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舆论动员与战时新闻教育模式的形成

2017-03-08 10:04
合肥学院学报(综合版) 2017年6期
关键词:抗战教育

胡 凤

(安徽省社会科学院 新闻传播所,合肥 230059)

1931年,抗日战争爆发。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抗日战争是一场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争取和捍卫民族生存权和民族发展权的解放战争。抗日战争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它把整个社会投入战争的烘炉中,用最进步的铁锤,驱使整个社会向新方向前进,而这样的进步速度,往往超过平时几十倍,或几百倍”[1]213。早在1939年,范长江就认识到“中国对日抗战一年半的过程中,中国传统的政治经济文化各种理论和实践的办法,都起了根本的变化”[1]213。这种变化和影响映射到新闻教育上,最显著的变化是旧有的培养模式已经不适应战争时代的需求,新的战时新闻教育在不断探索中建立。

和新闻事业一样,中国的新闻教育植根于本土,但受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新闻教育模式的影响颇深。“中国的报业固然走着英美路线,就是中国的新闻教育,也走着英美路线”[2]。正如当时的研究者古楳所言:“中国现在的教育不是‘土产’,‘不是国货’,而为欧美日本各国的‘舶来品’,这是大家都承认的。”[3]从培养模式上讲,新闻教育在早期基本上是秉承欧美,尤其是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开展的西方模式为主。这种模式强调“新闻本位”的思想,以培养尊崇客观报道的新闻记者为主要目标,认为记者是独立于社会政治政党之外的“第四种权力”。但是抗日战争爆发之后,这种模式培养出来的新闻人已经不能胜任战时需要,空前的民族危机面前需要符合中国实际的、符合战时舆论动员需要的新闻教育。

1 战时舆论动员对战时新闻人才的需求

全面抗战前夕,风雨如晦,抗战建国成为舆论共识,“全国一致准备应付战争,乃是上下应有的决心,应有的共同努力之工作”[4]。对抗日爆发要做的准备,马星野认为有三件事:“第一,是军事的总动员之准备,第二,是经济的总动员之准备,第三,是意见的总动员之准备”[4]。军事、经济和意见三个方面决定战争胜负,即“战争之胜负,取决于人力物力与宣传力”[5]。强调在这三种准备中,“宣传力又为推助物资动员与人的动员的动力所在”[5],直言宣传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而众多的宣传手段中个,新闻界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是被广泛认知的,报纸是表现舆论的工具是共识,“新闻纸是负有动员、组织、训练民众的潜在的基本任务的”[6]。后来的实践也证明了记者、报人在战时舆论动员中发挥了主力作用。尤其是战事新闻,主要都是战地记者承担。

抗战时期,幅员广阔的中国被军事和政治力量分割为国统区、敌后抗日根据地区和敌伪区,三个区之间,消息交流有限。被隔离在不同区域的读者,更希望通过报纸了解战事的进展,尤其是战争受害者的情况。对新闻宣传在抗战中的重要性的普遍肯定,一方面是媒介传播的意义本身,更重要的一面是与抗战爆发后的特殊国内国际情势相关。这个时候对新闻的信息量要求增大,同时,作为二战中太平洋战场上主战场,中国对日作战是具有世界意义的,因此,基于国际宣传的重要性以及争取国际同情和援助的重要性,对外传播也是新闻界重要任务。“可知今日报界之使命:对内为完成民族的有机的现代式国家之统一;对外为加强世界与中国之联系。故对内为指导作用,而对外为宣传作用。以求得自觉与世界共同之觉悟。于此吾人应注意者,指导须正确,宣传要敏捷,不追随,不作尾巴主义。”[7]16对外的宣传要敏捷,不追随,就是以自身立场,发表自己的声音,体现自己的国际利益,呈现抗战中中国人的表现,最终实现的是与世界共同觉悟。

此外,抗日战争时期,报刊还具备了把政治力量统一到抗战话语之中的任务。报刊是各方政治势力宣传政治观点、方针、政策的阵地。“新闻事业者是舆论的代表,而其所代表的舆论,实是种种政治集团的意见”[8],假如各个政治集团已都同意一致抗战的原则,并在事实上动员抗战,“那这成为各个政治集团喉舌的各个新闻事业者,就必须为抗战而运用其舆论的领导力,来领导全面抗战”[8]。实际上,在西安事变之后,国共两党在共同抗日上达成了一致,即一致对外,他们各自所掌握的新闻纸,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宣传抗日为主。

