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坤教授治疗胃癌临床经验浅谈

2017-01-11 22:45黄立萍余达李虹杨金坤指导
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7年9期
关键词:脾虚胃癌化疗

黄立萍余达李虹杨金坤(指导)

1.舟山市中医院 浙江,舟山 316000 2.上海市龙华医院

杨金坤教授治疗胃癌临床经验浅谈

黄立萍1余达1李虹1杨金坤(2指导)

1.舟山市中医院 浙江,舟山 316000 2.上海市龙华医院

[目的]总结杨金坤教授诊治胃癌的临床经验,以便临床推广应用。[方法]通过临床跟诊抄方,收集病例,记录杨师对胃癌病因病机的分析及临证经验的传授,对杨金坤教授诊治胃癌的药对、方剂及证型、治则治法、辨证思路进行分析整理、归纳总结,并列举案例予以佐证。[结果]杨金坤教授认为胃癌以“脾虚”为病本,“毒聚”(“顽痰、瘀血、寒湿”等邪实)为病标,基本病机是“脾虚毒聚”。杨教授以“健脾扶正为基础,辅以适当攻邪”的治疗原则,以脾虚证为主的四种本虚证和四种标实证相互兼夹的辨证思路,以太四君方、四藤方为基础方,辨证施治,病证结合,根据不同邪毒性质,分别予以温阳化痰、逐瘀散结、清热解毒等祛邪之法,衷中参西,综合治疗,临床取得较好的效果,所举病案疗效满意。[结论]杨金坤诊治胃癌临床思路丰富,经验独特,疗效显著,值得临床应用和推广。

胃癌;脾虚毒聚;健脾扶正;方证相应;临床经验;杨金坤;医案

Abstract:[Objective]To summarize Prof.YANG Jinkun gastric cancer clinical experience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in order to promote clinical application.[Method]Through clinical diagnosis,collecting cases,Prof.YANG Jinkun stomach cancer treatment methods are analyzed and summarized,and enumerated case evidence.[Results]Prof.YANG Jinkun offered to poison pixu(spleen deficiency)for the basic pathogenesis of gastric cancer,on the basis of the spleen and the centralizer,and combined disease according to the nature of different pathogenic toxin,chase respectively eliminating phlegm and stasis fights,qingrejiedu,etc of evil spirits,all applications in the west,comprehensive treatment,the clinical good results have been achieved.For medical record satisfactory curative effect.[Conclusion]Gastric cancer experience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ANG Jinkun is unique,curative effect is distinct,worthy of clinical application and promotion.

Key words:gastric cancer;poison accumulation over deficient spleen;strengthen spleen and support body resistance;correspondence of prescription and syndrome;clinical experience;YANG Jinkun;medical records

胃癌是临床常见的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恶性肿瘤之一,居我国肿瘤死亡率第三位,发病率第二位,早诊率低,5年生存率约30%左右[1]。在中医古代文献中,胃癌属于“胃脘痛”“噎膈”“胃反”“呕血”等范畴。《灵枢·四时气》中提到“饮食不节,膈塞不通,邪在胃脘”,《金匮要略》亦指出“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宿谷不化,名曰胃反”,上述描述均与胃癌非常相似。杨金坤教授是上海龙华医院肿瘤科主任,从事中西医结合治疗肿瘤30余年,造诣深厚,尤其是对胃癌的中西医结合治疗有着独到的见解。笔者有幸拜师侍诊抄方多年,受益匪浅,现将杨师治疗胃癌的临床经验介绍如下。

