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法律制度研究

2019-01-10 02:03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18年12期
关键词:京郊文化名城老屋

石 磊

(北京建筑大学文法学院,北京 102616)

1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的时代新涵义

1.1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视野中的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共有10个区域,地处北京郊区山地或远处,共分为4类:古村落类、城堡类、风景园林类、特殊类[1]。2002年公布,分别为海淀区西郊清代皇家园林、丰台区卢沟桥宛平城、石景山区模式口、门头沟三家店、爨底下村、延庆区岔道城、榆林堡、密云区古北口老城、遥桥峪和小口城堡、顺义区焦庄户[2]。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在大多数场合也被“传统村落”“历史文化名村”所取代,这是一种正常学术延续。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备受国家政策影响的领域,概念或用语的改变并不证明这个学术问题的消失,只是以另一种新的方式得以存在,新的政策、规划也体现了建筑顺应时代需求的新的调整与变化,最终是以惠民为主要目的。

在《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中历史文化保护区这个概念不再出现,在第四章“加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强化首都风范、古都风韵、时代风貌的城市特色”一章中重点提到了新的“完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体系”的核心内容“以更开阔的视角不断挖掘历史文化内涵,扩大保护对象,构建四个层次、两大重点区域、三条文化带、九个方面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体系”[3],第55条第4款特别强调了“加强名镇名村、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

1.2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工作的核心是整体性保护

在当前“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的大背景中,如何运用以传统村落、古城堡等优秀历史文化遗产为存在形式的旅游资源帮助农民过上好日子,主要取决于这些传统村落的活化与利用。国内许多地区(如陕西“袁家村”、浙江省松阳县古村落)都已成为全国性的旅游品牌,为当地农民收入及生活的改善提供了基本的资源条件。因此整体性保护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合理合规地实现“活化”,做好更新利用的各项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实现“遗产旅游”可持续发展的目标[4]。保护好青山绿水、生态环境,就是为美好生活奠定扎实的基础,肆意妄为、大肆滥用是保护过程中最需要避免的不当行为。

2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的现状及问题

本次研究主要针对古村落类、城堡类和特殊类郊区历史文化保护区进行考察分析。古村落类主要以具有珍贵历史价值、文化价值、艺术价值的古民居为主体,至今保存完好的古村落,它们大多沿着京城古道生发而来,村落格局非常完整,四至边界自由,并且能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通常都在历史上有过一段著名的经济繁荣时期。包括门头沟的爨底下、三家店村、石景山的模式口。城堡类保护区大多是从军驿设施演变成为民居村落,都有明确的城墙作为四至边界,格局非常严谨,布局多为方正。包括丰台卢沟桥宛平城、密云遥桥峪和小口城堡、延庆岔道城和榆林堡。特殊类保护区主要指具有特殊的周边环境比如关隘,或者有着特殊历史文化背景的保护区。包括密云古北口、顺义焦庄户[1]。这3类中部分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均属于“传统村落”范畴,且保护过程中存在较严峻的现实问题,亟待解决。

2.1 传统格局及风貌均保存较好,但旅游模式需要进一步规范优化

此类现象中包括门头沟爨底下村、密云古北口老城以及遥桥峪古堡。

2002年《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都对这3个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做了基本情形陈述,2004年郊区历史文化保护区规划编制概述中也对保护的具体对象古树名木、历史遗迹、保护院落等做了明确介绍,以及对传统格局、历史风貌进行了基本描述(表1)。

现今的爨底下村在保护过程中保存了完整的整体格局,传统风貌也得以基本的延续。古北口老城整体格局及历史风貌保存尚好,并转化为旅游资源。但也存在重建民居过程中民居现代化、统一化的问题。遥桥峪依然保持完好的古城墙,但城内被发展为商业气息浓厚的民俗旅游区(图1)。

图1 爨底下村全景(来源:作者自摄)

表1 爨底下村、古北口老城、遥桥峪古堡历史文化价值指标

村中保留了大量的明清古民居,这些民居现在大多数都成为民俗旅游的主要载体(图2、图3)。

图2 爨底下保护较好的古民居(来源:作者自摄)

2.2 整体格局保存完整,但历史风貌需要进一步修复

图3 作为旅游资源的古北口民居(来源:作者自摄)

此类现象中包括门头沟三家店、密云小口城堡。2002年《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也对这2个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做了基本情形陈述,2004年郊区历史文化保护区规划编制概述中对保护的具体对象古树名木、历史遗迹、保护院落等做了明确介绍,以及对传统格局、历史风貌进行了基本描述(表2)。

