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简牍文化的传播
——以韩国出土“椋”字木简为中心的探讨

2017-03-13 01:49戴卫红
文史哲 2017年2期
关键词:百济日食

戴卫红

东亚简牍文化的传播
——以韩国出土“椋”字木简为中心的探讨

戴卫红

韩国木简;椋;仓库;日本木简;东亚简牍

一、韩国木简中的“椋”

中椋有食村□松……(后面)

木简内容发表后,韩国学者李镕贤、日本学者李成市等对1号木简进行了重新释读。仔细辨认图版,李镕贤的释读更为贴切:

五月廿六日椋食□内之 下椋有……(前面)

仲椋食有廿三石(后面)

五月廿六日椋食□内之 下椋有…石又米…(前面)

仲椋食有廿二石(后面)*[韩]李镕贤:《皇南洞376遗址出土木简的性质及复原》,《新罗文化》第19辑,第35页。

图一 “椋司”砚台

图二 统一新罗时期写有“椋”的瓦

2002年扶余博物馆在对忠清南道扶余郡扶余邑扶余陵山里寺址挖掘时,出土的百济木简中有一枚载:

三月俅椋内上田(正面)*释文参见[韩]孙焕一编:《韩国木简字典》,2011年,第260页。

支药儿食米记 初日食四斗 二日食米四斗小升 三日食米四斗(第一面)

五日食米三斗大升 六日食三斗大二升 七日食三斗大升二 八日食米四斗大(第二面)

食道使家□次如逢小使 治猪耳其身者如黑也 道使后后弹耶方 牟氏牟祋 祋(第三面)

又十二石 又一二石 又十四石 十二石 又石又 二石又 二石(第四面) 此枚木简的标题为“支药儿食米记”,第一、二面分别记载了支药儿八日的食米数目。此简的第三面和第四面为刮去原来字迹后被重复利用书写,因此此处讨论的支药儿食米记的内容只限于第一、二面的内容。

在八日的食米数量中,支药儿每日的食米数均不同,初日食四斗,二日食米四斗小升,三日食米四斗,五日食米三斗大升,六日食三斗大二升,七日食三斗大升二,八日食米四斗大,基本量在三斗大升二到四斗小升之间。而根据笔者对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廪给制度的研究,汉代边塞士兵合日食粟六升左右;曹魏时期,廪的日标准是五升;东吴走马楼简所透露出来的数目为三升;西晋时期,廪给的数目从日食五升到七升;而南北朝时期军人的日食米为七升*戴卫红:《走马楼吴简中所见“直”、“禀”简及相关问题初探》,卜宪群、杨振红主编:《简帛研究2008》,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从百济和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食米数量来对比,我们可以看到百济的量制的大小与中国的不同;不过百济量制中分大小升,而中国量制中分大小石这一点相同。

另外,从秦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记载廪给数目的简牍来看,记载的多为西北边塞地区的士兵或吏卒;而此枚四面觚中的支药儿可能也不是一般百姓,有可能是某机构的公职吏员。

外椋卩铁(正面)

代绵十两(反面)

从简文中五人的贷食米数目、交还米数目以及未交还米数目之间的关系,可见在百济的贷食中,民众需向贷食机构交纳50%的利息。

这枚简的上部有穿通的契口,与秦汉简牍中常见的“签牌”类似,笔者推测这枚标题为“戊寅年六月中佐官贷食记”的文书木简是系挂在交还贷食米的口袋之上,一起交给贷食的机构仓库的。而由于这枚简与“外椋部铁”木简出土于同一个地方,而“外椋部铁”木简中不仅记载有铁,还有绵,因此百济内官外椋部极有可能是王宫的库;因此笔者推测“佐官贷食记”的贷食机构与百济王宫的仓库有很大的联系,且其“佐官”也应是这一仓库的具体官职。

二、“椋”的来源与流播

关于“椋”,《尔雅·释木》:“椋,即来。今椋材中车辋。”邢昺疏:“椋,即来;释曰:椋一名即来,郭云今椋材中车辋。《本草唐本注》云:叶似柿,两叶相当,子细圆,如牛李子,生青熟黑,其木坚重,煮汁赤色。《尔雅》云椋即来是也。”*郭璞注,邢昺疏:《尔雅疏》卷九《释木·椋》,清嘉庆二十年(1815)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第168页。《说文解字》:“椋即来也。从木京声。吕张切。”《汉印文字征》第六中有“椋”姓,“椋安国、椋始昌、椋五印”等。在汉代的文献中我们似乎看不到“椋”与仓库有关。那么,韩国木简中的“椋”来源于何处呢?

