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人为:环境史视野下的云南生物灾害及应对研究

2017-03-11 15:09袁晓仙
文山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物种云南生物

袁晓仙

(云南大学 西南环境史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91)

自然与人为:环境史视野下的云南生物灾害及应对研究

袁晓仙

(云南大学 西南环境史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91)

生物灾害是生物在自然条件变化和人类活动互动干扰之下,对自然界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经济系统造成严重损失的灾害。环境史视域下的生物灾害突破以人类利益为中心的传统灾害史观,将生物物种、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经济系统作为生物灾害形成的致灾环境要素和承灾体系。云南自然生态系统的独特性是有害生物生存繁衍的基础条件,人类社会经济体系的外部干扰则加速了生物灾害的蔓延。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具有整体性,生物灾害的因果联系必然给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造成巨大损失。全面分析云南生物灾害的成灾因素和灾害影响,加强边疆生物灾害防治,维护边疆生物安全,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抉择。

云南;生物灾害;生物物种;自然生态体系;社会经济体系

云南是生物灾害重灾区,因其独特的自然地理条件、多样的气候水热资源、立体的地形地貌特征,为各种有害生物的生存繁衍提供适宜栖息地。而边疆欠发达地区的防治技术和缺乏全面规范的引种加剧生物灾害的蔓延。当前学界对云南生物灾害的研究侧重于从灾害学、林业、农业、检疫学等视角对入侵植物、入侵动物的类型及其对农业、林业、水生生态等的灾害影响;而对生物灾害与生物入侵的关系、微生物和本土物种可能引发的灾害尚缺乏全面探讨。基于此,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详前人所略,系统地探讨云南生物灾害的概念及内涵,两大致灾体系和承灾体系及其应对措施等相关问题。

一、生物灾害的概念及内涵

全球化时代互动交流日益频繁,不同地区人类社会活动的交流加强,非人类自然界生物的交流也不断扩大。人类活动的干扰、有害生物的传播、流行病蔓延等使基本食物链发生变化,进而导致来源于不同地区的生物混合集群,在世界各地引发严重的生物灾害。

(一)关于生物灾害定义的探讨

生物灾害与生物入侵两个概念容易混淆,需厘清两者的定义及内涵。生物入侵是入侵种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引发灾害的现象,但生物入侵绝不等于生物灾害,本地物种也可能引发灾害。达俊良[1]、陈毅锋[2]等强调人类活动是导致生物入侵的主要因素,生物入侵通过对食物链的影响改变原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并对人类社会造成经济损失,甚至对人类健康构成威胁。可见,生物入侵是生物灾害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构成生物灾害的主要原因和内容,但生物灾害的致灾因素及承灾体远比生物入侵要广泛。灾害学界将生物灾害归属自然灾害,是由病源微生物引起的各类传染病及有害植物、昆虫和害兽引起的各种灾害,包括动物灾害(如虫灾、蝗灾、鼠害);植物灾害(如凤眼莲、紫茎泽兰);危害人类及畜禽的传染病(如流感、肺结核、疯牛病、口蹄疫等);还包括物种引种失误对生态平衡造成的损失。[3]张国庆从受灾体和灾源体的角度出发,将生物灾害的范围扩展至自然界生态系统和人类对生物灾害的影响,即“某种生物种群数量突然增加,导致其所在的生态系统失衡,并超出该生态系统自身恢复能力,从而对人类的生产生活环境、财产甚至生命或健康造成损失”。[4]

综上,生物入侵是生物灾害产生和扩散的主要原因和形式,引发生物灾害的物种种群是多元的,包括入侵种和本地种。生物灾害不是绝对的自然灾害或人为灾害,而是生物在自然条件变化与人类活动互动干扰之下,对自然界生态系统和人类生产生活造成严重损失,打破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发展状态,并对人类生产生活及生物界公共健康造成严重威胁的灾害。

