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香光二跋董源潇湘神卷图

姚悦

董源（934—约962），五代南唐杰出画家。一作董元，字叔达，南唐旧主李璟时，曾任过北苑副使，人亦称“董北苑”，钟陵（今江西进贤）人。初师荆浩，笔力沉雄，画境平远幽深，淡墨皴似“麻皮”，故后人亦称“披麻皴”。被世人尊为“南派”山水开山鼻祖。画稀名重，与李成、范宽并称北宋三大家。董源《潇湘图卷》，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绢本设色，尺寸50×141.4厘米。（见图1）

“潇湘”亦指湖南省境内的“潇河”与“湘江”，二水融合即汇入洞庭湖。北苑公于画中之景，多观察而实地写生，以求现实生活真实不虚。传其山水、人物、走禽皆能入妙。此潇湘图卷，乃董源传世经典之代表名作，历代内府私藏可喻递传有序。“南北”两派山水，由于地理地貌相差很大，故造型笔墨在构图上亦有不尽相同之处。“潇湘图”取江南平远山峦之景，宁静清润的山林，以点带染，以染带横，层层披麻，皴擦有度，使跌宕起伏的山间横脉，幽密而深邃！远处晴岚山坳间，喷吐出一片淡淡轻薄的烟云，江南温润潮湿的气候尽显眼前。江左有小船一只，艄公撑船已近坡堤，上坐一人正回头叮嘱准备上岸。坡脚至江水间，有近十人正围圈拉网捕鱼；江面右上角，有小舟五六只，渔夫正在悠然欢快地打鱼，好一派生机盎然的和谐景象。此时的江心中，有一轻舟缓缓漂来，船中正坐一人，应该是个身份显赫的官家，江堤邊，早已站立了四五个官人，正拱手相迎呢！后面还站着几名使唤的侍婢（画中人物多用白粉，兼以青、红两色相辅）。画之最醒眼处，便是山下景坡中间的大片密林，掩映着几家隐逸的茅舍。山坡间，林麓洲渚，雨风溪谷，渔舍江村，烟云显晦，好一派苍郁葱茏的景象。北苑山水给人有“平淡天真，一片江南”之境！论画者有赞：“画之有董巨，犹吾儒之有孔颜也” 。沈括有云：“董源善画，尤工秋岚远景，多写江南真山，不为奇峭之笔” ！

说到这幅《潇湘图卷》，愚认为，董其昌珍藏此卷的感受最深。香光居士在获藏此幅画卷时，可说是宝爱有加，而不忍释手。卷首、尾思翁均题有二跋如下。

卷首跋曰：“此卷余以丁酉六月得于长安，卷有文三桥题，董北苑字失其半，不知何图也。既展之，既定为《潇湘图》，盖《宣和画谱》所载，而以选诗为境。所谓洞庭张乐地……忆余丙申持节长沙，行潇湘道中，兼薮渔网，汀洲丛木，茅菴樵径，晴峦远堤，一一如此图，令人不动步而重作湘江之客。昔人乃有以画为假山水，而以山水为真画者，何颠倒见也。董源画世如星凤，此卷尤奇古荒率。僧巨然于此还丹，梅道人尝其一峦者，余何幸得卧游其间耶？”

卷尾跋曰：“余以丙申持节吉藩，行潇湘道中，越明年，得此北苑《潇湘图》，乃为重游湘江矣！今年复以校士湖南，秋日乘风，积雨初霁，因出此图，印以其境。因知古人名不虚得，予为三游湘江矣！忽忽已是十年事，良可兴感！”

董其昌在得到这幅董源《潇湘图》 时，由于未具名款，也不知何图？ 好在董其昌之前正好去过潇河、湘江，因有所感悟。 画曾入宋内府，因早在《宣和画谱》中有记载，已定为董源《潇湘图》 真迹。故而，董其昌对《潇湘图》整日是手不离卷，并精心临摹过。十年后，董香光携董源《潇湘图》泛舟于湘江之上，重温旧忆，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董源《潇湘图》画卷，珍藏董其昌家已有五十年，可喻主人宝爱尤深。明兵部尚书袁可立（神笔王铎是可立先生学生，卷上有王觉斯一跋，此略）与董其昌私交甚笃。思翁殁后，董子将其惠让给可立侄袁枢（伯应）珍藏。伯应家藏雄富，后遭兵燹之乱，家藏几乎损失殆尽。独随身携带董源《潇湘图》画卷得以幸免，真是古物有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