表2 三家店、小口城堡历史文化价值指标

考察中发现三家店虽保留了较好的传统格局,但大多数未被列为文保单位的古民居年久失修,历史文化价值受到严重的破坏(图4)。

图4 三家店作为文保单位的东街78号院,古韵犹存(来源:作者自摄)

小口城堡虽然地处远离市区的密云远郊,保留了小口堡完整的传统格局,但村内古民居数量稀少,大多属于农民自己住宅使用,没有被完整保留下来(图5)。

图5 小口城堡保存尚好的整体格局(来源:作者自摄)

2.3 保存过程中人为干预因素过多,传统风貌受到严重影响

考察中发现岔道城里保护院落数量很少,因此后期重建现象最为严重。原住民大多已搬出,村内民居建筑重建、重修后多用为商业店铺、旅游农家院等。岔道城作为古堡的风貌因修复、装饰技术受到很大的影响(图6)。

图6 岔道城重建民居的装饰手法欠妥(来源:作者自摄)

模式口整体格局和历史风貌均得以保持,但街区修复工作有待技术引导(表3)。所反映的问题非常现实,模式口历史街区中有许多这样重新修建的房屋,重修之后使用了非常现代化的建筑材料和建筑风格,这虽然是现代生活的需求,但是大大降低了历史街区的原真性和完整性(图7)。

表3 岔道城、模式口、宛平城历史文化价值指标

图7 模式口修缮过的民居街景(来源:作者自摄)

宛平城民居重建现象严重,修复工作有待规范引导。基本为所谓的“仿古街”风格(图8)。

图8 宛平城修复重建后的新街景(来源:作者自摄)

2.4 整体格局保存模糊,传统风貌渐趋消失

地处北京北部郊区的延庆区榆林堡是古衙署遗址的代表,是典型的古村落,其问题更为凸显。榆林堡老屋现仅存十几处,且大多处于无人居住或怠于修复的状态。村内整体格局和历史风貌不明显(表4)。相关文物单位的指示均不明显,大多数传统院落都已消失,即便保留下来的院落都已人去院空。在榆林堡旧村对面是榆林堡新村,为保护旧村遗址的一种举措,却效果不好,旧村中原住民渐渐以现代方式改变了古村落的传统风貌(图9)。

图9 榆林堡亟待保护的古民居(来源:作者自摄)

表4 榆林堡、焦庄户历史文化价值指标

焦庄户现已为中小学生的革命教育基地,作为红色旅游及教育资源焦庄户整体格局及历史风貌保存情况不佳,不利于转化为旅游资源。考察中围绕焦庄户地道战革命教育基地周围形成了“红色文化街区”,但实质上只是把围墙刷成了红灰色,在墙上写满了关于焦庄户革命事迹的介绍,周围的住宅及格局与一般的农村街道并无两样(图10)。

图10 真实的焦庄户(来源:作者自摄)

2.5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存在的问题

2.5.1 整体风貌均受到严重影响

随着村落家族文化的消解过程,村落家族以往执行的基本功能(生存、维持、保护、绵延、族化、文化),被社会体制的强化给弱化了,但村落家族文化所包含的传统的观念和习俗却依然存在[5]。在郊区历史文化保护区中人们的生活渐渐向城镇化趋近,人居环境改善的要求越来越高,生活设施现代化在所难免。老屋陈旧、破损后,是否能实现“修旧如旧”面临严峻的考验。现实中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重建传统村落格局、再现历史风貌的现象屡屡呈现,该过程中由于不能很好地保持“原真性”,严重影响了保护区的“完整性”。岔道城、古北口、遥桥峪、宛平城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传统风貌被重建行为破坏的现象。

2.5.2 老屋保护力度欠缺

老屋是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传统村落)的格局支持,没有老屋的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是没有保护价值的。老屋的存在支持着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现实中主要存在着两种破坏老屋历史文化价值的现象:一种是以岔道城为代表的重建老屋现象;另一种是以榆林堡为代表的老屋荒废现象。在复建传统村落中的“老屋”过程中不能尊重其自身的历史、艺术和文化价值,一味地按照现代生活的方式复建、重建,导致保护区整体风貌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发展中的农村一切向城市看齐,受到城市文明的影响,对建筑和环境的价值观也随之而变,把城市的一切看成现代文明的标志。把城市一些建筑形式生搬硬套移进村落,而这一危机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6]。

2.5.3 科学的法治观念薄弱

法治是一个系统工程,既包括物质层面的法律制度还包括精神层面的法律观念、法律意识。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中既存在立法不足的问题,同时也存在基层政府管理部门法治观念薄弱的问题。对于有些地区大量拆除原有古民居、重建新民居的行为,基层政府管理部门缺乏必要的技术指导,甚至未能发挥积极的作用,纵容大拆旧居大建新居的现象,导致出现“多村一面”的困境。