1 脾虚毒聚,基本病机

中医认为任何疾病的发生和发展,都可从正邪两方面的消长变化来分析。《内经》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脾胃之气的盛衰对于胃癌的发生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景岳全书》曰:“凡脾胃不足及虚弱失调之人,多有积聚之病。”[2]《灵枢·五变》:“肠胃之间,寒温不节,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由寒气在内所生也。气血虚弱,风邪搏于脏腑,寒多气涩,气涩则生积聚也。”脾为后天之本,胃为水谷之海,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若素体脾胃不足,复又饮食不节、劳逸失度、情志失调、环境恶化、邪毒侵袭以致脾胃受损,脾气亏虚,则脾失运化,胃失和降,水谷精微不归正化,反生痰湿浊邪,阻滞经络,血行不畅,化生瘀毒,痰瘀互结,滞于体内,最终致痰湿血瘀相互搏结而成癌毒,聚而成肿瘤。杨师认为“脾虚”为病本,“毒聚”(“顽痰、瘀血、寒湿”等邪实)为病标。在胃癌的发生、发展、直至晚期的病程中,脾虚毒聚始终贯穿其中,只是在不同阶段,本和标以不同强弱程度不停变化。

1.1 脾虚为本,贯穿始终 杨师认为胃癌患者自身已经存在脾胃不足的伏因,确诊后多经手术化疗,脾胃之运化功能明显受损,不能将水谷精微输送到人体各部,而形成积滞,则内耗津液,外消肌肉。临床上我们观察到所有肿瘤患者中胃癌患者食纳最差,体重下降最多,体型普遍消瘦,以舌质淡胖、脉象沉细者居多,均符合中医“脾虚”的症候特征。临床专家前期研究结果显示,胃癌常见的中医单证证型最主要为脾气虚型[3]。杨师进一步通过对胃癌中医辨证分型的文献进行分析,统计结果发现:胃癌邪实是其客观存在,而脾虚则贯穿疾病的始终。脾虚是胃癌发生、发展的基础,而且随着疾病的进展,脾虚的程度也在不断地递进。早期为脾气虚,脾的运化、升清、主统血的功能失常,渐渐脾气虚损发展为脾阳虚,脾胃虚寒、水湿内聚、生痰成饮、水泛为肿的征象表现出来。疾病得不到控制,久病及肾,终为脾肾阳虚。这反映出随病程的进展,在临床各阶段表现出的不同证候即证的动态性[4]。因此,认为“脾虚是胃癌发生的关键,贯穿于疾病始终”[5]。

在治疗上,杨师提出应以健脾扶正为主,将太四君汤作为胃癌患者的基础方。太四君汤(太子参、炒白术、茯苓、姜半夏、青陈皮),是在四君子汤的基础上以太子参代替党参或人参,加入半夏和陈皮。方中太子参性甘、苦,微温,入心、脾、肺三经,补气健脾。杨师指出太子参既无黄芪壅滞中焦之脘胀胸闷之弊,又无党参过于温燥之偏,补气而性平,不温不燥,尤适宜久服。实验研究中也发现以太子参代替党参的四君子汤,对胃癌细胞的抑制作用更强。白术甘苦微温,燥脾补气,培益中焦,是扶植脾胃、消食除痞之要药;茯苓甘淡而平,渗湿健脾;半夏辛温,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而青皮、陈皮疏肝理气,能更好地促进中州运化,调畅气机。综合观之,整个方剂,健脾益气、理气和中兼化痰湿。杨师指出切勿以方药普通平淡而忽视之,久服自然建功。以太四君方为基础的方剂是杨师使用最多最广泛的方剂,杨师常以此方为基础,随证辅以清热解毒、化痰散结、活血化瘀、补肾培本等药物治疗胃癌,常获佳效。

杨师指出胃癌患者常需要长期服药,其中不乏攻伐之品,恐患者体质太虚不能耐受,故应顾护胃气,借胃气以为行药。“善医者,必先审胃气,然后用药攻邪……药非胃气不行”[6],否则,“胃气一败,百药难施”[7]。具体而言,即不能一见热象,就轻易使用黄芩、黄连、大黄等大剂清热解毒之药,以免苦寒败胃,也不能一见阴血不足,就轻易使用熟地、阿胶等腻补之品,以免滋腻碍胃。

