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坡度诗社小辑

2019-03-25 05:36
诗潮 2019年3期
关键词:诗歌

泥人的诗

泥人

泥人,1982年生,作品发于《青年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诗

林》等刊,出版诗合集《一个坡度》,获温州市第九届文艺创作奖新秀奖,入选

浙江省第六批新荷計划人才库。

送葬者

我亲吻最后一颗石头

以亲吻你的灵魂

这垒起的坟墓多突兀

像你在尘世坚硬孤独光秃秃

但别怕阳光依然照耀你

野草会拥抱你

浩瀚星空将你隐藏

你会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成为神灵的一部分

让活着的人寻求庇护

你看阳光的样子

有时你不自觉在额头

打着敬礼的手势

看上去像只猴子

有时你不敢直视

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

它被人踩在脚下

拖不回也感觉不到疼痛

有时你甚至不敢出门

怕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下

你有莫名的羞耻感

尽管也穿着很厚的衣服

你看阳光最舒服的样子

是透着树叶碎光轻轻摇晃

这并没有让你觉得

身上被射出无数个洞

而是有一种穿着鳞片

像鱼一样活着的错觉

那个将脚伸进阳光的孩子

那个将脚伸进阳光的孩子

叫麦昆未满一岁

他踹了阳光一脚后

马上将脚抽回

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这烫脚的东西

贾建伟的诗

贾建伟

贾建伟,男,1990年出生于浙江温州,作品散见于《坡度》《诗潮》,与坡度

诗社核心成员共同出版《一个坡度》诗歌合集

动物园

我们用类似造物的目光观赏它们

所以我们也用栅栏和围墙创造它们

再加上钢化玻璃最好

更狂热地构想暂时用来捶击它

草丛深处则是永久的静寂。

当蜘蛛爬上玻璃

预言像月亮降临

它用类似造物的光芒照耀

所以惊恐也是一种创造。

当我们习惯在光照下视物

思考便退居黑暗。

自问自答

气球总向天空飞去

所以凡事不都在坠落吗?

河水流过,打着旋涡

是溺水者的余声

还是新生?

曾经不解的

为什么生出目光打量我们?

不要惊奇种子发芽

为自己的无知,我们波澜不惊

何必为假装洞悉了命运而惊诧?

