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致李淑一最后一封信的前前后后

2018-06-20 08:20李光荣湖北
党史纵览 2018年6期
关键词:杨开慧蝶恋花封信

○李光荣(湖北)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一代伟人毛泽东这首脍炙人口、荡气回肠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词,饱含着对亡妻杨开慧烈士和挚友柳直荀烈士的热情讴歌和深情悼念,同时也充溢着对老友、柳直荀遗孀、杨开慧好友李淑一的真挚情谊和深切关爱。

“一阕《蝶恋花》,主席寄深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一共给李淑一亲笔写了4封信。《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收录最多,有前3封信,《毛泽东年谱》也有记载。第四封信迄今没有公开发表。其中第二封信为1957年5月11日所写,广为人知,影响最大,因其中“有《游仙》一首为赠”,后几改题名。流传甚广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词手迹,就是根据信中的赠诗与信末的署名和日期拼合而成。

1959年夏,毛泽东回到阔别32年的韶山。6月27日,在长沙作短暂停留时,他在蓉园接见了李淑一,并向在座的华国锋等人介绍说:“她就是李淑一,开慧的好朋友。前年她把悼念直荀的词寄给我看,我就写了《蝶恋花》这首词和她,完全是照她的意思和的。”会见后,毛泽东同李淑一合影留念,并留她同餐,饭后还一起看了湘戏。散戏后,毛泽东才与李淑一握手告别。

相隔30年后与毛泽东在长沙的这次相会,令李淑一十分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为了“以志永念”,她写了一首七言律诗《毛主席招宴蓉园喜赋》:“忆昔长沙识伟姿,重逢已是盛明时。卅年事业惊环宇,四海人民仰导师。话到忠魂弥恳挚,暖如朝日更温慈。九霄杨柳春常在,附骥深惭蝶恋词。”1959年9月17日,在教坛耕耘30多载的李淑一退休,她从长沙来到北京,住在儿子柳晓昂家里。22日,她将自己两个多月前写的这首诗寄给了毛泽东,并表达了想要参加国庆观礼、再次相见的愿望。

据《毛泽东年谱》记载,1959年9月18日起,毛泽东开始为期一周的对山东、河南、河北三省视察,25日回到北京;26日下午,在中南海颐年堂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28日下午,在新建成的人民大会堂出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庆祝大会。从时间上来看,毛泽东收到李淑一来信当在他回到北京之后。就在这个记载的空档期——1959年9月27日,毛泽东给李淑一回了信,这是他给李淑一的第四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

笔者在20世纪90年代曾拜望过李淑一,并与其子柳晓昂交往频繁。柳晓昂向笔者讲述了有关这封信的一些情况。由于当时还没有复印机,有些重要的信件和材料,李淑一都拍成照片寄给儿子留存,这封信也是这样。2015年9月,笔者著、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审定的《毛泽东早年挚友柳直荀》一书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首次公开了这封信的手迹,由于迄今书信内容没有公开发表,笔者试着辨识如下:淑一同志:

信收到,诗亦读了,大为感谢!观礼及上天安门可能不行,待问一下情况看看,如无回信,即是不行了。季范先生一家的事也同一例。一星期后,如有时间,拟请你来此一叙。如无时间,则作罢论,尔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祝健。

毛泽东

九月廿七日

毛泽东写给李淑一的最后一封信手迹

与前三封信一样,开头的称呼也是“淑一同志”。信中提到的“季范先生”指王季范,是毛泽东的亲姨表兄,他在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九,后辈人称他“九阿公”,毛泽东则亲切地叫他“九哥”。毛泽东曾对人介绍说:“这是我九哥,在我青少年时期,给我好多帮助。没有他,就没有我毛泽东。”1972年夏王季范病故时,毛泽东所送的花圈上便写着“九哥千古”。

毛泽东与李淑一情深义厚,对她“抚孤成立,艰苦备尝,极为佩慰”。毛泽东与王季范不仅有亲戚关系,还有师生关系、朋友关系。以毛泽东的特殊身份和地位,要为亲友解决点小问题,只是举手之劳,但他从不轻易“举手”。对于这两位关系非同一般的人并非过分的请求,毛泽东也没有满口应承,而是谨慎对待,“待问一下情况看看”。联想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有人请求毛泽东将李淑一推荐到中央文史馆,他却因曾“荐了几人,没有录取”而选择“未便再荐”,宁肯以自己的稿费相助,说“她是杨开慧的亲密朋友,给以帮助也说得过去”。

