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

2018-12-18 19:10孙颖
北方文学 2018年29期
关键词:贬谪苏轼影响

孙颖

摘要:本文以北宋党争引发的苏轼贬谪经历为背景,基于苏轼在三次贬谪中对儒释道三种思想的融合与升华,以期探寻在贬谪期间这种思想对苏轼词作题材和风格的影响。

关键词:苏轼;贬谪;影响

一、词章题材的扩展

苏轼之前,宋词大体是沿着晚唐五代“艳科”词的传统继续发展,内容完全围绕女性,出口即为胭脂水粉,相思离别,故而词一直以来被当作娱乐嬉戏的工具。直到发展到苏轼,他一改晚唐五代风花雪月的浓艳传统,打破词的死板概念,给词坛注入了新鲜血液,使词坛重新焕发生机。苏轼对词的革新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内在世界的极力表现,二是对外在世界的奋力拓展。在他的笔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注入词中的,也没有什么心思是不可以注入词意的。而且,苏轼对词的革新给后世提供了富有启迪意义的审美范式,为后人开辟了新的坦途。

(一)揭示复杂的内心世界

1.凸显对生命的思索

《毛诗序》有言:“情动于中而发于言”,苏词正是苏轼对自己内心真实而细腻情感的反映,不仅如此,他还扩大了词所反映的内心世界的范围。他的词由晚唐五代以来伤春离别、相思闺怨扩展到抒发自我的人生态度上,强化个人的自我意识,从而扩大了词的抒情功能和社会功用。他的词中活跃着鲜活的生命。正如苏诗一般,苏词中也常常夹杂着对生命的思考。

尽管怀抱着“为天下开太平”的理想,但命运却给苏轼开了一个玩笑。这使他对变化无常的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人生底事,来往如梭”。苏轼执着的理想与无常现实的矛盾反映在苏词中便是“梦”字的频繁出现:“人生如梦”“万事到头都是梦”,“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在对生命思索中苏轼也敏感于生命之短暂:“光阴如箭”,流光不待,“暗中偷换”,人却“早生华发”。对酒当歌也谈不尽“人世凄凉,回首便他年”。

2.迷离在山水和宦海的不决

受当时儒家文化的影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品质成为苏轼毕生的追求,无论是出任地方官还是被贬于黄州、惠州、儋州,归隐思想始终伴随着苏轼。尤其是被贬之后,这种思想便具有了更深的内涵,这一时期,苏轼词中的“归”字随处可见。此前“归”不过是作思念家乡渴望归家与家人团聚之意,而贬谪后的“归”不仅包括故乡之思,也包含着隐退之意。不仅自己高唱“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也曾劝子由“岁云暮,须早计……”(《水调歌头·安石在东海》)。在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后,他便把与事乖违转而躬耕田园的陶渊明作为自己的远方知己,与陶渊明的心灵息息相通:“只渊明,是前生”,但一句“吾老矣,寄余龄”《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在平淡之中深寓感慨,作者的复杂心态于此可窥一端。对苏轼而言陶渊明就是另一个自己,陶渊明“欲隐则隐,欲仕则仕”实则是自己“仕”与“隐”的矛盾。陶渊明疏离社会大我从而成为真正的隐士,但苏轼怀着一颗救世之心,始终无法离开政治空谈隐遁。“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他以沉着、坦然的心态去应对挫折,无非是要警醒自己在逆境中保持朝气,时刻准备着施展才华,再为家国奉献一份力量。

(二)忐忑前行在俗世界域

1.从感悟生活到纵享自然

晚唐五代由于社会黑暗政治腐败,许多文人不再关心国家政治,而是纵情于声色犬马不亦乐乎,词人也更加崇尚声乐,审美情趣由社会人生转为歌舞宴乐。词作中极力描摹女性容貌,服饰,词藻华丽,题材狭窄。描写的场景大多不出闺阁绣户,具有浓郁的脂粉气。在苏轼之前,柳永作为北宋第一个大力创作词的作家,对词进行了革新。他常流连于街市,并采纳市井音乐入词,自觉地将词的题材由王公贵族的闲情逸趣转向市井平民的真实生活上,冲破了闺房楼阁的樊篱。苏轼从柳永题材开拓上获得了启示,为词又开辟出新的天地,将题材由社会生活转向了自然景物。苏轼典历八州,一生都在路上奔波,“游历”大半个中国,他将雄起壮丽的自然景物尽收眼底,每到一处都会大挥手笔:在黄州,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赤鼻矶;在惠州,有“雨翻榆英阵,风转柳花球”的飘落之景;在儋州,有“染得桃花似肉红”的和气春风。

