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文化对医学发展的影响

文/张建青

宗教文化对医学发展的影响

文/张建青

回顾医学的历史，宗教文化对医学产生了什么影响呢？有积极和消极的两个方面。积极影响：例如在古老的犹太教，其宗教教义在圣经“旧约”里面，有很多医疗卫生方面的内容，尤其是预防医学的知识对人类社会早期的公共卫生和防病、防疫方面有着积极作用。基督教的《圣经》与伊斯兰教的《古兰经》里面都有身体洁净、饮食卫生、健康保健等内容。宗教文化对个人和社会行为的方方面面都有相应的影响，指导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注意什么，比如哪些食物是有营养的，什么是干净的，什么是有害人体的。

早期的宗教场所，包括佛教寺院、基督教的教堂和伊斯兰教的清真寺都曾经成为患者相对集中的地方。那个时候医学技术处在初期还没有医院，患病以后大家都习惯到宗教信仰中心寺院去住，到了寺院后一方面求上帝或神灵保佑，另一方面这些宗教神职人员会给他们一些经验积累下的有效草药，这样神灵的精神力量加经验药物的方法治病，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逐渐的，有部分照料病人的神职人员，在照料病人过程中取得了越来越多的治病经验，就主动往医学治疗方面发展，他们会在后院种一些有疗效的草药，甚至将采集到的一些草药收集起来，于是这个寺院就成了医院和医院药房的前身。这期间，神职人员中照料病人和给病人治病的不是一个人，可能是好多个，他们有时会在一起讨论怎么治病，并逐步形成会诊讨论和教授年轻神职人员照护病患者，这是人类社会医学院的雏形。

在宗教文化里面有很多人文关怀的内容，更有倡导心理科学和医学科学这两方面相融合的内容，尤其是在心理科学方面，引导患者提高自己勇于面对疾病的勇气和治疗疾病的信念。宗教场所收留残病者的过程，就形成了医院的雏形，寺院里探讨和交流治病经验的过程中形成了医学院的雏形。那个时代，宗教促进了医学的发展，成为积极的因素。真正意义上的医院，最初是伊斯兰文化兴盛时期的九世纪，世界上第一家医院在巴格达建立，后来到了十三世纪欧洲在巴黎建立医院。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斯兰阿拉伯医学体系早于西方，率先挣脱了宗教的束缚，走向自然哲学的经验医学之路。

作者单位/青海省红十字医院

中国的伊斯兰教，早在古代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回族的民族习俗和宗教文化中有很多东西是比较科学的。九世纪的时候，伊斯兰阿拉伯医学认为健康是身体、心灵、灵魂三方面的和谐统一。这种理念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医生恩格尔教授提出的社会-心理-生物医学模式相类似。有学者认为，所谓的灵魂层面就是宗教信仰的精神层面。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医可以发现，有宗教信仰的人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如果受一样的伤，或患一样的病，有宗教信仰的人康复得要快些。这也说明有宗教信仰的人其机体的抗病能力和自身康复力不同程度地有所增强。

作为医务工作者，在少数民族地区工作，可以不信仰任何宗教，但是必须尊重宗教。我曾经在青海藏区的农村担任乡级医生，在公社卫生院给病人出诊看病时经常遇到喇嘛僧人，到病人家中出诊的时候喇嘛僧人也在病人家中念经，有时喇嘛会与我们打招呼，说我们双方共同努力把病人治好！当时是不理解，觉得他讲的是迷信，怎能与医学科学相提并论。后来我才发现，宗教仪式对信仰宗教的病人确实是有利的，因为病人在心理上是因为信仰而得到巨大的安抚。现代科技也已经证明，意念对健康的影响巨大，而宗教信仰会使正向意念显著增强。

传统医学中，唐代西部药王孙思邈就将伊斯兰医学和传统汉医相结合。伊斯兰医学哲学讲究阴阳七行，我们传统汉医哲学讲究阴阳五行，但是回医药学同时还有四元学说，就是水、火、气、土，用这些产生于宗教哲学的理念来指导治病。近期的研究发现，运用自然哲学的概念来分析这种理念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在药王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药方》里面就有这个理论。

