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与“老九”

陈鲁民

日前，演员范冰冰为了宣传电影《我不是潘金莲》受邀到华中师范大学，不料上台十分钟后就被主持人请下台，据说是为安全起见，怕引起骚动。随后，疑似华师大的某副教授在网上发文炮轰范冰冰，称“华师大不欢迎这样的戏子！本来是好端端的一场关于电影文学的学术研讨会，硬夹塞一个戏子弄得混乱不堪，实在是败人胃口！”

范冰冰也不示弱，立即在网上回应称：“我很尊重并敬畏我的职业，也认为不该有人歧视任何一种职业，不尊重他人的人也不会得到尊重！还有，为人师表，请您铭记！”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这一个回合斗下来，作为旁观者，我以为范冰冰大胜副教授。副教授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即职业歧视，可谓有辱斯文。而范冰冰则不卑不亢，心平气和，且理直气壮，柔中藏针，明显赢得舆论支持。

戏子，旧时是对职业戏曲演员的称谓，晋代时便有此说，也叫优伶，是个贬义的名词。因为在当时，戏子的身份很低贱，宴饮不能与官员同桌，子女不得参加科举，死后不得进祖坟。如《红楼梦》第二十二回林黛玉气呼呼地说：“拿着我比戏子，给众人取笑儿！”

相比演员，老师固然曾有过天地君亲师的荣耀，但被歧视、受冷落的时间也不短，最惨的时候，曾被贬称为“臭老九”，与演员可谓一对难兄难弟。清代学者赵翼《陔余丛考》记载：“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

可见，就是从同病相怜的历史说起，教师也不该瞧不起演员。若互相贬损起来，你叫我“戏子”，我称你“臭老九”，反唇相讥，不干不净，那可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如今，每个人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服务他人，奉献社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每个职业都很重要，也都值得尊重。轻佻地贬损其他行业，不负责任地对其他行业说三道四，只能说明为人轻薄、庸俗无比。事实上，演员里固有吸毒、赌博、性混乱、耍大牌、奢靡成风的害群之马，教师里同样也有剽窃、造假、糊弄学生、不学无术的不良分子，但不能因此就贬损一个行业，侮辱人家的工作性质。

当年，杜鲁门当选美国总统后，大批记者上门向他的母亲祝贺：“您有这样的儿子，一定十分自豪吧！”其母平静地说：“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正在地里挖土豆，同样让我感到骄傲。”这句话温暖了许多平凡人的心，至今人们还在津津乐道。建议那位副教授再看看这个段子，学会尊重每个人，尊重每个职业。

【原载2016年11月9日《唐山晚报·鲁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