(二)环境史视域下的生物灾害

复杂性意味着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复合生态经济系统内部的异常状态和运动是生物灾害的主要表现。生物灾害是系统内除人类之外的某一生物种在数量和种类上的激增,强占了其他生物的正常生态位,打破食物链和食物网维持着的自然生态系统内不同物种在数量上的协调稳定,甚至使其内部的自我更新和修复功能丧失,从而对生物界和人类社会造成严重影响。而导致某一生物种异常激增或锐减的原因,既有赖于自然界为其提供合适的生存空间,也源于人类不合理的干预。整体联系和系统联动构成生物灾害发生和演变的主要内容。复合生态经济系统中任何一种要素的变化都会引起其他要素的一系列变化,从而导致系统整体的变化。生物界的生物种,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和病毒等,每一个生物种的激变都会引发生物界联动的反应,甚至会对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经济系统产生严重的危害。生物种、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经济系统共同构成生物灾害的致灾环境要素和承灾体系,其特性要求人类必须全面分析其成灾因素和灾害影响,才能提高预防应灾能力。

环境史强调人是自然界的生物个体或物种之一,以自然界中所有生物物种及其环境为研究对象,而自然环境相互关系史、人与自然关系互动史,以及人类系统和自然系统的互动等是环境史研究的主要内容。[5]因此,环境史视域下的生物灾害研究以灾害学、生物学、生态学和生物安全学等为基础,力图突破以人类利益为中心的传统灾害史观,以整体史观和生态史观探析生物灾害形成的串发性和并发性灾害链,将生物灾害的产生、演变和影响共同纳入到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经济系统所组成的复合生态经济系统中,并探讨三者之间的互动演变关系。

二、云南生物灾害频发的原因探究

环境史研究以生态学为基础,运用生态整体主义史观探讨人与自然界的互动及其影响,而生物灾害是人与自然界互动的结果,其产生的原因离不开人类社会经济体系和自然生态系统的联合互动。云南是生物灾害的重灾区之一,其独特自然地理生态体系是生物灾害产生的基础条件,而人类社会经济体系对生物界的过度干扰是生物灾害扩散发展的外部力量,两者的联合互动共同构成生物灾害产生、扩散的两大致灾体系和承灾体系。

(一)云南生物灾害暴发的基础条件

首先,云南独特的立体气候和复杂地理为有害生物提供天然便利的自然通道和良好适宜的生存环境。云南地处西南边疆,西南季风和跨境河流为有害生物的入侵提供自然通道,如飞机草和紫茎泽兰是借助风力由缅甸、越南自然传入云南的恶性杂草。云南生态环境的湿度、阳光、温度、营养等物理因子和环境异质性优越,既利于生物多样性生长,也有利于有害生物扩散、蔓延,并引发生物灾害的可能性极高。如紫茎泽兰成灾面积达24.7万平方千米,而4~5年生的紫茎泽兰有15~20个生殖枝,每个枝条平均有1 250个花序,每个花序平均含花70多个,1公顷建群的紫茎泽兰一年可生产65.7亿多个瘦果;每粒种子重约50微克,小如尘土,生有冠毛、随风飞扬、传播遥远、繁殖极强,能在退化的生态环境中迅速入侵。[6]6该植物强大的繁殖能力使其他生物失去生存空间,其有毒物质抑制其他作物生长,牲畜误食可引发死亡。飞机草长到15厘米或更高时会放出化感物质产生异株克生作用,抑制临近植物生长;其叶有毒,昆虫拒食,家禽牲畜或人等碰触其叶可中毒。

其次,云南物种多样性和生态脆弱性并存,有害生物一旦爆发将对生物多样性的种间平衡造成极大破坏。云南的山地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丰富,却有典型的高脆弱性、低承载力特征。生物多样性是指生态系统中物种资源丰富,但每个物种的种群小数量少,对生境要求特殊,生态功能的专一性很强,分布局限;食物网结构简单,甚至仅构成单一的链状结构,抗干扰能力较弱。“当食物链某一环节因物种丢失或其他原因发生断裂时,常常会引起一连串的不良反应,导致与之相关的小种群物种容易丢失,因而在许多情况下物种多样性高的生态系统相对要比物种多样性低的生态系统稳定性差。”[7]169而云南三分之二以上的生态系统处于热带和南亚热带区域,在湿热环境下,热带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的速率很快,系统对环境变化和外部干扰的敏感性很强。在热带和亚热带气候条件下的人工生态系统中,生物多样性简单带来稳定性下降,人工纯林或单一种植的作物抗病虫害能力大大低于混交林或多样化种植模式。尤其当引入外来物种时,这个物种极有可能因为没有天敌成为优势物种,对当地的环境功能造成极大破坏,这种脆弱的平衡一旦被打破,生物多样性体系就将崩溃。西双版纳地区的伐林植胶区是生物灾害重灾区,薇甘菊、紫茎泽兰、水葫芦、飞机草等恶性杂草丛生,福寿螺、蔗扁蛾、松材线虫等恶性害虫对农林业破坏严重。

