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草木,千年风语

2018-11-19 10:12谢铮
北方文学 2018年32期
关键词:春草谢灵运张岱

谢铮

明张岱在《冰雪文序》中言:“盖诗文只此数字,出于高人之手,遂现空灵,一落凡夫俗子,变成腐臭。”故世间万物莫不如此。凡世间山川、草木、云物、水火、声色、嗅味于绝俗之士则高雅、情趣、诗情和生命,若入凡夫俗子,则尽显庸俗、无趣、暗弱...

漫步池塘,鸣鸭翠柳,细韵蝶花,“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而此时我忽又忆起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似乎更能把春色草木的生命更加赋予张力和弹力吧。妙笔中点墨出的水性物语,谢灵运在当时达到了一个“忘我阶段”,以眼观物的康乐直接把所见所想流于笔端,池塘周围的草,得池水滋润,又有坡地挡住寒风,故复苏得早,生长得快,其青青之色也特别的鲜嫩,有欣欣向荣之色。但它委实太平常,一般人都注意不到。谢灵运久病初起,这平时不太引人注意的景色突然触动了他,使之感受到春天万物勃发的生机,于是“池塘生春草”这清新之句便油然而生了。“园柳变鸣禽”柳枝上已有刚刚迁徙来的鸟儿在鸣叫,这同样是细微而不易察觉的变化。诗人敏锐的感官以及忧郁的心情在春的节律中微波般的荡漾。“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演绎了谢灵运对春的热爱,对生命的热情,对人生的爱恋。我看到一个江浙才子的温婉柔情和只手撑天的豪气。

万水千山总是情,在诗文的世界里,草木传递着千年的风语,你若不负我,我又何以负知心,既然相知于山水,便不相忘于江湖!苏轼《记承天寺夜游》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在空明的庭院里,晚风携来阵阵流水般的月光,软软的静卧在青瓦石的桌面上,散发出迷人的斑斓。此时的苏轼但求一知己,谈吐人生的是是非非,方方圆圆,在生命中的政治之外,还有张怀民共语夜游吧,还有那竹柏、池塘、碧水,或者还有心中追寻的他吧。对饮江湖,人生怎可美得惨白,美得没有山水草木,美得忘了前生后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从古到今,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长亭古道、芳草萋萋、晚风拂柳、夕阳无限,这种空灵的哀怨,知交半零落的意境和李白《忆秦娥》的意境无比的接近:“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自古知交少,知交多别离,若天涯咫尺,你又如何能远游?

酌半壺酒,静卧冰雪世界里,让自己成为白色海洋里的一尊雕塑,任雪花飘落,世界空白,把自己镶嵌进白色童话里。和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轻语:“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做一个痴人,一个比相公更痴的人。只是心疼了诗,也心疼了张岱。也许,一个梅山上吊的崇祯皇帝挽救不了枯草般的大明王朝,任才华自流,空有一腔情怀,有心报国,无力回天。也许江上的雪正是他的家,他的国。万径人踪灭的湖或许才是他心的归宿。在那里,闭上眼,一切又清澈明亮起来了,甚至整个寒冬也潇洒温暖起来了,借着点心口的余火,他就会燃烧整个江山吧。

借着诗文的温度,我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一直想把历史长河中的山水草木修剪一番,一直想窥探历史长河中才子佳人的山水情怀。想到张岱的话:“诗文只此数字,出高人之手,遂现空灵,一落凡夫俗子,变成腐臭。”我不是高手,但愿诗文一到我手,别成腐臭。在诗文的世界里,我向往陶渊明的超凡脱俗,红尘滚滚,但愿自己别堕入太深;在诗文的世界里,有花草的情怀,有花草的芬芳,渴望谢灵运的“园柳变鸣禽”,洗洗手心,但愿也能撑起属于我的一片天;在诗文的世界里,在花草的世界里,哪怕冰封,哪怕一万年,也要让自己的心像张岱的那片雪,晶莹、洁白,天与云与山与水,和我的心,上下一白!在诗文的世界里,花草赋予我知心,愿万千风情,能觅得一芳踪。

心沉迷在花草世界里,沉醉在上下五千年的诗文世界里,不老,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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