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英译中的语用充实
——以陈荣捷《传习录》(上)英译本为例

2019-03-05 11:56刘响慧
关键词:传习录典籍译者

刘响慧

(赣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江西 赣州 341000)

一、引 言

中国典籍外译是中华文化“走出去”工程中浩大的一部分。目前,很多典籍在语言层面上已经“走出去”了,但“走得如何”却值得译者和翻译学人深思,目前也受到学界关注。既要在语言上让目的语读者顺畅阅读,又要在文化上让他们欣然接受,对于典籍翻译来说,语用学视角不啻为一个良好的选择,因为语用学强调对交际信息的正确理解(或推导),以及信息传递方式和形式的得体性、适宜性[1]58。

语用翻译是指从语用学的角度探讨翻译实践问题,即运用语用学理论去解决翻译操作中所涉及的理解与重构、语用与文化因素在译文中的处理方法、原作语用意义(pragmatic force)的传达及其在译作中的得失等方面的问题[2]88。翻译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涉及多个主体:源语作者、译者和译语读者等,因此,语际翻译无疑是一场跨文化交际,语言、语境、交际者都是重要考量因素。一部好的译作能让他者文化读者阅读时体验到交际的成功。然而,英汉语处于互为异质文化当中,且语言本身也是文化的一部分,翻译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信息缺失和信息不对称等问题,译者须在众多语境假设中选取最可能的那一种对源语进行信息补缺,然后从译语读者的角度,对译语进行语用充实与顺应,即选择最恰当的译语形式来实现源语和译语之间的最佳关联[3]2。

目前,语用翻译中涉及语用充实的研究较集中于应用文本及一般文学文本的翻译研究,而于典籍英译中的语用充实研究,学界涉及者鲜少。其中,李成团以古典诗歌为例探讨了诗歌翻译中的语境补缺和语用充实问题[4];张琼论述了语用充实视角下古典医学著作《伤寒论》中的反义同词现象及翻译策略[5]。由此可见,这一研究视角亟待挖掘。本文藉由20世纪60年代的一部译作——陈荣捷《传习录》(上)英译本——来剖析典籍英译中的语用充实现象及其语用效果,以期能为典籍英译的翻译实践和研究提供一定的语用学思路和方向。

二、典籍英译的语用维度

从内在的根基来看,典籍英译的语用维度有语用学的顺应论和关联论支持;从外在的形式来看,它主要表现为基于语境补缺的语用充实。这两者共同决定了典籍英译中语用充实的可行性。

(一)语用充实的理论基础

语用学的顺应论和关联论为典籍英译的语用学研究视角提供了理论上的辩证支持。陈吉荣指出这两种理论背景也是语用充实的理论基础[6]77。本文亦深以为然。Verschueren的语言顺应论从认知、社会和文化的综合功能视角对语言现象及其运用的行为方式进行描述和阐释,认为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在不同意识程度下为适应交际需要进行语言选择的过程。语言所具有的变异性(variability)、商讨性(negotiability)和顺应性(adaptability)使得语言使用者在语言使用过程中能够做出选择。翻译作为一种语言使用的特殊情况,在翻译中,译者可以进行语言选择,这种灵活的原则和策略反应了翻译的语言具有变异性、商讨性和顺应性。关联理论是由Sperber和Wilson所提出来的,他们认为在交际过程中人们总是根据话语之间彼此关联的信息来理解说话人的意图,其中一个重要的交际原则便是最佳关联性,即任何明示性交际行为都意味着本交际行为所传递的假设具有最佳关联性,亦即如果听话人付出最小的处理努力就能获得足够的语境效果,说话人的刺激信号就具有最佳关联(optimal relevance)[7]38。关联理论所观照的交际、认知、推理等也是翻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中国典籍范围比较广,体裁包括古典散文、古典诗歌、古典戏剧等,不管属于哪种文体,典籍所用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往往相差甚远。处于历时语境中,语言的语用演变和语义流变不可避免,翻译过程中需要译者预先对典籍进行语内翻译,然后再用目的语进行转换,期间又需要对两种语境即源语语境和目的语语境进行合理推导和假设,并选择最贴切的词语表达出来,以实现译文所能达到的最佳效果。因此,从翻译的整个过程来看,涉及到两套重复的解码和编码环节,即解码(古汉语)——编码(现代汉语)——解码(现代汉语)——编码(英语)。在这一过程中,依据语言的变异性、商讨性和顺应性原则,译者要进行语言选择、认知、判断、推理等思维过程,语言顺应论的内涵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典籍英译的目的来看,其最重要目的是传播中国文化,促进中国文化与世界其它文化的交流,因此,翻译的核心目的是让读者在阅读目的语时能顺利理解译文语义,并成功领悟到源语文化内涵。为达到翻译目的,译者对典籍话语中不甚明了的语境进行推理,推理越成功,话语之间的内在关联就越清楚明晰。译者再将自己推理的信息通过译文传递给目的语读者,目的语读者可以付出相对较小的努力就能够正确理解原文中传递出来的信息。这便是最佳关联理论在翻译中的实际反应,翻译也即在语用维度上实现了语用等效。

