锂电须突围

陈秀娟

锂电池产业高速增长的背后，一些问题逐渐显现。在现实背景下，锂电池产业又该如何健康发展？

6月20日，在“锂产业-新生态”国际高峰论坛上，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对外透露，比亚迪将和资源丰富的青海省合作，今年要投资一个10GWh电池厂，还计划在镁资源开发上合作。同一天，青海省省长郝鹏表示，力争到2020年把青海打造成全国有影响力的千亿元的锂电产业基地。此消息一出，便引发了业内的热议。

企业积极投资、政府也大力支持，这从一个侧面似乎反应出锂电池产业即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春天。

众所周知，近两年，随着我国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发展，动力电池的市场需求也随之出现快速增长，一时间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现象。不过，在繁荣的背后，也暴露出一些新的问题：一方面是市场需求上出现供不应求的状态，同时导致锂电池原料价格出现上涨过快；另一方面，电池企业为达到产能而重数量降低质量，同时放缓技术研发步伐。在这样的背景下，该如何促进锂电池产业健康发展？

进入快速道

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量达到37.9万辆，动力电池整体出货量达到157亿瓦时，同比增长3倍多。根据2015年新能源汽车市场销量预算，同期动力锂电池产能需要达到12.5GWh，产值约合250亿，而2015年动力锂电池实际产能仅为5GWh。

对此，业内人士分析指出，我国动力电池的爆发式需求已经延伸到正极、负极和隔膜、电解液等相关材料产业以及上游锂矿资源产业。

“锂电池产业是新能源战略的核心产业。据初步估算，未来5年全球锂电池及相关产业每年市场总规模将达到31000亿元。”在今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马世侠将提出《关于从国家战略高度大力推进新能源锂电池产业发展》的提案，建议将锂电池产业作为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

另外，据《2016-2021年中国锂电池行业市场需求预测与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显示，2014年起中国锂电池市场占比在中日韩三大锂电池市场中达到27%，全球新增投资的近八成集中在我国，动力锂电池快速发展提振了锂电池产业。

王传福也指出，我国2010年?2014年锂消费由6.3万吨增加到8.4万吨，年增长是10%，占全球锂资源的比重由49%提升到51%。中国锂资源大概占全球30%，所以伴随电动汽车的发展，预计“十三五”中国锂电池会形成新的业态。

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18研究所高级工程师肖成伟也表示，2015年配套电池瓦时数约160亿瓦时，产值超过400亿元，而现在整个产业资金投入已超过1000亿元。当前动力电池的投资力度还处于增强阶段。

所有的这些数据似乎表明：锂电池行业的发展正进入黄金期。

一时间，动力电池出现爆发性需求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在电池市场供应一度跟不上的实际情况下，国内不少锂电池生产企业甚至出现了让新能源汽车厂商排队等货的情况。

面对火爆的市场行情，一些企业也提升了产能，以满足市场需求。宁德时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市场营销副总裁谭立斌说，该企业今年规划的产能是去年的两倍。

逐量轻质严重

然而，在锂电池产业高速增长的背后，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也逐步显现出来。

由于锂电池市场供不应求，它的供求效应也开始在原材料的价格上表现出来：作为锂离子电池的重要原料，碳酸锂价格已经从2015年的每吨4.3万元，上涨到今年5月的每吨16万元。

对此，王传福表示，在国家对新能源汽车政策的推动下，电动汽车发展很好，对于锂资源的需求变大，所以带动了锂电池、锂资源价格的上涨。

据了解，锂电池产业链可分为上中下游三大环节：上游为锂矿资源，为锂电池提供锂矿产品，国内代表企业是西部资源与赣锋锂业等；中游是材料领域，分为正负极材料、隔膜与电解液四类，代表企业有杉杉股份、中国宝安、新宙邦等，四大材料共同助力了电芯制作与电池组装环节；下游是锂电池终端应用领域，分为消费电子、工业储能与新能源汽车三类，其中德赛电池与比亚迪等是代表企业。