曾经跟随毛泽东15年的卫士长李银桥,对“老人家”那独具魅力的人际关系处理原则和待人接物方式感触颇深:“很有原则,很有人情味。”早在1921年1月28日致曾任湖南学生联合会会长彭璜的信中,毛泽东就表明了他的人情观:“做事以事论,私交以私交论,做事论理论法,私交论情。”毛泽东不因私谊而废公事,不因感情而弃公道,正是对公与私边界的严格恪守。

1959年9月30日,作为著名爱国民主人士、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李淑一接到了中央统战部寄来的观礼请帖,参加了首都人民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大典,实现了她10年的愿望。当看到老友毛泽东健步登上天安门城楼时,李淑一不停地鼓掌,巴掌都拍红了。在人民大会堂,李淑一还观看了沈阳部队前进歌舞团演出的五幕大型舞剧《蝶恋花》。谢幕时,李淑一在鲜花丛中,动情地说:“尽管时代不同了,咱们老一辈革命家的精神依然熠熠生辉。杨开慧、柳直荀等烈士的形象,应该搬上舞台,只是将我也凑了上去,就受之有愧了。”

在这封信中,毛泽东还对李淑一说:“一星期后,如有时间,拟请你来此一叙。”从《毛泽东年谱》的记载来看,共和国十周岁华诞时,中共中央邀请苏联等11个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率领的党政代表团和日本、印度等60个国家的共产党代表团参加国庆纪念活动。毛泽东同一些代表团进行了会谈或谈话,夙夜匪懈,一直到10月23日乘专列离开北京南下。据此来看,信中所说“一星期后”,毛泽东根本没有时间请李淑一来叙谈。

“尔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对毛泽东的话,李淑一深信不疑,心里满怀憧憬和期待:“我一直在盼望这个机会的到来,再聆听毛主席的教导,再向毛主席倾吐我的积愫。”可是后来,这个“机会”却一直未曾有过,以致在世时也最终未能再见上一面,其原因主要是由于江青的多方阻拦。

对《蝶恋花》一词的发表,江青恨之入骨,并迁怒于李淑一,她还将毛泽东与李淑一的合影一直扣着不给。对《蝶恋花》一词,江青极度不悦,特别是“骄杨”的“骄”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大声吼叫:“她是骄杨,我是什么?”以致闹出了一番风波。她还下令删除《毛泽东诗词》英译本和英汉对照本中有关杨开慧烈士等的注释,使杨开慧仅仅作为一位烈士的名字也不让人们知道。毛泽东曾自嘲地说:“现在看连自己的老婆都没有改变,还谈什么改变世界呢?”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与世长辞。在上海妹妹家客居的李淑一惊悉噩耗,“悲痛欲绝,哀号不已”。她赶回北京,与儿子柳晓昂和孙女柳小立一起,到人民大会堂瞻仰了毛泽东遗容,向这位相交半个世纪的老友作最后的告别。在毛泽东逝世一周年纪念日,李淑一又将《毛主席招宴蓉园喜赋》一诗修改并附记,发表在1977年第十期《诗刊》上。在毛泽东谢世的第二年,李淑一被中央文史馆聘为馆员。

“年近百龄安然走,神州犹唱《蝶恋花》。”1997年6月13日,在《蝶恋花·答李淑一》词中的“我”(毛泽东)仙游21载之后,在即将跨入21世纪的门槛之时,97岁高龄的“君”(李淑一)最后一个姗姗赶去,到天国与先她而去的亲人和故友相会,为绵延大半个世纪的传奇画上了句号。中央文史馆在悼词中说,李淑一“对为革命牺牲的丈夫的刻骨铭心的爱和思念伴随了她的一生,因此有了她与毛泽东主席非同寻常的交往,以及那首感天地、泣鬼神的《蝶恋花》词”。“她的一生,将永远值得我们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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