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曹禺戏剧语言的艺术魅力

摘要：曹禺是我国话剧史上著名的剧作家之一。曹禺所创作的话剧，特别是曹禺剧作中的戏剧语言更是极具感染力，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文首先进行戏剧语言的概述，然后进行曹禺戏剧语言的分析，并以话剧《雷雨》为例，从人物台词、舞台提示两方面作为重点来进行探究，分析曹禺剧作中戏剧语言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曹禺;《雷雨》;戏剧语言;艺术魅力

曹禺是我国著名的剧作家之一，其代表作有《雷雨》、《日出》、《原野》等作品。剧作家所创作的剧本，都有着自己明确的独特视角，并彰显自己的创作风格。曹禺的剧作不论是从作品的结构特征、文化内涵方面，还是艺术风格方面，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剧本是一种特殊的文学形式，剧本创作是戏剧创作活动的第一步。剧本是剧作家智慧的结晶，更是导演、演员在进行戏剧表演创作的依据。导演、演员通过对剧本的阅读、理解来组织舞台行动，进行人物形象的塑造等。比如：在舞台创作过程中，导演需要把剧本中的一些文字描述的内容以更加形象的方式搬上舞台，表现剧中人物所处的时代、环境等;演员需要通过台词去表现人物内心的情感，传达作品的主题思想等。因此，本文将以话剧《雷雨》为研究对象，以该剧的戏剧语言为研究重点，从人物台词、舞台提示两方面进行分析曹禺戏剧语言的艺术魅力。

一、戏剧语言的概述

剧本是导演、演员进行舞台创作的根本。戏剧语言是导演呈现剧本内容、进行舞台调度的行动指南，也是演员塑造人物形象、烘托主题思想的重要手段。在戏剧创作活动过程中，从“一度创作”到“二度创作”，戏剧语言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戏剧语言，包括人物台词和舞台提示。

人物台词，是戏剧行动中人物之间发生联系进行交流或人物在特定情境下流露情绪和内心活动时所说的话。【1】通过人物的台词，不仅能清晰地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叙述清楚，也可以表现人物内心的丰富情感，塑造人物形象，体现人物的性格特点，表达作品的主题思想。

舞台提示，是剧作家设想自己的剧本人物、行动坏境、情绪氛围的提示性语言。【2】舞台提示语言，可以帮助导演、演员更好地感受规定情境，准确地把握人物性格特征，使舞台行动更加明确。

二、曹禺戏剧语言的特点

曹禺所创作的话剧作品，尤其是作品中的戏剧语言，不论是在人物台词，还是舞台提示方面，都有鲜明的特点。

（一）人物台词

人物台词，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矛盾冲突、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清晰地表达清楚，刻画人物的命运，表现出人物内心真实的情感，塑造人物形象等。演员对于台词的准确把握不仅对于舞台人物的塑造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对剧本的主题思想的完美呈现更是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因此，在进行剧本的阅读、分析或舞台创作时，演员要准确地把握人物语言的内容及特点，充分地表达剧本的丰富内涵。

1、语言具有动作性

在戏剧创作活动中，语言是表情达意最直接、最快捷的工具，也是人物内心情绪外化的表达方式之一。人物的语言不仅是简单地交代事件的来龙去脉，彰显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更主要的是表现戏剧冲突。戏剧冲突不仅可以把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呈现在受众面前，还可以推动剧情不断地向前发展，内容更具戏剧性，使戏剧的节奏张弛有致，引人入胜。因此，体现在语言上，就要使对话具有动作性。【3】

如：话剧《雷雨》第四幕中，鲁贵与繁漪的对话：

[中门轻轻推开，繁漪回头，鲁贵缓缓地走进来。他的狡黠地的眼睛，望著她笑着。]

