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可读、易读到悦读：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的变革

【内容提要】版面是报纸赢得读者的利器。为迎合读者的阅读习惯和阅读心理，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经历了创刊初期的可读性、成熟期的易读性和网络时代打造图示化版式的悦读性三个阶段，版式风格由浓墨重彩转向素雅清爽，做“减法”成为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的主旋律。版面内容的必读性和表现形式的可视化，是今后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发展的主要趋势。

【关键词】都市报 版式设计 可读 可视

读者读报，首先感知的是报纸版面。报纸版面由文字、图片、栏、色彩、线条、空白等元素组成，有效运用和编排这些版面元素，不仅能美化版面、方便读者阅读，而且还能进一步解构新闻信息。因而，报纸版式、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报纸的传播效果。

都市报作为市场化运作的报纸，经济收入主要源自版面的广告费，而要吸引客户投放广告，关键是拥有一定规模和数量的读者群。因而，都市报的版式和形态必须要满足读者对信息时效性、实用性的诉求，同时还要迎合因时代发展而变化的读者审美需求。回溯都市报二十余年的发展历程，其版式形态和风格与时俱进，不断变革创新，“以新闻价值为价值取向，方便读者阅读，提升阅读快感”的设计理念贯穿始终，从强调可读、易读，到追求悦读的发展脉络清晰、特色鲜明。

一、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的发展脉络

（一）可读：版面内容的“信息+服务”

“信息+服务”，简而言之就是题材广泛、贴近民生，讲求时效、注重实用，语言轻松有趣、通俗易懂。都市报诞生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我国改革开放深化时期，社会转型使人们对各类信息的需求日趋强烈，尤其是那些关乎市民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的信息。然而当时占据报坛的各级党报将功能定位为指导工作和传播政策，使报纸版面成为宣传、教育的主阵地，“结果，不仅把传播效果放置一旁，而且导致了对受众主体地位的漠视，以致新闻传播脱离群众，脱离实际，造成受众对新闻传播的疏离。”①党报传播内容与社会现实的严重脱节，使普通民众对与之相关信息的需求日益迫切。都市报正是敏锐地看到市民的这一信息诉求，果断地将自己定位于“市民生活报”，追求报纸版面“大信息量、全服务性”，从而迅速“飞入寻常百姓家”，迎来我国报业大众化发展时期。

处于发展初期的都市报，受技术、人才、成本等因素的限制，无法也无需刻意追求版面的艺术风格，其版面设计主要体现为，在有限的版面空间如何刊登更多数量的新闻稿件和稿件内容是否与市民相关。如1997年8月1日的《江南都市报》，头版共刊登9条消息（含报眼“致读者”）、2幅图片，版面以黑白色为主基调，为保证版面的信息数量，稿件之间咬合编排，标题横竖交错，内文有横有竖，字号杂乱，基本延续传统的“曲径通幽”的设计方式。内容上，“物价回落” 、“公交天气预报”、“洗足屋”等与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社会新闻成为版面主角，“旱鸭子”、“素丽车”、“带路人”等生活化口语通俗有趣，将新闻性、信息性、故事性、实用性融为一体。再如1997年8月25日的《大河文化报》（1997年10月更名为《大河报》），头版共计11条信息，整个版面均为文字，稿件之间“犬牙交错”，用线框隔开。从稿件内容看，有7条信息为社会新闻，其中“倒头条”则是当时社会关注度极高的“张金柱案”。

（二）易读：“文字+图片”为主体的多元化版式发展

都市报在读者市场的高占有率和获取的高额利润，使一些原本与之不搭界的报纸纷纷模仿和拷贝，“都市报大战的烽火几乎烧遍了整个神州，全国每个中心城市都成了都市报火并的战场。”②为抢占市场，都市报纷纷扩版增容，每日上百个版面成为常态。在都市报的示范带领下，我国报业进入“厚报时代”。面对已然超出阅读承受范围的厚报，读者不仅不能获得有效信息，反而会产生信息垃圾或轰炸的厌倦。怎么才能让读者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呢？报纸版式设计开始走进都市报人的视野，以“文字+图片”为主导，引领和推介读者快速、轻松地寻找有新闻价值的点，成为版面承载信息外的又一主要功能，并呈现出多元化版式设计。

