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门》:在诗意与现实的拉扯中坚守

2019-10-09 09:10宋晓津
长江丛刊 2019年25期
关键词:李艳精神病院眼镜

■宋晓津

作者单位:安徽文艺出版社。

《沉默之门》是作家宁肯的长篇自传体小说,故事的主线是主人公李慢从少年时期到中年时期的经历,其中穿插了少年时与老右派知识分子倪先生的交往,青年时与身份成谜的女子唐漓的恋爱,恋爱失败后精神受到刺激住进精神病院与主治医生杜梅的交往,以及出院后在《眼镜报》工作与同事W、O、T等人的交往经过。

《沉默之门》如同一个谜宫,一个谜题套着一个谜题,即使读完全书也未必能解开全部的谜题。李慢的精神是什么时候失常的?唐漓究竟是什么人,她真的存在吗?《眼镜报》的结局究竟是不是李慢的想象?

小说分为五章,《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这首象征意味很强、略带神秘感的现代诗穿插其中,构成了小说浪漫、诗意,又略带神秘气息的气质。

开篇“长街”主要写了李慢突然失业,所在报社倒闭,他不得不上街干起与自己理念极不相符的带有诈骗性质的推销员的工作。作者用荒诞的笔法描述这一过程,在李慢的眼中,从得知自己即将失业开始,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开始发生荒诞的变形。作者在这一章重点讲述了李慢与倪先生的交往,倪先生是接受过五四启蒙的知识分子,李慢十三岁那年在图书馆与诗歌翻译家倪先生结识,从此在倪先生的指导下进行阅读。倪先生成了李慢的精神导师,塑造了李慢传统知识分子孤高出世的诗意人格。《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在这一章第一次出现,这是倪先生赏识的诗,在李慢的眼里老人就如同乌鸫,乌鸫这一意向几乎象征了李慢的精神内核。有如此深厚的诗歌底蕴,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李慢在找工作受到欺骗和羞辱后,看到漫天飞雪首先想起来的却是海子的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此时李慢虽然人生失意,但依然能用诗歌排解命运给自己带来的荒诞感,他在尘世中行走,却又与尘世保持着一首诗的距离。但海子被“切为两半”的命运,似乎也预示了李慢精神世界与诗意的割裂。

在第二章“唐漓”中,《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反复出现,使这一章展现了整个小说中最为浪漫、舒缓又略微神秘的气质。小说中李慢曾将诗中的“乌鸫”换成“唐漓”来朗诵这首诗。这一举动,一方面,《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的神秘气质与唐漓神秘的身份相得益彰,对李慢来说,唐漓也是一个谜。另一方面表示对李慢来说唐漓不仅是情感上的恋人,他更希望能与唐漓达到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他想把唐漓纳入他的精神世界。但是唐漓的回应表明她并不能明白李慢,李慢自述“一首诗几乎毁了一个夜晚”,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最后唐漓离开的方式对李慢产生了近乎于毁灭性的打击。对李慢来说这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失恋,更是来自自己精神世界的打击,是来自精神深处的对自己过往人生彻底的否定。唐漓的离开彻底终结了李慢虽然失意但仍不乏诗意的人生。受到打击的李慢开始质疑自己诗意的精神内核,这使他产生了精神疾病,住进了精神病院,他的人格也开始在诗意和现实的拉扯中变形。本书中舒缓的节奏也告一段落,从第三章开始,李慢不再大段朗诵诗歌,转而以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视角更荒诞地描写李慢患病后的人生。

第三章“医生”,写到李慢的主治医生杜梅,她是一个新时期的知识分子,她没有倪先生身上不妥协的气质,也没有倪先生那种以启蒙他人为己任的责任感。她与李慢的交往与其说是医生与病患的交往,不如说更像朋友之间的交往,从相互试探到相互信任再到相互开导,杜梅甚至说:“李慢,你现在像个医生。”杜梅医生是现实的,她实实在在存在于李慢的生活中,她不像倪先生来自过去,也不像唐漓来自未知,她所代表的现实是平静的、和谐的。说来讽刺,李慢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却是他人生中难得的看似平静而正常的生活。此时的李慢已经不再热衷于诗歌,因为现实不允许,有些时候,李慢精神深处的诗意忍不住冒头,杜梅医生就会及时提醒他“别太沉溺”。

第四章“南城”写的是李慢出院后在杜梅医生的帮助下成为了《眼镜报》的一名编辑,这一章在整个小说中最具有魔幻色彩和荒诞意味。这是李慢第一次真正走入现实社会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但是在他的眼中这样的现实人生竟严重变形,充满了荒诞感。《眼镜报》的编辑们都是知识分子,但他们的种种癫狂表现竟像精神病患者,《眼镜报》也比精神病院更像精神病院。最为荒诞的是: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眼镜报》也消失在一次令人诧异的办公楼垮塌事故中。楼塌了,李慢的入世之举失败了,他的精神世界摇摆在诗意与现实之间。自此,倪先生建立的如传统知识分子一般孤高的诗意人格被现实割裂,精神病院建立的世俗的人格也随《眼镜报》大楼垮塌,李慢新的人格迫切地需要重建。

《沉默之门》

第五章“幸福”,《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在这一章中又出现了,是在两个场景中。其一是李慢与一位名叫李艳的女子交往,他在与李艳划船的时候再次想起了这首诗歌,也将唐漓的名字再次带入。李慢觉得李艳是美的,有些瞬间甚至比唐漓还美,但“无论如何,唐漓的美要长一些”,李艳是世俗的,没有分毫诗意,“她的美过于功利、职业化”。李慢与李艳的交往并没有消解他对于唐漓的执念,反而让他陷入回忆,他回到倪先生的故居,试图找到某种精神上的归宿,在这里,他与唐漓重逢了。《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最后一次登场了,李慢用一首叫做《院子》的诗,与自己心里的唐漓告别了,也告别了自己纠结的过去。“确实有些事会经久不息”,但是已经没有必要去在意它了。《眼镜报》停刊,再次失业的李慢接受杜梅医生的邀请,回到精神病院教习书画。他与杜梅医生结了婚,在这个能让他自己平和的地方获得了幸福,“我很满意我的工作室,完全是书和字的世界,诗意地栖居”。

小说结束时李慢最终还是回归了自己的诗意人格,虽然在杜梅医生的重建下,这一诗意人格已经不同于倪先生建立的最初的诗意人格,但李慢最终在诗意与现实的反复拉扯中坚守住了自己的诗意人格。

《沉默之门》到最后也没有揭开有关唐漓的谜题,但是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至少李慢觉得不重要了,他已经释怀,也已经得到了属于他的幸福。观察乌鸫有十三种方式,关于唐漓的猜想又有多少种呢?打开《沉默之门》又有多少种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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