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接力创奇迹

惠之

2018年9月24日中秋节，王江四兄妹携家人在东海王玲家相聚。席间，王玲举杯动情地说：“三哥，我先敬你一杯，是你救了我的命！”王江连忙起身，说：“哪里啊，小妹，应该是我先敬你，是你义无反顾给我捐骨髓，救了我的命。”“好了，好了！大家先坐下。”大哥王海说：“那是生命召唤血脉，让我们一起举杯，珍惜生命的可贵，珍惜亲情的伟大。”一家人共同起立，大家笑逐颜开，高举手中的酒杯……

哥哥得重症，妹妹挺身而出

王玲于1966年7月出生在江苏连云港东海县的一户农民家庭。她的三个哥哥对她照顾有加。长大后，大哥王海转业在徐州工作，三哥王江则从部队回来成了南京鼓楼公安分局的一名缉毒警察，在南京安了家。王玲和二哥就留在东海照顾年迈的父母。兄妹四人除了忙于工作外，空闲之余，常常会通过电话聊聊。“每年中秋和春节期间，我们兄妹四人都会在东海老家相聚。”王江说，这是件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四兄妹的平静与幸福却在2009年迎来一场巨大的冲击。

2009年10月的一天，王江突然发起了高烧。“来到鼓楼医院治疗，医生说我的血化验有几个指标不大好，建议进一步检查，还要我卧床休息。我当时没当作一回事。”第二天，王江转到血液科做骨穿检查。“看了确诊报告，我头都蒙了。”他被确诊为重度再生障碍性贫血，急需骨髓移植。“极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如果不及时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往往会在半年至一年内死于并发症。”血液科主任陈兵对王江的妻子如实告知。但王江已47岁，对再障患者来说，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年龄偏大，但保守治疗难以痊愈，要长期用药，生活质量差且始终处在风险之中。经过利弊分析，最终，医院方面认为造血干细胞移植对王江来说，是最好的治疗办法。

不得已，王江的妻子胡静含泪把这一事情告诉了王江的兄妹。

当天晚上，兄妹三人分别从徐州、东海两地赶到南京王江的病房内。“这事怎么给我们摊上了啊！”“这可怎么办！”“上哪里找配型啊？”……听到病房内的哭声，王江的主治医师杨永功缓步走了过去。“医生，在我们兄妹之间做骨髓移植吧！”抽泣中的王玲急切地说。“亲属间的匹配度高，如匹配成功，治愈效果当然好，但这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看谁与王江的骨髓匹配。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吧。”大哥立即在病房内召开了一次紧急家庭会议，一致确定：兄妹三人谁和王江配上，就用谁的。

最终，只有妹妹王玲与三哥王江的骨髓匹配上。“我不同意妹妹捐献骨髓救我。”当得知这一结果，躺在病床上的王江说。此时，王玲已经45岁，作为哥哥的王江，担心这样做会对妹妹身体造成伤害，坚决不同意。“你是我哥，你生病了，我们不救你，谁救你啊。我们兄妹都做了配型，我和你匹配度最高。”握着王江的手，王玲热泪两行，“就是要我的胳膊和腿，我也要捐出来救你。”看着义无反顾的妹妹，王江夫妇俩感激涕零。

2009年11月19日，王玲的腰部被穿孔52處，抽出1040毫升的骨髓。当时受医疗条件限制，王玲的手术过程是在半麻的情况下进行，每次穿孔都是一次剧痛。除此之外，王玲还捐献出200多毫升造血干细胞悬浮液，一点一滴被输送进哥哥王江的体内。“妹妹王玲很勇敢，上手术台之前，她还跟我说，一定要多采一点，让我哥哥够用。”回忆起数年前的那次手术，杨永功说，“真的非常感人。”

术后，王玲忍着疼痛，在家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到王江病房前，给哥哥加油鼓劲……接受同胞全相合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半年后，王江停药恢复正常生活，不久便重返工作岗位。

妹妹遭厄运，哥哥义无反顾

时间来到2017年5月1日，在东海审计局工作的王玲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时常听到轰轰的声音。于是，她走进县中医院进行检查。“血小板、白细胞、红细胞、中性粒细胞等各项指标都低于正常人。”陪同王玲前往医院检查的丈夫说，“医生说她病情很严重，属于危重病人，并建议到上级医院赶快进行确诊治疗。”他有点慌了。无奈之下他拨通了在南京王江的电话，把妻子血液检查结果逐一告诉了他。“我当时感觉不妙。”听到结果后的王江，在深夜把妹妹检查的数据又急匆匆地转告给鼓楼医院血液科副主任杨永功。“快点把王玲转过来。”杨永功说，“这结果比你当年患病时的数据都低。”

其实，这8年中，王江的身体从康复到健康，而妹妹的身体却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牵挂。虽然医学研究已经表明，捐献骨髓不会对身体健康产生不良影响，但是王江却一直解不开这个心结。不料，王江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心急如焚的王江通知妹妹赶紧来南京治疗。5月3日，王玲住进了南京鼓楼医院。经过骨穿、腰穿等一系列检查，王玲被确诊患上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唯一的救治办法就是要找到配型，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当得知妹妹患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时候，王江痛苦万分，无法不归咎于自己。