贵 （鞠躬，身略弯）太太，您好。

繁 （略惊）你来做什么？

贵 （假笑）跟您请安来了。我在门口等了半天。

繁 （镇静）哦，你刚才在门口？

贵 （低声）对了。（更神秘地）我看见大少爷正跟您打架，我--（假笑）我就没敢进来。

繁 （沉静地，不为所迫）你原来要做什么？

贵 （有把握地）原来我倒是想报告给太太，说大少爷今天晚上喝醉了，跑到我们家里去。现在太太既然是也去了，那我就不必多说了。

这一段对话中，一方面可以使戏剧节奏变得张弛有致。因为前面繁漪与周萍二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繁漪希望周萍能带着自己离开家，或是周萍不离开家，自己再让四凤回到周公馆。再加上繁漪告诉周萍自己把四凤家的窗户关上，因此，周萍再也不想见到繁漪并心生厌恶，产生了激烈的矛盾冲突，也为最后悲惨的结局埋下了伏笔。另一方面，这短短的几句话把鲁贵和繁漪二人的心理状态描绘出来，较明显地体现了二人的性格特征，也为二人接下来的行动任务很好地进行了铺垫。鲁贵说：“跟您请安来了。我在门口等了半天。”通过对这句话的挖掘可以得知鲁贵前来的原因，鲁贵希望用“请安”“报告”的方式回到周公馆工作，他还特意说“等了半天”“ 我--（假笑）我就没敢进来”，这两句话是话中有话，包含着丰富的潜台词，鲁贵较为含蓄地告诉繁漪自己听到了她和周萍争论的内容，并且知道繁漪和周萍之间的关系，目的就是想以此来要挟繁漪，这也是鲁贵相信自己能够重回周公馆工作的重要原因。这几句人物语言不仅体现了鲁贵油嘴滑舌、诡计多端的形象，更体现了曹禺的戏剧语言是“显而不露”，留有回味的余地、联想的空间，使人从中领悟到潜在的思想内容和感情。【4】

再如：话剧《雷雨》第一幕中，鲁贵与四凤的对话：

贵 （不好意思）你看，刚才我走到下房，这些王八蛋就跑到公馆跟我要帐，当着上上下下的人，我看没有二十块钱，简直圆不下这个脸。

四 （拿出钱来）我的都在这儿。这是我回头预备给妈买衣服的，现在您先拿去用吧。

贵 （佯辞）那你不是没有花的了么？

四    得了，您别这样客气。

贵 （笑着接下钱，数）只十二块？

四 （坦白地）现钱我只有这么一点。

贵    那么，这堵着周公馆跟我要帐的，怎么打发呢？

四 （忍着气）您叫他们晚上到我们家里要吧。回头，见着妈，再想别的法子，这钱，您留着自己用吧。

贵 （高兴地）这给我啦，那我只当你这是孝顺父亲的。--哦，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

在这一段对话中，鲁贵说：“（佯辞）那你不是没有花的了么？”“只十二块？”，因为鲁贵需要向女儿要钱用来还债，但又碍于所谓的“面子”，所以假装关心四凤还是否有钱花，关心四凤的生活的情况。不仅如此，鲁贵问这句话的目的还想借着还债的时机，进一步想得知四凤是否有更多的钱。但当鲁贵听到四凤说：“这钱，您留着自己用吧。”，之后鲁贵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一来让受众捕捉到鲁贵渴望得到钱财的急切心理及得到钱财后内心的窃喜，二来体现出鲁贵自私贪婪、视财如命的的丑恶嘴脸。

2、语言具有个性化

一部剧中有许多的人物，每一个人物的性格、身份、年龄、生活经历都是不同的，因为语言方式、行为方式也会各不相同。戏剧语言的任务，首先在于显示剧中人物的性格特征。【5】剧中的人物语言，不仅要符合规定情境，更要与剧中人物的内心意愿、舞台任务一致。只有这样，在创作和表达的时候，每个人物的语言才会有自己的语言特点、个性，才会给受众以真实感，而且人物形象才会更加鲜明。

