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英与董必武(下)

2019-06-21 10:06黄子云
党史纵览 2019年5期
关键词:董必武叶剑英彭德怀

黄子云

“庐山云雾弄阴晴”

1959年6月底、7月初,按毛泽东、中共中央的通知,全国各省市的领导同志纷纷向庐山聚集,准备参加中央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周恩来说:“跃进了一年,大家都很忙,找到庐山来把经验总结总结。毛主席说了,也带点休息的意思。这一年的大跃进成绩很大,有些问题,逐步在解决,已经解决了不少,剩下的还在解决中,在认识上前途是光明的。”

会议没有举行开幕式,由各组组长传达了会议要研究的十多个问题,7月3日开始分组讨论。会议日程安排得不算紧,休息时人们三五成群,游山看水,谈笑风生,有人戏称这是开“神仙会”。董必武于7月2日才到达庐山,也汇集到“神仙”群中。

庐山,又名匡庐,是天下名山,多险绝奇境。7月正值庐山云彩变幻最美的时节,引得能文善诗者诗兴大发。董必武初到庐山,心情很畅快,几乎天天都有佳作。尤其是7月5日他吟诗《初游庐山》,更在山上引起轰动:

庐山面目真难识,

叠嶂重峦竞胜奇。

乍雨乍晴云出没,

时高时下路平陂。

盘桓最好寻花径,

伫立俄延读御碑。

如许周颠遗迹在,

访仙何处至今疑。

这首诗被传开后,许多人拍手称妙,有人传抄,有人背诵,还有人拿着本子请董必武亲自题写,留作纪念。不少能诗者和诗作答,引发了一场争识庐山真面目的诗会。

这时的会议也气氛轻松活泼,大家在会上毫无拘束,畅所欲言,各抒己见。7月6日,董必武在发言中针对党内浮夸、说假话的现象,颇为动情地说:“现在我们都应说真话,共产党员应对党真诚,不能说假话。”朱德接着他的发言,根据在东北调查的情况,讲了农村办公共食堂等问题,他说:食堂要坚持自愿参加的原则,还要搞经济核算。食堂即使都垮了,也不一定是坏事。我们应当让农民致富,而不能让他们“致穷”。农民富了怕什么?反正成不了富农。但是,随着讨论的深入,会议变得多少有些紧张,有的认为会议的气氛过分压抑,应当继续鼓劲,继续跃进,不应当过多地说问题和缺点;有的却认为思想还没有放开,一些问题还没有讲透,没有分析清楚。

“庐山面目真难识”,对于这句是对庐山美景的描写,还是对中国政治形势的预测,或是两者都有,董必武没有做过解释。庐山会议政治风云的变幻似乎也很快印证了这句诗。

会议的转向是由彭德怀给毛泽东的信引起的。彭德怀在会上发言以后,感到言犹未尽,也对一些同志的“左”倾情绪深表忧虑,希望和毛泽东本人深入透彻地交换一下意见,以利于会议更好地总结经验教训。在这种情况下,他于7月14日给毛泽东写了一封陈述对大跃进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的看法的信。随后,毛泽东将这封信加了《彭德怀同志的意见书》的标题,印发与会人员,并重新分组展开讨论。会议争论逐渐热烈,大致形成支持、反对和基本同意信的内容又不赞成信中某些提法等3種意见。张闻天在表示支持彭德怀观点的同时,还对“大跃进”以来发生的严重问题从理论上作了系统分析。7月23日,毛泽东召开全体会议,发表了措辞尖锐的讲话。此后会议就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完全转了方向,成了一边倒地对彭德怀、张闻天的揭发批判会。由于黄克诚、周小舟支持彭德怀,也被划为彭、张联盟成员,成了被批判对象。彭、黄、张、周被迫作了检讨,承认错误。

时任国家副主席的董必武因要参加7月22日波兰大使在北京举行的招待会,于7月20日离开了庐山,没有听到毛泽东的讲话。一周后,他应召重回庐山,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后召开的八届八中全会。8月3日,董必武在第四组会议上发言说:“我因事于7月20日回到北京。同陈毅、王稼祥、刘澜涛几个同志谈过,彭德怀的信只是几个论点不太对。下山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路线、方针问题,根本没有想到谁对总路线有什么动摇。对于1958年大跃进的成绩,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感觉到的,而人们感触到的只是粮食、蔬菜、副食品和某些日用品市场供应紧张。”

董必武说的是真话。他不清楚问题为什么竟变得如此严重,也不理解几个论点不太对怎么就变成了反对总路线,这个弯子是太难转了,太不可思议了。他不能说假话,也不会说假话,无法随人拔高上纲上线批判彭德怀,只能实事求是地去讲述自己的认识过程。因此,董必武的发言像是自己做检查,又很像是为彭德怀辩护,显然与会议上严厉的批判声讨之势很不合拍。

作为董必武诗友、好友的叶剑英这时写了一首诗相赠:

