省一次评选入围展览数量的历史纪录。
中国考古事业以北京为发源地,至今已近百年,相应的北京的文物工作也有了近百年的历史历程。作为北京文物工作的后来人,2015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副所长郭京宁被评为了北京市劳动模范。他评价自己说,考古,是个兴趣职业,当年考北大的时候报这个专业,想的是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到各地转,好玩。而谈及获评劳模的原因,他说,2014年之后,北京考古工作的量大了很多,我们的工作又忙又累,这可能是我评上劳模的原因吧?记者看到了一本由北京市文物局工会编写的职工素质教育《文博基础常识读本》,涉及11大类常识700余个问题。
一个劳模,一本素质教育竞赛问题读本,这两个现象合起来说明了什么?文物事业,涉及科学的门类庞杂,要求有非常专业的能力基础。这个工作又因为有野外勘探这个必须的程序,而绝不乏艰难困苦,还因为关涉国家文脉的保护,时常会被放到国家行为的层面去履行职责。那么,我们似乎该知道了一个劳模和一本小册子的意义——仅就北京地区的文物、文化保护来说,北京市文物局的这些人和他们的工作就极值得我们学习、尊重了。其实何止这些?在最真实的意义上说,他们的工作属于全人类。
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