图三 囷

古人早已明了设仓储广积粮的用途,所谓“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班固:《汉书》卷二十四上《食货志上》,第1130页。。根据建筑物的形状、储藏物不同,建筑物名称各异*马怡主要从建筑物的形状,对仓、廪、囷等进行了探讨,参见马怡:《简牍时代的仓廪图:粮仓、量器与简牍——从汉晋画像所见粮食出纳场景说起》,《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集学刊》第7集,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如《广雅·释宫》:“京、庾、廩、、、、囷,仓也。”*王念孙:《广雅疏证》卷七上《释宫》,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209页。廩,甲骨文作“”,篆文作“”,又作“”,《说文·部》:“,谷所振入。宗庙粢盛,仓黄而取之,故谓之。从入,回象屋形,中有户牖。凡之属皆从。廩,或从广从禾。”“或从广从禾”强调了建筑的简易性质与储粮用途。《荀子·荣辱》“余刀布,有囷窌”,杨倞注:“囷,廩也。圆曰囷,方曰廩。”*王先谦:《荀子集解·荣辱篇第四》,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67页。据“回象屋形”,可知其建筑物形状为方形,其建筑特点是“有户牖”,便于通风透气。《周礼》“廩人”,郑玄注:“盛米曰廩。”《荀子·富国》“垣窌仓廩者,财之末也”,杨倞注云:“垣,筑墙四周,以藏谷也。窌,窖也,掘地藏谷也。谷藏曰仓,米藏曰廩。”*王先谦:《荀子集解·富国篇第十》,第194页。《文选·潘岳〈藉田赋〉》李善注引《月令章句》云:“谷藏曰仓,米藏曰廩。”*孙诒让:《周礼正义·地官司徒·叙官》,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682页。从以上三条材料看出,“廩”从建筑形制来看是方形的;而从储藏物来分,是用来藏米。

囷,《说文》:“囷,廩之圆者。从禾在囗中。圆谓之囷,方谓之京。”*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卷十《魏风·伐檀》,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30页。从建筑形制看,囷即圆仓也。《礼记·月令》:“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窖,修囷仓。”高诱注《吕氏春秋》曰:“修治囷仓,仲秋大内,谷当入也。圆曰囷,方曰仓。”*孙希旦:《礼记集解·月令第六之三》,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474页。元代时“今贮谷圜,泥涂其内,草苫于上,谓之露者,即囷也”(图三)*王祯:《王祯农书·农器图谱》卷十六《仓廪门》,清乾隆武英殿刻本。。陕西凤翔高庄秦墓出土了最早圆形平底囷。它体呈圆筒形,出檐攒尖圆顶,底平圆或带有圈足,方形门开在上部檐下*吴镇烽:《陕西风翔高庄秦墓地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81年第1期。。1955年在洛阳汉河南县城发掘出来地下圆囷,属于东汉的较多,而且面积大,多用砖砌。直径一般在3米以上。发现时残存高度最高的是1.72米。距当时地面深1.60米,推算其原来囷深约3米左右。由于在三个囷底中心各发现一柱础石,推测它有中心柱在堆积中还有从顶上倒下的瓦块,估计囷顶辅有瓦,是形如伞状的圆攒尖顶。

庾,《说文》,“水漕仓也”,“一曰仓无屋者”,段玉裁注云“无屋无上覆者也”,《传》露积曰庾,《周语》野有庾积,《汉书·文帝纪》发仓庾,胡广《汉官解诂》云在邑曰仓,在野曰庾;《释名》庾,裕也。言盈裕也,露积之言也,盈裕不可称受,所以露积之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卷九篇下,清嘉庆二十年(1815)经韵楼刻本。。