“当时我生病时，妹妹挺身而出救我。那这次，我更要义不容辞地去救妹妹。”看到一筹莫展的妹夫，王江提高了嗓门说。“我不同意。”躺在病床上的王玲，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你已经55岁，身体能吃得消吗？不能因为我，再连累你一家，我放弃治疗。”面对妹妹的一番话，王江已是泪流满面。“你是我的亲妹妹，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救你。”“妹妹，我们家人没有意见，只要你哥哥能和你匹配上，我全力支持。”站在一旁的嫂子也当场表态。

这时候，尽管王江急吼吼地要救妹妹，然而，主任医师杨永功却说出了他的担忧，目前在世界范围内的权威资料库都尚未查到兄妹互捐造血干细胞的例子，王江和王玲这种时隔8年互相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情况或许是世界首例。他直言，虽然王江当年患“极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被妹妹的造血干细胞治愈，但是妹妹的骨髓移植到哥哥身体内已达8年之久，有没有发生变异、能否配得上都是未知数。而8年前做过骨髓移植手术的王江身体是否能够承受，这也不得不让人担心。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不试怎么能知道呢？”王江态度十分坚决。“我宁愿不要命，也不能让哥哥替我受这么大罪，以后他万一有个好歹，那我一辈子都不安心。”王玲十分固执。在医生和哥嫂们的再三劝说下，王玲才含着热泪同意王江捐骨髓。于是，一场生命接力就这样开始了。医院对兄妹两人都进行了基因测序，并对王江的身体状况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和评估。幸运的是，测序结果显示王江体内造血功能完全正常，体能状况也很好。三个月后，王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与王玲的配型成功率达到98%，非常适合向王玲捐献造血干细胞。为做到万无一失，王江又前往苏州再次进行匹配检查。匹配期间，王玲先后接受6次化疗，每次化疗带来的药物反应都让她痛不欲生。看着妹妹一次又一次受到病魔的折磨，三个哥哥都万般难受。经过焦灼的等待，2017年12月初，从苏州传来好消息，通过一系列对比实验，王江符合配型所有条件，可以给王玲输送造血干细胞。

两根针头扎进静脉，一股鲜血通过软管进入干细胞分离机，然后输回体内。12月12日，王江躺在病床上，成功捐献造血干细胞混悬液300多毫升，这些造血干细胞混悬液随即被送进王玲的病房内。在捐献的过程中，王江不停地对医生说：“能多捐点，就多捐点，免得不够妹妹用。”近6个小时的采集过程中，病床上的王江忍着疼痛不敢乱动一下，生怕出现什么问题。采集结束后，王江身下的被褥湿了一大块。主管医师杨永功感慨万千：“没想到上天造化弄人，当年妹妹给哥哥捐骨髓，现在轮到哥哥为妹妹做骨髓移植，实属罕见！”

“我是坐在轮椅上到妹妹的病房前，看着我的造血干细胞一点一点注入她的体内。”强撑起术后虚弱的身体，王江来到距离自己病床50米远的无菌病房前，隔着玻璃看着妹妹，这时，恰好妹妹也正看向他，这兄妹相视一笑的一幕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现在就等着妹妹能早日出院，我们一家人能再次团聚。”在医院休息一天后，王江于12月13日就出院了。王玲病情平稳，还需再接受一段时间的后续治疗。

互捐骨髓，演绎亲情大爱

两兄妹互捐造血干细胞，演绎了这场感天动地的生命接力，他们的故事迅速引发了社会热议。北京协和医院、上海瑞金医院、解放军总院等国内顶尖医学专家纷纷表示，这样的病例在世界范围内都很罕见。王江王玲兄妹携手，完成了一次长达8年的生命接力，也创造了中国医学领域的一个奇迹。谈到感受，生性开朗乐观的王玲幾度哽咽：“感恩哥哥的捐献，感恩医生护士们的精湛医术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感恩家人的支持！”

2018年2月12日，王玲康复出院，回到东海。“我准备了鸽子汤，给妹妹补一补，这个是野鸽子，营养好，还放了参。”王玲前脚出院，王江后脚就从南京赶到东海老家，看望出院休养的妹妹。一盒大虾、一壶热腾腾的鸽子汤，这是王江为妹妹准备的暖心礼物。6个小时的车程过后，哥哥亲手做的鸽子汤还是热乎乎的。“三哥，你真好！”王玲的心头一阵温暖。2月13日晚上，春节前夕，这一天是王家兄妹四人团圆的日子，一大家人就团聚在王玲家，其乐融融。

历经劫难见彩虹，兄妹四人更加团结和谐。8年来，兄妹二人接连遭遇不幸，但是，亲情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帮助他们渡过了一个个难关……2018年6月20日，王玲经过在家几个月的静养，重新回到单位。同事们看到她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工作起来比以前更有劲了。王玲动容地说：“兄弟姐妹之间的情分是金钱买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