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心时代希印文化与中华文化创造力的差异

2019-10-08 04:44温灵吴丽莹梁凌
文教资料 2019年20期
关键词:中华文化创造力

温灵 吴丽莹 梁凌

摘    要: 创造力是民族发展进步的灵魂,文化思想是激发创造力的核心动力。轴心时代希腊文化与印度文化一度辉煌,如今希腊文化早已衰亡;印度文化因坚持奥义书思想而没落,大乘佛法思想完全迁移至中国,与中国原始儒家、原始道家思想相互融合。中华文化发展在历史长河中几经波折却从未中断,至今仍朝气蓬勃。因为中华文化能“得其圜中”,能应对无穷的变化,在任何时空中激发社会的创造力,推动世界文明发展。

关键词: 希腊文化    印度文化    中华文化    创造力

一、创造力对文化发展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几千年来,各民族都以自己的文化思想指导生活,在历史进程中因文化思想有缺陷而导致国家文明衰亡的例子不在少数。试观轴心时代希腊文化衰亡、印度文化没落的过程,可知重要原因之一是在文化思想上忽视对个体生命创造力的尊重。

面对竞争日益激烈的国际环境,我国社会不断变革,只有每个人都充分发挥创造力,才能让中华民族长久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人们不断创新追求更好的生活,社会不断创新追求更好的发展。面对社会日益增长的创新需求,国家对创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唯创新者进,唯创新者强,唯创新者胜。”[1]中华民族若要做到不断创新,就要有足够的创造力。只有对生活充满激情、富有创造力的民族,才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

中华文化是世界历史长河中唯一饱经风霜却从未中断,还依然迸发活力的文化,具有极高的精神价值。原因在于中华文化很早就把握住了文化的“圜中”,在對宇宙真理的探索中,从根本上把握了正确思想。一个民族的文化只有从根本上把握住了真理,才能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既保留自身文化特色,又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的精华,将其纳入自身文化体系中,充实自己。正如唐代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雄浑》中所说:“超以象外,得其圜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中华文化因此拥有无穷的创造力,这是其他民族文化难以与之媲美的地方。

二、希腊文化因厌世而衰亡

古希腊文化最初是阿波罗宗教思想,以奥林匹斯诸神创世神话为核心,认为神与人是两种不同的属性,人的命运被神左右。早期希腊文化虽呈现出一种悲剧色彩,但因发挥了阿波罗式的富有创造力的精神,所以在文化、艺术等各领域都有很高的造诣。而后受发源于色雷斯(Thrace),即现在保加利亚的俄耳甫斯教的影响,融合了埃及的灵魂观和轮回观,产生了“灵肉二元论”的思想,即认为灵魂是真正的自我,虽被束缚于肉体之中,但是可以通过ecstasy(忘我)得到解脱,在“死”后去神的世界。这套思想主张通过摆脱现实的束缚获得灵魂的自由,虽然表现出人们追求自由的崇高理想,但在指导现实生活方面存在缺陷。它使人们否认“生”的价值,急于摆脱现实世界,以求“死”后的解放。这套思想从西部希腊传到中部希腊,在被苏格拉底接受并传承后,又经过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发展,最终转向宗教,认为由一精神主宰作为超越的第一因(transcendent first cause)而创造世界,下层世界全是罪恶与堕落,精神主宰与下层世界是隔绝的。这一抛弃现实、失去自我主宰的思想促使希腊文化走向衰亡。此后这套思想与希伯来神话结合产生了基督教文化,在欧洲中世纪时期,人们大多醉心于宗教,社会在宗教文学与艺术方面成果颇丰,但在物质科学方面却无显著成果。正如方东美所说:“人类向上超升,有如苏格拉底所谓死后的生活,但是完全脱离现实,向玄空超升,则现实世界谁来努力改造?”[2]

希腊文化思想中消极厌世的成分,使人们长期处于被压抑、被束缚的状态之中,人们只关注自身的精神世界,无心改造物质世界,社会长期缺乏活力和创造力,希腊文化在面对外来文化入侵时难以延续发展,只能走向衰亡。

三、印度文化因束缚生产力而没落

(一)奥义书思想的宗教观导致社会生产关系落后

印度人因与希腊人共同源于雅利安民族,早期文化具有相同的特点——十分重视精神世界。轴心时代的印度文化从最开始的吠陀时期发展到奥义书时期,逐渐褪去宗教形式,蜕变为既宗教又哲学的文化。