1.“浓眉大眼”“简约疏朗”“杂志化”三种版式各领风骚

“浓眉大眼”版式是都市报早期为诱发读者读报欲而使用的一种颇具现代味的版式，其典型风格是：版面多用彩色色块（黑脸膛），大幅、醒目新闻照片（大眼睛），大字号标题，加粗、横排（粗眉毛），稿件之间用粗重线框，轮廓分明。这种版式强调版面的视觉冲击力，彰显出勃勃生机和大气，能迅速引导读者抓住重点信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报纸头版以文字信息为主的设计理念。但是该版式驳杂的色彩和夸张的图片，容易使读者产生阅读疲劳，因而曾一度引起新闻界的批评。

“简约疏朗”版式可谓是与“浓眉大眼”版式相对立的一种版式，强调禁止滥用版面元素，标题不用底纹或反白，稿件之间没有线框，而是以留白分隔，减少了读者阅读上的视觉污染。版面风格趋向于朴素大方、冷静畅达，符合当代白领读者追求简约、平和的审美习惯，因而该版式受到读者社会地位较高的《新京报》的青睐。

“杂志化”版式是将最重要或最具价值的一条新闻用大幅新闻图片，并配以煽情的新闻标题，使之处于版面的中心地位，近似于杂志的封面。版面的形式感得到空前发挥，但是报纸毕竟不同于杂志，杂志封面的主题化是建立在内文长篇幅、多角度的深度报道基础之上的，能产生一种规模效应。都市报的“杂志化”版面不仅无法形成规模效应，而且会误导读者对其他重要新闻的忽视。进入21世纪，纯粹的“雜志化”版面已日渐式微，代之以“图片+导读”的版式。其基本版式为，图片新闻约占版面2/3，且居中心位置；左边或右边为“导读”，占版面1/3。该版式的优势在于版面视觉流程清晰顺畅，便于引导读者在较短的时间内进入新闻之中。

2.版组化架构版面，满足读者个性化阅读需要

如果说“浓眉大眼”、“简约疏朗”和“杂志化”版式主要是针对头版表现形式的设计，那么版组化架构体现的则是对版面内容细分的设计理念。所谓版组化架构版面，就是将一份报纸中内容相关的版面组成相对独立的单元，每一单元构成一个版组。2000年，定位于新主流化媒体的《南方都市报》在一次改版调研时发现，新主流媒体读者个性化阅读需求明显，会自主挑选喜爱的内容阅读，将报纸分叠编排不仅能有效改变“厚报”内容混杂的局面，而且大大方便了读者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基于这一认识，《南方都市报》开始版组化架构版面，将报纸按内容分为ABCD四叠：A叠区域新闻，主要是广州深圳一带本地新闻报道和国内外重点新闻；B叠财经新闻，主要报道经济领域内的新闻，带有一定的专业性；C叠文体新闻，包括文化、娱乐和体育，属于软新闻的内容报道；D叠城市消费杂志，包含一些专刊内容。③版组化架构版面为读者阅读提供了更大的便利，满足了现代都市不同阶层受众的不同追求。而版面的细分，让读者由“大众”变为“小众”，广告商投放广告时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受众。自此，都市报版组化架构版面形成潮流，蔚为壮观。endprint

3.建立视觉识别系统，版式“美编”成为时尚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这一时期的都市报还引入了视觉识别符号，通过识别符号向读者传达自身的个性、品味和理念。如《新京报》的“长城烽火台”报徽，将象征着“民族魂”的长城和彰显“皇家色彩”朱红底色和黄色火焰组合一起，体现出该报对北京的代言力，而报徽下方的“负责报道一切”则传达出报纸的定位和理念。再如《都市快报》，创刊伊始就由中央美院的陈晓慧博士帮助建立了自己的完整视觉识别体系，用象征着青春、活力的橘红色为版面主色调，让读者感觉到这是一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报纸。伴随着版面视觉识别系统的建立，设置版式的美编或版式总监已然成为都市报版面“美编”的一个重要标志。