在实际的军事对抗中,新闻报道的功能不仅可以传播新闻消息,还有极强的战略功能:“在抗战期间,新闻事业者应站在比陆海空军将士更前一线,去做保卫民族的先锋。”[8]这种“先锋”的概念不仅有战前的舆论造势,也有战争中的战况传达,以报道整合民心,并鼓舞战士的士气,对实际的战斗有不可轻视的效用。然而,当时的新闻宣传力量,却和紧张的抗战情景不匹配。抛开新闻传媒的硬件设施如纸张不足等问题之外,仅报人自身的状况,也令人堪忧。“制作新闻纸的新闻记者,还没有把握这个神圣而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中心,对于这个战争的本质和现象。所以,它不但不能够积极担负起并且完成动员组织、训练民众的基本任务,也认识得了解得不够。”[9]这种认识不够,导致这些新闻记者“不自觉地散播着有毒的新闻和言论,动摇民众抗战到底的决心,摧毁民众‘最后胜利是我们的’信念,使民众对于抗战前途,发生莫大的疑惧”[9]。产生上述情况,一则我国报业尚不发达,报业规模和进化程度不足,新闻职业化正在初步进行中;二则战时的新闻宣传、新闻报道的方法和平时是有明显区别的。战时强调一致性,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比如要求“对于发布消息和发布言论的态度,赋予领导的权限,这样,在一个命令之下,全国新闻纸可采统一的态度,对于战时宣传效用,定有莫大帮助”[10]。甚至对新闻报道的内容和态度,可以建立在主管人商议的基础上,达成一致口径:“为求灌输正确的思想于报纸通讯社负责人,主管新闻政策的机关,应当经常的以座谈会或者研究会的性质,召集商讨,使一个问题,在发表之前,大家可尽量的讨论……”[10]大多数报人认为:“新闻事业为文化之一种,其使命须视国家,历史,民族之使命为何而定”[7]15,即新闻事业应当服从国家民族的利益和要求,必要时可以牺牲这个行业的原则和利益。

“在平时,报界的使命不外乎:第一,传达正确的消息,第二,建立公正的舆论”[7]21-24。到了战时,即中国报界自述中的非常时期,“除了前述两种使命之外还有着更重大的使命。当此全国上下一致努力于救亡图存之际,报界应当负起其特殊的使命。[7]21-24特殊使命就不仅仅局限于传达正确的消息和建立公正的舆论两条,而有着其他与战时状态相配合的其他宣传要求。这些要求是平时的记者培训和经验所达不到的,战前的院校新闻教育也达不到,甚至新闻业界和新闻学界的著名报人也达不到。而战时舆论动员不仅必须,而且有很强的急迫性,它应在战争前贯穿整个战争,在不同的时期,对不同的群体,还要采取不同的宣传策略。此时,在这一场全国性的舆论动员中,对战时新闻宣传人才的需求,特殊的宣传方式和宣传手段的研习,都需要新闻教育来培养。这个新闻教育,一定要有别于和平时期的新闻教育,无论是内容,还是教育方式,甚至对教育成果的要求,都有别于平时。基于此,中国新闻界在抗战这个大的政治历史事件下,开始了战时新闻教育模式的探索。

2 战时诉求推动院校新闻教育培养模式的转变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日军“有意识地以大学等文化教育设施为破坏目标”[11],1937年8月15日日轰炸南京后的两个月,日机轰炸61座中国城市。“被炸的高等院校有天津的南开,上海的复旦、同济,南京的中央大学和广州的中央大学等23所”[12]。这些被日军破坏的我国教育机构“大学、专门学校有二十三处,中学、小学不可胜数……日人之蓄意破坏,殆即以其为教育机关而毁坏之,且毁坏之使不能复兴……”[13]这种对教育机构的毁灭式破坏,迫使教育机构以非正常方式停办或者内迁。众多新闻教育机构在学校惨遭轰炸毁坏,或者日伪迫害授课无法正常进行的情况下,大多数直接停办。以上海为例,“上海的新闻教育机构大多数在全面抗战爆发前停办,除复旦大学新闻系、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外,坚持办学的大概只有圣约翰大学报学系”[14]。圣约翰大学在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也于1942年停办。

