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环境、政府效能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来自跨国经验证据

2018-04-25 09:00余泳泽刘大勇孟勤国
南开经济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效能政府制度

赖 敏 余泳泽 刘大勇 孟勤国

创新驱动战略的实施是中国经济面对“新常态”的一项重要战略,中国政府也适时地推出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重要举措。从既有研究来看,创新创业对于经济增长的重要影响已经得到学术界的一致认同,并且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Beugelsdijkhe和Noorderhaven,2004;李宏彬等,2009)。那么,从跨国经验看,到底什么样的制度环境可以有效促进创新创业活动?本文的实证研究试图通过跨国经验证据的验证,帮助中国寻找实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政策着力点。

制度学派认为经济增长的根本原因在于制度的优化。无论是制度经济学派还是新制度经济学派,都强调了制度环境对一国经济增长与质量有重要作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创新创业活跃的区域在后续阶段有着更显著的经济增长,制度对于创新创业的重要性已受到广泛认可(Acemoglu等,2005;McMullen等,2008;鲁桐和党印,2015)。制度经济学研究认为,企业家选择生产性经营活动还是非生产性经营活动,主要取决于本地区的制度环境。较强的知识产权保护有利于企业家从事生产性经营活动(Baumol,1990)。政府对企业家创业的友善和产权保护程度会对企业家决策产生重大影响(Frye和Shleifer,1997)。新制度经济学家认为制度作为一种激励,从根本上激励了创新的产生(Acemoglu等,2005)。但是,制度的实施还需要政府具有较高的效能,一项好的制度可以促进创新创业,但一项好制度的执行存在偏差的时候,也会阻碍创新创业活动。张龙鹏等(2016)研究就表明行政审批的程序过多、效率过低和时间过长将严重影响居民的商业创业行为。陈刚(2015)研究显示政府管制显著降低了个人的创业概率。同样,政府治理水平的低下也会显著影响企业的创新创业行为(姜翰等,2009;Nelson等,1998)。已有研究主要从制度环境上研究了影响创新创业活动的主要因素,但是缺少从宏观上进行系统性分析。本文对既有研究的贡献主要有两点:一是脱离单个样本国家的限制,以191个国家或地区1996—2014年的数据,考察了制度环境和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的影响,并将国家或地区进行分类,分别观察不同类型的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影响的差异,本文研究从宏观层面丰富了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影响研究的经验证据,弥补了既有研究文献的不足;二是将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相结合,综合性地考察了制度环境以及制度执行情况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的影响,丰富了新制度经济学关于促进或阻碍创新创业活动的相关研究。本研究结论可以为中国实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战略提供政策经验证据。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制度经济学将制度分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主要表现为法律法规等,而非正式制度则主要表现为信仰、价值观和文化等。North(1990)强调了正式制度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Scott(1995)将制度环境进一步划分为规制、规范和认知 3个维度。良好的制度环境可以稳定企业家创新创业的预期,为企业家在企业发展过程中提供一个良好的行为规范并降低交易成本。差的制度环境只能迫使企业由生产性行为转向非生产性行为。创新和创业是两个相互支撑和促进的社会活动,只有包含创新的创业才更有持续性,创业成功的概率才能提高。一个地区创新创业活动不仅与本国的法律法规、市场准入政策、政府支持力度等关系密切,也与本地区的国民创业精神、创新文化、政府治理水平等密切相关。

在正式制度与创新创业关系研究中,有关投资者保护制度与创新创业关系的研究受到了较多的关注。Allred和Park(2007)的研究发现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与技术创新之间存在一种非线性关系,在发展中国家过度的知识产权保护不利于企业的技术创新。为此,Park(2008)提出了“最优知识产权保护假说”。同时,健全的专利许可制度、完善的知识产权交易市场都可以提高专利向产品转化的流通速度,为基于创新的创业提供了更多的资源和机会。正式制度中的法律环境可以有效加强投资者的保护力度,进而影响公司治理结构和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但是,中国的制度环境有一定的独特性,无论是法律、法规还是政府政策,往往出现对知识产权的弱保护,使企业的创新很难达到期望收益(Tang和Tang,2012)。市场中的正式制度尚未成熟,市场竞争的规则很难预测(Hoskisson等,2000),侵犯专利和版权利益、契约和合同得不到有效的履行以及不公平竞争行为等普遍存在(Li和Zhang,2007)。中国企业在运营过程中往往面临制度失效,缺乏成熟的合同法、财产法等正式制度(Xin和Pearce,1996),并且这也导致产权不明晰(Hoskisson等,2000;Park和Luo,2001)。中国在正式制度上的缺失是造成中国创新创业活动匮乏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社会文化也会显著地影响一个地区的创新创业活动。文化主要体现在价值观和信念的结合体(Tsui等,2007;Hofstede,1980;Hofstede和Hofstede,2005)。Huffinan和Hegarty(1993)研究发现,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的社会文化会影响创新主体的创新意愿和行为。良好的创新氛围,容忍失败与鼓励创新创业的社会文化对于激发创新创业行为具有重要的影响。反过来,创新绩效的提升与创业榜样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创新创业氛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企业创业创新是一项社会活动,是隐含价值的社会实践,社会文化因素对创新创业具有建构和塑造作用。黎常(2014)的研究显示,创业失败的社会烙印和创业角色榜样显著影响着区域创业活动。此外,非正式制度中的社会关系网络对创业的影响也较为显著(Aldrich等,1998)。在此基础上,我们提出假说1。