在简阳东汉石棺的右侧,刻有榜题为“大苍”(大仓)的建筑物,大苍(大仓)为一干栏式建筑,底层离地面较高,便于通风防潮,房顶有通气窗(图五)*高文、高成刚:《中国画像石棺艺术》,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1页。。

图四 和林格尔壁画“繁阳县仓”

图五 简阳三号石棺 大仓

在长沙走马楼出土的吴简中,不仅出现了中央的太仓(“大仓”),而且有地方的郡仓和冠以县名的县仓,如临湘仓、刘阳(浏阳)仓、重安仓、吴昌仓、安成仓、醴陵仓、永新仓等,还有冠以具体地名的醴陵漉浦仓、东部烝口仓和员口仓,以及目前性质比较模糊的三州仓、州中仓,但惜未发现仓的建筑物。1995年在甘肃省敦煌佛爷庙湾M37号西晋墓之西壁北侧的彩绘砖上,发现了仓廪图。《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一书将此图分割成三部分:上部、中部合题为“楼阁式仓廪”;下部之左,题为“进食”;下部之右,题为“牛、车”*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84、86页。。而实际上,这是由一组彩绘砖共同构成的仓廪图:画面上部是并排相连的两个楼阁式建筑,有瓦檐、栏杆;门的颜色为左灰右红,横闩在外,上有门关。画面中部似为四根立柱*《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一书认为是“象征性楼梯”,见第86页。,其间有两个以条砖搭垒的小洞,内置谷粟*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第86页。,可知此楼阁式建筑确为粮仓。仓门的颜色不同,或表示所储之物不同。同年还发现了甘肃省敦煌佛爷庙湾M39号西晋墓之西壁南侧的彩绘砖,亦分割成三部分:上部、中部合题为“楼阁式仓廪”;下部之左,题为“撮粮”;下部之右,题为“母童嬉戏”*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第85、86页。。

《南齐书·魏虏传》较为详细地记述了拓跋鲜卑在平城初期的城市布局,其中也论及到国家仓储:

什翼珪始都平城,犹逐水草,无城郭,木末始土著居处。佛狸破梁州、黄龙,徙其居民,大筑郭邑。截平城西为宫城,四角起楼,女墙,门不施屋,城又无堑。南门外立二土门,内立庙,开四门,各随方色,凡五庙,一世一间,瓦屋。其西立太社。佛狸所居云母等三殿,又立重屋,居其上……伪太子宫在城东,亦开四门,瓦屋,四角起楼。妃妾住皆土屋。婢使千余人,织绫锦贩卖,酤酒,养猪羊,牧牛马,种菜逐利。太官八十余窖,窖四千斛,半谷半米。又有悬食瓦屋数十间,置尚方作铁及木。其袍衣,使宫内婢为之。伪太子别有仓库。*萧子显:《南齐书》卷五十七《魏虏传》,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984页。

在今天山西省大同市,考古队员发现了北魏的太仓粮窖遗址。在北魏地层圆缸形建筑周围和南面,均有许多柱础石,有规律围绕地下圆形建筑排列,还出土瓦当、板瓦、筒瓦等残块,学者推测这些建筑构件皆应与地下圆缸形粮窖遗迹有关,应当属于粮窖的地上建筑部分。当时这些粮仓的建筑结构,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从粮仓南面一排从东到西的14个柱础看,这些粮仓的顶部有可能连在一起*张庆捷:《大同操场城北魏太官粮储遗址初探》,《文物》2010年第4期。。唐代仓廩包含正仓、转运仓、太仓、军仓、常平仓、义仓六种仓*张弓:《唐代仓廪制度初探》,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从隋回洛仓、含嘉仓的考古资料看,隋唐时期大型粮仓也多采用这种地上、地下相结合的仓窖建筑*谢虎军、张敏、赵振华:《隋东都洛阳回洛仓的考古勘察》,《中原文物》2005年第4期;河南省博物馆、洛阳市博物馆:《洛阳隋唐含嘉仓的发掘》,《文物》1972年第3期。。

