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话“清明”

寒 烟

戏里戏外话“清明”

寒 烟

张 芳，笔名寒烟，女，山西省戏剧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介子推、介子鹃兄妹以舍生取义之举，警醒国君清明，黎民清明，天地清明！

应首届山西艺术节组委会邀请，晋剧《清明》在山西大剧院展演。该剧曾荣获山西省第十四届杏花奖“新剧目奖”及七项大奖。为了此次展演，阳泉市晋剧院在短期内复排加工，在剧本、音乐、舞美、表导演等舞台呈现方面做了较大的修改提升。

“清明节，省清明，千秋传唱沐春风。”全剧以春秋时期为故事背景，以娘子关“妒女祠碑”的历史记载为创作素材，通过介子推、晋文公、介子鹃、怀嬴等几个鲜活的历史人物，演绎了一段平凡女子为民请命、历史君王反躬自省的千古佳话。剧情感人肺腑，深入阐释了“清明”这一中华民族传统节日的深刻思想内涵，也是阳泉市立足本土文化、打造文化名片的重点剧目。

戏曲舞台上表现介子推与晋文公这段历史题材的剧目很多，如《晋文公》《焚绵山》《介子推》等。该剧独辟蹊径，称得上是这些剧目的续篇，聚焦于介子推之胞妹介子鹃，为民生力谏晋文公。剧情为：介子推被焚绵山后，晋王万般痛悔，遂昭告天下：冬至伊始，寒食百日！黎民百姓却因百日寒食而导致家破人亡，并欲举事谋反。介子鹃心痛不已，为兄长之身后事带来的如此后果深感愧疚，力止民变，并舍身请命，独闯金鸾，奏请文王收回成命，并以死相谏。终使晋王躬身自省，在子鹃赴死之际，谕旨赶到，规制寒食，立志清明，并授子鹃“妒女”封号，以世代相传。

该剧为青衣苦情戏，在人物情感的处理及演唱技巧的行腔运用上比较到位，没有让人感觉突兀的声嘶力竭,而是循序渐近地推进事件发展,君民冲突有升级有化解。依托本土“娘子关”“绵山”“介子推”这些文化资源而呈现《清明》这样的新编历史剧，该剧也借鉴了话剧的一些艺术表现方法，比如通过介子推的灵魂与晋王深度对话，说服君王。虽然《清明》立在舞台上已有几载，但该剧仍有很多可提升的空间。剧情可以更精炼紧凑，避免事件进展拖沓。主人公介子鹃为人妻为人母，在做出生离死别的选择时，内心的纠结和痛楚没有展现到位，核心唱段表现了分离情绪但是表演没有达到催泪的效果，影响到整部剧的艺术感染力。

观《清明》剧后，我的思绪发散到此剧衍生的“清明”民俗及主题的现代性阐释。介山氏，号妒女。她是中国春秋时期唯一一位替天行道被尊为美神的人间女子。传说，介山氏是“易俗寒食，改节清明”的倡导者，寒食节为晋文公所立，清明节却是妒女反抗寒食的结果，是妒女与皇权不屈抗争有记载的第一例，因此诞生了影响海内外、传承几千年的清明节祭祀文化。

当我们在凭吊名士介子推的高尚情操时，应知还有一位介子推的胞妹，也演绎了一段感天动地的传说，给寒食清明起源说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这就是在平定娘子关民间广泛传颂的“妒女焚火”“百日砍柴一火烧”的历史典故。正是她的举动将寒食改为3天，至今在山西境内还保留着“前寒食”“后寒食”及寒食节的传统。后人为纪念介山氏，在山下的悬泉旁为她立祠，称“妒女祠”，旁边的瀑布泉改称为“妒女泉”。随着妒女祠香火日渐旺盛，妒女演变成为保佑一方平安的神灵，百姓称之为妒神。现在，平定娘子关镇的坡底村每年清明节仍会举办庙会祭祀妒神。

诚然，如同“赵氏孤儿”题材的作品在近几年深度开发时，曾有很多人质疑“愚忠”“愚孝”。介子推兄妹以死谏君王的壮举在今日搬演于舞台，一样会有很多的青年观众提出：这样做值得吗？

现代人在重新演绎传统故事时都会遇到类似的瓶颈，时隔千年的观念差异更考验改编者的智慧与思想。最终成功与否，其分寸感不在于是否增减人物，改变剧情，更重要的是不要令人性的光辉蒙尘，千万别把千古传颂的思想智慧压抑在今人的狭隘眼界里。“愚忠”的说法不一定准确，在今天看来，介子推兄妹有自己做人的信念、个人理想，有着更大的家国情怀而牺牲小我。现在有多少人能坚持做自己，坚持自我选择，做到不屈于权贵，不屈于现实？

重新面对这些题材时，必须摒弃传统的人物心理行进路线，烛照现实，重新给人物一个符合原始人性的抉择机会，让观众得以更顺利地进入人物内心。将人物的牺牲精神，将传统的“忠义”与现代的“普世”衔接在一起，不失原著的高尚情怀，更升华了人性的光辉。

每年清明节期间，介休绵山都会举行寒食清明祭祀仪式。近几年也升级为寒食清明文化旅游节，这项活动已成为传承历史、倡导文明、荟萃文化、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无论介子推兄妹的故事是真实存在，还是后人附会，都已无关紧要。正如娘子关历史研究会副会长贾振芳所说，介子推“忠孝清烈”，其妹“大义节烈”都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生动体现。寒食清明的纪念，是一个民族朴素的道德情感跨越数千年的坚守。

当我们跪拜于宗庙之上，祭奠于长者坟前，焚香祷告于香案长几，追思列祖，感怀故友，痛悼亲人，待纸钱化蝶而飞，情绪尽情而淌。怀揣一份天地敬畏，心存一份处世信仰，秉持一份春秋大义。思绪起落之间，已然滑过千年。

（责编：荆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