(二)社会经济发展加速生物灾害扩张

生物界的“外来”概念不以国界而以生态系统定义,在异于本地生态系统中生存繁衍的物种借助人类活动穿越物理空间障碍进入新的生态系统中建群、繁衍。当前,云南的生物灾害很大程度上主要是人为有意或无意引进外来物种,盲目扩大种养殖规模,而又疏于科学防治管理,造成环境管治中的生物防治也引发新的生物灾害。

1.缺乏生态学知识的管理和盲目扩张

引进外来经济物种是发展经济,但管理不当则造成严重的生物灾害。以水产养殖业为例,非洲大蜗牛和福寿螺等是有意引种养殖的水产品,其逃逸为野生后危害水稻和其他水生农作物,并扩散至天然湿地,对当地水生贝类、水生植物产生威胁,福寿螺还是卷棘口吸虫、广州管圆线虫的中间宿主,扩大水产养殖业的传染病流行。[8]云南引进“四大家鱼”(青鱼、草鱼、鲢鱼、鳙鱼)等经济型外来鱼种中带进麦穗鱼、鰕虎鱼、新银鱼和间下鱼等新物种,这些非经济鱼类体型小、性凶猛,生命周期短,种群繁殖速度快,在滇池、洱海、星云湖等迅速发展成为优势物种。这些鱼种与土著鱼类发生食物与空间竞争,还大量吞食土著鱼类所产的卵,造成土著鱼类数量减少,种群衰退甚至绝迹。[6]119类似的还有食蚊鱼、巴西红耳龟、奥里亚罗非鱼、莫桑比克鲱鱼、尼罗飞鱼等外来鱼种。

另外,引进外来树种是为改良生态环境,但其面积不断扩大到自然或半自然地区,影响和干扰当地生物多样性种类与生态系统功能。如“桉树等速生树种占用大量的水资源,致使地下水位下降,同时会吸收更多的营养物质而使土地贫瘠,强烈地排挤本土物种的生存空间,导致本土生物多样性逐渐丧失,引起原有景观生态不可逆的改变”。[9]云南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区大面积扩种橡胶,伐林垦殖使天然森林覆盖率从70%~80%下降至34%,单一化种植导致森林涵养水土的功能降低,植胶区的水流失量是同面积天然森林的3倍,土流失量是同面积天然森林的53倍。[10]而且植胶区的气候正从湿热向干热转变,如景洪市的雾日从年均165天降至年均40天,[11]水土流失和干旱加剧导致植胶区旱期断水,一些村庄甚至搬迁另辟水源。

2.有害生物伴随人类活动入境且疏于防治

薇甘菊是世界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普遍恶性攀援藤本植物,20世纪90年代随经济贸易活动增长从珠三角扩散到云南各地,具有超强繁殖能力,对于6~8米高的天然次生林、人工速生林、经济林、风景林等几乎所有树种都有严重威胁,运用攀援覆盖限制光合作用以及分泌毒汁抑制其他植物生长使成片树林枯萎死亡。云南热带亚热带地区的香蕉、荔枝、龙眼、野生橘等灌木和乔木等都受其侵害,原有植物物种多样性丧失,直接危及本地鸟类和哺乳动物的生存。豚草也是恶性杂草,其吸肥能力强,使土壤干旱贫瘠,其至少含有10种以上的倍半萜内酯且均有克生作用,对谷物和蔬菜有抑制效应。豚草花粉是人类“枯草热”或“花粉热”的主要病源,引发过敏性鼻炎和支气管炎哮喘等变态反应症。一株草每天可散布100万粒花粉,每平方公里的豚草在秋天可产生6.2吨花粉,而1%克就可诱发人的变态反应,其有毒花粉只有20微米直径,其引发变态活性含量的物质占90%以上。[6]95