传世和出土资料表明,秦汉以来大型粮仓多为地上、或地上地下相结合的建筑结构;小型粮仓多为楼阁式地上建筑。从建筑形制上看,“”之京、“仓廪之京”底部当有立柱或高台,为地面建筑物。

关于朝鲜半岛上的仓库制度,最早有文献记载的是《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东夷传》:“高句丽在辽东之东千里……无大仓库,家家自有小仓,名之为桴京。”桴,《说文解字·木部》:“桴,栋名。”《尔雅·释宫》:“栋谓之桴”,郭璞注:“桴,屋稳。”

图六 安岳3号墓中的“京屋”

图七 德兴里壁画墓的墓志铭

在高句丽壁画墓之一的德兴里(平安南道南浦市江西区域德兴洞)古墓中,载有5世纪初信都县(河北省安平郡)一个叫“镇”的人的墓志铭*[日]池田温:《中国历代墓券略考》,《东洋文化研究所纪要》86,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1981年。(图七):

□□郡信都□都乡□甘里

释加文佛弟子□□氏镇,仕

位建威将军、小学大兄、左将军、

龙骧将军、辽东太守、使持

节、东夷校尉、幽州刺史。镇

太岁在戊申十二月辛酉朔廿五日

乙酉,迁移玉柩。周公相地、

孔子择日、武王选时、岁使一

良。葬送之后,富及七世、子孙

番昌。仕宦日迁,为至王。

造坟万功、日煞牛羊、酒六米粲

图八 松山市考古馆 高床仓库

日本出土木简中,有22枚与“椋”字相关*检索结果详见奈良文化财研究所“木简图像数据库”,http://jiten-cn.nabunken.go.jp/easyflash/index.php。其中,7世纪后期(天武天皇时期)的一枚木简记有“椋”,简文如下:

椋直□(传)之我□□(持往?)稻者马 不得故我者反来之故是汝卜部(正面)

自舟人率而可行也其稻在处者衣知评平留五十户旦波博士家(背面) 所谓“椋直”有可能是“椋”这个机构的办事人员。福冈县小郡市井上药师堂遗迹出土木简:

黑人赤加倍十 竹野万皮引本五

日方□□之倍十

木田支万羽之本五*奈良国立文化财研究所、木简学会:《木简研究》第22辑,第275页。

据发掘简报介绍,这是一枚关于借贷的木简,根据木简人名记载的特征,推断是7世纪时期的木简。其中“白日椋”为椋的名称,“稻遣人”为借贷后未交还借贷物的人,和屋代遗迹中87号木简中的“稻取人”相对。“本”即借贷的数目,借贷要偿还利息。

兵库县水上町山垣遗迹出土木简:

秦人身十束 别而代□物八十束堪新野贷给

三、东亚简牍文化的传播

在此之前,李成市曾对于木简的传播过程有如下说明:中国大陆(A)→朝鲜半岛(A’→B)→日本列岛(B’→C)*[韩]李成市:《古代朝鮮の文字文化と日本》,《国文学》第47卷第4号(2002年3月)。。其中,A’或者B’,揭示了接受者选择性的接受并促使了新的变化,由B自身产生出C那样的新的形态这一文化接受与变容的模式。

另一方面是百济与中国各王朝的通使交流上。西晋灭亡以后,中国中原大乱,东晋偏居江南。百济依然向东晋政权先后派遣了6批使节。在日本奈良县天理市石上神宫所藏百济近肖古王赠送倭王的“七支刀”上有“泰和四年”(369)的铭文,可知百济当在此前已奉东晋正朔。东晋政权也向百济遣使2次。太元十一年(386)夏四月,东晋以百济王世子余晖为使持节、都督、镇东将军、百济王*房玄龄等撰:《晋书》卷九《孝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35页。。《三国史记·百济本纪》载百济腆支王十二年(416),“晋安帝遣使册命腆支王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在与东晋王朝的通使过程中,百济接受了汉文化的影响。在近肖古王三十年,即东晋宁康二年(374)结束了“开国已来,未有以文字记事”的历史,立高兴为博士,以汉字为官方文字修撰百济国史《书记》*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二十四《百济本纪·近肖古王》,奎章阁图书《三国史》第5册,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9页。。

