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史传传统与中国现代小说
——以“五四”时期到建国前的小说为例

2019-02-19 02:26何加玮
山东行政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史传五四抒情

何加玮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阳 550001)

中国文学史上一直存在着两大文学传统,一为抒情传统,一为叙事传统,这两种文学传统共同推动着中国现代小说的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小说这种文体内在的发展,史传传统对中国现代小说的影响并不一定直接表现在形式特征上。正如陈平原所说:“千年以下,‘史传’与‘诗骚’的影响于中国小说,已主要体现在审美趣味等内在的倾向上,而不一定是可直接对应的表面的形式特征。”[1]因而,我们不能仅从形式特征上机械地探讨史传传统与中国现代小说的关系,而应该深入挖掘它们之间审美趣味的关联性。实际上,史传传统和抒情传统对现代小说的影响呈现出时弱时强的特性。在“五四”时期,中国文学的抒情传统对现代小说的影响远远超过史传文学对其产生的影响,但是到了30年代至建国前,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小说这种文体自身的成熟及长篇小说的兴盛,史传传统对现代小说的影响又有所增强,它对这个时期的小说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追求时代性与现实感,采用宏大的叙事手法等方面,注重以丰富多样的人物形象来反映复杂的时代变化。然而,在现有的学术研究中,抒情传统对现代小说的影响被着重强调,而史传传统对现代小说的影响却受到忽视。当前学界对于史传传统与现代小说这一论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史传传统对革命历史小说、20世纪90年代中国长篇小说、新历史小说及贾平凹小说等的影响及后者对前者的突破上,而鲜有学者探究史传传统与“五四”时期到建国前夕的小说之间的关系,可以说,长期以来,史传传统对“五四”时期到建国前的小说的影响是被遮蔽的。因此,本文探讨它们二者之间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当前学界对这一论题的研究盲点,而且为史传传统与现代小说之间的联系提供了新的思考。

一、抒情传统与史传传统

20世纪60年代,陈世骧先生在美国亚洲学会年会上曾做过一篇题为《中国的抒情传统》的英文演讲,在这篇文章中,陈世骧认为:“中国文学的荣耀并不在史诗;它的光荣在别处,在抒情的传统里。”“以字的音乐做组织和内心自白做意旨是抒情诗的两大要素。中国抒情道统的发源,《楚辞》和《诗经》把那两大要素结合起来,时而以形式见长,时而以内容显现。此后,中国文学创作的主流便在这个大道统的拓展中定形。所以,发展下去,中国文学被注定会有强劲的抒情成分。”[2]由于陈世骧先生在留美和台湾学者中影响较大,因而他所提出的“中国文学抒情传统说”引起了台湾学界的热烈讨论。从陈先生提出这一观点的特定时间与场域来看,他的这一观点也确有其合理性,因为他是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提出的这一观点,目的是将中国的文学传统与西方的文学传统相区分。而且他首次将中国古往今来的“诗学传统”称为“抒情传统”,这一命题的提出推动了当时的一批学者从不同的文体、不同的作家、不同的文学史等方面对传统做了很多理论性更强的研究。但是客观地说,陈先生的这种观点也有值得商榷之处,因为他太过强调中国文学的抒情特质而忽略了其叙事性。“五四”以来的中国现代小说的确深受抒情传统的影响,首先,这一时期的很多作家创作的作品带有一种普遍的主观抒情倾向,这种抒情倾向与中国传统文人固有的抒情气质不无关系。有研究者指出:“在不到半个世纪的过程中,由鲁迅首创的现代抒情小说,竟涌现出废名、沈从文、艾芜、萧红、师陀、孙犁、汪曾祺、卞之琳等一大批优秀作家,获得那么多令人赞叹不已的精美果实,这首先自然因为中国丰厚的传统诗文的哺育。”[3]其次,这一时期的小说观是一种“综合”的小说观,周作人曾在1920年2月提出过“抒情诗的小说”这样的概念,他认为“在现代文学里,有这一种形式的短篇小说,小说不仅是叙事写景,还可以抒情”。[4]叶圣陶认为“仅仅一桩故事未必可以成小说”,郭沫若则认为“小说和戏剧是诗的分化”。再次,这一时期的抒情体小说有情节弱化,结构散漫,人物扁平化等特点,这就与史传传统注重故事性,强调谋篇布局,重视人物形象的塑造等特点大相径庭。然而,虽然抒情传统对“五四”以来的现代小说的形式及审美追求有着这样那样的影响,但是抒情传统并不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唯一传统,与之并行存在而且相互补益的还有一条同样历史悠久的叙事传统。在中国古代,就小说这种文体而言,它与史传文学的关系更为紧密,因为中国古代没有长篇巨制且叙事曲折的史诗,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叙事技巧成为了史传文学的专利。正如石昌渝在《中国小说源流论》所说:“先秦两汉产生的史传著作上承神话,下启小说,是我国叙事文学的艺术宝库。史传孕育了小说文体,小说自成一体后,在它的漫长的成长途程中仍然师从史传,从史传中吸取丰富的营养,研究中国小说如果不顾及它与史传的关系,那就不可能深得中国小说的壶奥。”[5]可见,中国小说与史传文学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实际上,从司马迁的《史记》面世开始,中国文学的叙事性就在逐渐凸显和成熟,而且以《史记》为代表的史传文学也极大地影响着后世叙事性文学的发展,其鲜明的史传传统也一直被中国后世的叙事文学所继承和发扬光大。