杨师通过对胃癌癌前病变、中晚期胃癌及抗胃癌复发转移等诸多环节的临床与实验研究,也证实了具有健脾作用的中药组方能较为显著地提高胃癌癌前病变(不典型增生)的治愈率,延长中晚期胃癌的生存期及中位生存期,提高其生存质量,明显减缓胃癌患者术后复发及转移的状况。杨师带领的团队通过临床研究发现:基于健脾为基础的辨证治疗方案是影响ⅢC期胃癌根治术后患者预后的独立保护性因素,在延长ⅢC期胃癌根治术后患者的无病生存期方面显示出一定的优势[8]。杨师主持的国家攻关课题《胃肠安治疗进展胃癌的临床与实验研究》结果显示:运用健脾为主方剂冶疗晚期胃癌的1、2、3年生存率分别达到82.44%、62.49%、37.2%,其生存期明显高于化疗组,而且生存质量有明显的提高,达到国内领先水平[9]。

1.2 毒聚为标,适当攻邪 杨师认为,癌肿为有形之质,为顽痰、瘀血、寒湿等有形邪毒之所聚。痰湿凝聚为胃癌的主要发病机制之一。脾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津液不化,凝聚成痰。古代医家提出“怪病皆属于痰”“百病多因痰作祟”的观点。明代赵献可在《医贯》中指出,噎膈是“多升少降,津液不布,积而为痰为饮”[10]。临证常见:胃脘胀痛,泛吐痰涎,口淡无味,腹胀便溏,乏力肢软。舌淡红,舌苔白腻,脉濡滑或弦滑等。痰邪病势缠绵,顽固多变,难以速祛,且易转移,如腹腔转移、淋巴结转移等。杨师临床常以生南星、生半夏、蛇六谷、山慈菇等化痰软坚散结抗肿瘤,疗效颇佳。

瘀阻胃络亦为胃癌的发病机制之一。杨师指出气血瘀滞为肿瘤的发生发展创造了条件,癌毒本身具有善于增殖结块的特点,一旦血流滞缓,就更增加了癌毒增殖结块发生的机率。肿瘤形成后,阻碍经络通道,影响气血正常运行,会进一步加重气血瘀滞,而瘀滞等状态又是癌毒扩散和转移的适宜土壤与环境。临床常表现为:胃脘刺痛,触及肿块质硬,脘胀不欲食,呕血黑便,肌肤甲错。舌紫黯有瘀点瘀斑,舌苔薄,脉细弦或涩。杨师临床常以膈下逐瘀汤加减,并常用莪术、土鳖虫等活血兼抗癌之品。

寒湿毒聚亦为胃癌的发病机制之一。杨师认为纵观古代医家对肿瘤治疗文献的记载,如《灵枢·百病始生篇》指出“积之始生,得寒乃生”,《难经·五十五难》也指出“积者,阴气也”[11],等等,大多将肿瘤作为阴证处理,所用内服外敷药多属温性,并取得疗效。患者临床常表现为:胃脘隐痛,喜温喜按,或朝食暮吐,呕吐清水,或便溏浮肿,肢冷神疲,面色苍白。舌淡胖,舌苔白滑润,脉沉细或濡细。杨师临床常用附子理中汤加减。杨师还喜用《金匮要略》大黄附子细辛汤。《金匮要略》原治“胁下偏痛,发热,其脉紧弦”,杨师移治胃癌腹腔转移、腹水、肠梗阻而属寒实证者,认为该方温阳散寒、攻下里实,治疗积聚有奇效。其中附子、细辛温中散寒,大黄泻下通便,三味协同,温散寒凝,苦辛通降,主治寒积里实证。另外,该方也有较好的止痛效果。

此外,对于那些无明显临床症状或者刚经手术、邪毒表现较轻的患者,杨师常在太四君方基础上加上抗癌小复方四藤方红藤、藤梨根、菝葜、野葡萄藤,以清热解毒、祛湿消肿抗肿瘤。