都市报建立版面视觉识别系统，表面上看是出于报纸对自身形象塑造的需要，但实质上反映出的却是对版式设计的重视程度，体现版面内容和风格要与读者新闻价值取向吻合的设计理念。

（三）悦读：图示化版式设计兴起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和社会节奏的不断加快，人们的阅读习惯、阅读方式和阅读心理发生着巨大变化，曾经一度被都市报版面视为揽客至宝的大信息量、深度报道已魅力殆尽，大幅醒目的摄影图片不仅丧失应有的视觉冲击力，反而导致读者的审美倦怠。求快、求易、求简、求悦读成为当代人共同的阅读心理，而以80后、90后为代表的新生代，对移动阅读、快捷传递、互动交流等阅读方式的痴迷，更是让都市报深深感到“寒冬”的阴冷。然而，计算机技术的日趋先进，尤其是绘图软件的普及，也为都市报带来了新的机遇。一种借助电脑特技绘画技术，将与新闻事件相关的文字、数字、图片等有机地组合成一副完整、直观、形象的图示化版式设计应运而生。

图示化版式最早源于上世纪80年代的《今日美国》，后传入我国。新世纪前后，《经济观察报》《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周末》等都曾使用过图示新闻，新华社还成立了专门的图示制作团队——图表新闻编辑室。④但就图示化版面使用频率和规模来看，非都市报莫属。2012 年，《南方都市报》的“数读”、《新京报》的“新图纸”、《京华时报》的“京华图解”、《钱江晚报》的“图视绘”、《羊城晚报》的“数据控”、《东方今报》的“有图有真相”等图示化专版的陆续开办，成为国内纸媒版式的最大亮点，而2013年“两会”期间都市报关于民生热点、两会热议等内容的图示化呈现则将图示化版式设计推向了一个高潮。有“新闻出版第一门户”之称的中国新闻出版网，曾专门刊出部分佳作（见图3）：“《京华时报》这一公益版面中对希望工程这个重要公益活动的关注感觉很温馨，象征着春天与希望的颜色在这一版面上传递的信息不言而喻；《晶报》这一版面以全国政协委员张近东的相关提案为由头，展现了电商要不要征税这一问题中博弈各方的反应。贯彻了新闻报道的内容传达和视觉传达与美统一的宗旨，在版面设计上，形神兼备地诠释了硝烟四起的意蕴，简洁又传神；《新京报》关于蛋居小伙的报道触动了读者那根关于住房的神经，而为了配合这一报道，版式设计中不仅采用了蛋居的外形照片，而且通过诸多图解分析房价问题，有点有面，相互补充。”⑤

对于都市报来说，图示化版式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形象直观地解读政策或阐释复杂利益关系，弥补突发性事件记者无法到场，或镜头难以穿透现场障碍物以及文字表述过于抽象的缺陷。版面中文字、图表的设计组合是围绕一个主题展开，能够形成较强的规模效应，那些构思精妙的图示，不仅具有形象性，而且具有象征性，在增加新闻报道的厚重和底蕴，给读者打造了一个广阔的思维空间的同时，也为都市报的深度报道带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视角。