如：話剧《雷雨》第四幕中，鲁贵与繁漪的对话：

繁 （惊，低声）侍萍？（沉下脸）谁是侍萍？

贵 （以为自己被轻视了，侮慢地）侍萍就是侍萍，我的家里的--，就是鲁妈。

繁    你说鲁妈，她叫侍萍？

贵 （自夸地）她也念过书。名字是很雅气的。

这一段对话中，当繁漪知道鲁妈就是侍萍的时候，既惊讶又疑惑，再次向鲁贵询问时，鲁贵的语言状态是“傲慢的”“自夸地”。鲁贵虽为周公馆的一个佣人，尽管身份卑微，地位卑下，但是他常常地表现出自视过高，自私、狡诡的性格特点，也体现出鲁贵内心的虚荣。

再如：话剧《雷雨》第四幕中，鲁贵与大海的对话：

贵    你现在来这儿干什么？不看看你妈找四凤怎么样了？

大（用一块湿手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四凤没找着，妈在门外等着呢。（沉重地）你看见四凤了么？

贵 （轻蔑）没有，我没有看见，（觉得大海小题大作，烦恶地皱着眉毛）不要管她，她一回儿就会回家。（走近大海）你跟我回家去。周家的事情也办妥了，都完了，走吧！

这一段对话中，面对四凤的“失踪”，鲁贵说：“不要管她，她一回儿就会回家。”，看到了鲁贵对家人的自私冷漠，更让受众看到了鲁贵处处称 “疼爱”四凤的丑恶虚假的嘴脸。

（二）舞台提示

舞台提示主要指“舞台场景提示”与“人物行动说明”。【6】在舞台创作的时候，舞台提示不仅可以帮助导演、演员准确地把握规定情境，掌握剧情，也为舞台设计、舞台调度、舞台表演起到提示作用。舞台提示，可以将剧作家的创作意图更好地通过导演、演员们的创作更好地呈现在舞台上，准确、生动地表达剧本的主题思想。

1、舞台场景提示

舞台场景提示包括环境提示和情境提示。

环境提示，主要是点明发生的时间和人物生活的环境状况的提示。【7】

如：话剧《雷雨》中，第二幕的结尾中就有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描写：

[外面风雷声大作。]

朴（走到窗前望外面，风声甚烈，花盆落地大碎的声音。）萍儿，花盆叫大风吹倒了，你叫下人快把这窗关上。大概是暴风雨就要下来了。

萍    是，爸爸！（由中门下）

[朴园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闪电。]

这一段描写，交代是事发当天的天气情况及人物所在场景，完成了环境提示的作用。另外，这一段话还隐含着更深的内涵，“暴风雨”也预示着剧中以两个家庭、八个人物、三十年的恩怨，即将在雷雨之夜爆发，将人物命运的悲剧与社会问题紧紧地交织在一起，给人以深刻的思考。

情境提示，不仅仅是为“二度创作”艺术家们描绘人物活动空间的自然环境，也描绘了戏剧人物之间、戏剧人物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构成。【8】在《雷雨》中，环境提示中及人物台词中多词提到了“闷”“热”等字眼。如：第一幕中，四凤说：“（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呵，真热，（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的茶几旁听着。）”。再如：第一幕中，繁漪说：“（不经意的）哦，哦，--怎么，楼下也这样闷热。”“你换一把大点的蒲扇，我简直有点喘不过气来。”第二幕中，繁漪说：“（见鲁妈立起）鲁奶奶，你还是坐呀。哦，这屋子又闷起来啦。（走到窗户，把窗户打开，回来，坐）这些天我就看着我这孩子奇怪，谁知这两天，他忽然跟我说他很喜欢四凤。”“你既然知道这家庭可以闷死人，你怎么肯一个人走，把我放在家里？”“（把窗户打开吸一口气，自语）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第四幕中，繁漪说：“（冷冷地，有意义地）我心里发热，我要在外面冰一冰。”等台词。在这些语言中，一来是交代了事件发生时天气的真实情况，二来是因为剧中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剧情的发展，让人物内心接近于崩溃的边缘。特别是繁漪，她敢爱敢恨，想要挣脱周公馆单调无趣的生活束缚，而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渴望的爱情与自由，因此说，她的内心是痛苦的、躁动的，加之闷热的天气，繁漪的心里特别压抑、烦闷，有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繁漪的内心隐藏着巨大的精神痛苦，展示了一种“雷雨”式的性格。【9】这一切与剧中人物内心、生活环境及事情的发展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因而，用 “雷雨” 这一象征手法为全剧确定了基调，预示着事情的结局，深刻地反映了深层的社会及时代问题，表现出了该剧深层的内涵。