假说1:包含投资者保护的法律法规和对政府腐败监管等在内的制度环境,会显著地影响一个地区的创新创业水平;对投资者的法律保护越完善,对腐败监管得越严格,越会促进一个地区的创新创业发展。

另一方面,政府的治理水平也会显著影响企业创新创业活动。在政府治理水平低下的地区,创业过程中往往会面临诸多审批与许可环节,企业的创业成本中如果包含更多的寻租成本、时间成本和效率损失的话,这无疑会提高创业的门槛。张龙鹏等(2016)的研究表明行政审批的程序过多、效率过低和时间过长将严重影响居民的商业创业行为。陈刚(2015)的研究显示政府管制显著降低了个人的创业概率。同样,政府治理水平的低下也会显著影响企业的创新行为。试想企业在创新过程中面临诸多限制,在创新成果转化过程中面临诸多要素约束,在侵权付之于司法保护过程中面临诸多壁垒,企业的创新意愿和创新热情势必遭到打击。在中国,由于合同法、产权保护法等相关正式制度不完善,使得一些有利于投资者保护的法律法规在实际操作中面临诸多困难,正式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难以有效地规制企业的行为(姜翰等,2009)。同时,中国各地方政府在法律解读与执行上存在明显差异(Zhou和Poppo,2010),使得各地区在创新创业方面的正式制度环境也存在明显差异。由于缺乏强有力的法制体系及其执行机制,使得机会主义等行为增加(Nelson等,1998),这将不利于全社会的创新创业行为。企业获取资源的途径主要有两条:一是通过创新获得发展资源,二是通过谋求政治关联来获得发展。作为理性经济人,企业在资源有限的约束下会权衡获取政治关联的成本与收益,当获取政治关联的收益大于成本时,企业会主动谋求政治关联而减少创新投入。寻求政治关联和提高创新能力是企业发展的两个互为替代的手段(党力、杨瑞龙和杨继东,2015)。由于创新活动的不确定性、复杂性决定了创新具有相当大的风险和沉没成本。对于风险规避企业而言,寻求政治关联可以使其轻松获得稀缺生产要素,使企业家丧失企业家创新创业精神,从而导致全社会创新创业精神缺失。Murphy等(1993)认为公共部门寻租(包括市场准入、进口许可证等)对经济的影响在于打击创新。腐败影响了企业家才能配置,导致了企业家更多地去寻求政治关联,并引发从事更多的非生产性行为(Acemoglu和Verdier,1998)。官员的腐败也会导致其服务行为的刻意延迟(Myrdal,1968),诱发企业支出大量的寻租成本(Krueger,1974)。尤其是在国有经济占比较高的地区和国家,国有资本与政府具有天然的联系,这会造成通过制度的设计阻碍或者干预私营资本的发展。私营企业为了克服制度上的障碍,往往通过寻租而建立政企关系以争取相关的要素资源和产权保护。但是,有研究显示,腐败可以通过替代性资源配置(Leff,1964)、减少审批与执行程序(Lui,1985)和获取低价的稀缺资源(Beck和Maher,1986)以及在弱产权保护体制中免遭掠夺(Acemoglu和Johnson,2005)等方式促进企业的发展。