“史传“一词,较早出现在刘勰的《文心雕龙·史传》一文中。在这里,刘勰所指的“史传”是上起唐虞、下至东晋的各种史书,是历史散文的总称。史传传统的核心是实录,即要求作家真实客观地记录现实,避免在叙述中参杂个人的主观情感,讲究寓褒贬于文字叙述,东汉史学家班固将其总结为“不虚美,不隐恶”。除此之外,史传传统还包括编年体(以时间为经,以人物为纬的线性结构)、纪传体式(以人物为中心,在共时性中展开多个事件的结构)的结构方式、尚“奇”及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的叙事方式等。史传传统对中国现代小说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三点:一为求真精神;二为以重大的历史事件为题材;三为编年体、纪传体的结构方式。求真精神主要体现在作家对题材的选择及其创作态度上;编年体、纪传体的结构方式也对现代作家的创作手法有着极其深刻的影响,“比如史传中以记叙事件为中心的编年体和以刻画人物为中心的纪传体为小说结构类型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比如史传创建出的描写、记叙、议论等表达方式成为了小说基本的表达方式”,[6]尤其是司马迁开创的“以人系事”的纪传体在结构上打破了事件发生的自然顺序,叙事时间的重叠化使得在共时态中呈现多个事件成为了可能,这就使得作者能够更加客观全面地看待历史,并为许多人物众多、关系复杂且时空跨度极大的现代小说的创作提供方法借鉴。

