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繁喧嚣的世俗中守护心灵净土

2018-05-07 15:55李希望
神剑 2018年2期
关键词:小说

李希望

我称她姐姐,她叫我弟弟。

一晃20多年过去了,越叫越亲。

她这个姐当得非常够格,对我爱护有加。有时我想,有一天老了,退休了,一定搬回无棣住,那里有我的姐。

姐叫丁学君。一个在我心中美丽善良冰清玉洁得一尘不染又温润如玉才华横溢的女作家。上初中时,我就知道她的大名。那时,她的小说《朦胧世界》正风靡校园,诗歌也大放异彩。16岁在省级刊物发表小说,18岁成为山东省最年轻的作协会员,更是神话般的让人惊奇。我时常在想,那该是一位有着怎样情愫的女子,才能写出如此隽永鲜活的作品。

“月光没有篱笆//……白色的空气中/飞过一只猫头鹰/很久,传来一个感叹号的回声”(《迷惘》);“明眸如同小火炉/冬天谨慎地在里面取暖”(《明眸》);“玻璃缸中的热带鱼/游到水草最密的方向去了//孩童般的月亮/在天边努力地行走着/企望着攀登树梢/古式的雕花自鸣钟/嘀嗒嘀嗒的赶着时间”(《年轮》);“一只孤独的燕子/撑着无帆的红船/随风飘远//太阳在空中摇晃着/终于挂不住/跌进河水里/河很孤独/水声很近又很遥远”(《故事》)。语言的组合新颖别致,意象的运用生动准确,意境的营造朦胧神秘,短短诗句中意象的联想式组合、顺承式组合、错位式组合自然干净,显示出不凡的现代诗功底,着实精彩。诗歌的艺术审美重在表现作者的情感世界,因而形象创造必须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她用变形性、幻想性想象创造意象,多层面地反映现实生活和内心感受,充分展示了一个少女对世界的理解和感悟。

一直想见见才女,却因她在外进修,无缘相逢。后来,我写诗渐渐有了点小名,蒙县文化馆创作员张宝信老师抬爱,给我配了一把他办公室的钥匙,便于我不上课时能有个安静搞创作的地方。文学创作室有两个人,张老师和学君姐对桌,于是我经常趴在她的办公桌上堆文字。一天上午,我正在砌诗,门轻轻地开了,逆着阳光,一位穿着素花裙子的美女仿佛从天而降,飘落在门口,瓜子脸,大眼睛,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清纯之美,我脱口而出:“姐,你回来了!”她笑盈盈地伸手相握,一如亲人久别重逢。此后的日子,学君姐给我讲创作理论、写作心得,使我受益良多,尤其是她温和谦虚的个性,也潜移默化地熏陶着我,令我那颗年少轻狂的心改变了许多。高中毕业前夕,中科院当代文学研究所主管的《当代诗人》编辑部在京举办我的作品研讨会,而当时的我家境贫困,根本拿不出进京的路费。政协杨宝珩主席知道后,特批了400元钱,解了燃眉之急。临行前一天,学君姐急匆匆地找到我,拿出60斤粮票塞到我手里说:“弟弟,你拿着,别嫌少。”一股暖流涌上心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多少年来,那一幕始终清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成为一簇温暖我人生的不熄篝火,一束导引我善以待人的长明灯光。

“清纯一女郎,不俗真君子。”

这是学君姐所著的长篇小说《在路上》里江小青送给欣然的一幅字联,我想,这句话用在她本人身上更是恰如其分。多年静观,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岁月如何沧桑,学君姐始终保持着她高贵的品行,安然于生活,固守于纯真,不媚不俗于心,不卑不亢于世,人生感怀流于笔端,时代变迁记入作品,可谓胸中有大义、心中有人民、肩头有责任、笔下有乾坤!

《在路上》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小说结构并不复杂,以散文式的叙事,自传式的书写,讲述了青年作家巩欣然上学前、进修时和县城工作几个阶段的学习、生活、爱情和事业故事,指向却是改革开放三十年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社会变革、思想交锋、道德裂变、精神家园的失陷与坚守、人生观价值观破碎与重构等一系列问题现象的反思。作者在朴素的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述中,波澜不惊地植入了自己的现实思考和理想期望,从而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小说主旨的表达,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具有广阔时代背景的社会画卷,编剧了一部充满人生悲喜的人间活剧,谱写了一曲极具个性追求的一代年轻知识分子不断蜕变成长的青春之歌。《在路上》无疑是作者近年创作的一个重大成果,也是山东小说界的一个重要收获。