(二)语用充实的表现基础

语用充实主要是基于语境补缺的必要性,其目的是为了实现语用等效。翻译的语用等效包括语用语言等效和社交语用等效。语用语言等效要求译者不拘泥于文本的语言形式,强调用目的语中最自然、最贴切、具有相同或相似意义的语言将其内容表达出来,以求自然对等即意义上的对等;社交语用等效则要求译者在具体的文化语境中准确理解原作,并充分考虑目的语受众的心理因素,根据目的语的文化习惯制作译文,从而达到交际意义上的等效。要实现语用等效,往往需要在翻译过程中对语用语言信息和社交语用信息进行加工,这两道“工序”便是“语境补缺”和“语用充实”。诚如冉永平所言,翻译的语用维度主要体现在对原语信息的“语境补缺”以及译语的“语用充实”[1]59。他进一步指出,语境补缺就是交际信息的语用充实与顺应[1]60。而语用充实是作为交际主体的听话人根据语境条件对目标话语进行不同程度的语用加工[8]345。基于此,本文认为,翻译中的语用充实是指译者根据语境条件对目的语进行的语用加工。

正如其它的翻译一样,典籍英译也具有交际活动的主要特征,需要对源语信息进行“语境补缺”,对译语信息进行“语用充实”。汉语本身是悟性语言,意合特点显著,某些句子成分常常缺省,形式逻辑的严谨性不如英语,这些特点在“缺字少句”的古汉语中尤为甚,“语境补缺”和“语用充实”便尤为重要。当然,作为跨文化的交流方式,翻译的真正目的不仅仅在于让目的语读者获取信息,更重要的是如何获取信息,信息的表达方式决定着受众的接纳度,因此,译者要考虑信息接受者也即目的语读者的接受心理。可以说,典籍翻译不仅是一般语言选择的过程,更是一种语言转换活动中多维度且较为复杂的选择顺应过程。有鉴于此,下文将择取一部比较成功的典籍翻译案例——哲学典籍《传习录》(上)的英译本作为范例来探讨语用充实的实现。

三、语用充实的实现类型——以陈荣捷《传习录》(上)英译本为例

《传习录》的编撰始于1512年,成书于1572年,分为上、中、下三卷。英译本(以下简称“陈译本”)为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收录在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andOtherNeo-ConfucianWritings[9]一书中,于1963年出版。因此可以说,这两部作品的问世横跨了四个世纪,文本所处语境截然不同。因为王阳明与弟子的问答主要收录在《传习录》(上)中,且其主要哲学思想也在这一部分得到集中体现,故本文只取这一部分的译文进行例析。

翻译就是通过对语境的分析,找出原文与语境之间的最佳关联,从而取得理解原文的语境效果[10]153。Verschueren在顺应论中把语境分为语言语境和交际语境[11]。因此,典籍英译中的语境补缺就是对这两种语境的语用充实与顺应。如前所述,“语境补缺”是对源语信息进行加工。加工过后其实是落实在“语用充实”之上,因此,“语境补缺”是看不见的思维过程,“语用充实”是手段也是结果,能呈现给读者的也是语用充实过的语言。

