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AI时代,培养新的学习力

2019-08-03 08:58来源外滩教育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9年8期
关键词:吴军人工智能思维

来源_外滩教育

吴军,谷歌早期员工之一,担任过谷歌总工程师,领导了许多研发项目,也是国内最早涉足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在近期与外滩教育的访谈中,他从多年硅谷工作经验谈到教育的方式,以及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需要具备的能力。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外滩教育”,有删改。

吴军,原腾讯副总裁,当前Google中日韩文搜索算法的主要设计者。著有《数学之美》《浪潮之巅》和《文明之光》

“因材施教”才能发展创新

无论是中国学生在SAT(美国高考)中屡获高分,甚至满分,还是近两轮PISA国际学生测评,以上海等城市为代表的中国学生,综合成绩位列世界前列,各种各样的测试都表明:中国学生的基础教育,尤其是数学,有着极大的优势。

可另一方面,中国却依然缺少在各行各业的顶尖科技人才。前段时间,任正非在媒体采访中直接感慨:“(研发)芯片靠砸钱不行,得砸数学家、物理学家!”

为什么基础学科并不如我们的美国学生,却成为各个行业获诺贝尔奖,引领世界科技发展的创新人才?

我们向吴军抛出了这一疑问,他结合自己对中美两国基础教育的观察,给出了答案。

他表示,在中国的教育下,因为应试的需要,学生不能有短板。因此,学生成绩比较平均,一个班级往往集中在60分到90分之间,缺乏非常拔尖的,成绩很差的也很少。

中国家长也希望培养出各个方面都能出类拔萃的学生。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想要所有学科齐头并进,结果就是:中国学生们没时间在自己最擅长和喜欢的科目上,进行深入地研究和探索。

然而,美国更提倡“偏才”教育,这就给因材施教提供了土壤。

吴军熟识的一位斯坦福教授,曾和他开玩笑说,即使在这所最难进的美国名校,一个班里居然有1/4的本科生不知道Sin90度,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美国学生的数学能力差距很大,即使是在斯坦福,也有很多基础很差的学生。

“如果只看学生的平均水平,美国的基础教育做得确实不太好,学生的数学可能从零分到一百分都有。但是基础科学领域的研究,并不需要太多人,美国教育更希望通过‘因材施教’,培养出真正有天赋的拔尖人才。”

吴军举例说,他在硅谷一些同事的孩子,因为从小就对数学感兴趣,为了能让他们的天赋得到更好的培养,学校里会有校车,送他们去更高的学部去上课。有些孩子高二就已经学完了偏微分方程。

此外,美国很多学校设有AP大学先修课程,鼓励学有余力的学生,提前完成大学预科课程,并提供很多资源支持和竞赛的机会。

被误解的STEM教育

在中国,无论学生是否有天赋和兴趣,都难免会在同一条赛道上奔跑,这一点,从“全民奥赛热”到现在很火的“STEM教育”,都能看出。

提及“STEM教育”,吴军认为,国内对STEM教育的理解其实出现了一些偏差,大家都把它当成一种编程能力的培养,或者是让学生去做科学实验。

其实,STEM教育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培养一种理工科方面的思维,综合提升学生的科学素养。

美国一直以来也很注重STEM教育,也有很多这方面的权威竞赛。这些比赛的题目,从信息安全,到工程学方面,覆盖面很广,看似很宏观,却又和实际生活息息相关。

吴军说,国内对STEM教育有很多误解,STEM绝不等同于培养计算机、编程等具体技能,而是对“观察生活,提出问题,再到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培养

比如,有这样一道题目是,“全美国破旧老损的下水管道,如果统一更换需要几万亿美金;用什么方法,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它的漏水问题?”

让吴军印象深刻的解决方案是,一位学生提出设计一种涂料,冲进下水管道,通过化学反应填补住那些破损的缝隙,还可以在水管壁上形成一层保护膜有效防止劳损。

这样的比赛,会给学生预留充足的时间,进行前期调查和研究,最终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在这过程中,不仅提升学生的综合能力和素养,也能激发他们“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的科学兴趣。

所以,STEM教育绝不等同于培养计算机、编程等具体技能,而是对“观察生活,提出问题,再到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培养。

诚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要从事科学领域工作,但是所有行业的突破和创新,都离不开这样一种思维方式。

吴军认为,对于青少年来说,了解那些重大发明是怎么创造出来的,了解发明和创造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汲取别人成功的工作方法,也是一种科学素养的储备。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2011年,人工智能概念还不热门时,吴军就开始负责谷歌的计算机问答项目。这一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那么作为人工智能的前沿工作者和研究者,他是怎样看待人工智能带来的冲击的?