《奥义书》是印度婆罗门教的根本经典,思想虽然高度哲学化,但其中混杂了浓厚的宗教色彩,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宗教色彩表现为认为一切现实都由至高无上的大梵创造并主宰①,梵创造万物,梵在万物中,人们可以通过祭祀体会大梵,也可通过“瑜伽六支”②的禅定方法到达大梵之境,即纯净的永恒存在者③。宇宙一切都在大梵中,乃至进一步我即大梵,大梵即我,所谓“梵我一如”(Brahman-Atman)。

假设按其所说,宇宙万物都由大梵创造,那么应该一切都是平等的,事实上并非如此。原始《奥义书》认为:“原人之口生婆罗门、双臂生刹帝利、双腿生吠舍、双足生首陀罗。”④印度社会基于这个说法产生了种姓制度,导致印度社会等级分化严重。婆罗门作为第一种姓,成为社会的最高阶层,掌握社会命脉,享有社会最高特权;独立于四大种姓之外的贱民,则是社会的最低阶层,被称为“不可接触者”,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只能从事最低级的体力劳动,例如捡垃圾、拾粪,他们行走在路上时不可以踩到婆罗门阶层的人的影子。这种不健康的等级制度对社会造成的直接影响是社会生产关系落后,社会生产力难以得到解放,社会经济难以长足发展,人们缺乏创造力。现代印度虽然在法律上承认人人平等,但在现实中仍然保留种姓制度,在教育与婚姻等各方面都难以真正平等,社会呈现阶级固化的局面,人们被禁锢在各阶层中。

(二)大乘佛法唤醒创造力

轴心时代的印度佛法时期,佛陀对奥义书思想进行批判与改革,开创了印度文化的昌盛时代。佛陀为了纠正奥义书思想中的永恒存在、自我决定、主宰性之大梵创造万物的观点而提出“无我”,即一切现象都没有实体,宇宙万物的本质是“空寂”“无性”⑤。大乘佛法以此为出发点,推翻大梵主宰宇宙的创世论,然后又提出真正的“我”,这个真正的“我”是指“空性”,或称“觉性”⑥。所有现象都由空性产生,本质上是无实体的、幻化的影像⑦,一切众生都有觉性,都能成为“觉者”。大乘佛法众生平等的思想彻底推翻了大梵创造世界的说法,打破了旧时印度封建种姓制度的僵局。

大乘佛法认为万事万物都由重重无尽的因果关系网组成,因此人的命运并非被神左右,而是由过去的行为造成的种种条件决定,难以通过祈求神明得到改变,而应该凭借自身努力建立新的因果关系、创造新的条件改变命运。并指出人们要圆满自己的生命,必须展开布施、净戒、安忍、精进、静虑、般若所谓“菩萨六度”,才能趣向菩提。即以般若智慧为核心,从利他、自律、静定等各方面逐渐提升生命的价值,使自身趋向圆满,成为与般若相应的“觉者”。同时也要将这种生命最宝贵的精神贯穿全社会,在各领域发挥自己的创造力,达到净化和改造现实世界的目的,使现实世界变成理想的世界。由此可见,大乘佛法是可以激发个人创造力的文化,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解放思想走向觉悟,并将自己的潜能充分发挥出来,建设平等美好的社会。

奥义书思想仅重视祭祀、静虑,并舍弃自我意识,忽视将自由意志用于改造自我与世界,种姓制度使底层人民变成傀儡,使社会丧失创造力。与奥义书思想相比,大乘佛法的思想在推动社会进步方面显然更具有积极性,更符合社会发展需求,但近代印度的统治阶级为了政治利益坚持奥义书思想,将大乘佛法思想遗失了,故文化虽历经多次政治动荡仍幸存于世,但始终难以突破宗教色彩的局限,更难以恢复大乘佛法时期的大雄气概。

四、中国原始儒家与原始道家的创造精神

(一)原始儒家的“生生不息”思想

我国在几千年历史进程中虽然政治上多次遭到外族侵略,但文化上从未动摇,反而吸收外来文化,扩展原有的文化体系。由此可见,中华民族是极富创造力的民族。

中国古典文化共经历了三次文化高潮:先是在春秋时期,在原始儒家和原始道家的哲学思想的带领下,中国古典文化迎来了第一次文化高潮;到了魏晋时期,佛教思想为中国古典文化帶来第二次文化高潮;后在北宋时期,儒、道、佛三教融合后有了第三次文化高潮。此后,中国古典文化便开始走下坡路。