(一)语言语境的语用充实

根据Verschueren的语言顺应理论,语言语境具有语境衔接性、互为语境性和序列性[11]。结合《传习录》的文体特点,本文认为在陈译本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PartI)中,语言语境信息充实主要存在以下两种类型:篇内衔接型和互文关照型。

1.篇内衔接型

篇内衔接型语用充实指翻译时利用连词、前指、自指、逻辑关系、省略、数目、对比、比较、重复、代替和结构相似等方式对语言进行语用加工以实现译文的语篇语义关联。鉴于古汉语精炼短小的特点,篇内衔接型语用充实在典籍英译中非常普遍,也是必不可少的,有的甚至对译文的传境达意起着关键的作用。在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PartI)中,译者主要通过增加概括性词语和连接性词语、抽象词具体化和模糊意义明晰化等手段,使译语篇内衔接自然、语义连贯、行文流畅,更重要的是,王阳明的哲学思想能以具有逻辑性的英文在他者文化中呈现出来。例如:

(1)原文:爱昨晚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从心上说[12]35。

译文:Last night I came to the conclusion that the word “thing”(wu) in the phrase “the investigation of things”(ko-wu) has the same meaning as the word “event”(shih), both referring to the mind[9]14.

(2)原文: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后世可及[12]38。

译文:This is the peace and order of great antiquity, not to be matched by later ages[9]22.

(3)原文:“日间工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12]39

译文:[The Teacher said,] “If during the day one feels work becoming annoying, one should sit in meditation. But if one feels lazy and not inclined to read, then he should go ahead and read. To do this is like applying medicine according to the disease.”[9]26

(4)原文:爱曰:“伊川亦云:‘传是案,经是断。’如书弑某君、伐某国,若不明其事,恐亦难断。”

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说,未得圣人作经之意……”[12]37

译文:I said, “Ch’eng I said, ‘The commentary contains cases. The Classic contains judgments.’ For example, in theSpringandAutumnAnnalsit is recorded that so-and-so murdered his ruler or such-and-such a feudal lord invaded such-and-such a state. It would be difficult to judge unless the facts supplied by the commentary are known.”

The Teacher said, “I-Ch’uan probably repeated what famous but mediocre scholars had said; he did not appreciate Confucius’ purpose in writing theSpringandAutumnAnnals…”[9]20

在例(1)的译文中,译者增加了概括性词语“the conclusion”,然后用一个同位语从句把句子连成一句话,使得句子结构层次分明,语义连贯,读者由此能迅速捋顺句子关系。例(2)原文中的“太古之治”属于一个比较笼统的描述,含义模糊,即使中文读者不借助上下文也难以就句子本身判断出其具体含义。此处为王阳明与弟子讲解孔子为什么删除《六经》一事时所提到的古人提倡文风简练,践行去繁就简,世风因此而淳朴向上。译文顺应语境,把抽象概念“太古之治”具体化为“peace and order of great antiquity”,既在语义上忠实于原文,又能让读者付出最小的处理努力而理解译文,原文与译文实现了最佳关联,从而达到了语用等效。例(3)中的语用充实体现为增加连词but和介词like。原文的小句子之间没有连接词,三层语义关系的衔接全靠语序和标点符号来体现。译文用but一词把“觉纷扰则静坐”与“觉懒看书则且看书”之间暗含的转折关系标记出来了,用like把前两者描述的两种修身养性的方法与对症下药之间的关系明晰化,三层语义关系由此而逻辑清楚,原文与译文语境最佳关联得以实现。例(4)原文中“书”“圣人”和“经”均属于模糊指代,如果不做语用收缩的加工处理,则交际主体之间无法达到互知与互明,交际会出现语用失效。而译文均对笼统指代作了明晰化处理,依语境分别译为theSpringandAutumnAnnals、Confucius等,给译文读者创造了一个清楚的语境。