二、史传传统与“五四”时期的小说

尽管中国文学的抒情传统对现代小说的诞生及发展有着种种影响,但是传统的叙事题材与叙事技巧仍然潜移默化地对现代小说的演进产生着很大的作用。

史传传统对“五四”文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求真精神及写实主义的美学追求上。胡适是文学革命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他曾对现代小说的创作方法及文体规范做过很多努力。“他认为现代小说的题材应该遵循真实性的原则,小说的艺术真实性必须建立在素材真实性的基础上”,[7]而真实性的素材则源于小说家“实地的观察和个人的经验”,[8]他的这种小说的题材应该具有真实性的观点必定会对“五四”早期的小说创作产生影响。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文学家,还是一位伟大的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者。他曾对中国古典文学有过广泛的涉猎,其中包括神话、正史、野史、传记、传奇、短篇及长篇等文学样式,这就使得他的文学创作与传统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因而,中国古典小说、近代小说的创作技巧也潜移默化地对他的小说创作产生着影响,他的《狂人日记》就体现了他对史传传统的实录精神的继承。中国古典小说大多使用第三人称的全知叙事,而鲜有第一人称叙事。即使小说中出现“我”“余”等第一人称,也只是作为他人或者他物的耳闻目睹者存在,目的是增加故事的真实性。在《狂人日记》的文言小序中,这个第一人称“余”只是整个故事的转述者,他的作用仍是增加故事的可信度。故事的主角是“狂人”,而“余”是与他分别多年的中学旧友,“余”“适归故乡,迂道往访”,然并未见其人,而只见其日记二册,这日记“墨色字体不一”,可“知非一时所书”。而且其“记中语误”,“余”也“一字不易”,小序的最后还特意留下了相识的具体日期,这种种纯客观的叙述,都是为了给人一种真有其人其事之感。而且,鲁迅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也曾说,他的小说中所写的人事,“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到的缘由,但决不全用这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出去”。[9]可见,鲁迅的小说创作带有真实性特征。不过,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小说家们用文学手段对生活进行艺术加工,是为了让小说所塑造的人物与描述的事件更具典型性与感染力。此外,在“五四”时期,那些“自叙传”抒情小说也体现了史传传统的实录品格。“郁达夫、淦女士、王以仁、郭沫若等人的‘自叙传’抒情小说往往直接表现个人的生活经历,宣泄个人的思想情绪,即使不是直接表现作者个人的生活,也明显渗入了作者的心理、气质和情感,以致作品中的某些知识者形象,与作家个人形象往往难于区分。”[10]54尽管这种小说强调自我情感的抒发、个人情绪的宣泄,但是它们多是作者对自己的生活经历、思想情感的描写,这就不可避免地呈现出真实性的特征。虽然郁达夫、郭沫若的“自叙传”抒情小说更多是受到日本“私小说”的影响,但是他们当时欣赏并学习日本的“私小说”而不是日本其他类型的小说,说明他们对小说的审美追求与当时国内许多现实主义作家对小说创作求真精神的审美追求是保持一致的。

史传传统对“五四”时期小说的影响还体现在写实主义的审美追求上。这个时期的小说家们由于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润,其思维方式与创作视野依然呈现出本土化的特点,不过中西方思想文化的碰撞和交融催生了一种新的美学思想。方锡德将史传传统对现代文学的影响概括为:“它(史传)与‘五四’前后传入中国的西方现实主义文学思潮汇合融化之后,凝聚为一种抒情的写实主义美学思想。这种现实主义美学思想在现代写实小说中表现为一种深刻的历史意识,反映社会生活的现实精神,刻画人物性格的美学原则,和表达价值评判倾向的描写笔法等几个方面”。[11]也就是说,史传传统在“五四”时期与西方现实主义思想碰撞融合之后,在现代小说中呈现出了与其原本特点相异的特质,一为反映社会生活的现实精神,二为表达价值评判倾向的描写笔法。早在1902年,梁启超在发起“小说界革命”之时,为了将小说与政治革命相联系,他就提出了小说是“文学之最上乘”的口号,而且竭力强调小说有启迪民智的社会功能,他认为小说不仅有教民向善及支配人心的力量,而且可以改良群治,于是,小说便在梁启超的倡导下承担了改革政治与社会的责任,成为了当时的知识分子们改革中国的力量与武器。他的这种思想后来被“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及参与者所继承,鲁迅及其他小说创作者的众多改造国民性的小说作品便是这种思想的体现。后来,《新青年》开辟“易卜生专号”,使得易卜生的社会问题话剧风靡一时,后来还掀起了“问题小说”的创作热潮。胡适的《易卜生主义》一文提倡文学为人生、重写实的理论主张,同时,他还推崇易卜生对于社会现实的清醒的批判态度。他的这些文学主张在后来的文学创作中皆有表现。前者主要表现在“问题小说”上,后者主要表现在“乡土小说”中。“五四”时期的“问题小说”所讨论的问题涉及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但是这类小说只是尖锐地提出了当时社会所存在的种种问题,却并没有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与途径。写作“问题小说”的大部分作家,后来都先后倾向于现实主义,叶圣陶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他的讽刺小说辛辣而平静,他寓同情于纪实,通过社会心理来反映人物的心理。他的名作《潘先生在难中》塑造出了一个自私、疑惧、投机的小市民形象。“乡土小说”的创作者们通过对社会黑暗的暴露和农村丑恶习俗的批判,实现了由关心个人的感伤情绪到关注社会和民众,由主观抒情到客观写实,甚至讽刺批判的转变。王鲁彦的《菊英的出嫁》批判了落后乡村的封建陋习,彭家煌的《怂恿》以喜剧性的方式展现悲剧性的故事,讽刺了农村中的各类丑恶人物。蹇先艾的《水葬》揭示出了闭塞乡村的麻木灵魂,指出了一种国民性的精神病苦。

