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与犁的缠绵——相异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对元曲艺术风格的影响

2016-07-12 10:19汪羽扬南京市第一中学高二10210000
大众文艺 2016年17期
关键词:元曲农耕草原

汪羽扬 (南京市第一中学 高二(10)班 210000)

铁与犁的缠绵——相异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对元曲艺术风格的影响

汪羽扬(南京市第一中学 高二(10)班210000)

本文从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的对撞和融合的角度出发,通过分析相异文化冲突和融合的形式,结合元朝的历史发展和社会现象,及在文化背景下整体文人体感,重点论述两种文化对元曲整体艺术风格形成的影响。

元曲;草原文化;农耕文化;民族融合;文化冲突

元曲是兴盛于元代,并称于“唐诗”“宋词”的具有较高艺术成就的中国文学样式,对我国文学乃至文化的发展具有深广的影响和超卓的贡献。文化艺术都是一个时代现实的体现,尤其文学更是一个时代最为直接的记录和映射,所以对各种题材、题材、体例的研究,始终是古今中外学者们孜孜以求的目标。

在元曲艺术风格的研究领域,往往针对写作主体个性或个人经历去深入挖掘,从而逐步将个性风格凸显在群体显性之上,进而在不断挖掘作品的语言、表达手法的研究中,渐渐陷入窠臼。

中国的古代社会,不能将之独立于一个特定的时空,割裂历史发展脉络去研究,文学更是如此,如果没有纵横捭阖的联系,就不能很好地窥全貌、了真性。

对于元曲及其艺术风格的形成,目前的学术界几乎都是从文学体例演变进行阐述。然而中国文学的发展几乎都是“层断式”的样貌,某一时期都会有繁盛的一种文学体例。但这不能代表那个时代其它文学体例不发展,所以,仅从文学体例演进的角度出发,似乎不能构成元曲的艺术风格形成的必要条件。更多的是要从当时的社会实际和社会需要,了解盛行于当时文化总体呈相,才能全面了解元曲的艺术风格整体显像。

一、铁兵霜寒南国梦

众所周知,蒙古族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元朝的国号产生在《易经》“大哉乾元”,含有万物初始、统御天道、生生不息之意。从这一点看,元朝在建立之初就在崇尚和尊重中原的文化。然而,以女真族为代表“元人”,又无不集中、典型地显现出游牧民族本身具有的草原文化特质。所以在整个元朝入主中原的98年间,这种特质反射在社会各个领域都极为明显。所以,研究元曲尤其是对元曲艺术风格的研究,就要从相异文化冲突与融合的角度,了解其形成、繁盛、相别于其它文学体例的真正原因和影响。元曲的兴盛及其艺术风格的形成实际是相异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这两种相异的文化即: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

(一)草原文化的含义及特质

我国历史上建立政权的少数民族不在少数,在汉统的观念中,将这种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视为“入侵者”。实际建立政权的少数民族基本上都在中国的北方,属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在历史不断演进和文化融合中,逐渐产生的一种既有别中原文化又与其紧密相连的文化,这就是草原文化。

对草原文化,众多学者具有不同的理解,普遍的认识就是,以北方主要民族为主,世代生息在草原这一特定的自然生态环境中,并经长期演变和不断创造形成的体现民族鲜明特征、相近生活习性、相似的价值观念(包括思维模式、审美取向、宗教信仰、道德情操)的文化。

草原文化是草原生态环境和生活在这一环境下的人们相互作用、相互选择的结果,既具有显著的草原生态禀赋,又蕴涵着草原人民的智慧结晶。可以说,草原文化是一种特色鲜明、内涵丰富、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化形态,是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最重要的文化形态之一。

那么这种文化形态表现出什么样的文化特质呢?个人认为有以下三点:

1.崇尚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对于人类来说与生俱来,恒久存在。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们认识的起点,也是永恒认识的主题。我国北方草原生态环境相对脆弱,传统的牧、猎对于自然环境有更大的依赖性,生存、发展的实践,让草原民族形成了依恋、爱护、真是自然地情感和思想。万物有灵、万物共生观念深入民族的血脉,敬畏天地、崇尚自然、和谐共生、追求自由的价值理念成为草原文化的统一意志和价值判断。

2.开放包容。草原地域广远,气候变化无常,游牧的生活生产方式导致对自然环境的依靠性很大。低端劳动生产率、薄弱的草原生态、贫瘠的文化积淀,必然促成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融合,这是物竞天择的必然选择,因此会形成一种扎根在意识中的互补互助的交换,因此不论被动还是主动,不论是互市贸易还是暴力掠夺,实际都是在一个开放的体系中。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开放逐渐显示了它的包容性、渗透性、多元性。游牧、狩猎、战争、贸易等,构成草原民族的生活样态,塑造了草原民族果敢勇毅、刚劲粗犷、洒脱不羁的整体性格。草原民族从经济交流、文化沟通等方面,逐步形成的冲破藩篱、勇于突破的价值取向,使其能够以开放的胸怀和进取的精神,吸收并容纳不同的文化,丰富并完善自身文化。可以说开放包容是草原文化价值体系中最具活力和张力的理念。