碳酸锂是锂电池的正极材料，其在锂电池的原材料成本占比中超过了50%，碳酸锂价格过快上涨，也会相应带来锂电池成本快速上升。与此同时，碳酸锂供应不足，也将限制锂电池产能发展。因此，近期碳酸锂价格一涨再涨，对锂电池产业发展有制约，这是锂电池发展隐忧之一。

有专家在追踪锂电池产业链后分析认为，国内锂电池扩产速度一般，预计锂电池产能供不应求的状态将长期存在。受供不应求的市场关系影响，锂电池生产原料价格还将继续上涨。

虽然，在近些年，政府出台了多种形式的政策，促进电动车以及相关行业的快速起步与发展，并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有专家表示，政府补贴情况下的电动汽车市场表现，并未反映市场的真实情况，这种强刺激也容易导致企业盲目投资、企业对产品“重量而轻质”等现象。

对此，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理事长陈清泰对记者表示，在利好政策推动下，不少汽车企业忙着上产量，竞相到电池企业催货，为及时拿到货甚至降低质量要求。电池零部件企业承受着巨大的交货压力，有的为了保供应，降低了质量标准，放松了管理，放缓了技术研发的步伐。这种现象非常危险令人担心。

另外，虽然有政策支持与推动，但目前的新能源汽车售价相对传统汽车售价偏高，续航里程短的问题仍旧存在，这从某种程度上也暴露出锂电池技术与成本的两大弊端。

除了碳酸锂短缺导致的产能受限之外，动力锂电池还陷入安全与续航难以两全的发展瓶颈。一方面，新能源汽车要求动力锂电池有更高续航，以便与传统汽油车进行竞争；另一方面，为确保新能源汽车的稳定与安全，目前只能削弱锂电池续航。

对此业内人士分析道：“在技术方面，与传统汽油车相比，我国新能源汽车由于搭载的动力锂电池续航受到体积的限制，因此续航普遍短，这亟待提高锂电池的功率密度；成本上，纯电动汽车成本中，动力锂电池成本占据一半，锂电池目前成本高昂，这也使得纯电动汽车制造成本和售价都偏高，消费者难以承受。”

据了解，虽然得益于市场强劲需求，使得当前我国锂电池产业已跻身全球第一阵营，但由于日、韩的锂电正极材料产业起步早，整体技术水平和质量优于我国锂电正极材料产业，占据锂电正极材料市场高端领域。这意味着我国锂电池产业与韩、日顶尖企业有着差距，比如在产品一致性等方面仍存在较大差距。

有数据显示：2015年，锂离子电池隔膜全球出货量为 15.48 亿平，同比增长 42.67%，其中湿法隔膜为 9.06亿平，占比58.53%；中国隔膜出货量为 7.65 亿平，同比增长 85.68%，其中湿法隔膜仅为 1.95 亿平，占比仅为 25.49%。可见，我国锂电池产业与韩、日顶尖企业有着不小的差距。

一位锂电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韩、日巨头的产品不良率已经降低到3ppm级别，即生产的100万只电芯中，不合格的只有3只；而中国企业的电芯产品合格率尚无法达到这一水平。

与此同时，行业还存在“小而散”问题。由于市场快速扩大，行业准入门槛低，大量研发技术水平不高的中小型公司进入锂电行业，这些企业在技术创新能力、盈利能力上毫无优势。

优化产业结构是根本

根据“中国制造2025”制定的战略目标，到2020年，我国新能源汽车年销量将突破100万辆。到2025年，与国际先进水平同步的新能源汽车年销量达300万辆。同时，到2020年，动力电池等关键系统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在国内市场占有率达到80%，到2025年实现批量出口。