除了现代生物医学以外，所有的传统民族医药理论都是与其宗教信仰相关的宗教哲学概念，中国的中医其实应该称为传统汉医药学，其哲学理论就是道教哲学。我国首次诺贝尔医学奖的获得者屠呦呦，引用的就是我国道教医生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一书中的青蒿，葛洪是著名的道家炼丹师，又是著名的医生。葛洪讲的是道教的阴阳五行，这是道教哲学演变过来指导医学理论的，所以宗教和传统医学有密切关系。包括印度的传统医学也与宗教紧密相连，中国的佛教文化是从印度传过来的，佛教文化又与汉藏传统医学分不开。而藏传佛教与藏医学的关系至今仍非常密切。在宗教文化里面，宗教文化与传统医学在历史上结合得十分紧密。传统汉医学在战国时期与宗教教义分离，逐渐走向自然哲学的道路，但却继承了道教哲学的阴阳五行作为理论指导。

我国的藏医学至今没有与宗教分离，藏医学的哲学理论是以佛教哲学为主导，在藏医学的病因学中，就有“贪、嗔、痴”三毒，认为三毒是一切疾病的内因，又是藏医“隆·赤巴·培根”三大病理因素产生的根源。所以最好的藏医仍然是寺庙“曼巴扎仓”即医学院中的活佛，藏传佛教寺庙里面至今仍然有医学院，又称“曼巴扎仓”，有专门的医科门。由于佛学也是文化的百科全书，一般的僧人在寺里除了佛学教义，还有很多知识要学，其中就包括医学。僧人中对医学知识方面的努力多，就会向藏医方向发展，比如在曼巴扎仓内，以师带徒形式，规范地学习医学和佛学，这就是藏医的成长过程。藏医学作为传统医学，没有与宗教分离，现在看来是好事，因为只有藏医现在达到了医学的最高境界。医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医学的最高境界不是治病治得最好，而是虽死尤谢，也就是说这个病人最终没能医治好而死了，他的家人仍然感谢你，这就是医学的最高境界。由于藏医在治疗疾病的同时，要调整病人的心理，同时还引导病人的灵魂，让病人在身体、心理、灵魂三个层面和谐统一，从而恢复健康。即便是没能治疗好，病人临终时由活佛给他念经，安抚其恐惧的心理，让他安然去世，引导其灵魂进天堂，所以他家里的人会非常感谢。这种方式方法是最好的临终关怀，这就是医学的最高境界，也是宗教文化在医学人文中和谐力量的体现，我们的现代生物医学模式在这方面则是有巨大差距的。

西方医学在我国的传播过程也是与宗教相关的，基督教文化进入中国也同时把西医传入进来，在建立教会的同时也建立了教会医院，以医为媒进行传教活动。最早进入中国的西医医院是中山医学院的前身博济医院，国内许多现代化的著名医院，如齐鲁医院、华西医院等，早期都是教会医院。北京协和医院虽然建院时不是教会医院，但后来也由美国教会接手变成教会医院，仍然与基督教教会有关系。由于很多著名的老牌医院大多都是教会医院，为我国培养了众多的西医人才，为我国现代医学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们近现代的许多医学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基督教的影响，比如我国妇产科之母林巧稚教授，就接受过基督教的传统教育。现在读的很多经典著作，尤其是早期的西医学经典书，大多都是这些医学大家写的。西医传入中国的时间不好界定，但是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国人开始种牛痘，就是代表着西医传入中国。

宗教对医学的第二个方面是消极的影响，甚至成为阻碍医学发展的绊脚石。在中世纪，整个欧洲处于文化黑暗时期，宗教统治一切的时候，把自然科学压制得很厉害，出现了很多反科学行为，很多科学家被烧死，哲学家受迫害，甚至出现了社会倒退的局面。医学也同样遭受到打击，发展停滞。一直到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成功，西方才走上文艺复兴的道路。实际上现代西方医学的发展，是从16世纪文艺复兴开始走上实验科学的道路。随着工业革命的巨大成就，西医才开始快速发展，西方生物医学逐步在全世界成为医学领域的霸主，很快在医学界占有了统治地位，其科学性、先进性很快被全世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