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语种人才状况看我国的外语规划*

王淑莉

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从小语种人才状况看我国的外语规划*

王淑莉*

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小语种人才培养与储备在很大程度上受国家外语教育政策的制约。国家有关部门应在科学论证现阶段小语种人才需求的基础上，尽快制定和出台培养小语种人才的相关政策，为国家的“一带一路”建设服务。

小语种；“一带一路”；外语规划

一、引言

随着国家的全方位开放，我国政治、经济、商贸、军事、文化等领域的发展日益需要多语种外语人才的支持，自2013年“一带一路”的倡议提出以来，我国对非通用语种外语(俗称“小语种”)人才需求日渐刚性。根据“一带一路”战略，我国将逐步深入和推进与中亚、西亚、东南亚、南亚、欧洲和非洲等沿线65+个国家和地区的全方位务实合作，打造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层面的利益、命运和责任共同体；实现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和民心相通。而这“五通”的实现必须依靠“语言互通”[1-2]来铺路搭桥。缺乏“语言互通”这座桥梁，“一带一路”建设难以得以顺利实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涉及的语言颇多，仅官方语言中就有40多种是非通用语种，而2010-2013年我国高校外语专业招生语种仅涵盖了其中的20来种，[3]难以满足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对非通用语种人才的需求。鉴于此，本文在分析我国外语教育教学中的语种状况以及小语种人才紧缺的原因基础上，提出有关部门应尽快制定和出台纲领性方针政策，统筹规划各省区的优势语种和特色学科，为国家“一带一路”建设培养和储备亟需的外语人才服务。

二、我国外语语种状况与人才需求

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近40年来，我国的外语教育事业蓬勃发展，高校外语专业规模逐渐扩大，开设外语课程的语种不断增多，外语专业布局日益全面。然而，我国的教学语种仍显单一、小语种人才紧缺、外语资源利用率不高，经常可使用的外语语种还无法满足国家国防安全、国家外交、国际经贸、国际司法等的需要。[4]

(一)我国学校中的语种状况

我国学习外语的人数众多，少说也有3亿人，但涉及到的语种并不多。开设外语专业较多的北外、上外、北京语言大学、北二外等语言类高校虽然新开设了土耳其语、乌兹别克语和白俄罗斯语等专业，2017年9月北外可开设的语种可达84种，2020年才有望突破三位数，[5]这与发达国家之间存在不小差距。目前，美国可教授的外语语种已达153种，[6]可提供交涉的外语达到276种；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可提供93种外语课程，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开设的外语课程也达到124种[7]。

在我国的学校外语教育教学中，英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开设的语种也仅囿于英、日、法、俄、西等少数语种。就高校开设的教学点以英语最多，其他通用语种次之。近1000多所高校开设了英语专业，开设日、俄、法和西等通用语种专业的高校也达到几十所，但像印地语、韩语、蒙古语、越南语等对我国极具战略意义的语言却长期被严重忽视。高校为非语言类专业学生开设的外语课程几乎是清一色的大学英语，大学生可选择的语种少、学习人数更少。[8-9]

另外，我国为中小学生开设的外语语种也以英语为主。近十几年来，英语在我国中小学外语教育教学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开设英语的学校和学习英语的人数远远大于其他语种。如英语与俄语学习者人数比例高达198：1，且开设俄语和日语的学校约90%都集中在东北三省和内蒙古。[10]这与发达国家相比有很大差别，如美国高中为学生开设的外语语种有阿拉伯语、汉语、波斯语、西班牙语、德语、法语、日语、韩语、俄语和乌尔都语；法国高中可以为学生提供44门外语课程，[11]澳大利亚各州学校可供学生选学的外语也达到8种，[12]等等。近年来，虽然一些省区已经采取了培养多元化外语人才的举措，语种单一化状况有所改观，但还不够得力。[13]

另外，我国外语语种布局也非常不均衡。语种布局的不均衡性主要体现在高校通用语种和非通用语种比例上。总体而言，我国高校英语专业点设立过多过快，其它通用语种专业发展相对缓慢，非通用语种教学点虽取得了长足发展，但主要集中在北外、北大、上外、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等少数院校，[14]而我国的东北、西北和西南等边疆省区，经济、商贸、文化等的发展亟需大量非通用语种人才的支撑，但在优势语种规划和特色外语学科建设方面却严重滞后。

(二)小语种人才需求状况

语种单一、布局不合理等现象产生的后果之一就是小语种外语人才的短缺与匮乏。近年来，随着国家的全方位开放，与我国建交的国家已增至170多个，小语种人才告急现象频现，既缺乏精通金融、法律、商贸、军事、外交等专业知识的高端型外语人才，也缺乏文学、外交、同声传译、国际会议翻译、双语翻译等外语人才，[15-16]小语种语言服务类人才缺口