2.互文关照型

互文关照型语用充实是指对原文中出现的互文指涉内容进行语用加工处理以使译文内容显义。典籍中的互文性比较强,尤其是在哲学典籍中。《传习录》包含了王阳明的主要哲学思想,但他的思想主要体现在给弟子讲经、解经的过程中,弟子由此记录而成,是故内容包含大量儒学经典、圣人贤哲的名字和典故。这些特色文化信息是英语里的断点,在英语世界语境里属于语境空缺。翻译时如果处理不好这些互文指涉信息,便容易造成语用失效。华人译者陈荣捷翻译《传习录》时在美国达姆斯学院任教,身处旅居多年的英语世界,陈荣捷深谙读者的认知接受状况。因此,为了达到语用等效,他的译文在处理互文指涉信息时显得非常谨慎,语用充实俯拾皆是,而主要的语用充实手段是增加脚注内容以填充信息断点。比如:

(5)原文:“然则所谓‘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者’,其言如何?”[12]40

译文:“If so, how about the saying, ‘Empty, tranquil, and without any sign, and yet all things are luxuriantly present.’?”[9]27

(6)原文:“许鲁斋谓儒者以治生为先之说,亦误人。”[12]47

译文:[The Teacher said,] “Hsü Lu-chai’s [Hsü Heng, 1209-81] theory that the first thing a scholar should do is to secure a livelihood is harmful.”[9]44

在以上两例中,译者在译文页都加了比较长的脚注。例(1)是学生陆澄咨询先生王阳明关于“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者”的看法。译文除了用empty等词对抽象语境作了具体化处理外,还对引言“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者”增加了长达11行的脚注,对日本学者关于此句话出处的说法进行了说明并提出自己的质疑和看法。例(2)对人名许鲁斋(即许衡)也增加了脚注进行说明,并指出可参考的书籍,读者如果感兴趣还可以进一步阅读参考书籍。类似的语境补缺可谓详细全面。

原文中还有许多引经据典的话语,并提及许多圣贤和明君,比如尧、舜、禹、周文王、周武王等,译文对这些英语世界的信息空缺都加了脚注以补充说明,也有少数地方直接在文内注释以明示上下文语境。

(二)社交语境的语用充实

社交语境信息是指语言使用者、物理世界、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等因素(转引自李成团[4]78)。涉及这些因素的信息称为社交语用信息,受到不同文化的制约。译文是在异质文化中生成的,必然存在源语文化与目的语文化之间的语用冲突。由此说来,翻译是一种涉及语码转换与跨文化信息传递的语用行为,因为不同语言与文化之间存在特定的社交规范与规约,也即存在社交语用差异[1]61。为了避免语用冲突,翻译时应当对语言进行语用充实。典籍文本虽然属于散文性质,哲学叙事主要涉及一些比较抽象的概念,文本内的社交话语不多,但翻译本身是一场跨文化交际,因此,也存在社交语境信息的加工处理。本文认为在陈译本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PartI)中,主要有心理满足型语用充实和社交需要型语用充实。

1.心理满足型

心理满足型语用充实指在翻译过程中对涉及主体心理世界的个性、情绪、愿望和意图等认知和情感方面的因素进行语用加工以满足目的语读者的心理期待。在交际中,交际一方选择语言的过程,正是顺应自己和交际另一方的心理世界的一个动态过程[4]79。哲学典籍的社交语用目的主要是审读客体世界、宣扬审美方式和教化人民大众。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把握原文作者的情感世界和心理世界,尽量顺应和充实交际三方即原语作者、读者及译者自己的心理世界,再选择适当的语言对心理世界有可能出现的断点进行语境补缺,使涉事主体的心理得到满足。上述例(2)中把“太古之治”译成“peace and order of great antiquity”,其实也是一种心理世界的语用充实。再如:

(8)原文:只是有个头脑,只是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讲求[12]32。

译文:The main thing is for the mind to make an effort to get rid of selfish human desires and preserve the Principle of Nature[9]7.

(9)原文:其时全是醇庞朴素,略无文采的气象[12]38。

译文:Nevertheless we can imagine that at that time life was perfectly pure, lofty, simple, and plain, without any air of being ornamental[9]21-22.

