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国际关系研究

2018-02-06 16:15王政达刘跃进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建构马克思主义理论

王政达 刘跃进

(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海淀 100091)

作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的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是我们观察、分析客观事物和改造客观世界的锐利思想武器;而国际关系本质上是在人类实践活动基础上形成的一种社会关系,因此,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也是国际关系研究的理论指南和观察、分析国际问题的基础和重要条件。离开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去研究国际关系,是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研究国际关系的理论指南

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既是世界观,又是方法论。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国际关系研究,则可以提高研究者的理论水平和理论自觉,为准确把握国际关系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

(一)坚持国际关系研究的过程思想

1.世界是相互联系的过程性存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作为过程而存在、而发展,并且处于相互联系中,孤立的、静止不动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恩格斯就此指出,无论是自然界、人类历史还是人类的精神活动,无不处于运动、变化、产生和消失的过程中,[1]恩格斯的这一观点为我们正确认识世界提供了坚实的哲学理论基础。对于国际关系研究来说,就是把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看作是一个不断运动变化着的动态的过程,从国际格局、世界秩序的历史发展中、从各种国际关系行为主体的社会交往中正确地分析国际格局的现状和发展趋势以及各种国际关系行为主体的力量对比、现实状况、未来发展,正确把握国际关系的客观规律。

2.国际关系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过程。研究国际关系问题,建构国际关系理论,需要把握国际关系的动态过程,从各种国际关系行为主体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从它们的社会交往过程中把握其关系状态与发展趋势,而不是把现实的国际关系现实当做没有历史的、既存给定的事实来加以研究。

与美国国际关系理论的研究方法相反,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学者提供了研究国际关系的正确方法。国际关系批判理论学者科克斯在继承葛兰西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采用历史主义的方法对国际关系的现状进行了深入分析,对西方主流的国际关系理论进行了批判,建立了国际关系批判理论。他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批判理论的理论源泉,并从四个方面纠正了新现实主义的错误,其中之一就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研究生产过程,进而通过分析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互动关系以解释国家—社会复合体的历史表现形式。[2]在具体的研究方法上,科克斯始终遵循历史的辩证法,主张研究国际政治经济中的矛盾与冲突及其对世界秩序的变化与发展的推动作用。[3]通过研究科克斯的国际关系批判理论,我们可从其研究方法中得到有益的启示,即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通过分析不同历史阶段全球范围内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变化,把握国际关系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

(二)坚持国际关系研究的实践本体论

马克思认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诱入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活动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4]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的世界观、认识论和方法论,从以实践这一人的存在方式为中介的哲学视角出发,把世界和存在视为不断生成和显现的过程,从而实现了现代哲学的伟大变革,完成了哲学的实践转向。[5]国际关系研究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以追求真理为目的和旨趣,应该能够指导国际关系实践,经得起实践的检验。

在科学实证主义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新现实主义理论,在建构理论的过程中,对国际关系中的概念、范畴进行了高度的抽象、简化,使其脱离了丰富的国际关系实践,舍弃了国际关系中的许多重要的影响因素;然后再以这些概念、范畴及若干个高度简化的理论假定为基础进行理论演绎,从而建构出一套高度简约的国际关系理论体系,但由于据以进行理论建构的概念、范畴及理论假定脱离了具体的国际关系实践,所以,新现实主义理论经不起实践的检验,其解释力、预测力必然大打折扣,由此招致学界的诸多批评与质疑,也就不足为奇了。新自由制度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同样具有这种先天的理论缺陷。片面追求理论的高度简约而导致理论解释力、预测力的下降,这是我们在建构中国学派国际关系理论过程中必须引以为戒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方法与西方哲学研究路径的根本区别,就在于马克思主义传统范式是研究形式思想系统在其历史背景中的情形,而非研究内部自成一体的形式思想系统本身。[6]因此,在马克思主义传统政治研究范式中,都是把形式思想系统与其相关的外部社会事实,即社会实践密切结合起来;而西方哲学的研究范式,则只关注形式思想系统本身。马克思主义认为,我们应该把范式本身的合理性置于其赖以建构的历史背景中进行研究,而不仅仅是研究某一形式思想系统本身内部的逻辑一致。因此,我们应该摒弃美国国际关系理论只求理论内部的逻辑自洽的形式主义和实用主义做法,而是把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用于国际关系研究,坚持国际国内各种矛盾关系的整体式和互动式研究,让国际关系理论贴近现实,坚持以实践的标准衡量国际关系理论的合理性,而非片面追求理论形式的高度简约。因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7]理论不是书斋里的自娱自乐和概念的自我循环,如果在建构理论时为形式而形式,为体系而体系,就会形成经院式的理论和体系,而这样的理论是没有活力的,也经不起实践的检验。[8]

