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防长半岛迷局中的“大嘴”

万宇

朝鲜半岛局势持续引发世界舆论关注，朝鲜、美国隔空放狠话示强。美国总统特朗普不久前在联合国宣称，如果到了保护自身与盟友的时刻，美国将不得不彻底摧毁朝鲜。此话引起轩然大波，朝鲜代表团代表愤而离席。朝鲜中央电视台播音员李春姬宣读了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的声明，称特朗普将为其妄言付出代价，朝鲜誓将采取最强措施予以应对。

朝美不断“呛声”之际，韩国成了劝架“和事佬”，韩国总统文在寅在联大讲话中指出，应稳定管控因朝核问题产生的状况，还要克制言行不让紧张局势升级，劝和促谈，让朝鲜重回谈判桌。前不久朝鲜发射导弹后，频频见诸媒体的另一位韩国官员却在此时哑了火，他就是韩国国防部长官宋永武。

与总统唱反调

宋永武是位很有魄力的军人。他今年7月上任后，就强调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国防部在交给文在寅的报告中称，将制定“进攻型韩半岛作战概念”，把韩军打造成“猎豹般的敏捷部队”。宋永武曾表示，韩军作战要事先集中防御，在美国出兵增援后出手反击。而根据新的作战概念，一开始，韩军就要以尖端武器歼灭敌方指挥所。国防部报告还强调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要在部队中树立全体军人的“主人翁意识”，铲除国防产业腐败、改善国防采办制度等。

他身上有着军人的热血。竞选防长期间，宋永武说过：“左翼政党在韩国执政时，取得两次延坪海战的胜利，是韩国安保状况最好的时期。有些人认为，左翼政府对朝鲜会不战而降，这是错误的。军人就是要战之能胜，这一原则在新政府也会坚持下去。”

不过，这位防长在新政府中磨合不畅，甚至被媒体冠以“大嘴”外号。

文在寅执政后，希望逐步改善南北关系，释放出不少善意。但朝鲜方面更在乎美国特朗普政府吹来的冷风，不断用导弹试射乃至核试验来加以应对。处在紧张局势核心的宋永武不改军人本色，直来直去，给文在寅政府带来不少麻烦。

宋永武多次就韩国对朝政策发表与总统府立场不一致的言论。今年他访美时，谈及了有关在半岛部署战术核武器和核潜艇的问题。而这与韩国政府坚持半岛无核化的立场相悖，韩国外交部首先出面“灭火”。效果不佳后，总统府高层人士又发声澄清：“韩国政府并未考虑重新部署战术核武器，防长宋永武在华盛顿谈及此事，要在其介绍国内谋求自主国防情况的语境中理解。”

然而，宋永武没看见总统府让他挽回面子的台阶。9月4日，他在国会国防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回答问题时又表示：“韩方已请求美方在半岛定期部署战略武器，包括航母和核潜艇，在危急情况下也不排除部署战术核武。”

宋永武可能觉得自己之前说过火了。9月18日，他改口称“在韩部署美军战术核武器不妥且没有益处”，回归了韩国政府立场。不过，当天宋永武又多说了话。他表示，因为朝鲜发射导弹、进行核试验，韩国通过国际机构对朝提供人道主义援助的时间将“大幅推迟”，并表示总统特别助理、朝鲜问题专家文正仁“缩减联合军演以换取朝方中止核计划”的立场“应受谴责”。

无奈之下，翌日，韩国统一部澄清，韩国政府对朝人道援助的立场没有改变。总统首席新闻秘书也发了文字声明，称作为内阁成员的宋永武发表“不妥当”和“未经协调”的言论，引发外界对政府政策的理解混乱，受“严重关切”。这下，宋永武终于承认，自己言行不当，令国际社会误解了韩国政府的立场。

“当代李舜臣”

尚武的宋永武是正经的名门之后。其先祖宋时烈是明末清初的朝鲜大儒，坚持反清复明，要求朝鲜北伐。宋时烈的门人弟子按照他的遗愿，为援朝抗倭的明万历帝朱翊钧和崇祯帝朱由检建了万东庙祭祀。2007年，宋永武就任海军参谋总长时，媒体就发现，他公开的财产中有16件宋时烈的书画。

同时，宋永武还是忠烈之后。1906年初，在朝鲜半岛沦为日本保护国之际，他的高祖父、儒生宋秉璿气愤不已，留下呼吁处死卖国贼、废除不平等条约的遗书，而后服毒殉国。1962年，韩国政府追授了他爱国勋章独立章。

可能是受名字的影响，饱受儒学熏陶的宋永武选择了从军之路。在大田长大的他高中毕业后就进了海军士官学校，从基层军官一步步升为舰长、舰队司令、海军参谋总长，退役后曾加入法务公司任顾问，后加入民主党（现为执政党共同民主党）从政。2012年和2017年，他均加入文在寅的竞选团队，是文在寅“国防智囊团”中的重要人物。文在寅当选总统后，提拔他成了国防部长官。