庐山云雾弄阴晴,

伐木丁丁听有声。

五老峰头偏向右,

东方红后见分明。

叶剑英这首绝妙的政治诗,说“庐山云雾”已经发生了骤变,由亲切融洽、轻松愉悦的“神仙会”变为“伐木丁丁听有声”了。叶剑英的良苦用心,凸现在字里行间,其好意作为诗人的董必武自然是会意的。

“备战相逢岂易得”

1966年1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成立中共党史编纂委员会,任命董必武为书记。董必武接到这项任务后,认真做了思考和研究,并与各方面进行了协商。他找到军委、总政治部,得到了叶剑英的支持。叶剑英表示,军事科学院有个几十人的搞党史的班子,搜集了一批材料,如党史编纂委员会需要,人和材料都可转给党史编纂委员会。后来由于“文化大革命”爆发,编纂党史的工作便被搁下来。

“文化大革命”使党和国家遭受了空前的浩劫,叶剑英、董必武都为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同“左”的错误,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进行了坚决的斗争。1967、1968年,在林彪、江青、康生等人的挑动下,社会上掀起了一股揪叛徒、特务的歪风,许多新中国成立前深入虎穴同敌人作斗争的同志,特别是在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直接领导、联系的那些地下工作者和进步人士,多数都被扣上种种罪名,被揪斗、被审查甚至被关入牢狱。董必武顶住逆流,实事求是地为这些同志写了证明材料,使他们免遭诬陷和迫害。每当他听到或从社会上流传的小报和传单上看到无中生有地指责一些老干部是“叛徒”“特务”时,总是十分气愤。他多次对身边工作的同志讲:“哪来这么多‘叛徒‘特务?经过党多年反复的审查和考验,绝大多数叛徒、特务分子在党内是存身不住的,早就被历史淘汰了。”教导大家不要相信这样的谣传。

经历三年的社会大动乱,刘少奇、邓小平、陶铸等一大批无产阶级革命家,有的被打倒,有的靠边站,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的势力急剧膨胀。保留在政治局的老一辈革命家除毛泽东外,仅有周恩来、朱德、董必武、叶剑英、李先念、刘伯承等寥寥数人。1969年5月,中共九大刚刚结束,董必武就请董办党支部召开支部大会,给大家详细讲解党史,高度赞扬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以及邓小平、叶剑英、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革命建立的丰功伟绩。当时董必武的做法无疑是要有极大胆量的。

在“文化大革命”这场复杂的斗争中,董必武、叶剑英的心是相通的。

1969年10月中旬,林彪作出“关于加强战备,防止敌人突然袭击”的紧急指示,要求全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10月17日,黄永胜等以“林副主席第一个号令”正式下达了这个“紧急指示”。

10月17日晚,为庆祝首都体育馆落成,举行了中国优秀运动员体育表演,许多老同志应邀参加,叶剑英和董必武也在被邀之列。表演结束后,他们被留在休息室,突然接到“紧急命令”:为防止苏联对我国突然袭击,要求10月20日前,在京的老同志实行战备疏散,全部疏散到外地去。

10月19日,董必武与夫人何莲芝同朱德、康克清、李富春、蔡畅、张鼎丞、滕代远等乘同架飞机离开北京,飞往广州。当飞机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后,广州军区主要负责人立即将他们转送到从化。董必武及其他老同志只能在从化读读书、看看报。但是,他们都是久经政治风云的革命家,不但关注着国内外政治形势的变幻,并且从他们的处境中看出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虚弱。“天活老夫观世变,人迎新绩扭秧歌。”董必武在1970年初写的试笔诗,说明在当时的逆境中,他们对党和国家的前途仍充满信心。

此时的叶剑英则抱病辗转于长沙、岳阳、湘潭、广州等地,含冤受屈,受尽林彪及其追随者们的冷遇和折磨。他先是到长沙住了一段時间,到了这年冬就由长沙来到岳阳,由于岳阳社会秩序比较乱,再加上他牙病复发,在岳阳住的时间不长,又返回长沙,从长沙去广州治牙。到广州后,广州军区的一些领导人对叶剑英很冷淡。见到这种情况,叶剑英简单地治了一下牙病,就又回到长沙了。

1970年2月5日是农历除夕,叶剑英和董必武这两位老战友意外在广州相见,不禁喜出望外,百感交集。董必武做诗《羊城农历除夕喜遇叶剑公》:

羊城农历岁云凋,

满眼风光兴趣饶。

破旧已无花上市,

迎新将有艺如潮。

曾经绚烂归平淡,

不信怀柔与叫嚣。

备战相逢岂易得,

余生能乐几今宵?

这首寓意深沉的诗,道出了他们心中的愤懑!这首诗还表明,在董必武心目中,叶剑英是一位与他共患难、心相通的“岂易得”的亲密战友。

1975年4月2日,董必武与世长辞。而他与叶剑英的这段深厚友情,至今仍为后人所传颂。

(责任编辑:吴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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