桂花糖

在你的人间

是一棵桂树

一千个太阳在树冠里照亮

千万朵桂花是你

而又万中无一。

每次鼻息都夹着喷嚏寻找你

没人对爱过敏,别着急

当你和我之间仍有一树

我只愿做颗受潮的糖,

等桂花纷飞时一起凝固

消解人间微苦。

陈孝和的诗

陈孝和

陈孝和,温州瑞安人,写诗,独立策划人,野生摄影师,作品散见于各大

刊物及文学网站。

入秋

凉下来,再凉下来

我们开始喝常温的啤酒

穿起长袖

最好有一处500米的小山峰,爬上去

学一学古人,看看远方

想象一匹瘦马从日落处走来

这是一个退烧的季节

适合沉默五分钟,适合流两三滴莫名其妙的

眼泪

也适合什么都不做,就躺在阳台上

让微风把自己一寸一寸地抚平

不要着急起来

我们可以一直等着

等到秋天的第一颗柿子红透

一个农民

多年以后,想起那块稻田

我还能流下金黄色的眼泪

我在三月写过它

写那些黑白的燕子,漫无边际的绿

一个稻草人在风中叫着我的名字

每一朵油菜花都似曾相识

我想过回去

回到七月刚刚收割的稻草堆上,躺下

好好睡上一觉

甚至想试试手臂再次被稻叶划开一道口子

那个时节,阳光有泥土的味道

父亲总在傍晚回来

吃三碗饭,睡一觉

天未明,他就出门

再次把自己种进地里

母亲也很忙

她在每一粒米饭上

在每一片菜叶上

在缝纫机的每一条细线上,行走

天黑的时候,她从溪水里归来

黄海燕的诗

黄海燕

黄海燕,70后,现居浙江温州。温州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于《诗刊》

《星星》《散文诗》《江南诗》《诗歌月报》《中国诗歌》等刊。

协奏曲

什么在等待

什么又被虚空填满

屈服于命运,想说又欲言又止

远望时,采集光的轨迹

幻想时,遥感未来山河

我们练习孤立另一种孤独

这孤立是苦味的孤立

黑暗会反复出现,又反复消失

倘若是逆旅,一弦紧扣一弦

愿以半阕

曲目之一共用一颗心

终于是生死之外,无声站著

比如,大提琴只适合黄昏

十月只适合繁华落尽

这时你适合回归

协奏曲成为你身外之物

随行的时间

随行的一切立下秩序

有人说大地,说遇到圆石

树的倒立

不规则的棉布裙,走过苦夏

有人淌进河流,多变的泪滴

一直等

雪下了半尺厚

野草高过星辰,悲剧不会提前降临

有人在灯下用书晃动湖心

森林沉睡在指端

这些白纸上缓缓的潮汐

这些被透支的残卷

有人按住喘息奔走

世界记录它人造的肤色

更远些,马匹收回寂寂的蹄印

有人佯装不醒

让衰老匍匐出一具肉体如身外之物

落花打开一次

听往事和呼吸对称着纹路

时光会有灵骨,时间仍像沙漏

黄选坚的诗

黄选坚

黄选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天鹅湖

假装去散步

看望夕阳

在教堂的哥特式尖顶上

假装看到红冠,白羽毛的天鹅

它沉在水里的影子

就像半轮月亮

太阳还没完全落到教堂背后

假装指挥从身体里长出的肋骨

踩着柴可夫斯基舞曲

在晚风里划动

圆规似的双脚

互相靠拢,暧昧地重叠

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夜色

白天鹅长出黑羽毛

假装午后还在继续

我们只是谈论了一宿的诗歌

心中怀刀的人

我是左撇子,喜欢让左手去做右手的事

而空闲的右手开始在晚上磨刀

磨一把心中的刀,映着月光

想着多年以后的人们会知道

即使手中无刀

也要做到语言锋利,目光尖锐

想着多年以后的人们会记住

这个心中怀刀的年轻人

当他走过人群

喧嚣渐渐消失,烟雾散去

街道笔直而齐整

心中的刀

手上的招

一条大路上的车水马龙

还有镌刻在刀柄上的青春誓言

想着,想着,我便有更大的力来

幸福地磨刀

李统繁的诗

李统繁

李统繁,1984年生,浙江苍南人。著有诗集《恋爱的蒲公英》《一个陌生男

人的来信》。作品发表于《诗探索》《诗歌月刊》《江南》《星河》等刊。

我与时光出行

梧桐给秋日抹上一层亮丽的金黄

秋风像无数条鞭子

狠命地抽打枝条

接住眼前的一片落叶

我摸到了秋天的感觉

时间就像是一把横扫千军的利剑

指向生命的起源

田野里的稻穗低下沉重的头颅

十月,我用布满阳光的双手

撷取金色的浪花

我坚信一株稻穗就是一个太阳

替我攒够信仰,勇敢地活

秋日里

我与时光出行

它在前我在后

一路阳光一路灿烂

岁月天真,我愿成为自己的太阳

暮色中,一株摇曳的莲

暗蓝色的高空云朵停止走动

夜色浮出水面

晚风吹皱一道烛影

几株睡莲憩在风里

落落大方

立秋之后,气温丝毫不见低头的意思

堂前的燕子仍旧乐衷于时评

知了猴异口同声地应和着

禅定的蜻蜓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

风在四合院里吹起口哨

惊动水中的游鱼

抬头是方向

低头便是清醒

一路遇见又一路再见

俗世里来来往往的皆为过客

时间这服良药

将不幸变成有幸

暮色中,我的灵魂如一株摇曳的心莲

王微微的诗

王微微

王微微,70后,温州市作协会员。文字发表于《星星·散文诗》《散文诗》

《散文诗世界》《诗歌月刊》《江南》《延河》《安徽文学》等报刊。