宋永武战功卓著。他的座右铭是“为国献身，军人本分”，家训是“承祖先之志，行君子之道”。31岁时，他就受到总统表彰。在他的领导下，韩国还取得了对朝鲜的军事胜利。

1999年6月，朝韩在黄海发生了朝鲜战争后最大的一次海上军事冲突。由于海上划界纠纷，朝鲜和韩国的海军在延坪岛海域发生交火，韩国称为第一次延坪海战。2007年10月，时任韩国海军参谋总长的宋永武在国会回忆道：“对朝鲜来说，延坪岛就像喉咙里的一把匕首，而白翎岛就如肋下的匕首。”

第一次延坪海战时，宋永武正是担任参战的海军第二舰队第二战斗团团长。他也因此获得“忠武武功勋章”。这一勋章是为了纪念在万历朝鲜战争时期，抗击日本侵略的朝鲜水军将军忠武公李舜臣。因此宋永武也有了“宋忠武”的外号，被媒体称为“当代李舜臣”。

13年来首位海军防长

宋永武为提升韩国海军实力做了不少贡献。首先是大量購买、建造先进武器装备。他在担任第一舰队司令和造舰团长期间，积极推动韩国海军引进宙斯盾舰，建造了世宗大王舰、独岛运输舰、孙元一潜艇等，还购入了P—3C反潜巡逻机等先进武器，极大提升了韩国海军的战斗力。

其次是大力推动军事改革。宋永武当海军参谋总长执掌海军时，推出了一系列规定：改善军队风气；加强自主国防，建设海军战力；改革军队体制，适应未来战争；以提高实战能力为目标，改革军事管理机制。卢武铉政府执政期间，宋永武还参与制定了从驻韩美军手中收回战时指挥权的规划。

军事改革也是文在寅政府的重要课题。这也是文在寅不顾国会听证会提出的质疑，执意让宋永武执掌帅印的原因之一。韩国军方一直是陆军占主导地位，倾向于保守的右翼势力，而海军一直以来相对较弱。宋永武是13年来首位海军出身的国防部长官，而国防部次官是没有军事背景的官员。由此可见文在寅大刀阔斧改革陆军核心军事体制的决心。

尽管文在寅对媒体宣称：“宋永武深谙国防战略，了解军队组织以及文在寅的国防改革构想。”但按照韩国相关法律程序，国防部、外交部等部门长官提名人需接受国会听证。虽然无论国会通过与否，提名人都可以最终获得任命，但过去的种种失误还是会被放在聚光灯下细细检验。

宋永武也是如此。国会议员找出了他房地产投机、酒后驾车、涉及部队供货受贿案、退役后从法律事务所收取高额咨询费等问题，请宋永武给个解释。对此，他一一仔细回应。

但国会议员和媒体并不买账。韩国媒体报道称，人事听证会结束后，自由韩国党、国民之党和正党要求宋永武辞去提名。而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则批评在野党揭短实在过分。与此同时，也不排除军方内部有人千方百计阻挠宋永武担任防长的可能。

文在寅最终力排众议，正式任命宋永武为国防部长官。为此，总统府发言人朴洙贤还特意解释称：“总统知道国会人事听证会上有不少人质疑宋永武的提名资格。但在国内外局势严峻的情况下，为维护国家安全，防长任命不能再拖，请求国民能理解总统的立场。”

“文”“武”之惑

实际上，韩国政府在对朝方面，已有了文正仁的“文”和宋永武的“武”两种意见。宋永武主张，应该建立一个针对朝鲜最高领导人的“斩首部队”，并于今年12月投入运作。但文正仁批评了“斩首部队”这一设想。而后他建议，“若朝鲜中断核武及飞弹发展，可缩小美韩共同演习及美国在半岛战略武器配備的规模”。这一想法又遭到宋永武的批评。

亲执政党的《韩民族日报》社论点名批评了宋永武的轻率发言。文章称：宋永武的近期发言造成了政府政策的混乱，影响了政府的声誉，让人怀疑他是否在按照政府政策行事；宋永武身为国防部长，不应干预统一部的对朝援助事务；虽然在野党的提问也是有倾向性的，但国防部长发言应深思熟虑，不能轻率作答。

而倾向在野党的《朝鲜日报》则在“斩首部队”问题上支持宋永武，批评政府只警告宋，而没有批评文正仁；如果国防部不能提“斩首部队”，那干脆让文正仁来做国防部长。

文在寅在参加联合国大会时表示，国际社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避免战争维护和平，应稳定地管控局势防止擦枪走火紧张升级。“我父母是从朝鲜咸兴南下韩国的难民，是人权饱受战争蹂躏、背祖离亲的离散家属之一。维护和平是我的人生使命和历史担当。”他呼吁联合国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进行多边对话：“在当前这样紧张局势升级的情况下，很难找到一致施压之外的其他方案。渡过眼下的难关后，若朝鲜停止挑衅，才可以摸索更为根本的解决方案。”

通过分析媒体报道可以看出，文在寅在竞选及就任初期一直是支持“文”的，但随着朝鲜射导和核试举动不断，“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不过，文在寅还是寄希望于朝鲜退让一步。

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目前来看，“永武”是没有效果，只会激化矛盾。而“正仁”能否见效，各方还需信心。出身儒学世家又投身行伍的宋永武或许能参透其中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