2.5.4 必要的审美意识缺乏

城乡现代化不仅在物质生活方面影响着保护区居民的各种选择,同时也在精神审美方面影响着原住民的居住风格取向。在修复老屋的过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专业的、实用的技术指导做指引,居民重修、修复老屋的过程中更多地考虑了现代生活的需要,而忽略了老屋的美学价值,导致修复的过程中更多地选择了现代居住审美观来修复、重建老屋。由于大量的民居并没有被列入文物保护单位、历史建筑、保护院落等名录,居民自发保护率非常低,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文物保护事业中的普遍现象,既无奈又遗憾。

3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的法治对策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是一项系统的工程,需要从上到下、从基层政府到普通村民齐抓共管、群策群力,才能获得最佳的法治保护效果。这不仅是单纯立法层面的工作,更多的是执法、守法、司法综合性的问题,不仅是物质法律文化层面的问题,同时更是精神法律文化层面的问题,需要全社会建立良好的法治意识,才能获得最好的保护成果。

3.1 强化法治理念,增强科学履职能力

完善的立法、良好的制度可以实现高效率的管理效果。在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过程中发挥主要作用的为基层政府,因此培育基层政府在履行保护职责时有法必依的科学理念势在必行。

我国现有的关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法律法规主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城乡规划法》《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北京第二批1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等。这个法律层级构成的体系中并没有体现出法律层面对历史文化名城整体性风貌保护的力度。法律是法律体系中除宪法外效力最高的位阶,增强法律层面的历史文化名城整体风貌保护的立法已提上日程。2012年曾有学者撰文提出应通过完善立法明确历史文化名城特殊的保护目标和保护对象[7]。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对象应该是城市历史文化的整体价值,保护目标应该是传统格局中蕴含的历史风貌。这些内容虽然写进了《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但并没有一部直接针对“历史文化名城整体风貌”的法律,从法律体系中缺乏“法律”的保障。

同时应严格贯彻执行相关法律法规及保护规划,加强历史文化名城违法案例的究责力度,增强文物执法部门的履职能力,是实现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整体性保护工作的基本出发点和根本保证。既要强化基层政府科学履职的能力,依法办事,同时又要拥有足够的历史情怀,不为经济利益牺牲文化遗产。

3.2 专家介入指导,制定修缮技术导则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地处郊区,保护过程中的技术执行难度更大,应加大专家学者参与传统村落保护的关键环节,发挥关键性的审美引导作用。遗产保护是一项技术性要求非常高的实践活动,除严格贯彻执行相关法律法规及保护规划之外,更需要在相关的实践活动中出台有关的技术导则。技术导则是一种准法律性质的实践指导性文件,通常更偏向在技术上对特定的实践工作给以指导。

2018年9月30日出台的《北京市传统村落修缮技术导则》就是非常切实可行的准法律文件。该导则从技术上保证了北京传统村落古民居修缮的基本技术引导,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科学性和技术保障性。

3.3 社会力量进入,夯实老屋保护资金

保护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这也是当下中国实现传统村落保护工作的现实问题。除按照国家文物局正常资金提供渠道外还可以引入不同的社会资金来源。在福建五店市历史文化街区保护过程中就存在大量的社会资金的自愿加入,这些资金的参与本身就与聚落成员的共同价值观、荣辱观相互依托。引入社会资金参与保护老屋不仅解决了现实的经济问题,更增强了村落成员的文化凝聚力。

3.4 加强村民审美培育,增强公众参与保护意识

提高村民保护历史文化保护区的公众参与意识,选择恰当的方式予以审美引领。比如开发“北京传统村落法律保护”公众号或APP,鼓励村民参与关注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加大先进保护经验的宣传工作,通过村民喜闻乐见的形式,加强美育教育和行动能力,让农民真正体会到只有保护好“青山绿水”才可获得“真金白银”的可持续发展效应,才可能真正完成公众参与意识的培养。

4 结束语

京郊历史文化保护区是悠久的历史文化留给我们的珍贵遗产,充分利用历史文化资源就能够尽早实现“乡村振兴”的中国梦,让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的农民同样过上好日子。中国人讲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法活化、更新这些传统村落,保持它们特有的历史传统格局,延续它们独有的历史风貌,在文化传承中拥有农民自己的“美好生活”。保护的根本在于文化遗产是一种特有的经济资源,必须坚持可持续开发、利用模式,不可目光短浅,以短期利益牺牲长远效益,依法治村是重要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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