少部分有影响的新闻专业院校和综合性院校的新闻系都先后迁往西南地区。如上文中提到的而复旦大学新闻系和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就走上内迁之路。院校内迁从1937年开始,在短短一年间,全国就有50余所高等院校进行了内迁,且内迁活动是持续进行的,一直延续至1945年抗战结束。大规模高校迁移彻底改变了当时国内高校的地域格局,迁移也成为新闻教育机构在该阶段的一个显著特点。从全国局势来看,选择迁移的综合类院校除了复旦大学之外,还有燕京大学新闻系于1942年迁往四川,专科类新闻院校除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外,北平新闻专科先后于1943、1944年分别由京、沪迁往西南。其中,有的还经历了多次迁移,如复旦大学新闻学系先是由上海迁往重庆,在重庆再遇到轰炸,又继续迁移。这种被迫的迁移,时间非常仓促,许多学校来不及充分准备,且长途跋涉,许多书籍等教学基本设施都在转移中丢失,众多在校生和教师也在转移中被迫走散,新闻教育机构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停办和迁移带来的最明显的变化是抗战院校规模变小,新闻教育进入战时状态。抗战全面爆发后,即使坚持迁移的院校,原有的专业、课程数量、生源,培养模式等都发生了变化。以燕京大学新闻系为例,“一九三七年夏,卢沟桥事变以后,报学系又有岌岌可危之势”[15]90。首先,教师和学生的人数锐减。到一九三九年暑假为止,燕京报学系共有六十七个毕业生。[15]97这67个毕业生中,“迄一九三七年秋季,因为战事关系,学生只剩下十二人”[15]95,不仅学生人数减少,教员也只剩下两人,且只一个专任,另一个还是兼任。其次,在学生主修课程上,“报学系的功课在一九三一至一九三五几年中,量的方面,达到最高峰——十八门。由一九三六到现在,量数逐渐减少到九门(毕业论文在内)”[15]93,主修课程减少了一半。显然,抗战的全面爆发,导致新闻教育资源和新闻教育机构极不稳定,传统的学院式的新闻教育、职业教育模式实难进行。此外,1938年以后至抗战胜利,新闻教育机构多以短训的性质出现,鲜有系统性的综合型新闻教育机构出现。这些短训性质的机构存在时间都比较短,据相关统计,他们存在时间很少有超过一年的。[16]

除了规模和培养模式的显著变化外,新闻教育机构的培养内容和对象也发生了明显变化。此前的新闻教育是以培养精英式的新闻人才为目标。仍以燕京大学新闻系为例,该系主任刘豁轩曾标明新闻学系办学两个目的:“为造就领导的报人,使能改造报纸现状,促进报业发展,以期实现报纸在现代社会之崇高使命”;“为造就适合于高尚的职业环境之报人,使其所学切合于报业之需要”[15]106。全面抗战爆发之后,基于宣传性、实用性人才的需要,燕大新闻系成为新闻教育的急先锋,燕京大学的新闻系,是国内代表性的新闻教育机关,“在这个国难严重期中,梁士纯先生等把新闻系同学努力的目标,转到宣传方面,这是非常合乎国家需要的。”[4]这种培养目标的转变,也可以通过学生开设课程的变化表现出来,除了主修的课程减少以外,课程的种类也根据战时需求进行了调整,先是于1935年,“因添设应付国难的实用宣传学,新闻评论等课程”[15]94,后“又添设报纸翻译一课……”[15]94实用宣传和报纸翻译显然都是为迎合抗战中战时对内和对外宣传需要的。

其次,在培养方向上,新闻教育开始鼓励培养一些专门性、特殊性的新闻人才服务抗战。宣传总动员的目标非常明确,即“无非是团结全国人民之意志,一致对外,即取得同盟国家与中立国家之信任与同情,动摇敌国人民之士气与军心”[4],这个目标的确立,显然是认识到了宣传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对宣传在抗战中的力量达成共识,“然则欲有力量,须有行动,行动有力须要组织,组织成功端视训练。新闻教育,正应此需要,而训练特殊报人”[7]16。所谓的特殊报人,就是掌握着宣传技术的报人。在抗战爆发之时,对报人“特殊技能”的培养是紧迫之事。此时,普通的记者不仅从掌握的技能上,尚不足应付抗战,仅在数量也是巨大短板,受日军围剿轰炸影响,报业急剧缩减,现存的报人显然不足以应付抗战宣传。