由于中国政府对稀缺资源的控制以及资本市场的不完善(Li等,2008),企业在获取资源的过程中大多来自关系网络,形成了独特的中国式政企关系网络(Bian,1997;Li和Zhang,2007;Sheng等,2011)。由于正式制度的缺失,地方政府在资源配置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深刻地影响市场结构和企业竞争力(Hillman和Wan,2005),与其他转型经济国家一样,寻租活动的猖獗会导致一些官僚化现象(Aidis、Estrin和Mickiewicz,2008)。李雪莲、马双和邓翔(2015)的研究显示,有职位的公务员家庭显著增加了创业概率。在控制了企业各特征变量后,公务员且有职位家庭的创业获得了明显超过企业平均利润的投资回报。吴一平、王健(2015)的研究显示,政治网络对创业具有正面影响,但这只会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才会存在。魏下海等(2015)利用2012年中国私营企业调查数据研究发现,公关招待费支出(寻租)显著增加企业开工机会,而摊派费支出(抽租)显著减少企业开工机会。黄玖立与李坤望(2013)的研究显示,招待费越多,企业获得的订单也就越多。2012年世界银行对中国2700家企业进行调查,结果显示超过 40%,的企业愿意给官员送礼以保护合同执行,这一比例远远高于亚太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水平。在正式制度缺失的情况下,企业家会转而寻求非正式制度来减少由于正式制度缺失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风险,非正式制度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正式制度的缺失(Aidis、Estrin和Mickiewicz,2008)。但是,嵌入政治关联的非正式制度的存在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企业的创新激励,不利于激发整个社会的创新创业活动。由此,我们进一步提出假说2。

假说2:包含影响注册成本和行政审批时间等因素的政府效能也会显著影响一个地区的创新创业水平,政府效能更优的地区创新创业活动越可能有效开展,其水平也更高。

同时,正式制度的实施,本身也需要政府具有较高的效能。只有“有为而不乱为”的政府,才可能为创新创业者提供更加充分的产权保护与及时、有效的服务(林毅夫,2017)。政府对创新活动的支持,也需要与已有制度条件相结合,诸如充分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及明确的科技成果使用、处置和收益制度,“有为”的政府通过对一系列制度的执行,可以有效激励创新创业活动(刘大勇等,2017)。制度环境作用的充分体现,需要政府效能的支持;而政府效能的发挥,也需要与各类制度对接。依托制度环境的保障,政府工作才能够展开得合理、顺畅。在制度环境完善的经济体中,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具有更大的促进作用。基于此,我们提出假说3。

假说3:制度环境的完善和政府效能的提升都有助于创新创业的开展,这二者对在创新创业产生促进作用的过程中具有一定的“互补”作用。

创新活动与企业所在的经济发展环境具有非常大的相关性,经济环境在创新决策过程中影响要素的投入及选择。在经济高速增长期,劳动、土地等生产要素的机会成本相应上升,使创新成本增加,但与此同时,市场需求也会增加,创新带来的收益也可能会随之增高;反之若经济衰退,生产要素的机会成本和市场需求也会随之下降,不同行业发展的比较优势及投资潜力也随之变化(Aghion and Saint-Paul,1998;Liu et al.,2017)。在分析制度环境和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产生影响的过程中,经济发展环境及发展阶段是不可忽视的调节因素。收入水平是刻画经济体发展阶段及整体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华生和汲铮,2015),具有影响制度环境、政府效能作用效果的可能性。由此,我们也提出假说4。

假说4:在制度环境和政府效能影响经济体创新创业活动的过程中,经济发展阶段不同的地区,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的影响存在一定差异。

基于以上理论机制分析及提出的假说,本文将利用世界191个国家和地区1996—2014年的数据验证以上假说,借此为中国实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可供参考的经验证据。