(三)从国际关系学的实际出发选择建构理论的正确方法

从每门具体学科的实际出发,根据学科自身的特点,选择科学的研究方法进行理论建构,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国际关系研究的必然要求,也是建构国际关系理论的正确方法。

马克思主义认为,从本质上来看,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存在重大差别。既然社会规律不同于自然规律,那么,就要合理选择研究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正确方法,而方法的正确选择和运用是受人的实践活动规定和制约的,实践活动所指向的对象的特点就决定了研究方法的选择与运用。美国国际关系理论就简单地借用了自然科学研究中的科学实证主义方法来建构国际关系理论,无论是概念、范畴的界定,理论假定的提出,还是理论的演绎,抑或是理论的检验与证伪,都严格遵循了自然科学研究的特定程序,在其方法论和认识论上均融合了经验实证主义的因素,形成了其独特的方法论的唯理论认识路线,使这种唯理论研究方法带有数学方法性、原则演绎性、范畴先验性、自然科学性的鲜明特点。[9]但是,由于建构理论的方法脱离了客观现实,致使按照科学实证主义方法建构起来的理论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先天缺陷,其解释力、预测力自然就大为减弱,也就不能很好地解释、指导现实的国际关系实践,由此遭到学界的诸多质疑与批评。

有鉴于此,在建构中国国际关系理论的过程中,我们既要借鉴美国国际关系理论研究方法的长处,又要吸取其机械借鉴自然科学研究方法的教训,正确把握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二者的合理平衡,真正提高选择、运用恰当研究方法的理论自觉,努力实现国际关系研究中人文与科学的高度契合。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指导建构中国国际关系理论的得力工具

由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长期居于国际关系的主导地位,所以,其国际关系研究较为发达,尤其是美国,掌握着国际关系理论领域的话语霸权,成为其他国家国际关系研究借鉴和模仿的对象。因此,我们在建构自己的国际关系理论时不可避免地要借鉴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合理成分,但是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为理论圭臬的局面也亟待改变。这一局面的形成固然与我国国际关系学学科的发展历程密不可分,但也与我们对西方特别是美国的国际关系理论的迷信,摆脱不了对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路径依赖以及思维惰性、创新意识不足有关(即使有所创新,也仍然没有摆脱美国国际关系理论范式的窠臼,只是在西方尤其是美国国际关系理论范式内部对其理论进行修补,从而事实上反而加强了美国国际关系理论的范式霸权),很大程度上也与缺乏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有关。欲打破对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迷信,就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西方国际关系理论进行再认识。

(一)正确处理国际关系研究中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

我们在研究国际关系、建构国际关系理论的过程中,需要正确处理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虽然国际关系的运行有其普遍的规律,但任何一种国际关系理论都是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中产生的,都是特定国家、民族的经济、政治、文化活动与外交政策经验的反映和理论表达,体现着特定国家、民族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反映并维护着特定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价值中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国际关系理论是不存在的。那种认为国际关系理论是普世性的,我们没有能力建立具有国别特色的国际关系理论的观点,[10]有待商榷。

就美国国际关系理论来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国际关系理论的发展演变同其国家利益及其所处国际环境之间的密切联系。美国的国际关系理论,都是美国国际关系学界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为维护美国利益、永葆美国霸权而为美国开出的一张张药方。但是,美国学者在用某种成熟的学理范式对其本属地方性的经验进行巧妙包装,把其理论同其学理源头进行切割之后,[11]就巧妙地隐藏了其理论背后的资本的逻辑,使源于特定国家、为特定国家服务的国际关系理论转换为普遍的学术标准和学理规范,进而取得在国际关系理论学界的范式霸权地位,披上了所谓普世理论的外衣。所以,美国国际关系理论不过是其在国际体系中霸权地位的理论表达,带有强烈的美国中心论色彩,本质上还是为美国的国家利益的反映。

但是,由于缺少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所以,我们存在着对美国国际关系理论的误解,认为其具有普世性,而看不清其国际关系理论服务于其国家利益的本质,从而失去了创建中国国际关系理论的理论自觉和创新动力。要破解对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迷信,就要展开对西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的批判性反思,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理论指南,层层剖析西方国际关系理论背后的哲学源头,审视、反思及定位其背后的元理论基础,揭开其技术性的理论包装外衣,揭示其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的逻辑结构,[12]进而厘清其服务于美国自身国家利益的本质,为建构中国国际关系理论做正本清源的基础性工作。

