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先秦儒家学说对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的影响

2017-03-07 19:04赵静余应坤
关键词:爱默生个人主义学说

赵静,余应坤

(六安职业技术学院,安徽六安237158)

论先秦儒家学说对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的影响

赵静,余应坤

(六安职业技术学院,安徽六安237158)

在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以孔孟思想为代表的先秦儒家学说为其提供了参考价值和理论支持。从比较研究中发现,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与先秦儒家思想在对待人的自立自修、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等问题上既有相符度也有差异性。爱默生在先秦儒家学说的影响下,对东方和西方人类文化进行了选择性取舍,为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形成奠定了基础。

爱默生;个人主义;儒家学说;相符;差异

美国19世纪杰出的思想家、散文家、诗人和演说家爱默生被誉为“美国的孔子”。精通爱默生的个人主义思想,就能掌握美国19世纪思想文化精髓。19世纪中期,美国在经济上已经成为世界一流强国,但思想上仍受欧洲移民带来的清教文化影响,并没有形成本民族特色的文化传统。当时的欧洲文化已成浮夸衰朽之势,成了美国思想解放的负担。爱默生希望借此时机将人们从清教的成规陋习中解放出来,重塑美国民众精神,创建美国本土的民族文化。美国独特的自然和社会条件为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生长土壤,而中国古老的儒家思想也为其提供了养分和成长空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爱默生在传教士翻译的儒家经典中找到了积极观点来支持他所主张的个人主义思想。据考证,爱默生在公开场合引用儒家经典格言多达百余条。[1](P137)需要提出的是,他没有像18、19世纪欧洲帝国主义那样持偏见的态度理解东方文化,而是以平等的姿态对中国儒家文化进行选择性地接收和取舍,取长补短,求同存异。在爱默生的影响下,19世纪上半叶中国的儒家学说在美国得以传播和繁荣。

一、人的自立自修

儒家“以人为本”思想与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很有契合。中国儒家的先哲们很早就从宗教束缚中解脱出来,关注于人的自身修为,“天地之性人为贵”(《孝经·圣至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等都说明儒家思想对人的尊重和肯定。儒家学说将人放于天地的核心位置,强调人的权益而非神权。这种以人为本的观点与主宰西方思想的神本主义完全不同,引起了爱默生强烈共鸣。他相信“世界不算什么,人才是一切;你自身有着一切自然的法则…你该知道一切,你要敢于面对一切”。[2](P73)爱默生所主张的个人主义思想就是要将人提升到与上帝同等重要的位置,重视人的价值,相信个人有无限潜能。

儒家的性善论也让爱默生赞赏。性善论是孟子的主张,“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孟子·滕文公上》),认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乃是人之本性的自然体现,是人与其他生物的不同之处。儒学之中“人性和天性是同一的”,“在天面前人没有原罪,天也不享有对人的审判”。[3]因此,个人要超越自我,就要在“敬天”、“畏天”的基础上不断完善自己。与之相反,西方基督教的原罪说认为人生来是有罪的,只有相信和依赖承受人世罪孽的耶稣基督,人的痛苦和罪孽才能被拯救。原罪说影响了整个欧洲的文明史,也对美国人的思想和文化产生了深刻影响。爱默生深知,要将美国文化从欧洲传统文化中脱离出来,形成独立的民族文化就必须打破宗教对人的束缚,推翻原罪说,肯定人的伟大价值和生命的神圣。毫无疑问,儒家秉承的性善论为爱默生批判清教教义、反对原罪说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爱默生与儒家学说对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认识是一致的。他将人比作是一座寺庙的外观,认为“一切智慧和一切美善都住在里面”。[2](P426)爱默生从儒家的性善论找到了其个人主义思想所宣扬的“自立”观点,他认为人可以不需要依赖上帝,通过自身努力就能不断进步和自我完善。