2、人物行动说明

在剧本创作中，剧作家会将剧中人物的表情、动作、心理活动等方面较为详细地写出，这样不仅可以使演员的表演生动、传神，还可以很好地帮助演员们准确地进入规定情境，明确舞台任务，把握住人物内心的情感，使演员的语言目的、戏剧动作的表达和体现更为精准，充分地表达剧本中深层内涵。

如：在话剧《雷雨》第一幕中，鲁贵对四凤说：“（打量四凤周身）嗯--（慢慢地拿起四凤的手）你这手上的戒指，（笑着）不也是他送给你的么？”“哦，（低声，恐吓地）可是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谁？坐着汽车，醉醺醺，只对你说胡话的那位是谁呀？（得意地微笑）。”第一句话，鲁贵打量四凤并慢慢看这四凤手中的戒指，是为了接下来自己向四凤要钱做铺垫。第二句话，当鲁贵向四凤要钱并遭到拒绝后，鲁贵“得意的笑”“低声恐吓”，这一系列的行为举止将鲁贵视财如命、自私贪婪的丑恶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人物语言也为后面的剧情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再如：在话剧《雷雨》第四幕中，当鲁大海进到周公馆要找周萍，鲁贵的语言：“（怯弱地）我找，我找，你先放下我。”“（生气）你，你，你，--（低声，自语）这个小王八蛋！（没法子，走进饭厅下。）”，这两句话中，第一句是“怯弱地”的状态，第二句话是“低声、自语”的状态，因为面对鲁大海的强硬的语氣、态度和动作，鲁贵的内心是畏惧的，敢怒不敢言，必须做出妥协。鲁贵与鲁大海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不单单是继父及继子间亲情的问题，更是二人价值观念不同而引发的。通过剧作家对鲁贵的语言状态的设计，体现了鲁贵狡诈、欺软怕硬的性格特点。

曹禺的戏剧语言极具特色，语言具有鲜明的动作性、个性化，而且还包含着丰富的潜台词。通过语言将戏剧冲突充分地体现出来，不仅使作品的节奏张弛有致，引人入胜，而且还把人物内心的矛盾、心理活动、感情状态都准确、细腻地描绘出来，使演员在舞台上塑造出真实生动、个性鲜明的人物，给受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基金项目：

研究论文发表时须注明“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专项课题，运用有声思维法培养学生英语语用能力之行动研究，阶段性成果，课题批准文号：D/2015/01/150。

参考文献：

[1] [2] [7] [8] 吴卫民.戏剧本质新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4.P77，78，78，79.

[3] 钱谷融.曹禺戏剧语言艺术的成就[J].社会科学战线.1979（02）.P235.

[4] 谭旻雁.论曹禺戏剧的语言艺术特色[J].甘肃高师学报.1998（02）.P23.

[5] 千玲玲.试论曹禺的话剧语言艺术[J].山花.2010（20）.P145.

[6] 高沁.略论曹禺戏剧舞台指示的特殊性[J].铜仁学院学报.2011（03）.P26.

[9] 任庆玲.从《雷雨》看曹禺剧作的语言特色[J].文学教育：下.2008（12）.P50.

作者简介：

侯伟华，（1985年——），安徽人，云南艺术学院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播音与主持艺术、戏剧影视导表演理论与实践。

（作者单位：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