二、数据、变量与模型

(一)数据与变量

本文的数据主要来自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和“全球治理指标”数据库,时间节点为1996年至2014年,包含191个国家和地区。变量与数据处理方式如下。(1)因变量。在创新指标方面,一国的技术创新可以分为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两个方面。本文选取了研发支出占GDP比重度量创新投入水平,以居民专利申请数量度量创新的产出水平。在创业指标方面,本文选取了新企业密度(15岁至64岁间每1000人中的新注册企业数量)作为衡量创业方面的指标。(2)自变量。根据以上假说,本文选取的自变量中的正式制度主要包括“全球治理指数”中法律对投资者保护程度和政府对腐败的监管指数,为了减少模型的复杂性,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将两个指数合并为一个综合指数。政府效能指标采用了“全球治理指数”中的政府效率指标予以度量。在“全球治理指数”中的政府效率指标指的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质量,行政部门的质量及其在政治压力下的独立程度,政策制定和实施的质量以及政府对此类政策作出的承诺的可信度。它可以综合反映一个政府在公共服务和政策制定与执行方面的效率。(3)控制变量。影响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创新创业的其他因素也较多,结合已有研究结论,本文选取了人均GDP代表经济发展水平,并加入了人均GDP的平方项来度量经济发展水平对创新创业的非线性影响。此外,还选取了第二产业比重代表产业结构,每百人互联网用户代表基础设施水平,外商投资净流入占GDP比重代表外商投资水平,进出口值占GDP的比重代表对外开放水平。在创业活动的控制上,本文还加入了企业注册成本与创办企业天数作为控制变量。由于以上变量在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和“全球治理指标”数据库中并不是十分完整,会出现一些国家或地区在某个年度的一些变量缺失,因而以上变量形式是一个非均衡面板数据。此外,“全球治理指标”数据库仅在 2002年以后提供了连续年度数据指标,在此之前为每两年公布一次(1996年、1998年和2000年),为了得到连续样本数据,本文对1997年、1999年和2001年的数据采用插值法得出。最终本文得到了1996—2014年191个国家和地区的非均衡面板数据。已有数据中部分数据更新不一致,本文在统计性描述中给出了不同变量的统计年份。为了消除异方差的影响,本文对相关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为了消除异常值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在1%,的水平上进行了winsorize处理。以上变量定义如表1。

表1 变量定义

(二)实证模型

根据本文第二部分提出的假说,设计的基本计量回归模型如下:

以上计量模型中,因变量符号y表示创新创业指标,意义如表1所示。自变量system代表正式制度环境,包括法律对投资者保护程度和政府对腐败的监管指数,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方法综合为一个指标,稳健性检验部分将两个指标分开进行检验。Efficiency代表政府效能,这里主要采用了政府效率指数予以代理,在稳健性检验部分进一步采用了企业注册成本和创办企业难易程度两个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μ表示各个城市不随时间变化的未观察因素,用来控制地区固定效应;δ则控制时间固定效应;ε表示随机扰动项。为了体现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之间的互补关系,在模型中加入了这两个变量的交互项。

由于变量样本量上的差异,样本数据是一个典型的非均衡面板数据。在回归模型选择上,本文首先采用了固定效应模型。在稳健性检验部分,本文采用了面板广义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此外,本文还采取了系统GMM回归和tobit回归进行稳健性检验。

三、基本结果与分析

(一)基本结果

在回归中本文采用加入时间和地区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因考虑到模型潜在的异方差和序列相关问题,本文采用了稳健性标准误。固定效应下混合回归结果如下。

从表2的制度环境、政府效能对创新活动的基本回归结果可直观地看出:(1)正式的制度环境对创新投入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表现为回归结果显著为正,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法律对投资者的保护和国家对腐败监管等正式制度可以显著促进创新活动;(2)政府效率越高,创新的投入也就越高,表现为回归结果都显著为正,且通过了 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政府效能的提升可以显著促进创新活动;(3)正式制度环境与政府效率对创新活动的促进作用是互补的,表现为制度环境与政府效率变量的交互项显著为正,且通过 1%,的显著性检验。此外,控制变量中工业化水平以及基础设施水平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创新活动。FDI对一个国家的创新活动影响为负,其主要原因在于本文采用了资本净流入代表FDI,而一般的资本净流出地区的创新水平较高,同时资本的净流入可以促使本国创业水平的提高。人均GDP与创新活动存在一定的非线性关系,可能的原因在于在 GDP的原始积累阶段更多是通过投资驱动而不是创新驱动,而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经济的发展开始进入创新驱动阶段。

从表3的制度环境、政府效能对创业活动的基本回归结果可以直观地看出:(1)正式制度环境对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影响,且通过了 1%,的显著性检验。一个国家的创业

活动与法律环境以及腐败治理等正式制度密切相关,一个国家法律对投资者保护越完善,对腐败监察力度越高,越有利于激发全社会的创业活动。这主要源于稳定而优良的正式制度环境一方面减少了创业活动的不确定性风险,另一方面可以有效提高创业的成功率。(2)政府效率越高,本地区的创业活动也就越活跃,表现为变量系数为正且通过了 1%,的显著性检验。企业注册成本的降低和政府干预的减少以及审批时间与环节的缩短都将有利于促进全社会的创业活动,为经济的增长带来可持续的发展动力。(3)正式制度环境与政府效率对创业活动的促进作用具有一定的互补性,表现为制度环境与政府效率变量的交互项显著为正,且通过 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一个国家制度环境越好,其政府效率也可能越高,两者相互演进可以促进本国的创业活动。此外,人均 GDP与创业活动也呈现了较为明显的非线性关系,在经济发展的初始阶段可能会通过国有经济和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经济的增长,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阶段的变化,私人创业活动开始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表2 制度环境、政府效能对创新活动的影响结果