爱默生非常肯定和赞赏儒家学说中个人道德的自我提升。但对于如何提升和完善个人道德,爱默生与儒家学说却存在分歧。儒家学说对人的关注点是处理人与人之间的横向关系,其核心思想是“仁者爱仁”。即要求人们做事要率先垂范,为人处世要推己及人,将忠君孝亲敬长慈幼一套伦理道德推而广之,主张人人自觉遵守,“其含义是克己而为的一种利他行为”。[4](P170)相比较而言,爱默生对人的关注点是个人本身,“世界不算什么,人才是一切,你自身中有一切自然的法则”。[1](P209)自立是爱默生哲学思想的出发点,也是他个人主义理论的中心环节,即拒绝外在所有权威力量,实现精神上的完全独立和解放。爱默生在其经典作品《论自然》开篇中就谈到“我们的时代总是依恋过去,我们为父辈祖先建立碑墓,这是一个立碑造墓的时代,而非为我们自己思考的时代”。[2](P60)可见,爱默生对当时社会意识和观念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反对那个时代人们的迷信,缺乏对个人意识的关注。他认为真正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的人,而并非是过去曾经活着的人。爱默生宣扬人的自立,提倡个人不盲目顺从外界权威,鼓励和创新个人独立实践活动,尊重个人独特性,个人要独立思考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等。

二、人与社会

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受身处社会动荡年代影响,主张德政,认为“德礼较之政刑高出一筹”,[4](P187)“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他认为行政和法律仅能使人生畏而不犯罪,并不能消除人的犯罪观念,如果用德和礼来感化,提高人民的道德水平,就可以使人自觉地消除犯罪观念。此外,孔子还提出先正己而后正人的思想,“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他相信在人们理想的社会中,个人只有不断的提高自我修养,才能达到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的社会大环境。19世纪中期,美国正经历着思想解放和社会变革浪潮,爱默生对儒家思想中关于个人在社会变革时期如何立身处世颇感兴趣。爱默生认为人类社会出现的问题仅仅通过改变社会制度远远不够,个人自身未经过革新,却试图去革新周围,社会不会从中获益。[5]他提出社会革新应从个人的自我解放和自我完善做起,个人的自立自修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源泉。

除了社会变革,爱默生对儒家“安贫乐道”的处世态度也表示认同。他在公开场合曾多次摘引儒家格言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大人而不失赤子之心”(《孟子·离娄下》)等都与爱默生“重义轻利”的态度不谋而合。爱默生并不排斥丰裕的物质生活会给人带来便利的观点,但他对人们一味追求社会物质化、利益化而引发的道德沦丧等社会弊病颇为担忧,认为“棉花可以差一些,人却应该更好些”。[6]爱默生最终在儒家宁静淡泊的思想里找到了与物质诱惑相抗衡的力量和观点。正如爱默生所言:工商业的进步和革新会随着社会进步被其他东西所取代,但道德思想却会保持美和力量,这将会在新一代人类的身上重塑“与其周围环境愈加和谐”。[2](P227)

儒家学说特别重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认为人是社会的人,人的本质在于他的社会性。其中人伦关系被概括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规范,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度强调人的社会价值,而非人的自我价值。但爱默生向来崇尚自立自信、个人天性,这种观点他并不赞同,而且很排斥。爱默生认为个性包含神性,个性就是人的全部价值。“除了自己的天性,没有一样原则对我来说是神圣的”。[7]因此,他宣扬所有阻碍个人天性解放的陈规陋习都应该被扬弃。此外,爱默生对于儒家的“孝悌”观也进行了选择性地吸收。爱默生也愿意尽心供养父母,但对于儒家格外重视的“三年之丧”等礼制却不赞同,他觉得不能因为别人的情绪而出卖自己的自由和力量,家庭关系固然重要,但不能阻碍个人独立和发展。[8]

三、人与自然

自然在中国文化中即指“天”,乃天地万物,自然生化万物,万物本自然。儒家学说继承了西周以来的天命观,将天视为冥冥中的最高主宰,进行人格化和道德化。“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大自然默默无语却衍生万物,乃大德也,因此天即是道德本原。“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上天赋予人道德,人只要不断完善自我就能正确解读天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而西方传统唯心主义自然观认为,自然和人类一样从属于上帝,并且人类能够征服自然。但爱默生并不赞同这种观点,他的超验主义自然观与儒家所推崇的“天人合一”观有不少类似之处。他主张用全新的眼光看待自然,自然是超灵或上帝的化身,上帝灵魂充溢于自然之中,人类的思想也受其滋润。他的名言“世界将其自身缩小成为一滴露水”就肯定了世间万物的统一性,而作为其中成员,人和上帝在本质上也是统一的。爱默生相信创造源于神圣的爱,他认为所有创造出的东西都是上帝之爱和智慧的表现形式。他赞颂人类理智思考的能力,坚信理智这种能力源于神力。他相信人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与上帝亲密交流,达到“神人合一”的完美状态。

