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AA业余性原则的实践及启示

刘圣文 游贵兵 王丽洁

摘 要：业余性原则作为NCAA的基本原则之一，有效地保障了美国大学竞技体育的持续发展，但其也存在若干缺陷。从利益相关者的视角，剖析了NCAA业余性原则实践过程中的优缺点。研究认为NCAA的业余性原则实践的积极作用包括：推动美国高校竞技体育人才全面发展;抑制高校竞技体育发展过度商业化;保障了职业体育联盟的利益;获得了美国政府对非盈利组织的政策支持。消极作用包括：学生运动员的发展受阻;高校出现违规行为;NCAA竞技人才培养模式受到威胁。立足我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现状，获得如下启示：辩证看待NCAA业余性原则;坚持竞技体育赛事的商业化运作;妥善处理各个利益主体的利益诉求;完善我国高校竞技体育赛事管理体制。

关键词：全国大学体育协会;业余性原则;学生运动员

中图分类号：G80-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9840（2018）06-0045-05

近年来，作为我国高等教育和竞技体育组成部分的高校竞技体育在新一轮校园足球政策的推动下，呈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CUBA、CUFL、CUVA等联赛的社会影响力、市场价值稳步提升。然而，我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也面临着诸多问题——管理体制不完善、管理机构改革方向不明确、运作模式职业化、人才培养目标功利化。美国高校竞技体育由于在培养高质量后备竞技人才方面发挥的巨大作用，被国内学者所推崇[1]。有研究认为美国高校竞技体育的生存与发展之道在于坚持业余性原则[2]。

新形势下的我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对高校竞技体育的育人功能和业余性特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高校竞技体育的“业余性”是相对职业体育的“职业性（运动员职业的全职性;职业体育俱乐部基于运动员的运动表现支付运动员工资和奖金;运动员由专业经纪人代表他们与体育俱乐部老板或其他商业组织进行业务谈判，以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言的，它是高校竞技体育的基本特征之一。美国大学体育协会（以下简称NCAA）的业余性原则经过百余年的不断完善，成为美国高校竞技体育蓬勃发展的制度保障。本文首先剖析了美国NCAA业余性原则及其实践优缺点，然后立足我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现状，提出若干实践启示。

1 NCAA业余性原则概述

美国大学竞技体育已有100多年的发展历史，它最初完全作为学生个人的一项课外体育活动，高校教师和管理者不干涉大学竞技体育——只关注高校学术事务，校外也没有其他官方组织对美国大学竞技体育进行监管[3]。缺乏管理体制的美国大学竞技体育在随后的发展中面临着重重危机[4]，为此，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组织召开了“橄榄球白宫会议”，与来自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等高校的代表共同商议有关大学竞技体育管理事宜。随后，即1905年12月28日，来自美国62个高校的代表投票成立了美国校际体育协会（IAAUS），负责监管美国所有的校际体育竞赛[5]。1910年，美国校际体育协会（IAAUS）改名为美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目前，NCAA通过制定一套系统的规章制度监管着美国大学竞技体育23项体育项目的89个全国锦标赛，以及分属三个不同级别1 000多所高校的43万学生运动员。

NCAA提出其根本目的是通过维持大学校际竞技体育的“业余”性质，以明确区分职业体育和业余体育，实现体育的教育价值[6]。为此，NCAA規定：学生运动员如果同意由其经纪人代理谈判或者收取了经纪人的好处，即使该经纪人已经表示他没有兴趣代理这一学生运动员，或者该学生运动员的家人或朋友从经纪人那里得到好处，他的NCAA联赛参与资格（业余身份）将被取消，因为这一行为违反了NCAA的业余性原则。NCAA的业余性原则还体现在，高校不得以工资的形式给予学生运动员报酬，但可以通过“提供奖学金、减免学费、提供食宿、交通补助等津贴”作为对学生运动员的报酬。如果高校允许没有业余体育资格的学生运动员参加比赛，NCAA将对该高校予以严厉惩罚，如取消参赛资格和比赛成绩，没收相关体育收入等。

NCAA虽然不允许学生运动员雇佣职业经纪人，但允许学生运动员保留一个顾问，前提是该顾问不得以任何形式代表该学生运动员，或者不得出现在学生运动员与职业体育俱乐部谈判中。然而，在实际谈判中，学生运动员没有任何专业指导，由此导致学生运动员处于劣势地位，不利于雇佣谈判平等性的保障。为了弥补这一缺陷，NCAA允许成员学校成立一个职业体育咨询小组，通过提供传统的代理功能来帮助学生运动员。此外，只要学校运动队主教练遵守NCAA的报告规定，不收取所服务学生运动员的任何补偿，他也可以提供该咨询服务。