大多数作物病虫害寄生于引进种而扩散到云南各地。如苹果面蚜和冠瘿病寄生于苹果树苗,油橄榄孔雀斑病和油橄榄肿瘤病寄生于油橄榄,泡桐丛汁病寄生于兰考泡桐,白鹅蜡蝉、松针红斑病、犁锈病杨干透翅蛾等都是寄生于引种苗木而传入境内,对农林产业造成巨大损失。可见,任何一种生物种都不是单一的存在,寄生于其中的微生物病菌和细菌也是该生物种生态状的一部分,绝对地分离寄生生物与寄生主体很难实现。因此,在引进物种时需用生态整体观的思维评估其可能携带的生态风险,进而提前预防控制才能减少有害生物扩散。

3.缺乏有效监管的化学防治和生物防治

农林业中严重依赖化学农药防治病虫害和鼠害等是当前云南化学防治生物灾害的主要手段。据调查,云南省年均消费的农药有40%~50%用于经济作物,30%~40%用于蔬菜,20%用于粮食作物[12]。长期使用化学农药直接影响土壤和水源生态,不仅危害人体健康,而且制约生态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引入有害物种的专性天敌是生物防治的主要手段之一,但往往适得其反。原产于新几内亚的三层扁虫专食非洲大蜗牛,云南于2001年将其引入以防治大蜗牛,但该虫也食其他软体动物,其蔓延和扩散对软体动物的危害极大。印楝素和除虫菊作为植物源生物农药产业进行开发,其种植面积遍布云南干热河谷地区和湿热地区试种,成为目前世界人工种植印楝纯林面积最大的地区。但是印楝提取物所含的生物活性物质组成成分复杂,对昆虫及哺乳动物的生物效应包括驱散、拒食、死亡、生长发育受阻、产卵率下降及不孕不育,使部分物种丧失生长环境。

有机动态连锁和整体互动是自然界各要素彼此联系相互依存的前提。云南自然生态系统的各环境要素为有害生物提供适应生存的自然条件,而人类有意识无意识地缺乏生态学知识的频繁干扰则加剧生物灾害的爆发。内外联动的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经济系统形成了生物灾害发生的两大孕灾环境体系,必然也承受生物灾害对两大体系的影响。

三、生物灾害对云南自然生态体系和社会经济体系的危害

某一生物异常变化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是环境史研究的重要内容,生物灾害对复合生态系统的影响体现环境史的生态整体论思想,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脱离自然而存在,也没有任何生物不受自然界变动的影响。云南各类生物灾害源种类多、来源广泛且复杂交错,其危害涉及整个生物系统,生物灾害呈逐年高发态势,致灾面积广,对自然生态体系和人类社会经济体系造成严重危害。

(一)自然生态体系失去平衡性和稳定性

自然生态体系的平衡稳定有赖于各生物因子的有序排列和食物链的良性互动,某一生物因子的异常变化引发的生物灾害可能导致整个生态系统失衡和生物网断裂,造成生物污染、生物多样性锐减和生态系统失衡。

1.生物污染和生物多样性锐减

某一生物种的爆发意味着其个体数量急剧增加,强行占据其他生物正常生存的生态位。如凤眼莲的茎萌蘗速度快,可使植株呈几何数量级增长。冬季叶片枯萎死亡,茎可顺利越冬,翌年春季分蘗形成新的植株。凤眼莲有性繁殖时,一枝花大约产生300粒种子,疯长成灾布满1 000平方千米的滇池水面,严重破坏水生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使滇池主要水生动植物84种仅存30余种。[6]18同时,某一生物种的爆发可通过压制或排挤其他物种的方式改变食物链或食物网络组成及结构,导致生物多样性减少;而入侵种与本地种杂交则造成遗传污染和遗传侵蚀,降低本地种的遗传多样性。如红火蚁肆虐对使本地蚂蚁生物多样性降低70%,使蚂蚁个体数减少90%以上,甚至将本地蚂蚁驱逐出境。[6]20小火红蚁能进攻脊椎动物,并能使许多孵化中的小鸟死亡。恶性草假高粱通过生态位的适应性竞争使作物减产,而且是多种病菌微生物和害虫的寄主,该种子与同属物种杂交则成为变态草。