听水

我自小就听着水声

我的最初文学从水声里生长

我的水声里没有埠头与桨声

只有溪涧小河,与偶尔爆发的山洪

以及跌宕、谷壑、岩石,和被河流

反复擦洗的盘根错节的根须

我时常怀抱梦想,坐在小溪上听水声

对着发白的月光,倾诉我童年少年的愁肠

当我应和头顶的炊烟和两岸的虫鸣,摇摇

晃晃

拐进时光深处,踏足悠悠春秋寂寂苍穹

我体内的河流,便无法阻挡,溃堤决坝

它声势浩大,汩汩发声

时而柔软时而坚硬,时而有形时而无形

时而虚幻时而真实……

它不仅冲洗了河流两岸时光滞留的垃圾

也冲刷了我口袋里的泥土沙石

让我的身体,重新变得欢快轻盈

观尘

空间开始缩小到,只有我和它的距离

我按了按銅环拉手,轻轻推开门

它应声而起……

桌面上有一幅残留的字画

墨迹早就干了,廉价的笔砚

呈现没有清洗的痕迹

那半朵荷,倚着它,清冷地绽放着

我环顾四周,快速地翻了翻历史的章节

翻书声和窗外的雨声一样

沙沙沙,有点冷

它从荷里,从纸上,从各个角落溜过来

悄悄地停留在我的肩膀上,脸皮眉发上

屏气凝神,陪伴坚守

头顶上那盏昏暗的灯

忽明忽暗,一直紧随着它微弱的身影

而我,在跨出门口的回头的那一瞬

终于看到了,一粒微尘的明亮

钟沛康的诗

钟沛康

钟沛康,1974年生,写诗,偶有作品散见于各报刊。

水心居

在水心居住的人

适应水系与南宋

水心过了千百年

桂花香不变

只是木头房变了

主人变了

五行缺水

你宛在水中央

水心有八个方向

又有李白的桃花千尺

很深的夜晚

冷空气南下时

记得添上罗裳

屿北独行

澄净的水

流经你身旁

石头磨成鹅卵

若美的脸蛋

你荷伞独行

一群白鹅呱呱尾随

在文魁古屋里

状元及第的八斗文章

令人心动

稻谷与桂花香中

你走过素面架

走过花圃

走过五鱼戏水

竹林外

一片帆影

水波不兴

绿水青山不在乎跫音

层林尽染不在乎月色

站在屿北的楼台

莲花见你开

柿子见你红

千年舴艋舟

载不动一人愁

麦浪的诗

麦浪

麦浪,原名钱胜益,1978年生,画画、写诗、摄影,独立美术教育者,著有

画集多部,发表作品若干,出版诗歌合集《一个坡度》。

牌坊

在大荆镇的章纶故里南阁村。

八个牌坊沿街次第站直:

“世进士”

“恩光”

“方伯”

“尚书”

“会魁”

“世大夫”

“凌云”

“忠节”

在那座高大的“恩光”牌坊旁,

新修的花岗岩石墩上,

坐着三个戴墨镜的年轻人。

下吕浦有雪

几片雪花

在雨线里摇摇摆摆降临

还没碰到阳台花圃里的黄玫瑰

就化成一摊水

石斛

石斛来自云南

安放在浙南一个院子

开出最后一串花朵之后

偃旗息鼓

我将它连根拔起时

看见它的根须

长着一朵蘑菇

余燕双的诗

余燕双

余燕双,男,1963年出生,浙江平阳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平阳县作

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潮》等刊物。著有个人诗集《琵琶

曲》《乱弹》。

乌云

有些乌云是占着天空不下雨的

是不管埭头农事的

它们高高在上

有时是消极怠工的

闪电鞭策一下

闷雷敲一下

它们才醒过来装模作样

下一点点硬壳雨

忽悠这些焦渴不安的禾苗

防空洞

挖了多年,阿皋叔第一个钻进去

与我玩抓特务游戏

我找了四十多年没找到

他的三个子女找了四十多年也没找到

潜伏这么深的特务

潜伏在1969年的备战备荒中

里面的广积粮

应该够他吃上十八个轮回

了乏的诗

了乏

了乏,本名林日名,作品发表在《文学港》《诗潮》《诗歌月刊》《诗刊》等

刊,入选《新世纪诗典》《当代诗经》《中国诗典》等选本,多次获奖,著有诗集

《我们原本如此生活》等。

遍地房奴

同事聚会

张秀芬激动地宣布

她在杭州买了第五套房子

话音刚落

身边立马响起雷鸣般掌声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靠八万元起家

经过三十几年

拆东补西

卖南买北的不懈努力

终于炒来了五套房子

面对这个面黄肌瘦

全身疾病

超过五十元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五毛一斤蔬菜也要讨价还价的女人

我多想告诉她

是时候享受生活了

可一看她在掌声中那陶醉的样子

我还是硬生生咽下了这句话

跟着鼓起了掌

探病

在病房

与张友发谈起中年困惑

不禁发了几句感慨:

“人到中年

越发慵懒

我现在是

能躺着就不坐着

能坐着就不站着”

话音刚落

耳边传来一声

愤怒的“滚”

声音来自身旁

想坐坐不了

站立更无望的

瘫痪在床

张友发的父亲

阿弥陀佛

她离婚后

开始吃斋念佛

不遗余力劝说身边人皈依佛门

在成功将母亲拉下水

与亲妹妹几近断绝关系

逼走骨瘦如柴的女儿之后

她现在强制家猫

和自己一起

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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