2 美国NCAA业余性原则的实践

2.1 美国NCAA业余性原则实践的积极作用

2.1.1 推动美国高校竞技体育人才全面发展

NCAA高校竞技体育以“确保高校竞技体育比赛在公平、安全、平等及友好的环境中进行，促进竞技体育与高等教育有机结合，以此为学生运动员提高终身受益的高等教育机会”为宗旨。为了实现这一宗旨，NCAA制定了严格的业余性原则条款。在业余性原则条款中，要求学生运动员平衡发展竞技体育与学术水平，禁止将学生运动员视为校际比赛的工具，确保学生运动员有足够的文化课学习时间。例如，NCAA章程明文规定，“学生运动员每天的运动训练时间不能超过4小时，每周的运动训练时间不能多于20个小时，学生运动员每周必须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高校不能安排其他无关事情挤占时间[7]。”美国NCAA业余性原则除了为学生运动员的文化课学习时间提供保障之外，还对学生运动员的入学成绩、每学期的平均成绩、文化课考试标准、及格率、毕业率制定了标准。学生运动员在这种学习环境中，他们的总体毕业率比普通学生的毕业率要高，而且他们对大学毕业后的生活有更好的准备。

2.1.2 抑制高校竞技体育发展过度商业化

受美国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的影响，高校竞技体育商业化色彩浓厚。2017年NCAA的年财政收入高达10亿美金，其中超过八成的收入直接来自电视转播收益，而作为核心的NCAA四强赛，品牌价值高达1.43亿美金。2015年的统计数据显示，赛事期间30秒的广告售出了150万美金的高价，而电视转播商全年通过NCAA赛事卖出的广告收入高达11亿美金[8]。商业化一方面为高校竞技体育发展提供了运作资金，另一方面也不断地侵蚀高校竞技体育的发展宗旨，给高校正常的教学、科研及管理带来了一定的消极影响。此外，过度的商业化还导致高校在人事费用方面面临财务压力。对此，NCAA业余性原则条款作了相应的规定，从本质上将美国大学竞技体育与职业体育划清了界限。业余性原则的存在成为美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的“救命稻草”，它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美国高校竞技体育发展的过度商业化。

2.1.3 保障了职业体育联盟的利益

职业体育联盟作为一个营利组织，通过权衡得失，实现经济利益最大化是其根本利益诉求。与NCAA相似，这些组织也限制学生运动员，将那些不符合选秀资格的学生运动员拒之门外，以维持学生运动员的业余身份，其目的是：保护身体和心理上不成熟的球员免于高风险的受伤;保护赛事免遭与这些伤痛有关的不良后果;保护球队免遭与这些伤痛有关的经济损失和责任;保护试图尽早进入职业体育的年轻球员免于自虐行为（过度训练和服用违禁药物）[9]。职业体育联盟对年轻运动员的保护的原因在于，很多拥有天赋的球员因身体和心理未成熟、球队培养不足等原因而陨落，这无疑触及了NBA这个依靠球员保证商业价值的联盟。然而，不同运动项目的职业体育联盟有着不同的选秀资格要求。例如，NBA要求被选拔球员必须年满19周岁，而且选秀之前，球员必须离开高中至少一年[10]。MLB的选秀规则较为宽松：还未进入大学的高中毕业生，和已经完成大学三年级或是年满21岁的大学生球员，都有资格参加MLB选秀。以上NCAA的业余性原则和职业体育联盟的专业性原则共同构建了一整套完善的青少年运动员成长体系，这是美国竞技体育蓬勃发展的基石。

2.1.4 获得了美国政府对非营利组织的政策支持

NCAA的规章制度划分为两类，一是促进和保持大学竞技体育业余性的规章制度，二是增加经济收入的规章制度[11]。NCAA通过维持大学校际竞技体育的“业余”性质，以明确区分职业体育和业余体育，实现体育的教育价值。NCAA自成立以来，一直坚持业余性原则，这是其被美国政府相关管理部门划分为非营利组织、确定法律地位的重要依据。定性为业余性、非营利性体育组织，NCAA可以在良好的制度环境中管理联赛各项事宜。考虑到NCAA的组织性质，根据美国反垄断法、劳动法和税法的有关规定，其享有反垄断豁免权和税法豁免权，还可以有效规避劳动法对它的规制。以上三种法律武器对NCAA绕道而行，有利于提高NCAA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为NCAA的发展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