3.执信守义。信义是人类文明共同的美德,草原民族尤其推崇。执信守义,是草原民族以诚敬天、以信经世、以义为本的道德概括。草原民族始终将信义作为最可贵的约定,这是根植在其灵魂和血脉中的人格境界。诚信、忠义对维护人际关系、人与自然关系最为天然、最为纯粹、最为坚固的律条。草原民族是由各个部落组成,自由、松散、简约,在普世的制度规范缺乏的现实中,信义往往成为广为接受的道德自律和心灵自觉,成为维系草原社会成员之间不可忽视的力量。

每一个民族和地域的文化,都有自身鲜明的特征和区别于其他民族、地域的文化理念,这些文化理念往往又是在其发展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引领、统摄其文化形态的状貌和性质。崇尚自然、开放包容、执信守义是草原文化的底色,是草原文化繁荣兴盛的内在动力。

(二)农耕文化及其特质

在普遍的认识中,农耕文化就是建立在传统的自给自足自然经济基础上的文化形态,即指传统农业基础之上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典章制度以及与之相适应的道德、风俗、文化、习惯等意识形态总和。

中国自古以农立国,农业生产不仅为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提供了丰富多彩的衣食保障,也为中华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多彩斑斓的精神财富,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文化基础。

农耕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主干部分,也是构建中华民族整体价值取向的核心资源,其最为典型的特征就是:应时,取宜,守则,和谐。

1.应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应对四时变化”是中国典型的农业生产作息规律,天象、物候、节气等等相互综合作用,构成了人们几千年形成的时间准则。所以顺应天时便成为了人们自觉遵守的自然规律。在几千年的农事生产中,“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价值理念也得以深入人心。

2.取宜。因地制宜,中国农耕文化始终贯穿“人法地”的思维。依据阴阳四时之变,依据山川河流之理,从事相应的农事活动,是古人劳动智慧的结晶,更是凸显了农耕文化中“取宜”的价值导向。这边也是农耕文化“切实际”的本质表现。

3.守则。则,是规矩,规范,秩序。农耕文化是传统文化的根基,蕴含着“以农为本、以和为贵、以德为荣、以礼”为重的文化品格,是中华民族绵延不息、源远流长的精神厚土。因此守则意识是农耕文化的道德律条,能够斧正精华,提出糟粕。

4.和谐。农耕生活的平实与朴素,倡导人们与世无争,所以农耕文化地域的人们都有一种本在的自我克制和修炼,更倾向于自身内心的宁静与审视。在历史的进程中,农耕文化因为地域和生产方式的固定,便会有由内而外的积淀与包容,具有兼收并蓄、和炼百家的特性。所以,崇尚和谐的思想诉求必然导致天地人三者建立休戚与共的关系,这也是农耕文化最为核心的内涵。

(三)相异文化冲突与融合的形式

阐述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不仅仅是阐述各自的特性,而是要在这两种文化特性的基础上,寻找到其冲突与融合的形式,以及这种冲突与融合带给元曲发展的施向影响。总体说,冲突与融合都是伴随不断的民族交流和战争引发的。

草原民族生活生产方式且生活地域的恶劣条件,虽然赋予其勇敢的个性,但也会导致其富有侵略性和征服性。这与中原农耕文化中倡导的圆融和谐理念相悖,必然导致在两种文化在交流和融合上的对立和冲突。“非同道不相与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维也会贯穿在这种对立和冲突中,于是两种文化的较量便由此开綮。

但两种文化都有一种和而同的特性,即开放包容。北方草原民族是个善于学习善于接纳的民族,能够迅速接受新事物、新思想、新文化;中原的农耕文化,厚重的土地赋予其广阔而包容的胸怀,对异质文化都有一种包容的特性,这种特性的可怕在于,能够依据自己的需要,有目的性的去伪存真,去芜存菁。

二、文人风骨附韵扬

中国文学的发展以及其体现出的独特的东方审美韵味,与相异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中,在当时经济、政治的作用密不可分。在中国文学发展脉络中,最能完美体现这种文化差异与同化、反映社会形态的,唯有元曲这种艺术表现形式。