中国在轴心时代的代表文化是原始儒家和原始道家思想。原始儒家思想坚持生生不息的精神,如《易·系辞下》所说:“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间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这种创造力被称为“乾元”,遍布在现象界中,如《易传》所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从自然界到人文界,无不受这种创造力的影响。且儒家思想认为人生最理想的状态是成为与天地日月相辉映的“大人”,契合宇宙最高的精神价值,将自我的品德提升到至善至美的境界,然后以这个至善至美的品德从事活动,在各领域都能展现绝佳的才情和智慧,将这个寻常的世界变为理想的世界。

由此可见,儒家思想是一种积极入世的思想,宣扬的是一种“圣者”的精神,提倡人们通过努力,将现实世界打造为理想中的世界,而不是像“灵肉二元论”的思想那样为追求自我的精神自由抛弃现实世界。

(二)原始道家的“圜中”思想

原始道家以老子、庄子为代表人物,以“道”为核心思想,即无限真实存在之本体。“道”不同于奥义书思想中被人格化的大梵创世主,“道”是无形的本体,先于上帝存在,现象界是“道”的显像。老子认为人人都可以得道,得道的人被称为圣人,在精神上能够掌握宇宙真理,到达超然的境界。凡人时常会陷入自我的偏执中,难以自拔,但得道者能避免偏执,从狭隘的精神境界中跳脱出来,离形去知,同于大道。圣人在完成自我升华后,会关怀普罗大众,表现出无私无执的救世精神。如李白诗《赠僧崖公》所说:“揽彼造化力,持为我神通。”将“道”的造化力转化为自己的创造力。老子《道德经》中认为得道者具有“德”,在行为上展现出天行健、无滞碍的超凡品格:“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同时具有无私奉献的精神,像水一样润泽万物而不求回报。

庄子在《天下篇》中提出“不离于宗,谓之天人”,认为能契合“道”的人,称为“天人”,能把握住“道”的“圜中”。这个“圜中”指的是不可思议、玄之又玄的形而上之绝对领域,只要立足于这个绝对领域,便能将“道”的思想发散到形而下的现象界,以“圜中”为圆心的同心圆也能层层安立,向外逐层扩展直到无限领域。

原始儒家和原始道家的文化相互融合,构成中华文化的“圜中”,因此印度大乘佛法思想传入中国后被很快地吸收和融合,在丰富中华文化内涵的同时,激发社会创造力,推动世界文明的进步。

五、结语

如司空图所言,要先得其圜中,才能以应无穷。一个民族的文化首先要把握住圜中,才能拥有无限的创造力应对各种挑战。希腊文化自“灵肉二元论”思想出现后便有了厌世的倾向,只重视灵魂的解脱而忽视对现实世界的改造;印度奥义书思想忽视个人自由意志,束缚社会生产力;但印度大乘佛法与中国原始儒家、原始道家思想强调人们自我升华、改造世界,激发人们的无限潜能与创造力。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二十一世纪,中华民族虽面临着西方现代文化的强势冲击,但只要守住中华文化的“圜中”,就可以吸收西方现代文化的精髓,充实自身,不断扩大中华文化的“同心圆”,促进中华文化和世界文化共同发展。

注释:

①《弥勒衍拿奥义书》:“太初,此世界唯一黑暗而已。此后为‘至上者所推动,遂至起于境性。”参见《五十奥义书》,徐梵澄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306.

②瑜伽六支:“制气、敛识、静虑、凝神、观照、入定。”参见《五十奥义书》,徐梵澄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317.

③“心念既止寂静,遂有极乐现,自体即明证。此即是大梵,纯净,永生者,大道,梵世界。”参见《五十奥义书》,徐梵澄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320.

④参见《奥义书》之《梨俱吠陀》篇.

⑤《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以一切法都无实事,无我、我所,皆以无性而为自性,本性空寂、自相空寂。”参见《乾隆大藏经》第9册,第337页.

⑥《大般涅槃经》:“诸法无我,实非无我。何者是我?若法是实、是真、是常、是主、是依,性不变易者,是名为我。”参见《乾隆大藏经》第29册,第39页.

⑦《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华,从空而有,幻华虽灭,空性不坏。”参见乾隆大藏经(第45册)第243页.

参考文献:

[1]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63.

[2]方东美.人生哲学讲义[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2013:46-47.

基金项目:2017年度广东省教育教学改革项目《基于创新思维能力发展构建学科教学与实践模式——以大学外语类、管理类、艺术类学科为例》(项目编号:2017SJG05)的阶段性成果(主持人:梁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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