总之,杨师以“脾虚毒聚”为胃癌基本病机,健脾扶正为基础,根据不同邪毒之证型,适当攻邪,扶正祛邪是治疗宗旨。甚至常将化疗药物作为一味祛邪中药看待,认为扶正可以增强机体抗病能力,为祛邪创造条件,祛邪则既可以攻逐邪实,又可进一步保护正气,达到“邪去正自安”的效果。两者相辅相成,辨证统一,不可偏废。

2 辨证论治,方证相应

杨师认为,辨证论治是中医治疗肿瘤的核心,是中医治疗的特色和优势,也最能体现肿瘤个体化治疗原则。杨师临床常将胃癌辨为虚实两端。虚证以扶正为主,常见证型如下:①脾虚证,以太四君汤加减;②阴虚证,以益胃汤加减;③血虚证,以四物汤加减;④肾虚证,以二仙汤加减。实证以驱邪为主,常见证型如下:①热毒证,以四藤方加减;②痰湿证,以化痰散结汤加减;③血瘀证,以膈下逐瘀汤加减;④气滞证,以四逆散加减。临床脾虚证最多,也常有几种证型相互兼夹。

部分中晚期胃癌患者,常有腰酸腰痛,下肢酸软,耳鸣或耳聋,发脱或齿摇,五更泄泻,小便清长,性功能减退,脉沉细或沉缓等表现,杨师认为此为“脾病及肾”,根据脾肾之间“先天生后天,后天养先天”的关系,常于健脾益气的太四君方中加入二仙汤补肾培本。二仙汤为知母、黄柏、仙茅、仙灵脾。杨师认为:知母、黄柏滋养肾阴,仙茅、仙灵脾温补肾阳。四药合用,不温不燥,不滋不腻,平补肾阴肾阳,使阳得阴生,阴得阳助,互根互用,屡获佳效。

临床有时也可见到阴虚夹湿的胃癌患者,体质虚弱,舌苔白腻但舌体中裂或中剥为其特点。杨师认为《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的黑地黄丸[12](熟地、苍术、干姜、五味子、枣肉)组方精炼,配伍精妙,养阴不碍湿,祛湿不伤阴,疗效颇佳,患者服后腻苔很快得化,舌质裂纹变浅或消失,症状明显改善。

某些病人手术或化疗后,反复口疮、失眠、自汗、面赤耳鸣,但腰酸乏力下肢冷,寸关浮弦按之无力,尺沉弱,舌淡齿痕或嫩红。杨师认为此类病人虽表现为“上火”之症状,但非实火不宜苦寒直折,病由无根“虚火”为患,法当温潜,引火归元。杨师取法祝味菊温潜法,常用附子、桂枝、山茱萸、龙骨、牡蛎等加入方中,可很快缓解虚火症状。对寒证需长用桂附者,也常加山茱萸、龙骨、牡蛎、灵磁石等,可久用而无上火之弊。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不拘泥于中医肿瘤治疗中常采用的专病专方,总以有是证,用是方,方证相应为准则。

3 衷中参西,综合治疗

现代医学的各种治疗手段虽然对传统的辨证带来一定的冲击,但杨师认为应该采取“拿来主义”精神,充分利用现代医学技术,衷中参西,更好地观察和分析病情变化,印证辨证论治的疗效。杨师善于吸收现代医学先进的研究成果,并充分应用于临床,表现如下。