例(8)中的“去人欲、存天理”在原文中是高频词,如果处理不到位,将会消极影响到中国哲学文化形象。陈荣捷没有把“去人欲”直接译为“to get rid of human desires”,而是译为“to get rid of selfish human desires”,很好地把握了原文的心理语境,同时也顺应了中国的哲学语境。如若不然,英语世界的读者将会误以为中国哲学思想不考虑人性,连基本的“人欲”都不允许存在。例(9)中的原文看似带有贬义,实则是褒义。此处也是赞扬太古之治,纯净、朴实。译文用副词perfectly加一系列褒义形容词表示赞扬的态度,把原文积极的心理语境明晰化,顺应了原文文化,实现了最佳关联,达到了语用等效。

2.社交需要型

社交需要型语用充实指翻译过程中因为社交场合、社会环境、社会规范等因素的需要而对译文进行语用加工以实现跨文化交际的成功。Nida指出,一般情况下译者顺应社交文化差异而做出的调整,比顺应语言差异所做出的调整重要得多[13]。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PartI)中的社交需要型语用充实主要体现在哲学文化术语和专有名词的翻译中。哲学文化术语的翻译本是翻译界的一个难点。作为民族思想基因的文化术语,它们带有深刻的“生活世界”(lifeworld)烙印,体现了特定的民族文化传统、认知思维以及核心价值,文化异质性鲜明,其翻译实践更具挑战性[14]66。译者作为两种文化之间的协调者,在翻译时既要照顾源语文化,又要关照译语文化以及读者的认知心理。陈荣捷对哲学文化术语的处理灵活多变,各种方法适时而用,如意译(天理——the Principle of Nature)、直译(知行合一——the unity of knowledge and action)等。所有方法中一个比较鲜明的特色是,大量使用“英语+韦氏拼音”的语用充实方法,顺应了两种文化的社交语境,比如前述例(1)中的“格物”“物”和“事”分别译为“thing(wu)”“the investigation of things(ko-wu)”和“event(shih)”。

专有名词也极具民族文化特色,其中人名的翻译主要使用名字对应的拼音。但中国古人除了有名字以外,还有字、号,有的还有别号,别号是名和字以外的称号。古时人们为了尊重别人,一般不直呼其名,也不称其字,而称其别名。然而英语世界对人名的称谓并没有如此复杂的社交语境,不同称谓也基本不凸显社交语用的不同。译文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对名字的翻译也使用了语用充实策略,例如:

(10)原文:爱问文中子、韩退之[12]36。

译文:I asked about Wang T’ung [Wen-chung Tzu, 584-617] and Han Yü[768-824][9]17.

“文中子”和“韩退之”是王通和韩愈的道号,徐爱为了表达对两人的尊重,没有直呼其名,而是遵循社交规约使用了道号。但现代世界的普通读者对两人字号的熟知程度不如名字,因此,译文没有用对应的拼音译为Weng Zhongzi和Han Tuizhi,而是从这两人的道号再返回到大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利用名字加文内注解和文外脚注作为译文,遵从社交需要和读者的认知心理。此外,古人通常为了尊敬对方而自称名字,有时表示自己谦卑时也称自己名。英语世界并没有这一社交文化。《传习录》(上)是以问答的方式呈现王阳明主要思想的,因此,文中遍及“爱问”“澄问”等表达,而这些表达是徐爱和陆澄等的自称,如果直接翻译为“Hsü Ai asked”和“Lu Ch’eng asked”势必会让译语读者误认为是第三方记录的王阳明语录,造成语用失效。为了顺应两种文化社交语境,译文统统使用了“I asked”翻译此类话语。

四、结 语

典籍英译并非是简单粗暴的单向文化输出或输入,而是文化互动、文化交流。语用翻译观的实质在于实现语用等效,从学理上来说对指导典籍英译的实践活动是可行的,因为翻译就是实现源语和译语之间的语用语言等效和社交语用等效。

InstructionsforPracticalLiving(PartI)为典籍翻译尤其是哲学典籍翻译的语用视角提供了很好的参照,译文中成功的语境补缺和语用充实案例进一步说明语用关联和语用顺应对翻译的适应性。当然,本文只例析了比较成功的语用充实现象,过度的和不恰当的语用充实也会造成语用失效或者语用失误,限于篇幅,笔者将另文撰述,也期待学界同仁共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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