2.人类盲目扩种单一化种植导致生态系统失衡

以云南桉树和橡胶树的单一化扩种为例。桉树林的植物多样性低于马尾松或椰树林的植物多样性,桉树连栽改变群落的物种组成及特征,使植物多样性减少,对土壤养分的负效应可导致0~20厘米土层的土壤养分全面下降,使土壤的pH减少、土壤酸化,而酸性土壤会抑制有机物质的分解。[9]60桉树在生长过程中需要吸收大量养分构成速生的物质基础,如果不施肥,必将造成土壤养分亏损。橡胶树“通过根系吸收大量水分,并在体内组织间运输,最后通过木质部的导管运到叶片,并通过叶片上的气孔散失到体外的过程,叫做蒸腾作用。橡胶树的树冠大,叶片多,蒸腾作用的需水量大。据华南热作研究资料,一株7龄的橡胶树,年蒸腾耗水量达9吨,一株20龄的大橡胶树,年蒸腾量耗水量竟达14吨以上。”[13]303云南西双版纳大面积扩大橡胶种植面积导致土壤水源涵养功能降低,出现水源减少,地下水位和河流水位下降,小河道干涸等普遍现象。

有机生态整体论指自然界各生物是相互联系,彼此依存的整体,如食物链和食物网关系。生物多样性锐减导致复杂食物链和食物网断裂和混乱,间接导致食物链上各生物种的濒危消亡。云南已经消失的动物中兽类有4种、鸟类8种,两栖类1种,鱼类1种,即爪哇犀、苏门犀、华南虎、藏酋候,滇池蝾螈、异龙中鲤等。而处于高度濒危的动物种有59种,处于高度濒危的高等植物种类到达30多种不等。[7]179-180

(二)社会经济体系的可持续发展受阻

云南生物灾害波及人类社会经济体系各方面,对农业、林业、水产业和畜牧业,以及人类健康和社会经济造成巨大损失,严重制约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1.云南农业生物灾害呈逐年总体偏重的高发态势

农业生物灾害指病、虫、鸟、兽、草等引发的作物灾害,有害物种涉及入侵种和本地种中多种动植物和微生物真菌、细菌等。1990年受灾面积7 336万亩,比1971年的1 326.7万亩增加5.5倍,约3.8%的有害生物造成直接经济损失约10亿元,占全省直接经济损失的2.7%。云南省有确切文字记载的农作物生物种群有8 000余种,对农业生产危害严重的约300余种,生物灾害对粮食作物危害的损失率在2.52%~11.21%,年均损失率为5.56%,损失率大大超过粮食增产速度。而经济作物的损失率更高,高达10%以上,甚至个别地区有绝产失收的情况。[14]2012年农作物病虫害使受灾面积达234平方千米,绝收面积140平方千米,农业经济损失达2 750~3 277万元,22.4万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1.1亿元。[15]2013年农业生物灾害受灾乡镇55个,受灾面积14.85平方千米,绝收面积430平方千米,19.00万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0.47亿元。2015年全省农作物病虫害面积达926.7平方千米,直接经济损失4.02亿元。[16]其中, 马铃薯晚疫病、水稻纹枯病、水稻条斑病菌、甘薯酸霉病菌等微生物入侵种比重不断上升,但本地的微生物、病毒引起的病害,如水稻细菌性条斑、玉米霜霉病、马铃薯癌肿病、大豆疫病、棉花黄萎病、柑桔黄龙病、柑桔溃疡病、木薯细菌性枯萎病、烟草环斑病毒病、番茄溃疡病、鳞球茎茎线虫病等构成云南农业生物灾害的致灾主体。

2.云南林业生物灾害呈现持续性频发态势

林业生物灾害指有害生物打破森林生物种群之间的平衡关系,强占生态位,使森林生态系统丧失自我恢复和更新的自然生产力,导致森林物种多样性减少、病虫害流行、植被覆盖率降低等,而单一人工森林难以涵养水分,使气候干旱,入侵种对森林的破坏则被称为“不冒烟的火灾”。云南西南林区是我国面积最大人工林,其抗病能力较天然林差,尤其是人为扩种单一经济林,导致生物多样性锐减与生态系统失衡,并引发森林居民、自然资源保护、水资源管理和其他诸多方面的矛盾。其中,砍伐天然林以大面积种植单一的橡胶、桉树等人工林,极大地破坏了天然森林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每砍伐一棵树就相当于毁掉一个小生态系统,不是再种3~5棵或10棵树所能补偿的。对于森林生态系统的健康与持续性,特别是对生物多样性而言,其主要危险并非只是伐木本身,还包括随后的植树造林,可能出现因外来入侵物种侵袭而蒙受巨大损失或不可逆的景观生态改变。”[6]40据统计,2014云南省林业生物灾害面积2 201.2平方千米,其中,经济林病害288.9平方千米,虫害2 440.3平方千米,鼠害32.2平方千米,食叶虫害27.9平方千米。2015年共林业生物灾害面积约4 624.3平方千米,其中,经济林病害824.3平方千米(较2014年同比增加113.15%),虫害3 650.7平方千米,鼠害39.4平方千米,有害植物109.9平方千米。其中,以薇甘菊为代表的外来有害生物对经济林病害增加110%以上,经济林虫害增加80%以上。[15]

