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下的人性纪录片和日常生活中的人性显微镜

2016-08-04 05:33张珊珊
青春岁月 2016年4期
关键词:真实对话人性

张珊珊

【摘要】阿列克谢耶维奇采用口述直录的创作方式,拒绝对作品进行主观介入,追求高度真实;门罗擅长通过加工创造留白和“盈余”,从而创造“对话的可能”。但她们二人不约而同选择以心灵作为描写对象,不受束缚地探索更高层次的“真善美”。最终,她们建立了与读者之间的信任,得以充分抒发豪情。

【关键词】真实;心灵;人性;对话

我们很欣喜地看到,随着2015年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奖,女性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增加到了十四位。但是,我们并不能以“‘女性文学获得成功”这样肤浅的论调来评价她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性文学不仅含有一定的性别歧视,更是一个贬义词。一提到女性文学,人们往往会想到那些追求个性解放的女青年,她们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以侬侬软语诉说内心的小情绪。然而,毫无疑问的是,阿列克谢耶维奇和门罗等人的视野是更为宏大和开阔的,她们像是荷马时代的吟游诗人,一路上向行人讲述着少有人闻的故事:或记录了生离死别,探求世界之广度,或书写了喜怒哀乐,探寻人性之深度。

一、不同之处

1、是否主观介入:真实和加工

阿列克谢耶维奇坚持纪实性文学,追求作品的真实,因此也拒绝进行主观介入的创作。而门罗在自己的小说里是无所不知的叙述者,以上帝视角讲述平凡但不平庸的人们的故事,这其中有很大程度上的加工和虚构。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最突出的特点是真实。在英语中,“fiction”有两个含义,一是“小说”,二是“编造;虚构”,可见,为大众所接受的观念便是小说是现实基础上进行虚构而成的作品,而阿列克谢耶维奇却坚持进行非虚构文学的写作,这可能与她的记者身份有关。她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如是说:“我的老师认为用散文叙述二十世纪的噩梦是一种亵渎。不用发明任何东西。你必须如实写下来,需要一种‘超文学。……没有艺术家能完全达到真实。”因此,她在笔录口述者的叙述时,也拒绝进行作者的主观介入。

而爱丽丝·门罗把关注点放在了其生于厮,长于厮的加拿大小镇上,并对其经历过和听说过的生活进行加工和升华。和阿列克谢耶维奇不同,她在作品里扮演的是无所不知的叙述者,以上帝视角,表达她对这些故事的理解。

其主人公细微的心理细节常常被门罗毫不留情地加以解剖和阐释。比如,在《好女人的爱情》中,伊内德在开口询问真相和保持沉默这两者之间的挣扎。当她决心劝他自首时,盛装打扮:“她的这点用心、这点虚荣,都显得挺傻,对她而言却必不可少。”而真的见到他,想到也许可以拥有的幸福,她动摇了:“通过她无言的合作,将会绽放出何等的好处啊。”最后她放弃了,并抽泣了起来。门罗不认为这眼泪是由于悲哀,“而是因为一种猛烈的、突如其来的宽慰。”在文中,伊内德内心的波折和身心重负,被门罗阐释得细致入微,一个看似脆弱顺从,实则坚韧顽强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

2、写作形式:口述和“对话”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纪实目的要求她采用一种较为直观的方式展示客观事实,显然,口述直录这种简单的形式反而更能赋予其作品以真实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而门罗为了表现现代社会凌乱的、快节奏的真实生活,采用了更开放的召唤式结构,以创造“对话的可能”。

在门罗的小说里,人们常常会迷失在看似毫无逻辑的碎片化的情节里。她常用的三部分——回忆、现实和想象的转换之间往往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时间空间被扭曲错乱,辅之以大量的悬疑和留白,带给读者的往往是梦境一般的虚幻感。但最初的迷茫过后,回头细思,却又惊叹于其严密性,以及如蛛網般的丝丝入扣。