三、史传传统与30年代到建国前夕的小说

到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和长篇小说的兴盛,史传传统对这个时期的现实主义小说的影响显得尤为突出。

首先表现为注重对重大历史事件的描写,力求全景式的反映社会生活。史传文学在历史题材与人物选择上都有所要求,它强调以各色人物的活动来表现重大的历史事件,反映社会的时代面貌。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们便继承了史传文学的这一特点,他们倾向于以新近发生的重大事件作为自己的创作题材,通过对普通人平常生活的描写来反映复杂的社会面貌,从而展示那个时代的本质特征。茅盾便是具有上述典型特点的小说家之一,有研究者这样评价他的文学创作:“如果把茅盾的作品按其反映的历史时代先后排列起来看,‘五四’运动前后到40年代末近半个世纪内现代中国社会风貌及其变化、各个阶层的生活动向及彼此间的冲突,都得到了充分的艺术反映。可以说,茅盾为我们提供了一部20世纪上半时段中国社会的编年史。”[10]360的确,茅盾的作品总是力图全景式地反映重大的历史事件及复杂的社会变迁,他曾在《我的回顾》中说:“一九二八年以前那几年里震动全世界、全中国的几次大事件,我都是熟悉的,而这些‘历史的事件’都还没有鲜明力强的文艺上的表现……我以为那些‘历史事件’须得装在十万字以上的长篇里才能够抒写个淋漓透彻。”[12]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他创作了小说《蚀》。《蚀》以宏大的气势,真实地记录了刚刚过去的大革命的历史,反映了大革命失败后人们的普遍社会心理。在谈到《子夜》的创作时,他又表示自己有了大规模地描写当时的社会现象的打算。他的《子夜》通过对民族资本家吴荪甫及其他各色人物命运的书写,揭示了30年代中国社会的各种矛盾和斗争,深入地描述了各阶级的人的思想、性格、命运及其复杂的人物关系,被瞿秋白称为“中国第一部写实主义的成功的长篇小说”。他的《农村三部曲》真实地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初中国农村“丰收成灾”的现实及农民的觉醒、反抗过程。巴金这一时期创作的长篇小说亦深受史传传统的影响,在他的作品中,家庭生活是社会现实的缩影,他的长篇小说常常通过对普通人家庭生活的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状况。他的《激流三部曲》通过对高家四代人在变化莫测的乱世中的生活经历的叙述,记录了封建大家庭走向瓦解与没落,青年一代冲出宗法制的束缚、走向新生活的过程。老舍的《四世同堂》以北平的小羊圈胡同为背景,通过对祁家、钱家、冠家及其他居民的生活描述及人物刻画,深刻地反映了平民百姓在抗战时期的艰难生活。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反映了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区农村土地改革运动的真实面貌。这些长篇小说都是现代小说家对重大历史事实的文学表达,可见,中国现代发生的许多重大事件都在现代小说中得到了不同程度的体现。