表3 制度环境、政府效能对创业的影响结果

(二)稳健性分析与进一步讨论

由于本文选择数据是一个典型的非均衡面板数据,虽然面板数据中缺失数据较多,但是为了不舍弃面板数据所包含的信息,本文采用了面板广义最小二乘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同时,考虑因变量很多是由一个离散点与一个连续分布组成的混合分布形式,本文还采用了 tobit回归进行稳健性检验。关于计量模型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对于因果内生性而言,本文认为一个国家的制度环境是相对外生的,基本上不会受到一个国家创新创业活动的影响。当然,为了尽可能处理因果内生问题,本文也尝试采用了工具变量的系统 GMM 方法进行稳健性分析。其中,系统 GMM 估计中,为避免工具变量选择的偏差,本文将自变量和因变量的一阶滞后项看作为内生变量,取自变量水平值的一阶和二阶滞后值作为工具变量。由于世界各个国家经济发展阶段的不同,为避免截面单元的异方差所带来的不一致估计问题,本文参数估计的统计量均采用稳健性(robust)估计量①限于篇幅,本文未列出面板GLS、tobit和系统GMM模型结果,可备索。。稳健性分析的实证结果显示,在不舍弃面板数据所包含信息的情况下,采用面板广义最小二乘法、tobit回归方法和系统 GMM 方法估计出的结果与混合面板回归结果基本相同,只是部分结果的系数有所降低,少部分结果的显著性有所减弱。这表明采用面板数据模型得出的结论也是稳健的。

为了验证假说 4,本文按照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2015年人均国民总收入低于1045美元为低收入国家,在1045美元至4125美元之间为中等偏下收入国家,在4126美元至 12735美元之间为中等偏上收入国家,高于 12736美元为高收入国家,将国家的发展阶段分为发展中国家(中低收入国家)和发达国家(高收入国家),考察在不同收入国家中制度环境与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活动有何不同影响。

从表4的实证结果来看,制度环境对不同收入国家的创新产出活动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1)正式制度环境更加明显地促进高收入国家的创新产出活动,系数及显著性明显高于中低收入国家。这说明从投资者保护这一法律制度而言,发达国家法律制度完善可以有效地稳定创新投入的不确定性预期,而在中低收入国家,法律对投资者保护的稳定性预期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不能很强地促进企业的创新活动。同时,在高收入国家,较强的腐败监管可以显著促进创新活动,但是对于中低收入国家而言,对腐败的监管不一定促进创新活动,在一些发展中国家腐败所形成的政企稳定的关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创新的不确定预期,在法律弱保护的环境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企业的创新行为。(2)正式制度环境无论是在高收入的发达国家还是在中低收入的发展中国家都显著提升了本国的创业活动水平,只不过在发展中国家表现得更加显著,系数较大。这说明无论是何种类型的国家,法律的完善程度、对腐败的监管等都可以有效保护投资者利益,稳定投资收益的预期,进而促进本地区的创业活动涌现。(3)政府效能无论是在高收入国家还是在中低收入国家都显著地促进了社会的创新活动。但是政府效能对高收入国家的创新投入影响更加明显,而政府效能对中低收入国家的创新产出影响更加明显。(4)政府效能无论是在高收入国家还是在中等收入国家都显著地促进了创业活动。但是在中低收入的发展中国家表现得更加明显,其回归系数比高收入国家回归系数明显大。

表4 不同收入国家制度环境和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活动的影响

从以上制度环境对不同收入等级国家创新投入产出活动的影响结果来看,由于不同收入水平国家制度环境存在明显差异,而且制度作用于不同类型国家的内在机制存在一定差异,使得制度环境对不同收入国家的创新活动的影响也存在明显差异。这主要表现在法律制度对投资者保护程度、对腐败的监管程度等正式制度环境对高收入国家的创新活动影响更加明显,而在发展中国家表现得不明显,甚至会出现诸如对腐败的监管不力而无法有效促进一些国家的创新活动的现象。