3.微生物传染性疾病严重危及人畜健康

云南相对落后的生物防治水平和检疫制度,使高度危险性有害生物呈点状跳跃式扩散趋势,微生物细菌和病毒大多以有害生物为寄主作为传播病原体的媒介,一旦寄主范围扩大,可能会造成大范围的疾病流行,严重影响人类的健康和生存。云南典型的动物源细菌性疾病属人兽共患病,如鼠疫、土拉菌病、炭疽、梭状芽孢杆菌病(破伤风)、葡萄球菌病、链球菌病、结核病等。多种食物媒介是导致细菌性疾病爆发的主要原因,如肉、蛋、奶、面包、谷物、水果、蔬菜等都是媒介,而污染的水源也可能导致疾病爆发流行,如血吸虫病、疟疾、各种消化道传染病,云南巍山县和洱源县等地的血吸虫病流行以扩大病菌和细菌源寄主的方式传播,给人畜健康带来巨大威胁。此外,云南主要的病毒性疾病如腮腺炎、口蹄疫、狂犬病、黄热病、病毒性肝炎、流行性乙型脑炎等,以及新型病毒,如SARS病毒、HIV病毒、埃博拉病毒、艾滋病毒等严重威胁人畜健康。而普遍的禽—猪—人流行性感冒,其流感病毒宿主有人、马、禽类、猪,云南各地独特的农业生态模式可能为新型流感病毒基因的重新组合提供便利条件。这些疾病在动物间广泛传播,通过各种媒介和途径在牲畜和人类中流行爆发,哺乳类家畜的隐性感染率很高危害畜牧业生产,对人类健康造成极大威胁。

生物进化学表明任何生物的定居、建群和扩张都需要一定的周期,而生物灾害的形成也呈现突变和渐变的演化过程。云南自然生态系统的独特性为有害生物提供突变的基础条件,而人类过度的资源开发和盲目扩大单一经济物种的种养殖规模则提供渐变的可能性。反过来,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系统的整体性和生物灾害的广泛性、扩张性以及难以控制性必然使复合生态系统成为生物灾害的承灾体系,危害生物界和人类社会。

四、云南生物灾害治理和预防的可选择性路径

云南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内与西藏、四川、贵州、广西4省(区)交界,外与越南、老挝、缅甸3国接壤,和泰国、柬埔寨、孟加拉、印度等国相距甚近,境内外海陆空交通网络发达,经济发展使云南进入国际贸易和旅游发展新时期,尤其是作为东盟与中国自由贸易区的最前沿,加强境内外生物灾害防治的区域防治合作是云南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

(一)完善并加强现存生物灾害防治的立法和管制

云南作为生物灾害高发的欠发达地区,防灾减灾能力总体上仍然比较弱,对各类生物灾害的防治措施不得力,导致生物入侵面积扩大,传统的生物灾害问题依然严峻。因此,加强云南与东南亚、南亚、西南等周边国家和祖国内部各省在防治生物灾害的广泛合作,制定专门的外来物种预防、引进和控制的专门性法律,设立统一规范和专门管理监督机构。同时,加强保护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的环保法律法规建设,加大环境保护和监管力度,为生物灾害防治提供强有力保障。

(二)加快跨境生物灾害防治合作机制建设

建立与国际公约接轨的生物灾害防治合作机制,扩大生物安全和信息数据共享合作平台建设。云南相对落后的生物防治水平,严重的检疫缺位使高度危险性有害生物呈点状跳跃式扩散,导致新的生物灾害频发,甚至出现向外扩散的趋势。因此,加大资金和科技投入,确保现存的卫生防疫和动植物疫情监测预报实现精细化、精确化和公开化,提高疫情防控效果。建立长时段、连续动态的监测防控体系,实现实时疫情发布是生物灾害精细化管理在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上的突破口。2002年云南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植检处共检验进境植物繁殖材料211批,1 600万株,截获疫情93批次,对防止有害生物入侵有极大作用。

