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然遗产的本质

2018-08-14 09:07约翰默森博士澳大利亚蓝山世界遗产研究所执行主任
生态文明新时代 2018年5期
关键词:遗产地世界遗产澳大利亚

约翰·默森 博士,澳大利亚蓝山世界遗产研究所执行主任

世界遗产的概念是出于对超越国界的文化与自然价值保护的需要而提出的,这些世界遗产是全人类共同的宝贵遗产。

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导致许多国家的国家遗产遭到破坏,特别是空袭使得德累斯顿、华沙、东京、南京和伦敦等大城市被夷为平地。世界遗产概念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此而提出的。联合国成立后的第二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相继成立,这为建立《世界遗产公约》提供了框架,但当时的工作重点只是重建和恢复因战争毁坏或损坏的伟大纪念碑及文化符号。1959年,埃及政府打算在埃及尼罗河上建造阿斯旺大坝的提案一经公布,立即引发了一场旨在拯救古老阿布辛贝神庙、菲莱神庙的国际运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的支持下,从 50个成员国筹集到 8000万美元支持国际团队拆除和重建高地上的神庙。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工业快速增长和农村迅速发展的时代,国际社会担心工农业的发展将使大量的世界文化遗产处于危险之中。1965年,“世界遗产信托基金”建议案在华盛顿举行的白宫会议上被提出,该建议案倡议通过国际合作保护“世界杰出的自然风景区和历史遗迹,造福整个世界公民的现在和未来”(Cameron&Rossler,2013年)。

将自然风景区纳入世界遗产讨论也有助于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 参与到保护工作之中。1972年11月, 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人类环境会议之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制定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该公约现在被称为《世界遗产公约》。

目前,世界遗产地达1092处,分布在世界的167个国家,其中文化遗产地845处,自然遗产地209处,混合遗产地38处。尽管这些世界遗址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根据遗址地突出的普遍价值标准选出的,但被列入世界遗产的荣誉也通常意味着该地区在国家文化与自然资产方面的旅游具有更高的商业价值,并会带来民族自豪感。从表面上看,在短期内这些益处是合理的,但从长期看来,世界遗产的地位还给这些地区带来了切实有效的保护与监管责任,这一举措不仅是为地方的利益着想,也代表了国际社会为维护我们共同的遗产而做出努力。这是一项意义重大且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对世界自然遗产地而言尤其如此。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地球上的许多生态系统正受到气候变化及不可持续工业、城市发展带来的威胁。因人口增长、人类无节制且轻率发展带来的压力,动植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灭绝,这通常是因为企业与个人的贪婪所致。

世界自然遗产地是一种生物有机体,因此与文化古迹相比,对它的保护显示了非常不一样的特征。同时,世界自然遗产自身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这些选择远远超出了世界遗产地本身的地理界限。

澳大利亚大堡礁是地球上最大的生物有机体,沿昆士兰州的东北海岸延伸。气候变化带来的破坏使大堡礁的珊瑚群正面临退化的威胁。在过去三十年中,与其他地区大多数的珊瑚礁一样,这里有 26% 的珊瑚遭到破坏或退化(Heron等,2017年)。气候变化使海洋温度升高,并且太平洋地区的厄尔尼诺现象也使得水温升高且超出了珊瑚礁生态系统之下微生物所能忍受的范围。2016年,29%的大堡礁珊瑚遭漂白,留下白色无生命的钙珊瑚结构,这深刻影响了整个珊瑚礁生态系统(包括周围丰富的海洋渔业),也影响了每年可盈利数百万美元的当地旅游业。众所周知,澳大利亚是世界领先的煤炭、化石燃料生产国及出口国之一。,燃烧化石燃料产生的二氧化碳与海洋变暖之间存在公认的科学联系。很多批评人士认为,澳大利亚持续使用和出口煤炭造成了珊瑚礁破坏,因此,根据《世界遗产协议》他们有责任提供保护。

大堡礁上的漂白珊瑚 (澳大利亚绿色和平组织供图)

相同的观点也涉及大蓝山世界遗产区,大蓝山区在 2000年因其生物的多样性被提名为世界遗产。尽管桉树森林是火依赖型生态系统,它们的再生能力通常取决于火灾之间的长周期,以及与较小火灾相关的镶嵌型态中的燃烧,但目前全球气候变化,破坏性更大的特大火灾发生的次数显著增加并变得越来越频繁和剧烈,这威胁着桉树物种及其生态系统的多样性。面对这种困境的并非只有澳大利亚,所有拥有世界自然遗产地的国家都必须接受并依照《世界遗产公约》的核心承诺对自己国家世界遗产的完整性和保护负责。