也不小，仅北京市就有9000多家语言服务类企业都紧缺小语种翻译人才。[17]

随着旅游市场的不断升温，不少省区的小语种导游都呈现紧缺态势。如2008年山东省旅游局统计的全省在册外语导游人数显示：该省意大利语导游仅4人、西班牙语导游仅3人；2010年9月29日中国新闻网报道：福建省的法语和印尼语导游各7人、德语和泰语导游各4人、韩语导游3人，俄、意、西班牙语导游仅各1人；2011年1月11日中国新闻网报道：杭州小语种导游稀缺，难以满足旅游市场的需求；2011年5月17日中国网报道：云南省的西班牙、俄、意大利语导游仅各1人，缅甸、马来西亚、印度等国家语种导游为零；2012年9月12日《信息日报》报道：江西省小语种导游约有60人，以日、韩语为主，而西班牙、德、法、俄等语种导游一人难求，2013年1月6日四川新闻网报道：四川省小语种导游市场缺口较大、俄语和泰语导游不足；2013年1月16日《南京日报》报道：南京市小语种导游难以满足国际性会议和旅游市场的需求，等等。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欲实现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和民心相通，必将依托大量精通相应国家或地区的语言人才。中国人赴沿线国家或地区旅游、留学需要相应的语言培训，而沿线国家与地区人士来中国学习、工作或定居，更需要我国提供相应的语言服务，更需要越来越多小语种语言人才搭建沟通与交流的平台。而我国目前外语教育教学中语种单一、布局不均衡、非通用语种专业发展迟缓等势必会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中国与沿线国家实现“五通”的终极目标。

三、制约我国单一化语种与小语种人才短缺的因素

我国外语教育教学中的语种单一化倾向与小语种人才紧缺的状况与国家的外语政策不无关系。在各个时期，我国各级政府都对学校外语教育进行过规划，也制定和出台过一些政策性纲领文件。然而，我国的外语教育教学长期以来仅由教育部(或高教部)下属的一个司或处主管，缺乏一个专门统筹和管理外语教育教学工作的机构，对各时期的外语语种比例、语种区域划分以及非通用语种教育教学几乎没有相应的政策性文件，对各语种外语人才的需求也缺乏应有的评估。

建国初期，我国的外语教育教学受政治外交影响较大，俄语被列为我国外语教育教学的主要语种，俄语迅速热遍全中国。除北京俄专等七所俄文专科学校之外，不少高校纷纷开设了俄语教学点，社会上的广播俄语和俄语速成班等也雨后春笋般地兴起，甚至连中学的外语教学也以俄语独尊。1953年和1954年我国教育部先后出台了两项政策：一是决定撤消或停办除华东师范大学英语系之外的其他师范院校的英语专业点；二是决定初中不再开设外语课程。这两项片面决定实施不久，就对我国的外语教学造成了严重后果。到1957年我国俄语专业毕业生大量过剩，而其他语种毕业生供不应求。

50年代中期，随着中国与苏联交恶以及与西方和亚非拉国家建交，国家对英语和其他语种的外交、商贸方面的翻译人才和外语教师需求量大增，俄语专业招生人数缩减，英语专业得以恢复和发展，西班牙语、阿拉伯语以及一些亚非国家语言进入了大学外语教学序列。然而，我国政府自建国以来颁布的唯一涉及通用语种和非通用语种比例的政策性文件是1964年制定的《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但该文件受文化大革命影响而未能得到很好地实施。[10]

改革开放以及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政府制定了一系列发展外语教育教学的方针政策，外语专业咨询和指导机构也逐渐得以完善，也相继颁布了各级各类外语教学大纲。方针政策的制定、教学大纲的实施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我国外语教育教学事业，但这些方针政策和教学大纲均未涉及到各语种的教育教学、比例设置和区域划分。

如果说我国上世纪50年代的“俄语热”是政治外交使然，那么当下的“英语热”则无不受国家外语教育政策的制约。我国现阶段外语教育语种的单一化局面在很大程度上不利于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也不利于国家在世界各领域取得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更不利于世界各国认识当代真实的中国。

四、对我国外语规划的设想

任何国家外语语种数量不足和外语人才缺失等都会关乎着国家在世界体系竞争中的地位，密切关系着该国政治、经济、外交、军事、信息等层面的安全。进入新世纪以来，英美等发达国家对外语教育政策都给予了殷切关注。任何一个国家外语语种的发展，特别是许多非通用语种建设在多数情况下要依靠政策[15]。因而，国家有关部门应尽快出台有利于多元化外语人才培养的政策法规。对此，我们有以下设想。