很显然，新能源车目标实现的前提是相关配套的电池产能以及技术要跟得上。

在产能方面，据了解，目前国内锂电产业已经初步形成了珠三角、长三角、京津冀和中原地区四大产业区域。而锂储量占全国80%的青海，正在试图打造又一个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锂产业基地，依托丰富的锂资源，在锂电市场中分一杯羹。

对此，青海省省长郝鹏表示，目前青海已初步形成了盐湖提锂、碳酸锂、正负极材料锂电池制造等上下游一体化的产业链，“力争到2020年把青海打造成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千亿元锂电产业基地，实现从锂资源大省到锂产业强省的转变”。

为推动锂产业发展，青海省还推出了一系列产业政策，吸引锂电企业落户青海。宁德时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北大先行科技产业有限公司等国内知名厂商均已在青海设厂并开工。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也表示，比亚迪今年将在青海投资一个产能为100亿瓦时的电池厂。

至于锂电池在技术上如何把握研究方向，缩短和国外顶尖企业的差距？中航锂电（洛阳）有限公司技术研究院院长郭胜昌认为，除了制造工艺等环节之外，国内与国际顶尖技术的更大差距在于基础工业，“比如生产电池的自动化设备，在加工精度上还是和国外顶尖技术设备存在差距。因此，国家与企业应该更加重视对基础工业的研究，从根本上缩短我们和世界顶尖技术的差距。”

除了政府的支持以及企业积极投资建厂提高产能外和提升技术外，对于锂电池产业来说，如何完善电池回收利用环节、减少环境污染，也是保障行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有专家预测，到2020年，全球废旧锂电池的数量约为250亿只。如果回收利用环节不够完善，将会造成巨大污染和资源浪费。然而废旧动力电池回收成本较高，企业回收利用水平不高，正是国内锂电产业的痛点，也是与发达国家锂电产业的主要差距之一。

中科院院士、清华大学电机系教授卢强也指出：“锂电池在公交系统等一些领域发挥了作用，但回收利用体系没有完全建立，废旧电池带来的二次污染处理成本较高，相关的科研工作尚未成熟开展。”

针对动力电池的回收利用问题，科技部部长万钢曾表示，动力电池尤其是锂离子动力电池，回收之后不一定马上进行报废处理，可以进行梯级利用。

在合肥国轩高科动力能源有限公司工程研究院副院长杨续来看来，也有很多企业看到了梯次利用市场的广阔空间，并试图进入其中。然而标准的缺失却严重制约着企业进入的积极性。“如果不解决电池使用等一系列标准问题，梯次利用也无从谈起。因此，加强对退役电池的质量、性能鉴别、分级等测试评价技术和标准方面的研究，并制定相关标准，对推动梯次利用至关重要。”

对于锂电池产业面临的问题，国家863节能与新能源汽车项目监理咨询专家组组长王秉刚则指出，加大电池基础研发和产业基础建设是当务之急。“由于研发力量分散，我国动力电池产业至今缺少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和产业群，尤其在三元锂电池领域，还处于加速追赶阶段，所以，不能忽视电池基础研发和产业基础建设。”

也有观点认为，尽管目前工信部已发布4批符合《汽车动力蓄电池行业规范条件》的企业目录，但仍有57家电池企业进入该目录。若能将准入标准再提高，将有助于淘汰低端产能、提高市场集中度、优化产业结构。

对于锂电池产业的健康发展问题，陈清泰认为，只有多管齐下方能缩短差距。陈清泰解释道：“要打造一个环保、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锂电产业链，首先应当适度降低锂电行业增长速度，加大研发投入，下大功夫抓质量，踏踏实实地解决暴露出的问题，厚积薄发，迎接电动汽车产业的爆发。”

总而言之，锂电池产业发展前景在面临着机遇的同时也有不少挑战。可以预测：在未来，降低成本、提高技术将成为产业发展大势。这需要车企与电池企业进一步提高电池密度与续航、降低体积与成本、提升安全性能、并在充换电池领域提高速度，同时，不能忽视电池的回收利用以及产业基础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