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媛[安徽财经大学文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00]
《女勇士》表现了一种混合的形式,包括作者的自传、传记、神话和传说,以及历史的重建。在作者所叙述的五个章节中,每一章都展现了一个女性人物,或者是女性角色(女儿、学生、战士、作家),这都提供了代表女性身份的一个模型。例如第一章节的女性角色无名女子(家里的姑姑,也就是作者的姑姑),第二章节的白鹤拳的发明人——少林寺一个教练的女儿、花木兰的影子(作者理想下的自己和对于花木兰故事的补充),第三章出现的乡村医生(即作者的母亲勇兰),第四章西宫门外(即勇兰的妹妹月兰),第五章羌笛野曲(作者真实的童年以及作者的妹妹),这一系列女性形象也形成了小说中独特的女性主义叙事的风景线,成为承载汤婷婷女性主义性格的不同载体。
这种角色的多样性并不是要澄清,而是要提出身份的谜团。“这种叙述的形式就是要明确表达这种力量,以及介于中美之间、过去与现在之间、神话与现实之间、真实与虚伪之间的对撞、冲击,也正是这些矛盾塑造了汤婷婷的性格。”她试图寻找一种声音来表达她和母亲之间的特殊关系,并借此理解在封建时代的中国,以及混杂着不同的性别认知的美国文化下,妇女们是如何才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结果是,这样的复合型叙事声音是十分复杂,而且让人困惑的。它从主观建构(在《无名女子》一章)到虚拟建构(在《白虎山学道》一章)或者是历史逼真建构(在《乡村医生》这一章节),这种破碎的叙述形式,在第一与第三视角中间转换,在读者感知的范围内让他们产生一种虚拟的同时性。而“女儿就是饭中的蛆”“养鹅都比养女儿划算”的言论更加激起汤婷婷对于自身独立地位捍卫的热情。在旧中国的家长制下,语言本身就可以反映出女性阶级的弱势。有一个对于女性自我的称谓,那就是“奴家”,这无异于在本质上对于女性自主能动性进行了否定,也是在语言层面对于女性平等地位的一种攻击。这也极大地表现了文本中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以及对男权文化的抨击和反抗。
汤婷婷的家庭和美国童年经历同时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男权文化因为她的性别而歧视她,这也令她对于男权文化持一种批判的态度。“在美国,你可以看见美国面孔面对中国妇女的一种厌恶,不仅仅是一种吵闹,就连中国话的声音,对于美国人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中国话既不像日语那样绵柔,又不像意大利语那样流畅。”歧视是分情况的,但歧视的种种体现却是相通的,无论是美国人对中国人的歧视,或是男人对女人的歧视,这一系列的复杂感情也是一直在促使汤婷婷寻找其中症结的原因,花木兰也就成了一个理想中的人物,寄托着作者的感情,也为她抛出了自己的疑惑。在这两种完全不可能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中,汤婷婷发现自己并不完全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文化。只有作为一个“女勇士”,她才能在想象中让这两种文化达到统一。
为了解决文化冲突、性别冲突而取得胜利,只能通过故事叙述的手法来获得,这就意味着汤婷婷必须突破传统的男权文化对于女性的束缚。女性表达自己的能力与她们残缺的叙事动机是存在关联的。叙述者展示了女战士的形象,她忍受了村民们在她的后背刻字的行为。这是为了让她“沉静”,压制“邪恶的舌头”,还是为了让她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无名阿姨因为她的私生子被惩罚,只能被迫去“偷偷生产”。在孩童时期,汤婷婷就曾经欺负过一个拒绝讲话的同学。她的阿姨雏菊,因为不能分辨出现实和幻想,最终走向了疯癫。汤婷婷坦白:“我认为头脑清楚与疯癫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够说话与交流,疯癫的人们是不能表达他们自己的。”在最后一章节,她将自己的不满、委屈全部解释给了自己的母亲听,而她对自我的解放,也最终让她受损的舌头重新正常工作。
《女勇士》叙述的标题也衬托了抵制和反叛主题的重要性,在文本中,不同的反叛被相互连接起来,比如汤婷婷对于传统文学的反叛,而这样的文学叛逆又不足以表达她的跨文化立场。她对于强权下母亲控制欲的反抗,对于父权社会的反击,对于强加于她的身份烙印,也无时无刻不处于反叛的阶段。这些钉刻在她骨髓的烙印在贯穿全文的叙述中,俱以鬼的形象一一展示出来。在《羌笛夜曲》这一章节,鬼魂迷惑人们,比如汽车鬼、警察鬼,以及杂货鬼;或者是颠覆男权的文化,就好比无名阿姨亲手在村庄里溺死了她和她自己的孩子,这样就能让鬼魂在迫害她的人周围阴魂不散。对于男权文化的威胁在以鬼魂的形式表达出来之后,就会导致空虚。
在小说中,作者展示了在男权统治下,其母亲是如何面对种种厌恶女性的行为的:制度化的女性奴役、娃娃亲、纳妾、强奸。这都是在父权制的统治下,两性关系的有力写照。女人在家里必须顺从男人,正是这样的家庭关系给予女性这样的地位,由此,甚至可以说婚姻是女性的命运,也是她的一生。
在汤婷婷的作品中,母亲对于孩子的影响主要源自她所叙述的故事。这种“口述”故事也是将封建迷信思想一代代流传下去的关键。但口述可以是复仇的一种形式,也可以成为一种假想的方式。当汤婷婷最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也在文章中对此点进行了强调:“注意你的说话内容,因为它可能会成真,我需要离开家来公正地看一看这个世界,让阳光照射到黑暗的角落,这样鬼怪就无处可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勇士》就是一部不连续的叙述故事,讲述了汤婷婷如何同时成长为一个艺术家以及女人的故事。在成为艺术家的过程中,她实现了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文化冲突的和解与共生,在成为女人的过程中,父权制社会的压迫、男性的排挤、种族文化的差异以及华人在美国所经历的种种被打压、不公正、不平等的待遇,也都在“花木兰”故事的阐述中,进行着一代代文化的传承,有了一层层的界限的突破。《女勇士》可以看作是一部既展示了种族的,也展示了女性主义的艺术家真实生活经历的成长小说。在叙述的最后,作者将自己作为翻译者与传承着不同文化之间的性别限制的传递者的双重身份协调统一,并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也在乎于此,种族主义和女性主义的融合在这部著作中得到了最好的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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