小说从给主人公提亲切入。“粗粗壮壮着蓝的卡上衣的婦联副主席刘云彩扭着不算小的屁股来巩固家串门,进门和他的大女儿巩欣然撞了个满怀,刘云彩后退一步两掌一拍,呱呱呱地笑起来,然后上前捉住欣然的手左看右看亲热得不得了。”这样的开篇引人入胜,寥寥几笔,一个左右逢源热衷走门子的小吏形象跃然纸上。常务副县长的侄子看上了巩欣然,开明的父母征求女儿意见,当巩欣然一想到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时,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拒绝,因为任人事局二把手的父亲巩固正处在能不能扶正的档口,而变得微妙起来。母亲刘秀“面露忧色地看了看巩固,又瞅了瞅欣然,没说什么,深叹口气怏怏地进厨房做饭去了”。巩固则“点上一支烟,站在窗前表情空远地吸着”。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巩欣然,不会体悟父母的心境,以为提亲的事“就像翻书一样翻过一页就过去了”,她正沉浸在苏刘溢的来信中,“充满思想的文字让欣然瞳孔深处发射出只有爆炸才能够产生的强光,闪烁着内心秘密的光芒,想不灿烂都不行。”第一章节,在送走地区文化局局长平常中结束,刘秀因为局长对女儿的肯定,收拾着一摊碗筷,没有了往常客人走后一连串的嘟囔,巩固也满足地靠在躺椅上打着盹,欣慰又安详。至此,伏笔埋下,贯穿线铺就,牵引着故事纵深发展。

我喜欢小说的文本叙述,充满诗意的语言,淡化了矛盾冲突的残酷,却深刻了思想蕴涵;我欣赏作品的人物刻画,寥寥的淡笔勾描,传神的是典型形象,雕塑的是内心世界,延伸的却是人情人性;我深思故事的内在暗示和象征,司空见惯的现实生活场景,平淡无奇的世俗凡务,却隐藏着滚滚涌动的时代思潮,大变革中悲喜交加的无形张力。学君姐用她的生活积淀为原料,在创作实践中淬炼、投射、聚合和涵育,正如英国作家劳伦斯所说:“艺术家的职责,是揭示在一个生气洋溢的时刻,人与周围世界之间的关系。由于人类总是在旧关系的罗网里挣扎,所以艺术总是跑在时代前头。”

她以笔抒怀观照现实,以文言志启示未来。

苏刘溢作为小说里一个重要的带有时代符号式的人物形象,主要是通過他与巩欣然的通信完成的。他博学多闻视角独特,见解非凡又充满理想,是一个精神导师般的人物。他的信涵盖了政治体制、经济学、文史哲乃至城乡建设、西部开发等问题的思考,显示出一代青年知识分子的理想追求和志向抱负。当学识遇到现实,性情遇到爱情,性格和生活对撞的结果注定了一个悲剧的诞生,苏刘溢的人生轨迹真实反映了那个历史时期追求商品经济利益、轻视知识人才的时代病。才华横溢行侠仗义的高杨,集善良真诚、勤奋上进、坚忍执着又潇洒、不羁于一身,追求巩欣然赤诚相见,救助失学儿童善始善终,创作与教学不拘一格,对待爱情守心如初,集中体现了当时知识分子所具有的理想主义精神气质和道德高度。他的出现,像暗夜的一束焰火,耀眼且短暂,恰恰象征了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在90年代的凋敝。路放是那个开放的令社会浮躁中一代知识分子人格力量的代表,在经济大潮里秉持人生信念,不迷航向,不忘本色,不失浪漫,为了欣然义无反顾放弃省城生活回到县城,让我们看到了爱的光辉和希望。主人公巩欣然无疑是小说中最具光彩的人物,纯洁得纤尘不染,完美得近似圣女,是古典、传统、现代以及真善美的化身。她年少成名却心静如水,憧憬爱情却保持理性,面对情敌却甘愿奉献,身患癌症却坦然处之;工作中大胆实干,不露锋芒;生活里与人为善,真诚无私;仕途上拒绝诱惑,淡泊名利。欣然的形象如出泥污的莲荷,闪耀着圣洁的光芒,照亮喧嚣的红尘,幻化成时代女神和人们精神追求的坐标。

俄罗斯著名文艺理论家别林斯基指出,每一部包涵时代精神的文艺作品,都无异于“生活的百科全书”,并有它们构筑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精神高地与信仰圣域。《在路上》一书,刻画了众多的个性鲜明的人物:小心翼翼的舒桂兰,大大咧咧的吉卜赛,因爱离婚的江小青,历经坎坷的商心,为理想而支教的青楚,去老山前线体验生活的杜雅……习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要求文艺工作者要“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通观整部小说,学君姐正是借用巩欣然的生活环境、爱情过程、事业拼搏故事践行着这一要求,在一群基层小人物身上镂刻下时代足迹,鸣响了时代回音,镌绘出时代图谱。

在纷繁喧嚣的世俗中守护心灵净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守望理想信念,学君姐用她的人文精神和人文情怀写小说,小说也在写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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