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小说中女性的婚恋心理

2018-10-16 10:44冯超
青年时代 2018年22期
关键词:女性张爱玲

冯超

摘 要:一个一身伤痛的女人——张爱玲,以其细腻苍凉的笔触描绘了一群同样一身伤痛的女性。这些悲凉的女性心理自闭、阴暗、扭曲,而不幸的直接原因就缘于她们婚恋的不幸。她们痛苦到了极点,但却不会减少一分,再转眼一切是非成败之后,她们也只能从苦闷走向苦闷,走向厌世,随着时代大厦的倾塌而一起消亡。

关键词:张爱玲;女性;婚恋心理;倒塌;消亡

一个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时代,一个破碎、终日被鸦片烟雾和吵闹包围的家庭,诞生了一位文坛奇葩——张爱玲。生活在这样复杂背景下的张爱玲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敏感,他的作品仿佛是凄冷静寂夜晚繁星中的一轮明月:耀眼、璀璨,却又透着阴冷、苍凉与惨淡。张爱玲以其苍凉的笔触真实再现了二十世纪30、40年代大上海的历史。然而,她并未直接描写上海的实景风物,而是将笔墨投向了终日深居于洋房阁楼上无关历史痛痒的大小姐们。她们在旧上海这个大舞台上,演繹了一场又一场“倾国倾城”的故事。

记得一位作家说过:“作为女人,这将是你一生最大的不幸。”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大多是不幸的,而不幸的直接原因就在于她们婚姻的不幸。没有爱的婚姻将她们逼得痛苦不堪、人格扭曲,但她们却无法摆脱这个魔圈,因为她们被传统的旧家庭捆绑着。于是她们在那腐臭昏暗、虚空的赌坊里,将自己的一生都押进去,好似笼中雀,死了也飞不出去。

一、婚姻无爱、只为生存

鲁迅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张爱玲笔下的女性没有爱情,只有婚姻,而婚姻的唯一价值就是能换取一份生存的物质基础。

《金锁记》章的曹七巧,被傅雷誉为“我国文坛最美丽的收获之一”。出身小户人家的曹七巧贪慕虚荣,一心嫁入名门望族,哪怕做个姨太太也好。而她也得偿所愿,嫁进了姜家并且做了太太。只不过她的丈夫是个“没有生命的肉体”,脊梁骨直溜下去,还没三岁的孩子高,整日病怏怏躺在床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没人嫁,这才让七巧捡了个“便宜”。于是她悲剧的一生开始了。在这个家中没人瞧得起她,她的残废丈夫也无法满足她正常的心理需求,身为太太,她的情欲必须压制。渐渐地,她心灵开始扭曲、变态。她的黄金欲不断高涨,她看不到别人幸福,她有着满腔的愤怒,于是她变成了一个刽子手,专门扼杀别人的幸福。当见兰仙第一面时,“她嘴里说笑着,心里发烦,一双手也不肯闲着,把兰仙揣着捏着捶着打着,恨不得把她挤得走了样才好。”直到兰仙走了,她才心满意足,她跑到老太太那告云泽妹妹的状,说女大不中留,写信给彭家早早把云泽嫁过去,表面上她摆出是关心云泽的样子,可内心巴不得云泽早点尝尝婚姻的苦。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儿子,“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不住——他取了亲。”于是她便更加气愤,仿佛儿子和媳妇的幸福是对她的嘲笑!她一方面不让儿子回房与媳妇过夜,一方面又变本加厉的挤兑儿媳芝寿,说什么“白哥儿给我多烧了两口烟,害得我们少奶奶一宿没睡觉,半夜三更点着灯等他回来——少不了他吗!”又说“白哥儿一晚上没回房去睡,少奶奶就把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直至儿子儿媳反目成仇,她才满意。

当女儿长安与童世舫相恋后,长安变得有了活力,努力戒烟,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七巧见了,不由得有气,便冷言冷语道:这些年来多多怠慢了姑娘,不怪姑娘难得开个笑脸。这下子跳出了姜家的门,趁了心愿了。再快活些,可也别这么摆在脸上呀——叫人寒心!”又告诉童世舫他的幽娴贞静的中国闺秀是个抽鸦片的,当女儿失去了“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的时候,七巧如释重负、似睡非睡的躺在烟榻上,最初的她当掉了爱情,换了一副金枷,结果却锁住了自己,折磨了她一世和一家。“她用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她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如果当初她不贪慕荣华富贵,而嫁给朝禄,丁玉根或是张少泉中的一个,生活可能贫穷但或许这些男人能真心的爱她,她也不至于苦了自己一辈子,也坑了家人一辈子。