3.1 现代检查,四诊延伸 杨师指出现代医学先进的检查设备和技术可以作为中医四诊的延伸,提倡宏观辨证和微观辨证相结合。杨师早年曾远赴日本学习病理,因此对胃癌的病理有独到的认识和体会,如病理为印戒细胞癌、粘液腺癌的病人,微观病理上肿瘤细胞向内分泌大量胞浆将细胞核挤向一侧,形成戒指形状,肿瘤腺体结构向外也分泌大量液体,宏观临床也表现为易腹腔转移、腹水、肠梗阻、大网膜转移粘连成饼状,甚至部分病人手术时病灶处取出大量胶冻状物,患者多有腹痛、腹泻、呕吐、舌苔多厚腻,中医辨证多为痰湿证,杨师临床常用温阳化痰法,常用生南星、生半夏、蛇六谷、山慈菇、制附子等取效。又如胃镜下胃粘膜充血、水肿或糜烂出血等炎症变化,临床也多见胃脘灼热、口臭、红舌、黄苔,杨师认为这是胃病运用清热药物可靠的客观依据之一,临床常用芙蓉叶、蒲公英、石苇等清泻胃热;而胃镜下胃粘膜苍白、粘膜萎缩变薄,临床多见淡胖舌薄白苔,杨师认为此为虚寒不足之象,宜采用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黄芪建中汤等温补之剂。

有些患者虽经手术化疗,也无临床症状,但影像学及肿瘤标志物证实肿瘤依然存在,杨师指出为伏邪未尽,应以继续祛邪灭癌为主。临床也常以血象及免疫指标作为评估患者正气的依据之一,而选用相应的扶正中药。

3.2 实验药理,选药依据 在抗癌中药的选择上,杨师选用那些经药理实验反复验证过的具有确切抗癌疗效的中药,充分汲取现代研究成果。如健脾益气中药常选用的太子参、白术、黄芪等具有明显的反突变作用[13],猪苓、茯苓等具有抗肿瘤多糖成分,可激活机体免疫系统,释放具有抗肿瘤作用的细胞因子[14];清热解毒药中的红豆杉含有的紫杉醇成分可通过抑制微管蛋白解聚干扰肿瘤细胞的有丝分裂[15],喜树含有的喜树碱成分是拓扑异构酶I的抑制剂;其它如活血化瘀的莪术、赤芍、土鳖虫,化痰散结的生南星、生半夏、山慈菇等,及杨师习用的抗癌小复方四藤方(红藤、藤梨根、菝葜、野葡萄藤)等都被现代药理学研究证明具有明确的抑瘤作用。

但杨师同时也反对简单的抗癌中药的堆砌,抗癌效用未见增加,不良症状反而增多,认为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精髓,有是证,用是药,在辨证的基础上根据病邪的性质和药物的性味归经适当佐以相应的抗癌中药,才能有效调动人体自身的抗癌能力,达到最佳的抗癌效用。

3.3 综合治疗,多科协作 杨师提倡中西医结合,多学科协作,综合治疗。对于现代治疗学中的手术、化疗、靶向治疗、介入治疗、精准放疗等也同样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为我所用,并不排斥。杨师指出应当充分利用各种有效的现代医学的治疗手段,做到衷中参西,以病人的利益为最大的考虑,以疗效为最大的目标。为了能针对病人的特点选用最适合病人的个体化治疗方案,杨师倡导并主持了龙华医院每周一次的肿瘤多学科会议,大大提高了胃癌的综合治疗水平。

杨师充分认可手术和化疗等西医手段在胃癌治疗中的重要作用,同时指出在胃癌术后防复发、转移和姑息治疗阶段中医辨证施治是占主导地位的。手术、化疗、中医药的如何选择和结合是达到胃癌有效治疗的很重要的策略。