因为抗战这个大的政治环境和生存环境的变动,许多专门性的新闻人才,如技术领域的电报、摄影、无线电、宣传片制作等,比如外报翻译、情报侦察、外媒外刊解读等特殊技能,都被突显出来。这些特殊的技能,在抗战宣传中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要人民一致地仇恨着敌人,听着战时政府的指挥,对于战事前途抱着乐观之希冀,那么他们务必首先知道了战争之目的,及战争进行的情形”[4]。这些宣传手段,不仅仅服务于报界,也是服务于整个宣传界的。从工具属性上来说,帮助民众了解“我们的土地是那样广,我们的人民是那样中国”,电影、报纸和无线电就成了重要的传播工具[4]。而对电影、报纸和无线电的使用都可以通过新闻教育培训的方式掌握。综上,抗战解构了传统意义的培养精英知识分子的新闻教育目标,转而偏向实用性的新闻宣传人才。这种偏向,一直到战后,才逐渐扭转。在政治局势和新闻事业的动荡变化中,新闻教育受到了严重影响,无法按照正常的发展步骤扩大规模,提高培养水平,建构现代化的新闻教育模式,但是却推动了中国的新闻教育开拓新的领域和方向。

3 “战时新闻教育”与新闻短训班的兴起

内迁后新闻院校开展的新闻教育显然属于战时新闻教育范畴。战时新闻教育传播战时新闻学的学理思想,不主张新闻本位,更加尊崇服务抗战,其速成、实用、密切联系时局、以宣传为主导等特质,确定了它是一种特殊的新闻教育模式。这种特殊的模式,取决于军事冲突状态下战争和教育的关系。袁哲在《抗战与教育》这本抗战小丛书中,给“战时教育”明确定义:“战时教育乃是一种适应战时体制或战时状态,而促进民族社会之成员的身心发展,藉以培养战时所需之国力的工具,也可以说是一种民族解放战争的利器”[17]11。认为这个战时教育应该是“适应战时整个体制之需要,而以‘抗战’为其最高目标的教育。凡不以‘抗战’为最高目标而与战时整个体制相分离之教育,如过去之平时教育者,自应加以澈底之改进”[17]1,强调教育必须适应战时状态做出相应调整,且作为工具为抗战服务。

进入全民族抗战阶段后,“国民政府从‘抗战建国’的基本国策出发,很快确立了‘战时应作平时看’的教育指导方针,并通过制定一系列教育政策和应急措施,力求使战时教育体制得以正常运转”[18]。此时教育进入战时状态,成为配合抗战、联系抗战的文化事业的组成。对于新闻教育机构而言,新闻学科作为对社会事件反应快速、干涉力强的社会科学,“新闻教育受到朝野一致的重视”[19],受到抗战的影响更直接也更明显。抗战全面爆发之后,战时新闻教育形成了两个教育体系,一是传统的院校教育,传统院校教育配合抗战做出的主修课程、培养模式等方面的转变;另一个是战时特点更为鲜明的短训班。新闻人材养成的短训班,在当时形成了自上而下的体系。院校新闻教育机构面临迁移中的整顿,规模有限。新闻短训班作为以战时新闻教育为主的新闻教育机构渐被普及。

首先,从抗战宣传的传者来看,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日益严峻,抗战中的全国报人一方面要履行自己的使命“报道并解释各种新闻,诱导社会对战争的正确舆论;从而鼓吹和加强全国同胞的抗战情绪”[20];另一方面面临的实际情况是“……敌人气焰高涨,敌机到处轰炸,连报纸都要作‘游击战’的今日”[20],个人学习和进修几乎不可能。这种鼓动民众和残酷现状中记者对学习的需要,也是开展战时新闻教育的推动因素,因此舆论呼吁“政府应该多注意到报人在战时从事进修的困难,从而设法自百难中成立若干训练班式的新闻学校”[20]。其次,从政治层面的考虑,也需要短训类的新闻培养机构出现。此时的宣传要紧跟国家的宣传政策,有很多时候涉及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短训类新闻培训机构,尤其是国共两党成立的培训机构,更容易紧跟形势,传递相应的宣传政策。在这些诉求下,短训类新闻教育机构就应战时之需要就出现了。这些短训班具有自上而下的“树—杈”结构。当时,“在艰苦中不断作育人才外,各对方政府或党部,亦有感到新闻人材的需要,而在省训团中特设专班训练者,如福建、浙江、江西等”[19]。同时关于新闻专训班,有明确的行政规定,国民党二届参政会对扩充新闻宣传人才的建议,第一条便是“由政府设立战时新闻记者训练班,分别定期召集全国新闻记者实施军事政治等各种训练”[19]。这种新闻短训的方式,其实在全面抗战爆发之前,已经有计划和实施。“记得在抗战开始以前,中央方面,已有调全国记者加以训练之计划,江苏省政府,业已调全省新闻记者训练过”[21]。在国民政府中央文化事业计划纲要中,也有“由中央注意新闻人材之训练”的明确规定。为实施这个规定而订立的新闻事业改进方案草案中,第三条规定即是“设立短期新闻人材养成所,以迎合当前之需要”[19]。