《十八春》里的顾曼璐为了生计做了舞女,当红颜渐老、身价递减时,她想到要嫁个人,管他是不是自己所爱的,只要有个家,能够安稳的生活,一辈子衣食无忧比什么都强!可婚后的生活却是不幸的丈夫祝鸿才渐渐嫌弃她是个舞女,身价低,开始在外面鬼混起来。丈夫对自己的侮辱使得她愤怒,而当得知自己深爱的张慕瑾爱上了妹妹曼桢时,她变得疯狂,她开始恨起了妹妹,“恨她恨入骨髓,她年纪这样轻,她是有前途的,不像曼璐的一生已经完了,所剩下的只有她从前和幕瑾的一些事迹,虽然凄楚,可是很有回味的。但是她妹妹这样一来,这一点回忆已经给糟蹋掉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刺心。……为什么这样残酷呢?……也许曼桢的目的就是要她吃醋。”她恨,于是她亲手扼杀了曼桢的幸福,她让自己的丈夫强奸了自己的妹妹,让自己的妹妹为自己的丈夫生孩子!她在旁边“笑”着,她终于“报仇”了,可她就幸福了吗?丈夫仍不爱她,妹妹又恨她,她经历病痛的折磨最终页离开了人世,荒唐又可悲。

二、错位婚恋,痛苦一生

张爱玲的小说世界不是死寂的,她的笔下的女性并不是全然不知爱为何物。正如她在《有女同车》中所说:“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只不过可悲的是她们的爱情与婚姻是错位的、矛盾的。

《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嫁了个“活死人”生了孩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她却又心有不甘,偏偏爱上了小叔子姜季泽,与季泽“捉迷藏”似的躲闪着、爱恋着。当七巧死了丈夫婆婆后季泽第一次到她住的地方那一番对话、那一番柔情让七巧“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于是便感慨:“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人生就是这样的错综复杂,不讲理。”接着她竟误以为自己当初嫁进姜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这种少女似的爱恋或许是七巧一辈子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但她毕竟不是纯情懵懂的少女,“他只哄她,他想她的钱——她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转念便是她暴怒起来。”姜季泽这样的花花公子也不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曹七巧最终人格的裂变是爱情与婚姻在她身上错位所致,她对儿女爱情、婚姻的扼杀,是对这一错位婚恋的疯狂报复。

《心经》中的许小寒深深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她嘴巴里谈得都是父亲,那是她的神。哪怕在一片喧嚣声中,小寒仍能辨认出公寓里电梯“工隆工隆”的响声到八层的声音,因为那是父亲回来了!生日会上,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就是因父亲没来,小寒的兴致一扫而光,居然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来。她幽幽地跟父亲表达着:“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连你也会这样想,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当得知父亲与长得很像自己的凌卿相愛后,小寒愤怒的几乎疯狂,她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到同样受伤的母亲身上:“你好!你纵容得他们好!爸爸跟段绫卿同居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别得意!别以为你帮着他们来欺负我,你就报了仇!”她满脸泪水,“短短的距离,然而满地似乎都是玻璃屑,尖利的玻璃片,她不能够奔过去。她不能够近他的身。”她痛苦,无耐,之后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龚海立,她的解释是“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可无爱的婚姻就幸福了吗?这种错位会让她痛苦一生。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振保与有夫之妇娇蕊相恋,可当娇蕊为了与他厮守一生与丈夫离婚时,他却与家境较好的少女烟鹂结了婚。多年之后,振保再次与娇蕊相遇时,娇蕊已经是朱太太了,很憔悴,她对他说:“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所以……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她几乎每隔两个字就顿一下,那是她在极力掩饰内心的酸痛,这凄楚的语言透露着无限的悲哀与无奈。

这些可悲又可怜的女人最终都成了错位婚恋的牺牲品。

三、只谈恋爱,不敢结婚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并非不相信爱情,只是谈到婚姻便退缩了。

《封锁》中的吴翠远与吕宗桢素不相识,只在封锁期间同坐一辆电车,本无故事可言,但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吕宗桢坐到了吴翠远的身边。两人逐渐谈得投机了且相爱了,甚至还谈到了婚姻大事。“封锁开放了,宗桢突然站起身来,挤到人丛中不见了。他走了。对于她,他等于死了……翠远的眼睛看到他们,他们就活了只活那么一刹那。……电车里点上了灯,她一睁眼望见他遥遥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其实这样的爱情故事也只能在“封锁”这样的状态下昙花一现,现实生活中的吴翠远是大学助教,严肃而刻板,吕宗桢是会计员,有妻子,有家庭,一但谈到婚姻便不得不考虑世俗的干扰,所以吕宗桢首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也正是男性对爱情、婚姻的退缩、不负责任才让女人堆婚姻感到失望。这也是张爱玲对于婚恋的思考:大多数女性都会如吴翠远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了那个人,但由于某一个现实的因素,她们多会发出像吴翠远的叹息:“完了,以后她多半是会嫁人的,可是她的丈夫绝不会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般可爱。”因此张爱玲对这种婚恋现象作出了一个精典的评析:爱,只能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后,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的人生况味,与婚姻无关。

这些在婚恋中不幸的女人们,悄悄的撕开一道道血口,暴露着社会的一切罪恶。在转眼一切是非成败之后,她们也只能从苦闷走向苦闷,走向厌世,随着时代大厦的倒塌而一起消亡。这是时代的悲哀。

参考文献:

[1]《西望张爱玲》西岭雪著.东方出版社2007年11月版.

[2]《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钱理群,温汝敏,吴福辉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3]《张爱玲作品集》张爱玲著.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4]《色.戒》张爱玲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7年版.

[5]《中国现代文学史》朱栋霖,丁帆,朱晓进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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