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眼下年轻人所理解的乡村,就是中国乡村未来的模样

2018-11-27 11:29
海峡旅游 2018年5期
关键词:白毛建筑设计年轻人

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建筑设计师白毛,自去年起成了贵州省黎平县茅贡镇的“新乡民”。他希望以自身的乡土实践,去呼吁更多年轻人进行返乡行动。和过去不同,这种出于自愿的“新上山下乡行动”,或许将为中国乡村带来更多元的可能性。

人类最佳的居住环境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读大学本科时,也许是专业氛围使然,白毛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当时国内社会已经隐约显露出对于乡野的渴望,常能见到有人在自家露台种菜,或是房地产广告里望海临山的说辞。而他自己则喜欢到中国西南地区的村庄里晃荡,不是为了学术研究,只是纯粹醉心于每个地方的建筑形态,还有那里风格各异的生活。在这懵懂的探索中,他渐渐被乡村里那种人跟土地、动物、生活之间的关系所打动,完成了自己对中国村落的初次观察和记录。而这段经历,也成为他日后投身乡村实践的契机。

如果以当时建筑设计领域的主流方向来衡量白毛,那或许可以用上“格格不入”这个词。在日本攻读建筑设计研究生时,学校重视培养学生的设计思维以及设计创造力,可白毛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建筑设计得很夸张、很酷。困惑中,他开始寻找自己的立足点,并最终将自己的研究方向转向传统民居再生、村落再生。这个方向在读博时得到了进一步明确,并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

“那时我生活在东京,每天就骑着自行车、拿着规划图一条街一条街地走,系统研究那里的历史建筑物。”白毛掐指算了算,用两年时间,他把东京的历史街区都走遍了,之后的六七年,又跑遍了半个日本的乡村,如此算来,他去过的乡村应该有上百个。直到后来,他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到哪里,都要先去当地的乡村走一走。通过对日本乡村的系统调研,白毛发现日本城市和乡村的发展历程,其实和中国非常相似。特别是在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对居住环境的破坏同样触目惊心。以日本沿海的渔村为例,当时迅速富裕起来的村民,曾盲目地进行乡村建设,大量使用混凝土建造堤坝,破坏了整个海岸的生态环境。而因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环境破坏,也正是当下中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从这一点上,日本有很多经验值得借鉴,“但我们的文化有自己的多样性、复杂性,绝不能完全复制别人的模式,乡建还是要做属于自己的在地探索。”

准备博士论文时,白毛说服自己的导师,回到中国调查这里的乡村。从那时起,他开始关注位于贵州的黎平县,做了三四年的研究调查,几乎成了半个当地人。此后,他又去走访了大量的中国乡村,也看了很多“美丽乡村”的项目,却总觉得差强人意。即使项目本身的动机、理念都很好,最后却总会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这背后的原因,我认为是因为中国的乡村缺少一种年轻的行动力,或者说是年轻的思想,这是目前乡村正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白毛告诉我,这就是他走进茅贡最初也是最强烈的动机,他要自己去试一试,看看现在这一代年轻人能在中国乡村做些什么,也看看自己能不能在中国的乡村待下来,既生活,也工作。

于是,从2017年夏天开始,白毛进入了另一种生活。在这之前,他虽然曾跑遍日本和中国的村庄做调研,也会在村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不过总的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市民”。但自那个夏天起,他开始了一场以自身为标本的乡村在地实践,带着一群90后年轻人,定居在贵州黎平县茅贡镇,成为这里的“新乡民”。

“新乡民”这个词,是团队里一个年轻人拟的,用以阐述他们当下的生活状态。其时,白毛带领着茅贡乡创团队长期居住在这个未被工业化的乡镇,跟村民生活在一起,研究当地人的生活状态,再从他们的生活、立场和面临的困境出发,去做建筑设计。时至今日,他们在茅贡设计了包括茅贡乡创孵化中心、茅贡百村百工中心、茅贡百村木构工场在内的多个建筑。这些建筑物的建造则交由他们的“同事”——茅贡的木构师傅来完成。让当地的工匠,用当地的营造技艺去建造当地的建筑,是白毛的坚持。因为在梁思成从西方带回“建筑”这个概念之前,民间默默无名的工匠,就已经在用积累了上千年的生活智慧和技艺方式去设计建筑,而这种源遠流长属于无名氏的智慧,必有其值得学习的地方。

说起在茅贡做的一切,白毛总能滔滔不绝。他会清楚地告诉你现状,也会忍不住说起关于它的那些美好设想,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有些愿景眼下还很难实现。不过,他对于“新乡民”生活的喜欢,倒是不难看出。毕竟这个长期生活在国外、两年前才开始用微信的人,已经成了一个刷屏朋友圈的狂人,几乎每一条,都是关于自己的驻村生活。

对话白毛

您曾走访了大量日本的村庄,哪一点最触动您?

我初次见到日本乡村时,内心是受到冲击的。这里乡村和城市的生活条件几乎是一样的,但在提高生活水平的同时,他们依然保有了乡村本身的建筑、文化和居住环境,村民也依然都在劳作,保持一种乡村的生活方式。这跟我在家乡广东见到的乡村很不一样,那里的乡村虽然也很富裕,但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乡村肌理,正在变得城市化、同质化。

要知道,日本地域狭小,城市和乡村的距离很近,按理说二者应该更容易被同化,但事实上它们并没有,无论从村落风貌、建筑形态还是生活方式,城市和乡村都是有界限、有距离的。这让我很触动。

身为一位85后的青年建筑师,您认为在城市里与乡野里进行建筑设计项目,有什么不同?

城市的建筑设计,和乡村的建筑设计,我认为是一样的。建筑师在进行城市建筑的设计时,同样应该思考如何融入地域文化。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城市相对于乡村的文化包容性更强,所以人们能够很自然地接受各种各样的建筑风格;而乡村的文化保留得比较完整,传承了几百年的乡土文化系统几乎没有被外来文化侵蚀,所以显露出了更明显的地域文化。但其实,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的建筑设计,都应该根基于地域和乡土,所谓“一方地域孕育一方建筑”。一个好的建筑设计,不仅是本土文化标签的传承,更是在地生活的一种延续。

您如何看待青年创意与乡村实践之间的关系?

现在年轻人所理解的乡村,可能就是中国乡村未来的样子,所以号召年轻人到乡村,是非常有意义的。乡村要呈现更多元化的个性,就需要更多元的思想,而年轻人可以去解决这个问题,青年创意群体能够为乡村带去自己最棒的思想、最优质的价值、最直接的行动力。青年创意与乡村实践之间的这种关系,让我看到了中国乡村的另一种可能性。

所以我们提出了“新上山下乡行动”,希望更多受过良好教育、拥有社会责任感的年轻人到乡村,通过自己的创造力在乡村实现更多设想,搭建城市跟乡村良性沟通的一个平台,甚至是能够实现二者的价值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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