2.2 美国NCAA业余性原则实践的消极作用

2.2.1 学生运动员的发展受阻

学生运动员的短期利益诉求是在身体安全保障、经济保障和业余运动员身份资格保持的前提下，取得优异的运动成绩。长期利益诉求是最大化地实现个人价值，体现在经济方面就是转战职业体育，获取丰厚的经济收入，或者凭借大学毕业时良好的综合素质，另谋其他高薪职业。“业余”语境中的学生运动员，必须像职业运动员那样参与大学体育联赛。他们基本都“认同自己是一个运动员而不是一个学生，选择大学主要考虑未来的比赛表现而非学术”，2011年，橄榄球和足球学生运动员的毕业率分别为16%和25%，低于大学整体毕业平均水平[12]。转战职业体育未成功的毕业学生运动员往往缺少大学专业经验、知识和其他相关经历，导致求职或升学不顺。例如，俄亥俄大学医学专业毕业生克里斯·戴维斯，“他的平均绩点3.6，虽然具有丰富的体育运动工作经验，但在毕业时却毫无大学专业的经验和知识。而且，由于平时忙于运动比赛和训练，没有时间参加社会志愿活动。因此，在求职或升学时，他显然不如普通大学毕业生。”

另外，学生运动员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机会（只有不到2%的NCAA橄榄球和篮球学生运动员成功转型成为职业运动员）掌握在教练手里：他们很大程度上左右着学生运动员的比赛机会、上场时间、奖学金申请。教练希望学生运动员能够保持业余体育参赛资格、大学学术资格，并且服从教练的所有安排。否则，学生运动员将失去参赛资格或者坐冷板凳。而且，NCAA的规定限制学生运动员变更运动项目。这些有形或无形的藩篱束缚了学生运动员的发展自由。

最后，NCAA对“业余性”的严格规定让许多学生运动员尤其是那些经济困难的学生运动员被迫接受经纪人的经济利益，这导致了相关法律诉讼频繁出现。学生运动员不良的经济状况增加了他们违规的可能性。例如，NCAA一级联赛的学生运动员只能拿到一般的“全额奖学金”和助学金，而这些收入不足以滿足向学校支付的相关费用和各种生活开销，这很容易迫使这些学生运动员走上违规道路，如接收NCAA禁止的经济利益等。

2.2.2 高校出现违规行为

高校培养优秀学生运动员的目的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增加高校的声誉、知名度，使高校在招生时更有选择性;追求经济回报。由于高校学生运动员的“就业率（进入职业联赛）”影响着高校学生运动员的招生能力，许多高校纷纷制定了具体的措施，促进学生运动员与经纪人接触，以便学生运动员顺利进入职业体育。根据NCAA业余性原则的有关规定，经纪人要遵循以下规定：经纪人要通过主教练来安排和学生运动员的会面;会面期间，学生运动员的教练组的一员必须在场;经纪人和学生运动员在春季学期指定日期或者指定地点会面;经纪人应向高校提供经纪人发送给学生运动员的所有文件材料。然而，为吸引和保留运动成绩优异的学生运动员，高校有时会做出一些违反NCAA业余性原则的行为：降低学生运动员入学时文化课水平要求和毕业时的毕业条件;经济贿赂学生运动员及其亲人、朋友;默许不具有大学体育参赛资格的学生运动员继续参加NCAA联赛等。总之，受NCAA业余性原则的影响，高校的利益受到损害，高校经常卷入诉讼漩涡之中。

2.2.3 NCAA竞技体育人才培养模式受到威胁

[JP+1]NCAA作为美国职业体育人才培养的主要阵地，为美国竞技体育源源不断地输送了大批竞技人才，但受其业余性原则的影响，该人才培养模式开始受到质疑，其他新型的竞技体育人才培养模式浮出。这里的“质疑”是指NCAA对竞技体育人才培养缺乏战术素养，学生运动员成长条件阻碍他们的发展等问题。例如，NCAA业余性原则规定，高中生不能直接参加NBA选秀。关于这一点，美国著名大学篮球教练克尔泽维斯基表示，不应该限制那些天才高中生直接参加NBA选秀，因为允许高中生直接参加NBA选秀，对NCAA没有太大的影响。对此，达拉斯小牛队的投资人库班建议NBA应该建立NBA青训营梯队，通过职业的竞技人才培养模式培养青少年运动员，以此来回应NCAA竞技体育人才培养模式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