元曲的起源与发展,普遍认为是由俚俗向文艺的转变,或者是由于诗词体例的发展,更有甚者提出是字数和表意的需要。对此,笔者认为都太过片面。

草原文化的特质显现出来的是民族的行为方式。在元曲的起源上,个人认为这与北方游牧民族生活方式分不开。在相对中原文明处于蒙昧状态的草原民族,很多生活经验、故老传说,几乎是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得以传承。在这种模式之下,草原民族能够乐于接受并且能够真正继承的无外乎故事、仪式、表演。而仪式则是在部落重大祭祀时才能进行,人们接受程度有限,故此故事、歌咏便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于是才有了不同曲调表达不同意绪的表现形式。中原特别是江南一带,稳定的生活及富足的条件,使之精神需求要凌越于物质享受之上,无论俚俗或者知识阶层,都有这种精神需要,成熟的艺术表演形式逐渐固化,并在追求现世的享受中受到喜爱和追捧乃至逐渐流行和兴盛。基于以上,才会有元曲生长和繁茂的沃土,而不是受制于体例增加字数表情达意的需要。

(一)铁蹄下的毛竹体感

在蒙古入主中原后,草原文化体现出来的征服欲和侵略性便在元朝整个历史发展中表露无遗。特别是元朝将不同民族进行的等级划分,更是将社会矛盾、产生价值观冲突激发到历代顶峰。勇敢彪悍的蒙古人打下了天下,却没有守住天下的理念体系,更是将一种野蛮凌驾于温和但棱角犀利的农耕文化之上,势必导致“天下唯汉文化正统”的正统文人的强烈反对和对抗。当蒙古铁蹄踏破南国温梦,当耒耜犁磨在弯刀亮甲下无奈娇喘,真正有着千年积淀的中原文人,势必以笔为刀,以墨做剑,在高压的民族压迫之下,抒怀文人的清高傲骨,在一种旷世的寂寥和愤懑中,寻找作为正统的尊严和骄傲。所以,元曲发展的前期,多体现冷峻沉雄的艺术风格,这里有山河破碎的阴郁无奈,有家国不在的悲怆苍凉,有命不由己的孤独无助,更有复辟山河的飘摇幻想。

在元代,文人被视同“下九流”,这在“惟有读书高”的汉统文化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于是这种地位上的落差导致的体感,都将成为咏志抒怀的题材和动力。

草原文化赋予蒙古人的现实享受,导致元曲在这种仿似必然却又畸形的条件下,迅速发展。中原文人、江南才子等等诸多知识分子,便从戏曲发展中寻找到了一种恰切的斗争方式和武器,然而文人的自我捧持尤其不能让自己等同世俗众生,于是便在曲目的规制上下功夫,在言辞的修饰上花精力。在元曲盛行于上层社会时,这种文辞绮丽、情节起伏的风格便甚嚣尘上,大抵也有着腐化侵蚀元朝统治阶层的目的所在。

(二)悲剧意识、幻梦意识的逆势生长

在激烈的相异文化的冲突和融合中,创作主体们逐渐在作品中体现了两种文化的共性和差异。草原文化的崇尚自然与农耕文化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草原文化的开放包容和农耕文化的“兼收并蓄”、草原文化的执信守义与农耕文化的“和谐圆融”,无一不渗透在文人的气骨里。但社会现实就是社会现实,不会因文化的冲突和融合有任何锐减。在婉约了几世温存之后,文人的温吞终于在寒冷的刀甲之下清醒,当冷酷的生存已经成为现实需求,不难想象文人的那点孤高淹没在饥肠轰鸣之下的无奈和自嘲。这也催发了文人心底的悲剧意识,于是整个元曲的发展中,这种生存现实导致的悲剧意识以及在悲剧生存状态下向好的幻梦意识,便铺铺张张地在元曲中生根发芽,逆势生长。所以元曲中的四大悲剧乃至以后四大爱情剧,无一不是这种悲剧意识和幻梦意识的体现。

(三)元曲整体艺术的变现形式

元代文学特别是元曲,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都是个性鲜明的。首先,唐宋文明的鼎盛几乎是中华文明的顶峰,承袭鼎盛之下的中原文人、江南文人们,对往昔不在和对文化传承的忧心,以及现实生活地位的剧烈反差,导致整体的文坛呈现一种统一的态性。对蒙古入主中原的抵触和斗争,对异质文化的自觉排斥,对生存的忧心,都变现在毛竹之下,创作出了不逊色唐宋文学的绚烂作品。元曲四大家的作品被大家熟识,单以关汉卿的《窦娥冤》来看,其中不妨有“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的悲怆呼喊,体现了关汉卿对现实生活的关注,以儒家的眼光来观察社会、体味人生、审视历史,从而表现出对丑陋现实的愤怒批判、对普通百姓的同情悲悯、对人性弱点的反思。

“秋思之祖”马致远贯穿于作品中的士大夫情怀,王实甫《西厢记》曲折跌宕的情节设置以及对美好人性回归的期盼,郑光祖作品中浓重的道德色彩,这些都代表了元曲的艺术风格。文人通过个性的心理诉求和人生感悟,使得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在各自的作品中极致和谐起来,并在各自的创作中使之熠熠生辉。这就是元曲整体艺术的变现形式,以个体的体悟来回应时代的文化植入和融合。

[1]邓绍基主编.《元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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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季思主编.《中国戏曲选》(上、中).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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