2.从繁华的城市到僻静的乡村

在苏轼之前,除了“词为艳科”的主流基调之外,也有欧阳修,李洵等文人将目光投向乡村,但内容比较粗略。柳永较多接触郊野景色,词中偶尔也描写乡村自然景色或生活情景,主要是为了烘托羁旅行役的心境,乡村题材还未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出现在词中。苏轼被贬之前也有不少乡村题材的词,但总体来说是作为旁观者的身份描写乡村风光,关心农民生活,寄托对劳动人民的祝愿;苏轼被贬之后的词一如既往地展现了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爱民之心,但自食其力的躬耕生活,使他作为农民真正融入到农村,体会到了“湿薪如桂米如珠”《浣溪沙-半夜银山上积苏》的艰辛,表现对农家不幸的同情。作者在对乡村自然景色,风土人情描写的过程中也时刻寄托着归隐愿望,如《渔夫》四首,写了渔父饮酒,醉酒,半醉半醒及醒后大笑。渔父遗世独立,逍遥自在的形象宛在目前。作者通过对这一人物的刻画,间接表达了自身的隐逸情怀。除了渔父之外苏轼词中还塑造了农夫、农妇、采桑女、村姑等一系列人物,为我们展现了都市之外广阔的乡村生活场景。

二、词格多样化的挺进

文学作品是反映作家丰富复杂内心世界的一种重要的载体。苏轼将词发展为独立的抒情诗体,向内在世界深入,使自己的情感展露无疑,因为情感千变万化,所以他的词风也是具有多侧面多风貌的丰富多样性,正如杨海梅所说“苏轼词的风格就是他的为人的风格”。

(一)海阔天空的豪情之风

在中国文学史上,苏轼是豪放词派的开创人。在词为“诗余”并成为专门描写爱情体裁的情况下,词要发展,就必须开拓词境,从传统的模式中脱胎,打破诗词界限。苏轼正是适应了这一要求,对词体进行了全面革新,开豪放词先河,将传统的表现女性柔美之词发展到表現男性力度之词,打破了婉约词一统天下的格局。

早在苏轼出任密州通判时,词作就有了较大发展,初步形成豪放词风。如:《江城子-密州出猎》和《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贬谪后内心充斥的愤慨和郁结之气便从的苏轼的词中喷发出来:“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任达不拘的性情和坎坷的人生经历使他打破了音律的束缚,他的词任随性情变化莫测又浑然天成,如行云流水般宣泄情感,这也促成了苏轼的豪放之风,如《定风波》中“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水龙吟》中“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整句散句结合,吸收口语俗语入词,使词调从单一僵化的格式中解脱出来。

(二)翘首低眉婉约之语

虽有自觉变革词风的意识,但苏轼并不完全排斥婉约词。他所创作的爱情题材的词,仍以婉约见长。诗言志,词言情,他从婉约词人抒情风格中汲取营养,又显示出自家风韵。如《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词作不仅是伤春更是伤情。六十而有的苏轼被贬惠州时家中妻妾早已散尽,他感叹不知不觉中残花凋谢,柳絮減少,春光褪去,一个“又”字更加体现作者的伤春之感,惜春之情。词的下片写行人和家人,一个墙里一个墙外,一个多情一个无情。作者用一堵墙将佳人隐藏起来,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这首词情景生动却不流于艳俗,毫无花间派的绮丽哀怨之风。

(三)东床醉卧的谐趣之态

苏轼贬谪期间创作了大量诙谐风趣的词作,这主要得益于佛老彻悟人生,随缘自适的心态。苏轼生于礼佛之乡的四川眉山,父亲苏洵和母亲程氏皆信奉佛教,对苏轼产生了影响,这是他佛教思想的萌芽。惠州期间住在定慧院他开始真正阪依佛教,体会佛教真谛,同时,谐趣词的创作也达到了顶峰。佛家智慧体现在词中,表现为飒然超脱,空灵澄澈,再加上苏轼本人天性乐观,这使得他在逆境中苦中作乐不失轻松幽默,二者相容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谐趣词,如《如梦令—元丰七年十二月十八日》中写到用佛浴清除污垢,摒除杂念,其间妙趣横生又富含人生哲理。苏轼谐趣幽默时而配合着辛辣的讽刺,形成了嬉笑怒骂的“苏式幽默”,如《南歌子》,嘲讽辛辣却含而不露。

苏轼在词的题材开拓和风格转变过程中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在继承花间词的基础上对词有所创新,词即写事也写心,开辟出了新的世界,成为后世景仰的范式。

三、小结

综上所述,贬谪经历占苏轼生命多半时光,从青云直上到三次被贬,无疑对他思想观念和人生态度造成了很大影响。所处的环境越来越糟,他反而活得越来越明白洒脱。他把三次贬谪看成是“功业所在”,半是自嘲,半是旷达。苏轼的这份洒脱旷达使他的词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执着于现实社会,拓展了词的题材,注重挖掘心灵,丰富了词的内涵,从而提高了词的艺术品位,使词成为独立的抒情文体。

参考文献:

[1]姚复.“乌台诗案”起因新探[D].中南政法学院学报,1987.

[2]魏超.执迷者悟——看东坡情到深处[D].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

[3]骆晓倩.苏轼黄州文学研究[D].西南师范大学,2002.

[4]赵伟东.从豪放之风到众风呈现——论黄州时期东坡乐府风格的嬗变[D].哈尔滨商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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