(一)尽快建立一个负责全国外语教育教学的专门机构，全面负责调查我国的外语人口、语种数量、各语种人才需求和培养状况、外语学习者的能力与外语资源状况及其利用情况，并在此基础上制定出大中小学的外语教育教学、统筹和规划全国范围内外语语种设置、外语语种区域布局、外语人才培养与储备等等方面的外语政策。我国现阶段外语教育教学出现上述诸教学语种单一、小语种人才短缺、语种布局不合理等现象与国家长期以来缺乏一个专门的管理机构不无关系。

(二)尽快确立我国的关键语言。“一带一路”建设涉及南亚、东南亚、西亚、北非、中东欧等世界大部分地区，但国家不可能将所有国家语言确立为关键语言。在确立“关键语言”过程中，我们应综合考虑我国国家安全，各国政治、经济、综合国力与教育、地理以及语言本身的强弱等诸因素。如我们可以充分发挥地缘优势，利用边疆省区优越的语言资源和文化环境，将关乎我国国家安全、边疆省区经济与商贸发展的国家语言确立为关键语言。在确立关键外语之后，可以再根据“一带一路”建设对相应国家语言人才的需要，逐渐增加外语语种数量、拓宽外语语言和文化研究的范围。

(三)借鉴先进经验，规划各省区的优势外语和特色外语学科。近年来，地处我国西南边陲云南省各高校对大学英语课程进行了改革，大学生可以选修除大学英语之外的大学越语、大学老语、大学缅语、大学柬语和大学泰语等小语种课程，且学时、学分与大学英语课程相同[18]，在一些中学将德、法、西等语种作为第一教学外语进行试点[19]。我国地大物博，疆域广阔，各省区经济建设和社会文化发展对外语人才的需求各有侧重。因而，在各省区的优势语种和特色学科建设应以其区域经济发展需求为依据，来不得半点盲目和冲动。我们可以根据东三省、内蒙古、新疆、云南、广西、贵州以及沿海各省市对不同语种外语人才需求的基础上，逐步确立各省区相应的优势语种和特色外语学科，为各省区域经济建设和社会文化发展服务，进而为“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培养和储备亟需的外语人才。如在地处东北亚的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可优先发展俄、日、朝鲜语等学科；甘肃、内蒙古等省区可重点发展蒙古语、俄语等学科，以促进与俄罗斯、蒙古等国的合作与交流；新疆可将俄语和中亚国家语言等作为优势外语；西藏可重点发展印地语、乌尔都语、旁遮普语等语言；宁夏则可优先发展阿拉伯国家的语言；云南、广西等省区则可将东盟国家语言建设为优势语种；同时，根据需求逐渐确立非边疆省区的特色外语学科，以推动各省区经济、商贸、科技、教育和文化的发展。关键语言的确立、优势外语和特色外语学科建设应将维护国家安全为宗旨，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培养和储备国家亟需的多元化外语人才为目标。

五、结束语

外语语种的单一化、小语种外语人才短缺的状况不利于现阶段我国的国家安全、经济建设和社会文化发展，更不利于国家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越来越多语种外语人才的培养与储备，非通用语种专业的发展需要国家给予政策扶持，需要有关部门的统筹安排和科学规划。

[1]李宇明.“一带一路”，语言“铺路”[N].语言文字报，2016-06-16.

[2]陆俭明.推进“一带一路”需提升国家语言意识[N].人民日报，2016-02-17.

[3]文秋芳.亟待制定“一带一路”小语种人才培养战略规划[N].国家哲学规划办《成果要报》，2014(96).

[4]鲁子问.美国外语政策的国家安全目标对我国的启示.社会主义研究，2006(3)：115-118.

[5]北京外国语大学新增11个小语种专业(双语)[OL].http：//news.koolearn.com/20170413/1116778.html.

[6]赵蓉晖.国家安全视域的中国外语规划[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0(2)：12-16.

[7]文秋芳.国家外语能力与国家安全[R].2013-12-01.

[8]戴炜栋，胡文仲.中国外语教育发展研究(1949-2009)[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9]胡文仲.关于我国外语教育规划的思考.外语教学与研究，2011(1)：130-136.

[10]胡文仲.我国外语教育规划的得与失[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4)：245-251.

[11]戴冬梅.法国外语教育政策与教学体系考察[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0(1)：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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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李宇明.中国外语规划的若干思考[J].外国语，20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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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樊丽萍.语言服务业崛起，翻译须重新定位[N].文汇报，2013-06-04.

[18]沈骑.云南高校将改革外语课程 选修小语种可代替大学英语[EB/OL].http：//www.rcfls.shisu.edu.cn/.

[19]韩海阔.云南将试点西班牙语、法语作第一外语[EB/OL].http：//society.yunnan.cn/html/2011-08/02/content_1752671.htm.

*2013年陕西省人文社科项目成果(项目编号：2013JK0323)；2017年渭南师范学院人文社科重点项目(项目编号：17SKZD06)。

王淑莉(1970-)，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英语教学、语言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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