至刘宋朝,两国交往更为频繁。刘宋建国当年,即永元初年(420)七月戊戌,便进征东将军高句骊王高琏号为征东大将军,进镇东将军百济王扶余映号为镇东大将军。《宋书》卷九十七《百济传》载景平二年(424)、元嘉七年(430)、元嘉二十七年(450)、大明元年(457)、大明二年(458)、泰始七年(471)百济皆遣使至建康进贡,特别是元嘉二年(425)刘宋遣使百济“宣旨慰劳”后,百济更是“每岁遣使奉表,献方物”。其中文化交流的内容尤为丰富,元嘉二十七年(450)百济王除献方物外,还上表求“《易林》、《式占》、腰弩,太祖并与之”*沈约:《宋书》卷九十七《百济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394页。。又《周书》卷四十九《异域传上·百济》云百济“用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按《元嘉历》为刘宋天文学家何承天创制,元嘉二十二年(445)正式使用,至梁天监八年(509)废止,改行祖冲之《大明历》。百济用刘宋《元嘉历》,说明其文化的脚步紧跟南朝。

从现存的文献统计,南北朝时期,百济共向南朝4个政权遣使27次,同时向北朝遣使有5次。与此同时,南朝向百济遣使4次,北朝北魏向百济遣使1次。经过六朝时期中国与百济的多次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中国的儒家经典以及医药、卜筮、占卜之术在百济社会广为流传。《周书》卷四十九《异域·百济传》载:

俗重骑射,兼爱坟史。其秀异者,颇解属文。又解阴阳五行。用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亦解医药卜筮占相之术。有投壶、樗蒲等杂戏,然尤尚弈棋。僧尼寺塔甚多,而无道士……自晋、宋、齐、梁据江左,后魏宅中原,并遣使称藩,兼受封拜。*令狐德棻:《周书》卷四十九《异域·百济传》,第886页。隋文帝开皇元年(581),隋朝刚刚建立,百济威德王就遣使与隋通贡。隋朝虽国祚短促,但其间百济亦派遣使节达15次。进入唐代(618),百济几乎每年派遣使者,直至两国关系恶化而终止,共遣使35次。《旧唐书·百济传》载:“百济国……岁时伏腊,同于中国。其书籍有五经、子、史,又表疏并依中华之法。”不仅中国的儒家典籍、诸子、史书已成为百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其文书制度(表疏之法)也同样以中国王朝为范式。

百济在与中国的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中,不仅接受了南朝文化,而且消化吸收,丰富并促进了自身文化的发展。因此我们从韩国出土的带有“椋”字木简、“支药儿食米记”中不仅看到中国仓库制度对它的影响,也可以看到百济量制以及在简纸并用时代文书所发生的变化。

百济一方面与南朝保持紧密的文化交流,同时也向东边的倭国进行文化传播。韩昇在论述南朝文化向东亚传播时,认为许多中国文物是通过百济传往日本等东亚国家的,百济在沟通东亚国家和南朝关系上起着重要的桥梁作用*韩昇:《东亚世界形成史论(增订版)》,第124页。。而作为汉字的载体,木简在中、韩、日三国均有出土。从目前出土简牍资料的年代来看,以中国简牍为最早,日本木简为最晚,韩国木简年代大约为公元6世纪前期至公元8世纪间,恰好介于二者之间。虽然韩国木简出土数量有限,但其时间、记录内容和形制表明,在古代东亚简牍文化的传播过程中,韩国木简充当了交流媒介,起着连接中国、日本的重要的中介作用,这在韩国出土的百济、新罗时期带有“椋”字的木简上可窥见一斑。

[责任编辑 范学辉]

戴卫红,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 10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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