吴军表示, AI时代里,医疗诊断、阅读和处理文件、自动问答、新闻稿撰写、驾驶汽车等,都可以由机器取代,任何可以重复性的工作和技能,甚至需要智力的工作,都将受到冲击。

虽然很多工作被淘汰了,但是原有的产业依然存在。吴军强调说,“AI时代,并非每个人都要学习人工智能,但是我们可以运用新技术来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对具体的领域知识进行升级。”

首先,我们需要具备的,就是终身学习的能力。否则无法适应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

吴军当年从清华计算机系毕业后,就敏锐地发现,整个计算机行业发展很快,亟需对现有的知识、能力进行升级。于是他回到清华读研,在这期间,对语音识别领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留校工作。

一次国际交流的机会,让他发现,自己所做的科研工作,和当时世界上最前沿的技术,依然有很大的差距。为了成为世界级的科研人员,他又赴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深造,攻读计算机博士学位。

毕业以后,他投身还是初创公司的谷歌,主导中日韩搜索算法的设计和研究, 成为一名优秀华裔工程师。

其次教育需要更多地偏向对创新能力、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培养。

几千年来,人类的知识都建立在归纳法的基础上,倾向于通过前人已有的研究结果,去解决问题。就好像,农耕文明时代,种田的技术,爸爸交给儿子,儿子交给孙子,历经好几代人都不会改变。

工业革命以后,每70年左右就发生一次技术变革,那些最先利用关键技术,进行产业升级的人,最先成为时代的受益者。

如今的人工智能时代,如果我们还在被动地接受信息,还在寻找所谓的标准答案,那就是在培养“机器人”。

那么,如何培养从0到1的创造力?吴军认为,这并非无章可循,只要掌握一套核心方法论。“未来,每个人都有机会掌握科技创新的思维和方法。”

在《全球科技通史》这本书里,他提出,每一次技术飞跃,都是掌握了某种核心方法。

比如,引领近代科技巨大飞跃的笛卡尔方法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同样适用于我们今天的创新思维方式——不迷恋权威和标准答案、有自己的逻辑推理和判断、开放的心态,悉心观察、提出问题……

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不仅在理工科学习中很重要,历史、文学、政治等人文学科,同样需要这方面的思维锻炼。

比如,在美国课堂上,尽量不会给学生标准答案的限制,哪怕是历史课堂中让学生评价历史人物华盛顿,也会鼓励他们通过观察、提问和探究,做出自己的思考。你既可以说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政治家,也可以说他是信奉白人至上的奴隶主。关键是,一定要有自己的推理依据。

好品质比好学校更重要

前段时间的美国招生舞弊案中,中国家庭斥巨资将子女送进耶鲁、斯坦福等名校,这样的“名校情结”绝非仅仅是少部分家长所有,越来越多的父母,为了子女“爬藤”上名校,不惜一切代价。

学校背景,真的对学生的未来,有如此重要的影响吗?

吴军表示:名校出身,或许会让你比别人有一些优势,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对于学生来讲,找到一所适合自己的学校比一味追求学校的名气,更重要。

比如,哈佛的入学竞争,要比伯克利大学激烈得多,每年伯克利录取的最优秀学生,可能大多数是申请哈佛被拒的学生。但是调查却显示,从这两所学校毕业的学生,在各个领域有成就的人数,其实相差不是太多。

而在硅谷科技公司中,招聘最多的学生,恰恰来自一所不太出名的学校,圣何塞州立大学。

一方面它靠近斯坦福,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另一方面,这些学生在读书期间,能比较早地进公司实习和工作,更有针对性地锻炼相关技能。

吴军强调说,在工作的前五年,名校背景也许带来更多的面试机会;但是工作五年以后,学校的影响会慢慢减弱。

公司更看重的,是你的专业技能,以及是否具有踏实、坚毅的品质,它对一个人的未来发展,有着更深远的影响。

如今苹果、谷歌、微软三大IT巨头,都是印度裔担任CEO。就连全美500强企业中印度裔CEO人数也遥遥领先。谈到这一现象,吴军表示,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印度裔工程师的确在软件方面,更擅长;但是在半导体行业,还是华裔工程师更胜一筹。只是国内对互联网关心比较多,所以看到的更多是印度裔工程师的身影。

不过平心而论,从管理层人数来看,印度裔的确比华裔要多。这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华裔比较浮躁,沉不下心。有些人在美国刚刚工作两三年,成为高级工程师后就浮躁起来,忙着跳槽换取更好的待遇。

相比较而言,印度工程师更能沉得下心,他们在某一个领域,某一家公司,有时一干就是20年。

此外,还有文化方面的原因。虽然在技术能力上相差不多,但是印度裔和美国人的思维一样,大多是“一步思维”,喜欢认死理,一根筋走到底。虽然他们没有我们文化中那么多的灵活变通,但恰恰是这样的思维和做事方式,反倒让他们在职场上,有一种更踏实、专注的品质。可惜今天很多年轻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吴军表示,无论在哪个领域,最后能达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做得比较成功的,都一定是那些稳扎稳打,能静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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