二、从做“加法”到做“减法”：都市报版面设计理念的变革主旋律

都市报二十余年的发展，形成了个性鲜明、形式灵活的版式风格，从做“加法”到做“减法”的版面设计理念贯穿都市报发展的整个过程，并成为版式变革的主旋律。

创刊初期的都市报，为“跑马圈地”抢占市场，在内容上和版式设计上主要是在做“加法”。所谓内容的“加法”，主要指扩大新闻报道题材和领域，而版式设计的“加法”则是指增加版面，色彩、线条、底纹等版面非语言元素日渐增多，“厚报”和“浓眉大眼”版式就是都市报做“加法”的典型代表。从理论上说，报纸可以不断的增版扩容，可是当版面数量达到一定规模时，不仅会增加报纸成本、影响报纸印刷发行，而且也会给读者带来阅读的不便，甚至造成读者和广告的流失。因而，做好“减法”，让版面简约、易读成为成熟时期都市报版式设计理念的主旋律。这一时期的“减法”主要表现为：减少版面稿件字幅，厚题薄文，大胆使用新闻摄影照片，突出版面视觉中心和层次感；运用模块版式，将整个版面划分为中间宽、两边窄的三个竖横区，严禁破栏、穿插，版面脉络清晰、空间整齐；禁止滥用版面元素，对标题、字号、线条、底纹、色彩做强制限定，减少阅读上的视觉污染，版式风格变浓墨重彩为素雅清爽等等。

受移动互联网络新媒体的冲击影响，都市报的生存空间日益严峻，为迎合当代人的“快餐式”阅读心理，身处移动互联网络背景之下的都市报，在版式设计上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减法”，“清爽悦读”的版式设计理念得到充分落实。首先是精减版面、精缩文本，强调版面内容的接近性和主题化，文本逻辑清晰，每个小单元按设定的逻辑顺序摆放。如《华西都市报》每日的版面数多为16～30版，动辄上百个版面已成为历史，与读者生活、工作关系密切的内容得到强化，A版组“华西解读”、“我的新闻”成为固定版面，每一个版面都有一个相对明确的主题。其次是图示化新闻成为版面主角。版面中文字的主体地位彻底被图表取代，即便是图文结合，往往也是“依图设文”； 基本摒除线条、边框等版面元素，大胆运用空白，不仅版面洁净素雅，而且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思维空间。

三、必读+可视：都市报版面设计的发展趋势

版式设计的终极目的是为了便于读者全面地接收和接受报纸信息。近年来，部分都市报在版式设计中不顾内容、只求形式的做法时有发生，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降低了报纸的格调和品质的同时，也使报纸与读者渐行渐远。因而，今后都市报版面设计不仅要注重版式符合读者阅读习惯和审美心理，更要满足读者的信息需求。

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读者对信息的需求已不单纯体现在数量上和报道的及时性上，他们关注更多的是对新闻的解构，尤其是迫切想知道那些刚刚发布的民生政策或国际金融市场的动荡，到底会给自己带来哪些变化、影響。快节奏、高效率的现代城市生活，使读者不再青睐以文字为主的长篇深度解读，他们甚至已失去读完文章的耐心，这对都市报版式设计直观、形象和贴心提出了更高要求。

鉴于上述认识，“必读性+可视性”必将成为今后都市报版面设计的趋势。如国家出台的“营改增”政策，都市报将报道重心移向该政策能给市民带来哪些利好，买房、卖房要交的税是多了还是少了？为了做到明白易懂，运用举例的说明方法，并绘制图表，使读者只看图就能一目了然。这种“举例演示+图表展示”的版式设计理念就是“必读性+可视性”的具体表现之一。

面对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挑战和机遇，都市报的版式设计仍需不断变革创新，探寻一条既符合新闻价值、市场规律、读者阅读心理，又更具形象、可视的发展道路。

注释：

①董天策.论“为市民服务”的办报思想[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2001（1）.

②孙燕君.报业中国[M].北京：中国三峡出版社，2002，182.

③王婷.《南方都市报》杂志化倾向研究[D].华中科技大学研究生论文，2010，14.

④张浩.透过图像力量让新闻更有趣.南方传媒研究.http：//www.nfmedia.com/cmzj/jdzt/201311/t20131120-362396.htm

⑤王志勇.都市报两会版面 强化视觉要素 传递两会信息.中国新闻出版网.http：//www.chinaxwcb.com/2013-03/18/content_265328.htm

作者简介：周洪林，乐山师范学院文新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报刊新闻理论

编辑：王洪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