杨师临证不仅仅追求临床症状的短期改善,而是以稳定甚至缩小肿瘤病灶为目标,最终达到延长患者生存期为终极目标。对晚期化疗敏感的胃癌患者,采取适当的化疗可延长患者的生存期,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但化疗太过,又可对患者免疫力造成毁灭性打击,出现各种严重副反应,反而缩短患者生存期。如何把握这个尺度,需要丰富的临床经验与精准的判断,杨师采取“打打停停”的办法,在肿瘤生长相对迅速、病情进展较快的时候,采用患者能耐受的化疗剂量,辅以中药扶正减毒之品,化疗间歇期则在扶正中药的基础上适当加入具有抑癌作用的中药。在几个周期的化疗后,肿瘤受到抑制,正气也相对亏虚,难以耐受继续化疗,则停止化疗,改以中药为主,扶正抗癌,直到病情再次明显进展,则再次开始化疗。如此反复“打打停停”,化疗的使用有效的抑制了肿瘤增殖,而中药的参与减轻了化疗毒副反应,使患者得以耐受多次化疗。在化疗停止期,中药的介入扶正抗癌中药虽不如化疗立竿见影,但确实起到了抑制肿瘤的作用,延长了病情进程及需再次化疗的时间,从而最终延长了患者的总生存期。

对胃癌引起的并发症,杨师指出中西医结合疗效更佳。如化疗后白细胞下降、中性粒细胞缺乏的患者,常用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联合中药石苇、香附、大枣、鸡血藤、仙鹤草、黄芪、黄精等,前者升白迅速,但作用短暂,后者起效虽缓,但作用持久。对胃癌引起的消化道梗阻,杨师采用胃肠减压联合中药肛管滴入疗法(赤石脂 30g、白芍 30g、大腹皮 30g、莱菔子 30g、水蛭9g、生大黄 9g、枳实15g、厚朴 15g等)治疗,可较快缓解患者临床症状。

4 戒烟避酒,饮食调摄

杨师指出除用药外,饮食生活起居也是胃癌康复及辅助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胃癌患者当戒烟避酒,调摄精神情志,保持乐观的情绪状态:调和喜怒、消除忧愁、减少思虑、避免惊恐。劳逸结合,起居有度:一防劳心过度,二戒房事过度 ,三勿要过逸,应养成有节奏、有规律的生活习惯,经常坚持适量的运动,如太极拳、五禽戏、慢跑等,但活动要适度,避免久坐、久卧。在饮食方面,杨师主张不要吃霉变食品,尽量少吃含有亚硝酸盐较多的食物如香肠、腌制品等;慎用一些含有食用色素的食品。注意进食方式,避免进食过快、过热、过硬、过粗糙的食物。注意合理膳食:多食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蔬菜和豆类应占每天副食比例中的三分之二。注意纤维素的摄入,除了吃精米、面外,应适当配置一定比例的粗粮,如糙米、全麦面包、玉米、高粱及各种豆类。适当控制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

5 临证验案举隅

患者陈某,女性,63岁。2011年3月2日上海仁济医院行“胃癌根治术”,术后病理“胃窦溃疡型腺癌,4.5*3*2cm,侵至浆膜,淋巴结 5/21(+)”,术后行辅助化疗6程。患者2013年6月份开始出现CEA渐升高,2013年8月7日至宁波113医院行PET-CT检查,提示腹膜后及左锁骨上多发淋巴结转移,于杨师处就诊。予“替吉奥胶囊”单药口服化疗,结合中医药治疗。4疗程后CEA降至正常,后腹膜淋巴结稳定,坚持8疗程后而停。停药3月后,2014年12月5日复查腹部CT:胃CA术后改变;胰颈部占位伴胰管扩张,考虑MT;胆囊术后改变。CEA逐渐升高,考虑病情进展,但患者拒绝化疗,坚持中医药治疗。当时患者形体消瘦,乏力,怕冷,腰背酸胀,食少纳呆,寐一般,大便溏烂,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白腻,脉沉细。无身目尿黄染,无腹水。杨师辨证为脾肾阳虚、痰湿癌毒内聚,予附子理中汤加减拟方如下:附子10g,白术30g,干姜9g,茯苓 30g,肉桂粉 3g后下,党参 30g,黄芪 30g,青陈皮各5g,苍术 15g,蛇六谷 30久煎,山慈菇 15g,生牡蛎 30g先煎,夏枯草 15g,山萸肉 10g,煅龙骨 15g先,金钱草 30g,佛手10g,鸡内金15g。以上方为主随证加减,症状改善。定期复查。后于2016年12月3日复查CEA稳定在14~16mmoL/L左右,胰颈部肿块基本稳定。