(三)加强公民生物灾害防治教育

加强综合立体的全民生物安全知识宣传教育,提高生态保护和预防有害生物的自觉性和公民主动参与保护的实践力度。全面评估引进种对当地自然环境的潜在危害并向公众进行信息和宣传,同时,加强关于生物科学研究和生物安全教育,提高当地社会公众与决策者防治外来物种入侵的能力和意识。宣传教育应从高层管理人员、科研人员到基层工作人员和大众的普及和推广,使其充分认识生物灾害引发的危害和潜在危险,倡导保护和恢复本地特有的物种,避免以经济效益为目的的盲目引种。

(四)变害为宝加强有害生物的资源化利用

有害生物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充分挖掘其有用价值实现资源化利用。加拿大一枝花粗纸浆木质素和半纤维素含量高,是制浆造纸良好的原料,可作为环保型墙体装饰材料,加工为内墙纤维装饰板和护坡草坪板等。凤眼莲有机质含量高,粗蛋白1.2%、粗脂肪0.2%、粗纤维1.1%,有可用于养殖业饲料和无土草坪、造纸制浆等有机原材料,其有机肥中氮、磷、钾和有机质含量高达45%,普遍高于一般有机肥。[9]190将恶性危害植物紫茎泽兰、飞机草等种植于大面积荒坡可保持水土。肿柄菊有一定药用价值,可作为药用材料和农牧业绿肥、饲料。菊科植物等有很强的化感作用,可开发为杀虫剂和除草剂,福寿螺可抑制凤眼莲,也可作为动物蛋白资源。因此,大力开发有害生物的资源化利用是防治生物灾害的有效途径。

五、结语

云南地处西南边疆地区,防治生物灾害是实现边疆生物安全和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任务。从环境史视野切入生物灾害防治研究,从本质上认识自然生态系统与人类社会系统共同构成生物灾害形成的孕灾环境,而自然界的生命共同体系,包括非人类生物界的各种自然资源和人类社会的生命线系统、各种建筑物及生产线等则构成生物灾害的广大承灾体系。因此,只有端正人与自然的整体联系和平等关系,突破以人类利益为中心的传统灾害史观,充分认识生物灾害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共同影响,才能将边疆区域灾害的系统防治管理建立在正确评估区域内外复杂的致灾环境体系和承灾体系的基础上,以便全面预测区域生物灾害对复合生态系统可能造成的危险性,确定生物灾害预测与预报的方法,建立区域灾害应急管理体系等,才能捍卫边疆生物安全和生态屏障建设,维护我国边疆生态安全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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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永福)

Natural and Man-made: A Study on the Biological Disasters and Countermeasures in Yunn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

YUAN Xiaoxian
( Institute of Southwest Environmental History,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091, China)

Biological disaster is a disaster that causes serious damage to the natural ecosystem and the human socioeconomic system under the disturbance of natural conditions and human activities.The biological disasters in the field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 break through the traditional view of disaster history centered on human interests. As a research perspective or method, Environmental History used together the biological species, the natural ecosystem and the human social economic system as disaster environment elements and disaster-bearing system that lead to a biological disaster. The uniqueness of natural ecosystems in Yunnan is the basic condition for the survival and reproduction of pests, while the external interference of human social and economic systems accelerates the development of biological disasters. The integrity of nature and human society, as well as the causal link between biological disasters,will inevitably cause great damage to natural ecosystems and human societies.Therefore, it is an important task to maintain the biosecurity of the frontier and realiz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economy by comprehensively analyzing the disaster factors and the disaster effects of the Yunnan biological disaster and strengthening th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biological resources.

Yunnan; riological disaster; biological species; natural ecological system; socioeconomic system

X43

A

1674-9200(2017)04-0021-07

2017-06-06

云南大学服务云南行动计划项目“生态文明建设的云南模式研究”(KS161005)中期研究成果。

袁晓仙,女,云南大理人,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西南环境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环境史、生态文明建设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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