其次,史传传统对30年代到建国前夕小说的影响表现在求真的创作原则和妍媸毕露的审美原则上。在这个时期,求真精神对小说创作的影响集中体现在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追求艺术真实和美丑必露的写人原则。巴金的长篇小说以描写家庭生活为主,并且带有强烈的自传性,他的《激流三部曲》就是以自己早期的家庭生活为原型而写的。沙汀强调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对事物做客观的描绘,他的《淘金记》中的人物白昔丹据说就是以他的一个亲戚为原型的。路翎创作《财主的儿女们》则是由于他小时候目睹了舅舅一辈争夺家产致使家族分崩离析的情形。受史传实录精神的影响,现代小说家们在塑造小说的人物形象时遵循妍媸毕露的审美原则,创作出了许多血肉丰满,性格复杂,立体感强的人物形象。这种人物形象不是作者主观想象出来的,而是按照求真的原则创作出来的。茅盾在其《人物的研究》《小说研究ABC》《创作的准备》等理论著作中专门探讨过人物设置及描写的方方面面,他认为在小说创作中,应该由人物生发出故事,而不是为了写故事而虚构人物。他的《子夜》中的人物形象吴荪甫就是一个复杂丰满的人物形象,他是一个民族资本家,精明能干,自信刚强,他的理想是振兴民族工业,摆脱帝国主义的束缚;但同时他又在资本主义的危机中显示出动摇畏缩,心狠手辣,外强中干的一面。他在家里既专横又沮丧,面对买办资本家赵伯韬既果断又畏缩,对工人斗争既镇压又害怕。这个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与多面性增加了他的血肉感和真实感,使得他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人物画廊中的一个成功形象。

再次,史传传统对30年代到建国前夕小说的影响还表现在编年体、纪传体式的结构方式的采用上。在30年代到建国前夕的小说创作中,编年体与纪传体的结构方式共同推动着现实主义小说的发展。在这一时期,小说的推进基本是按照时间的顺序进行的,重大的历史事件与各色人物的生活状况交织成了庞大的网状结构,作家们通过对历史事件和各色普通人物生活经历的描写来反映广阔的社会现实。巴金的《家》采用“‘网伞式’的结构方式”,与《红楼梦》采用中国家族的同堂制和联姻制的结构方式一样,以一个最高辈分的人物为尖顶,通过母子(父子)、夫妻、姑表、姨表、主仆等之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形成了“网伞式”的小说结构。茅盾的《子夜》具有多重性的矛盾线索,使得小说在描述历史事件、反映社会冲突、刻画人物心理等方面从深度与广度两个向度上远远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现实主义小说。吴老太爷的到来带出了农村土匪的猖獗和红军火种的燎原之势;吴荪甫的妻子与雷参谋的暖昧关系呈现了蒋介石中央军与地方军阀的战争较量;金融买办赵伯韬对民族资本家吴荪甫的威胁展现了外国资本势力对中国民族资本经济的压迫与威胁;民族资本家孙吉人、王和甫等人的利益争夺体现了民族资本经济内部的矛盾与倾轧;工人势力的增长和革命火种的萌芽无情地冲击着民族资本经济的发展,而农村经济的衰败以及农民的暴动对民族资本经济的根基起着动摇的作用。这种纵横交错的宏大叙事方式既使小说记录了广阔的历史事件与社会现实,也帮助小说塑造了众多身份各异、性格复杂的人物形象。

总之,史传传统对中国现代小说的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这种影响在不同时期呈现出阶段性的特征。本文只是初步地探讨了史传传统对“五四”时期到建国前的小说的影响,其与十七年时期的革命历史小说及新时期的现实主义小说之间的关系依旧十分密切,有待研究者的进一步发掘。

猜你喜欢
史传五四抒情
会抒情的灰绿
抒情和说理,“宗唐”和“宗宋”
借物抒情
也谈神仙人物传记的文体归属
“诗入史传”的探究
从读者角度看史传文学中虚构存在的合理性
『双阳』抒情十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