从更积极的方面来看,与《世界遗产公约》相关的这一国际责任能够并且确实带来了重要的国际合作与环境保护。以丹麦、德国和荷兰共同管理的瓦登海世界遗产区为例,这片浅海由湿地、泥滩和岛屿组成,与莱茵河三角洲相连。对于沿西欧海岸迁徙的大量滨鸟来说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场所。滨鸟每年夏季在北极繁殖,到冬季时就会迁徙到非洲海岸,夏季再次返回北半球进行繁殖和孵化幼崽。这些候鸟的生存得益于与瓦登海接壤的三个州的协作。这个跨国世界遗产地成功地保护了候鸟所需要的潮间带湿地,也成为了欧洲主要的生态旅游目的地之一,同时还阻止了所有参与提名的国家想要对此处进行任何有可能影响这一候鸟关键觅食地的开垦或开发。

从这个意义上说,瓦登海世界遗产区不仅仅是一处地理遗址,它也是从北欧到达非洲其他世界遗产地及拉姆萨尔遗址这个巨大网络的关键节点,它支撑了与东大西洋迁徙相互关联的生态系统。如果这些关键的湿地节点在开发中失去,全球环境网络就会发生问题,那么滨鸟赖以生存的重要环境及其相关的文化重要性也有可能会消失。因此,《瓦登海世界遗产协议》已成为可应用到其他地方的重要里程碑及模式,特别是在中国、朝鲜和韩国环绕的黄海、渤海海域。这些海域就像北欧海岸上的莱茵河一样,拥有数千年来黄河、长江三角洲形成的湿地。它们与欧亚大陆东部海岸线的瓦登海的功能相似。这两片海域的潮间带湿地及泥滩是沿东亚——澳大利亚迁徙路线 (EAAF) 迁移的数百万只滨鸟的重要觅食地,该路线覆盖了 37个国家,从北半球的北极地区直至东亚到达南半球的澳大利亚(Bamford等,2008年)。黄海、渤海海域在独特滨鸟物种的迁徙过程中至关重要,这些滨鸟物种每年长途迁徙,在北半球夏季从北极迁徙,穿越中国,到达冬季的澳大利亚(丁立勇等,2018年)。就像鸟类沿东大西洋迁徙路线迁徙,它们需要沿着中国、朝鲜半岛沿海的丰富的泥滩及潮间带湿地行进,以储备足够的能量,才能完成长途向南半球迁徙。

盐城湿地的迁徙滨鸟(作者供图)

不幸的是,科学家们在 1983年至 2006年期间的监测中发现,到达澳大利亚的滨鸟的数量减少了73%。EAAF特有的四大物种现已被IUCN列为全球性受威胁物种。近期的卫星数据研究还发现,在过去的 50年里,黄海、渤海海域中有三分之二的关键中途停留栖息地已消失,主要原因是工业、城市发展对泥滩及湿地的开垦(MacKinnon等,2012年)。

中、韩研究人员也记录了这种栖息地的丧失和迁徙滨鸟数量的下降的现象,为了解决该问题,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于 2017年 12月在盐城召开了世界自然遗产2017盐城国际研讨会。来自中国、朝鲜、韩国、IUCN和拉姆萨尔政府的代表以及世界各地的国际研究人员出席了该会议。

此次研讨会提出的最重要提议之一是,中国、朝鲜和韩国政府共同努力进行跨国世界遗产提名,以确保黄海、渤海海域的潮间带湿地栖息地得到保护,并与瓦登海共同管理。

澳大利亚滨鸟专家马特·杰克逊和道格·沃特金斯在盐城湿地(作者供图)

虽然现在要确定提名还为时过早,但如果提名成功就有可能阻止沿东亚——澳大利亚迁徙路线的许多极度濒危滨鸟的灭绝。它还将挖掘在黄海、渤海海域国家与沿迁徙路线(从俄罗斯、日本到东南亚、澳大利亚)的世界遗产、拉姆萨尔遗址之间进行更大规模的研究与管理合作的潜力。这种政府间合作对于保护迁徙野生动物至关重要,也对跨越南部非洲保护区及国家的陆地动物大规模迁徙进行了成功管理。

这些事例说明,世界自然遗产更像是分布在全球的一系列独特但孤立的地理遗址,但通常是支持迁徙物种的全球生态系统网络中的节点。东亚——澳大利亚迁徙路线是这些相互关联的全球生态系统之一,保护跨越中国、俄罗斯或澳大利亚边界的无国籍迁徙滨鸟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它代表了世界自然遗产概念所体现的典范及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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