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书简

2018-12-14 08:53山东滕州市柴胡店镇中学刘凌军
散文诗 2018年18期
关键词:窝子银质麦粒

山东滕州市柴胡店镇中学/刘凌军

栗跃资/图

翻开老黄历,就能找到我家的那扇小单门。

沉入岁月的底层。

它既窄又矮,又没上过油漆,风化得有些苍白。如清冷的月光,抚摸这人世的几多苍凉。

个头高一些的人,跨过门槛时,总要把头低一下。否则,就会被门上梁啃上一口。有些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能把这门给提一提?”来人皆问。

父亲无奈地笑笑:“您帮两个吧?”

人走后,父亲随手把那扇门关了。父亲多么希望,一下子就把贫穷关在门外呀!

老黄历挂在土墙上,日子如坐针毡。

蒜臼

封住日子,封住过去,封住贫困。

失血的黎明,在一窝子的蒜中,生根,发芽,养精蓄锐。

一锤子捣下去,一片荒凉。一卷粗面煎饼,卷起香甜。有菜没菜,一锅子蒜了事。

月如钩。

蒜臼无声。

时光默默地流淌……

蒜把握不住幸福,蒜臼搋不出富裕。打点行囊,背井离乡。

蒜臼尘封,就像父亲离别的样子,自始至终地保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尊严。

日子,有时会遛弯的。

不差巧地,母亲就会把蒜臼拿出来,搋个辣椒、蒜瓣什么的。

看看,一口的辛酸,悄然溢出了眼眶……

镰刀

五月的麦子,展开十万亩的幸福指数。

父亲今天起了个大早。抓起一把银色的月光,就去割麦了。

浩大的月色,拓宽了麦子的辽阔。

幸福,摇着太阳一样的热烈,和温度。

月如镰。父亲弓腰如弯月。直不起来的老腰,撂在捆好的麦子上。父亲没有抽烟,只稍歇了一小会儿。

趁着天还没热,再多割几个麦个子吧!等太阳一出来,就热了。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父亲想着,手中的镰,闪过银质的光。

当晌午来时,这些银子早就变成了金子。而弯月一样的镰刀,父亲的老腰一样,烙在了记忆的深处。

如今,机械化已成为了平常,父亲也离开我们多年了。

那把银质的镰,锈在时光的背影里,年年,把明月静读成时间的光芒。

……渐行渐远。

母亲是矮小的。

祖母是高大的。

两只水桶一般大,祖母挑得起,而母亲却很费力。

祖母挑起祖父离开的日子,和贫穷。

母亲挑起吃力的日子,身子骨日日消瘦。

两只大铁桶,在祖母的肩上四平八稳,波澜不惊。

而母亲总要挽上几扣,缩短一下贫困的距离,再挑。

生命的水,挑进家来。

两只大桶好像被谁掏空了什么,久久地凝视着空空的夜色。

每一只桶里,都盛满了一轮圆月。

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分清,哪是祖母的,哪是母亲的。

镜花水月,一捧银质的希望。

桶,苍凉如水。

石碓

一只脚凹进去,另一只脚拔出来。深陷的眼窝,蘸满岁月的沧桑。

龟裂、粗糙的骨手,擎举起命运的砝码。一碓头下去,一碓头举起。月光下的村庄,一声声,讲述故事里的故事。

奶奶舂出来的谷子,香。奶奶舂出来的麦仁、豆扁,香。清贫的日子,让月亮自己去说。

碓窝子口朝着天空,身子外面粗糙得很,里面平滑、干净。

一下雨,就灌满了水,奶奶一碗一碗地舀出。舀出来的生活,原始,干净,有滋有味。

岁月深陷了进去,日子深陷了进去,奶奶深陷了进去,碓窝子也深陷了进去。

土路变成了水泥路。

石碓弃之一旁,无人再用,听不到搋碓的声响。只有月光清风,依然故我地守着那不老的传说,自言自语。

寂寞的话语。

一碓窝子,一碓窝子的……已无人在听。

搓麦粒儿

奶奶搓的麦粒儿,蘸着布谷鸟的歌声,和着袅袅的乡音。

麦粒儿甜,麦粒儿香,一步步走进农谚的底部。搅起一粒粒的鸟鸣,打开村子鲜艳欲滴的黎明。

梦,在远方。

麦粒儿,揪住五月的希望,搓出镰刀一样的金色。灿烂。辉煌。

饱满的汁水,胖胖的个头,诱惑着冬去春来的第一张馋嘴。火烧火燎了,扎人的麦芒,喷射出滋滋的香味儿。眼巴眼望的那个劲儿,甭提了。

双手扣紧麦子,揉,或者搓。直到掉光了麦子的皮、糠,和芒,一双小手迫不及待地展开春天的奢望,一大把一大把,都塞进了那张贪婪的小嘴。哪怕弄成小黑嘴头,长成笑话的胡须闹剧,也无妨。

扑哧一声,笑破了,鼓鼓的小肚皮……

念父辞

父亲的坟上,没有一棵树,只长满了蒿草。

年年,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我的内心,长了一棵大树,那就是父亲的身影。

年年,野草般疯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村口,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思念远去的人,一路平安。

村口,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祝福活着的人,平安归来。

黄昏里,我的身影立着。

父亲,只是一个词,在口中念干,在心里成伤。

痛,在蔓延。

年年,见不到父亲的声影……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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