按:患者平素劳累过度,耗气伤脾,脾气亏虚,运化失常,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水谷精微不归正化,反成湿浊痰涎,阻滞气机,妨碍血行,瘀血乃生,气滞痰浊胶结,日久酿生癌毒,聚于胃腑,胃部癥块乃成,复经手术、化疗,更耗正气,脾虚及肾,脾肾阳虚,癌毒内聚而见上症。杨师取法《伤寒论》附子理中汤,以附子、干姜、肉桂、党参、黄芪、白术等温补脾肾阳气,以复其正气,并对治乏力、畏寒、食少纳呆、大便溏烂、腰背酸胀等症状。并师法先贤张锡纯、祝味菊之温潜法,配伍山萸肉酸温,补肾助阳,并能收敛浮散之元气,龙骨、牡蛎重镇潜阳,收敛元气,归根纳肾,三药配伍桂附,可防后者辛热动火,故患者虽常重用久服桂附而无上火之弊病,此为杨师临证扶阳之秘诀。苍术气味芳香,燥湿健脾,祛风散寒,对于湿阻脾胃有殊功。夏枯草、生牡蛎,清热软坚散结;山慈菇化痰散结,并含秋水仙碱,实验证明有抑癌之效。蛇六谷又称魔芋,辛、温,有毒,归肺、肝、脾经,具有化痰散积、行瘀消肿之功,现代研究结果显示蛇六谷含魔芋葡甘露聚糖,具有抗肿瘤作用。杨师临证发现姜桂附之温阳药配伍蛇六谷、山慈菇、半夏、南星等化痰药,可增强抗癌疗效,常称之“温阳化痰法”。金钱草清热利湿,具有利胆退黄之功,常用治胰胆疾患,为肿瘤胰颈部占位而设。佐以青陈皮、佛手,疏肝理气,调节肝脾之气机、左右之升降。鸡内金消食健胃助消化。诸药合之,共奏扶正抑癌之奇效,延长了患者带瘤生存期。

6 结语

杨金坤教授提出以“脾虚毒聚”为胃癌基本病机,指出“脾虚”为病本、“毒聚”(“顽痰、瘀血、寒湿”等邪实)为病标。在胃癌的发生、发展、直至晚期的病程中,脾虚毒聚贯穿始终。针对基本病机提出以“健脾扶正为基础,辅以适当攻邪”的治疗原则,并将扶正祛邪有机统一,扶正增强机体抗病能力,为祛邪创造条件,祛邪则既可攻逐邪实,又可进一步保护正气,达到“邪去正自安”的效果。临床常以太四君汤合四藤方为基础方,同时兼顾肿瘤个体化治疗原则,辨证论治,方证相应。根据患者体质分别予以健脾补肾、养阴祛湿、温阳潜镇等扶正治疗,针对邪毒性质分别予以温阳化痰、逐瘀散结、清热解毒等祛邪之法。积极吸收借鉴现代医学的诊治方法,衷中参西,多学科协作,综合治疗,注重饮食调摄及康复调养,最终使患者取得了较好的疗效。总之,杨金坤教授诊治胃癌经验独特,疗效显著,值得临床应用和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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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n YANG Jinkun Professor’s Clinical Experience of Treatment of Gastric Cancer

HUANG Liping,YU Da,LI Hong,
et al Zhoushan City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Zhejiang(316000)

R256

A

1005-5509(2017)09-0747-05

10.16466/j.issn1005-5509.2017.09.010

2017-03-22)

舟山市医药卫生科技计划(2015A16)

Fund project:Medical and Higiene Sci-tech Plan of Zhoushan City(2015A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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