其“盈余”往往带给欣赏者更多的想象空间,作品的谜、空白、复杂性等需要读者共同完成阅读,在这样的互动中完成对话,从而实现作品的价值。

二、相同之处

她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心灵体验作为描述对象,试图通过刻画小人物的感受和心理表达一些东西,一个不常现于人前的世界。

阿列克谢耶维奇曾说过:“我对心灵史感兴趣——日常生活中的心灵,被历史宏图忽略或看不上的那些东西。我致力于缺失的历史。”门罗也擅长捕捉日常生活中女性的心理刻画。她们都将眼光放在了人物的心灵上,也许是因为从生理学角度来讲,作为女性,她们较之男性更擅长感性的认知。然而更重要的,是她们想要通过刻画小人物的感受表达一些东西。

“清晰与心理现实主义是门罗的写作特色”,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这样评价门罗。她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复杂人生体验,善于捕捉那些可能连本人都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心理动态,反映她们的挣扎和欲望,这在她们的爱情中体现的格外明显。

情爱关系是反映人物内心和灵魂的镜子,正如罗丹所说:“爱情是生命的一扇窗子。”例如《孩子们留下》中那个出轨的妈妈,在世俗眼光中她毫无疑问是被唾弃的。然而门罗却从她的心路历程出发,给予了她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从最初的秘密情动“金属撞击……让她感觉到一种局部的投降休克”,到决心抛弃一切的疯狂“这种魂飞天外,这种无可抗拒的飘飘欲仙”,冷静下来是丈夫的惩罚,失去孩子的痛苦“这是一种锐痛。它会变成慢性病……忍下去,习惯它,直到它成为一段令她悲哀的过去,而不是任何可能的现实。”最后,是多年后的云淡风轻,和女儿畅谈“是另一个跟这戏有关的人。我和他过了一阵。”在她笔下,这个素来柔弱顺从的小镇妇女出于对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戏剧,城市,有知识的年轻男人的向往,弱小的女性身躯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勇敢,疯狂,决绝。其实,爱和性,婚姻和外遇,都可以看做是女人们内心世界的外化——发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之后的自欺欺人。门罗的心理刻画深刻地揭示了这些女人们内心的渴望——归属感,以及独立于世界的渴望。

三、成就:建立了与读者之间的信任,得以充分抒发豪情

作品是作家和读者建立相互信任的场所,从根本上来说,只有依靠作品的魅力才能获得读者的信任,而不是其他任何社会附加值。

首先,立意需高,且有正确的价值观作导向。阿列克谢耶维奇虽受到俄国文学的影响,但却不囿于此。她把目光放在了时代的苦难上,站在社会底层的人民中间,抒发了其对勇气的颂扬和对和平的呼唤。门罗则从日常生活入手,讲述平静但不平凡的生活,剖析复杂的人性。例如《阿尔巴尼亚的圣女》,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女性误入巴尔干半岛,这里的人既原始又野蛮,基督徒一手举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左轮枪。他们崇尚代代复仇,“以暴制暴”是这里的游戏规则,从来没有警察这种职业。女主人好像掉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文明和野蛮,暴力和宗教。在这个庞大的隐喻之中,暗含了最真实、最见不得人的人性之阴暗。

其次,作家要有严谨的创作态度,对作品负责,更对读者负责。中有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外有卡夫卡留遗嘱“焚稿”。正是这种在自我否定中的前进才成就了他们的无双杰作。门罗也说:“我丢弃的草稿比那些投稿或写完的要多得多。我20多岁时便一直是这样。但我始终在学习一种我希望写的写作方式。”每次易稿都是一次对自我的客观审视,是对文学的一种最大程度上的尊敬。所以,她们都是文学的信徒,是荷马一样的吟游诗人,在朝圣之路上且歌且行,浅吟低唱。

【参考文献】

[1] 门 罗. 好女人的爱情[M].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3.

[2] 门 罗. 公开的秘密[M].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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