短训类的新闻教育机构力求“培养大批在纵的方面有高度的政治水准和知识水平,在横的方面有丰富的新闻学修养的健全的新闻人才,对敌人作有力的新闻战”[9]。这些以抗战为宗旨的新闻院校或新闻培训班,除了政党直接领导的培训机构外,还有一部分是以新闻组织等团体为主办机构的,如“中国青年记者学会”一系列的战时新闻工作讲习班、其香港分会1939年创办的香港中国新闻学院都是典型代表。在香港中国新闻学院的招生简章中明确指出其办学宗旨是“养成健全之新闻工作人员,适应战时新闻事业上之需要”[21]。由新闻团体组织开展新闻教育,在当时是达成多方共识的。在全面抗战爆发之后,为了确保新闻抗战救国使命的完成,战时新闻学者积极制定战时新闻政策,任毕明就提出了制定政策的十二项具体办法。其中包含如下几则:“统一全国新闻团体组织,至少要求步调一致”;“各地新闻者组织政治研究机关”;“政府资助全国新闻业者活动……”“由政府与新闻业团体,共同组织新闻政策研究机关,经常讨论重要问题之宣传政策,及解决方案”[22]25-26;“设立完善新闻教育机关;推行新闻教育”[22]17;等等。任毕明提出的这几项办法中,提及了统一全国新闻团体组织、各地新闻者组织研究机关、政府与新闻团体共同组织新闻政策研究机关以及设立完善新闻教育机关若干项,显然是从基层到中央,都是将新闻事业、新闻教育与新闻团体联系在一起的,无论是政治研究还是新闻政策研究,都属于新闻教育的一方面。马星野也建议“在政府当局补助之下,由新闻界组合,或新闻学术团体,举办战时记者训练班”[23]。将新闻团体与新闻教育联系在一起,甚至由新闻团体来担任新闻教育的主体,在当时的学界和政界是有共识的。无论是政党等政治主体还是新闻团体,他们举办的新闻短训班,目的都是为了培养适合抗战的新闻人才。据粗略统计,在抗战期间共成立了33家新闻教育机构,有20余家均为短训类新闻教育机构。固然这些短训班,“或以期间太短,师资不足,收效未宏”[14],并不能完全承接抗战爆发前新闻教育的功用,但它们的存在使得“新闻教育的不成冷门,对中国新闻教育的前途,我们就很可乐观了”[14]。

4 结 语

“抗日建国”是近代社会变迁的重要历史主题。按照哈贝马斯对学术与政治之间关系的三种模型(决断论、科技行政及实践论)[24],战时模式应该属于决断论。在这种历史情景下,具有强烈意志的领袖,通过具备事实信息且受过专业训练的学者贯彻其意志,再加上制度上的建构以确保意志的准确下达,公民只能在技术上执行领袖的意志。对日战争的爆发,导致新文化运动和五四以来一代文化人的学术路径、教育路径、对政治和治学的关系的勾画遭到质疑和颠覆,也催生了中国新闻学上新的新闻时代。在这个新的时代,“抗战建国纲领是今天中国政治总纲领”[1]215,新闻专业主义的发展路径、客观报道的原则、记者第四种权力的身份都在抗战建国政治总纲领的指引下,受到了质疑和一定程度的颠覆。新闻记者成为斗士,新闻工作成为舆论宣传、动员民众的利器,对于政府机关而言,“它是一个很普遍的参政机关,又是一个经常的政治情报机关,和有力的策动机关。”[23]17在这种媒介被政治导向所决定的语境中,中国的新闻教育也更加偏向功用性和政治性。战时政治环境必然地决定了新闻教育的培养主体、培养对象、培养内容和效果评定都有自己的模式。从这个意义上说,抗战以强压的方式,借助政治、军事手段,推动了新闻教育,尤其是新闻职业教育的转型中发展。战争作为强而有力的外在条件,用强压的手段改变了中国新闻教育的走向,综观此前西方的新闻教育,没有前例可以借鉴。中国新闻教育在初步发展的阶段,就因为抗日战争,而不得不探寻建立适应抗战的新型教育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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