“透明的眼球”是爱默生作品中最为著名的启示时刻,爱默生漫步在空旷的土地上,突然宇宙中的气流流过全身,成就了透明的眼球。“我空若无物,却看见了一切……我成为了上帝的一部分”。[2](P76)此时作为自我的个人不复存在,而是变成宇宙的一部分,与自然、上帝合而为一。这一自然观与儒家“天人合一”观都肯定了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辩证关系,也将人置于中心地位,强调个人修养和自我完善。

虽然爱默生的自然观与儒家学说的“天人合一”观很有契合之处,都强调人与自然辨证统一的关系,但两者对如何做到与自然“和谐相处”却相去甚远。在儒家学说中,作为“自然”代名词的“天”是极为抽象的概念,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神秘力量,主宰包括人在内的万物生灵,人的命运通常由天来决定,人只有顺应天命才能不断完善自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尧曰》),“君子属易以俟命”(《论语·尧曰》)等都体现了这一思想。这些思想都认为人的富贵、生死都是天意,作为君子,就必须知天命顺天意,安分守己,服从上天的安排。但这种被动的接受天意安排的观点并不为爱默生所赞同,他所推崇的个人主义思想就是要挑战西方传统的宗教思想,他希望通过解放人的个性,将人对神的一味依赖转化为内心与神的同一。他鼓励人的思想勿被世俗束缚,要实现自立自信。爱默生用“超灵”的概念把个人与自然联系起来,“超灵”存在于万物及宇宙本体,万物皆受“超灵”制约,而人类灵魂与“超灵”一致,因此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谁来为我界定个人?我看这独一无二的宇宙之灵有如此众多的表现,深感惊畏和欢欣。我看到自己融于其中,正如植物生于大地,我在上帝之中成长”。[2](P62)爱默生强调个人天性之中存在神性,人类只是上帝的一种存在形式,上帝才是人的灵魂所在。必须指出,爱默生的个人主义思想已经超越意识形态范畴,他把人的位置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充分肯定人的神圣性,促进人的独立,认为个人能通过认识自然和上帝而不断认识自我,超越自我。

四、结语

在先秦儒家学说的影响下,爱默生对东西方文化进行了选择性取舍,为其个人主义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通过分析发现,爱默生“以人为本”、“天人合一”等超验主义思想与先秦儒家学说思想有很大的契合度,可以说是先秦文化的继承和衍生。先秦儒家学说思想和爱默生个人主义思想都是强调人的地位和价值,以人为核心的世俗哲学,两者都坚信人性本善,通过自身努力和自我完善来提高个人综合能力,强调个人自立自修对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有着积极推进作用。两者都认为自然界的万物是一个庞大而统一的整体,积极倡导和谐统一的自然观。对比分析二者的联系,不仅有助于我们深层次了解爱默生的个人主义文化立场和中国先秦儒家文化的核心思想,更有利于我们掌握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异同,对跨文化语境下的沟通与交流具有一定的积极因素。

[1]钱满素.爱默生和中国——对个人主义的反思[M].北京:三联书店,1998.101-105.

[2]爱默生.爱默生集[M].吉欧·波尔泰编,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86-88.

[3]苏仲乐.爱默生超验主义与中国经典儒家思想的契合[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3):118-120.

[4]任继愈.中国哲学发展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76-80

[5]张媛.对个人主义的反思:爱默生VS孔子[J].南京师大学报,2012,(3):145-153.

[6]杨金才.美国文艺复兴经典作家的政治文化阐释[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3.

[7]爱默生.爱默生随笔[M].吉林:吉林大学出版社,2005.166.

[8]R.W Emerson.Sellf-Reliance in Selections[M].New York:Teachers College Press,1929.160.

安徽省2015年高等学校省级质量工程教学研究项目(2015jyxm495);安徽省2015年高等学校省级质量工程教学研究项目(2015jyxm498);安徽大别山职业教育集团2015年中高职衔接建设项目(zgzxm4)

赵静(1982-),女,安徽六安人,六安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高等教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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