(二)立足中国实践,建构中国国际关系理论

中国已经深度融入全球化的国际社会,深度参与国际事务,在国际社会中的发言权不断增大,利益边界不断拓展,日益接近国际舞台的中心,正处于国家崛起、民族复兴的过程中。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许多符合时代要求的新理念、新思想、新论断。其中,“中国梦”“正确义利观”“命运共同体”、新型大国关系、“亲、诚、惠、容”“真、实、亲、诚”等一系列外交新理念,都需要我们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的基础上进行学理阐发并形成理论体系,[13]这就为中国国际关系理论的发展提出了崭新的课题,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如何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确立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实践本体论的基础上,继承优秀民族文化传统,借鉴已有理论包括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成果,深刻总结历史经验,密切联系国际关系现实,立足中国国际关系实践,创新、发展、繁荣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加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术话语体系建设,[14]为中国的国家崛起和民族复兴提供强大的学理支撑,已成为摆在中国国关学者面前的崭新课题。

三、马克思主义系统论方法是研究国际关系的科学方法

(一)国际关系体系的系统性存在

国际关系体系是由经济、政治、军事、文化、民族、宗教等元素组成的一个大系统。在系统的内部元素之间、各个次级系统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共同构成国际关系体系内部的矛盾运动,由此推动着国际关系体系的发展与演变。

例如,就经济与政治的关系而言,马克思从来不是单纯就政治论政治,而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中,从一切国际政治问题都是在经济与政治的紧密联系、相互交融,相互作用中发展的结果这一客观事实,坚持从经济和政治的密切结合的分析中,以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相互作用的分析中、从财富和政治权力关系的分析中、从经济利益与政治利益的相互交织、相互依存、相互矛盾、相互博弈的分析中,揭露问题的本质和规律。[15]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关系的系统论思想,将其运用到国际关系研究中,就是国际关系研究中政治、经济关系的系统方法。

由此可见,国际关系研究是一项综合研究、整体研究、系统研究。这种研究路径符合国际关系系统发展、演变的客观历史进程和规律,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系统论思想。由于这种研究方法理论视野较为开阔,其所得结论是在综合分析各种因素及其相互关系的基础上做出的,因而较为可靠,也更加具有科学性,能够更好地指导国际关系实践。

(二)运用系统思维方法研究国际关系

与国际关系体系的系统性相适应,国际关系学是一门综合性、交叉性很强的边缘性学科,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吸收其他学科的养分,得到了其他学科的强大学理支撑。因此,国际关系学是开放的学科。一门学科需要与其他学科开展交流与对话,善于吸收人类发展历程中出现的先进思想和先进理论,不断创新和发展,这样,才能保持理论的活力。其他学科的学者之所以也能对国际关系问题进行研究,并且比专业的国际关系研究人员研究得更为深刻,原因就在于单个学科不能垄断和穷尽特定的专题研究,专题研究如果不置于一个更高的知识系统或者借助于更开阔的学科视野,就总有言犹难尽的感觉。因此,我们必须明确反对把国际关系研究畸变于狭隘的专业视域的研究方法。为数众多的国际关系学者各自游走于本专业的狭隘的线性边界之内,在政治学、经济学、军事学等壁垒分明、互不关联的研究平台上,以一种十分局限的专业眼光来孤立地面对作为“政治学的国际关系”“经济学的国际关系”和“军事学的国际关系”。众说纷纭之中,各专业领域的学者都自以为准确地把握到了国际关系,但却没有一个人真实和有机地把握到了客观的国际关系,而是如盲人摸象一样,其研究所得不过是国际关系的局部事实,而非国际关系的整体图景。以这种方法研究国际关系,所得结论必然是局部的而非全面的,肤浅的而非深刻的。

中国国际关系理论界至今未能产生出像美国国际关系理论那样有重大影响的国际关系理论,与中国学者没有具备较全面的知识结构有很大关系。因此,我们在研究国际关系理论的过程中,不能只从事政治理论这一单一学科领域的研究,而是要丰富自己的理论工具,扩展自己的知识结构,突破狭隘的专业视域,打通专业边界,同时研究哲学、经济学、政治学、历史学、军事学、文化学、社会学、法学等其他学科,以综合多门学科齐头并进的方式展开多领域、宽纵深的研究,运用系统思维方法,把各门学科知识加以系统整合,使它们与政治理论相互融合、相互渗透,从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社会等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相互交融、相互制约中研究国际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加深对国际关系的全面理解,建构出既具有厚重的历史感,又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强烈的人文关怀,并且能对国际关系进行全面系统分析的中国学派国际关系理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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