五、主要结论及对中国的启示

本文以世界银行191个国家和地区 1996—2014年的非均衡面板数据来考察国家层面的制度环境和政府效能对创新创业活动的影响。实证结果发现:(1)企业的创新行为与一个国家的法律环境、政治环境以及腐败治理等正式制度密切相关,一个国家法律对投资者保护越完善,对腐败监察力度越高,越有利于企业的创新创业行为。这主要源于稳定而优良的正式制度环境可以稳定企业的创新创业活动预期,激发企业的创新行为。(2)政府效能的提升可以显著改善企业的创新创业活动,企业审批与注册成本的降低可有效地促进创业活动。降低企业注册成本、减少不必要的政府干预、缩短企业各项环节审批的时间将有利于促进企业的创新创业活动。(3)由于不同收入水平国家制度环境存在明显的差异,而且制度作用于不同类型国家的内在机制也有所不同,使得制度环境影响不同收入国家的创新活动也会存在明显差别,主要表现在法律制度对投资者保护程度、对腐败的监管程度等正式制度环境对高收入国家的创新活动影响更加明显,而在发展中国家表现得不明显。同时,在政府效能方面,无论在高收入的发达国家还是在中低收入的发展中国家,政府效能的提升都可以显著地促进创新活动。(4)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高收入国家,无论是在政府效能方面还是在法律对投资者保护以及对腐败监管等正式制度环境方面,都明显高于中低收入国家水平。中国在创新创业的制度环境上仍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

从的创新创业的制度环境差异来看,高收入国家在创新创业制度环境上明显优于中低收入国家。从数据来看,中低收入国家法律对投资者保护指数均值为-0.170,而高收入国家均值达到了1.209,差距相当明显。中国在这方面的指数更是只有-0.425,目前尚低于中低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中低收入国家腐败监管指数均值为-0.207,而高收入国家均值达到了1.308,差距也相当明显。中国在这方面的指数只有-0.451,即使在 2013年也还是只有-0.357,低于中低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中低收入政府效能指数均值为-0.155,而高收入国家均值达到了 1.300,差距相当明显。中国在这方面的指数虽然高于中低收入国家均值水平,为-0.014,但仍远远低于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此外,在合同履行天数、创办企业天数以及纳税所需时间等创新创业政府环境方面,中低收入国家的环境质量都明显低于高收入国家,中国在此方面也没有明显的优势。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高收入国家,无论是政府效能还是法律对投资者保护以及腐败监管等制度环境方面,都明显高于中低收入国家水平。这也从一个层面反映了一个国家如果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就必须寻找经济增长的新动力,而经济增长新动力最重要的体现就是在于创新创业动力,发达国家通过优化创新创业环境实现了经济增长的新动力,进而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就中国经济而言,目前中国经济已经进入“新常态”,正处于向高收入国家迈进的关键时期。从以上中国在创新创业制度环境上与发达国家和一些新兴经济体上的差异来看,中国政府在优化“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制度环境上仍任重而道远。无论是正式制度的完善还是非正式制度的营造,都需要政府在完善法律法规、行政审批上简政放权以及在提升政府效率上下功夫。

本文研究的结论对中国实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政策启示意义在于:(1)坚持深化改革,继续完善投资者保护的法律法规和腐败治理,稳定投资者和创业者的预期,营造创新创业的正式制度环境。通过结构性改革和创新,进一步推动简政放权落到实处。在法律法规制定上,不断完善反垄断法和知识产权保护法,消除不利于创业创新发展的垄断协议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以及其他不正当竞争行为。继续加强市场化改革,加强对民营企业的保护力度,让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享有公平的市场环境,激发民营企业的创新创业热情。(2)政府在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过程中要厘清政府和市场的边界。政府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中要起到宏观引导、提供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以及加强市场竞争的监管等作用,凡是市场机制有效的领域,政府要顺势而为,充分发挥市场配置创业创新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坚持让市场选择创业创新的方向和路径,让价格机制和供求关系来调节大众创业创新的规模和形式。政府要避免直接干预创业创新活动,更不能主观“引导”大众创业创新的选择方向。(3)着力提升政府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过程中的工作效能,缩短政府审批流程,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流程上的便利。为此,要充分利用“互联网+”战略,深化商事制度改革,放宽注册登记条件限制,为创业创新提供便利的工商登记服务,还要进一步建立市场准入等负面清单,破除不合理的行业准入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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