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文化视野下梅州“落地金钱”舞的表演形式与动作特征成因探析

2019-10-12 12:48周卉钰
艺术大观 2019年24期
关键词:客家文化

周卉钰

摘要:客家文化作为岭南文化构成的主体之一,在悠久灿烂的岭南文明中散发着独特魅力,它既承袭了优秀的中华汉族文化,又兼容并蓄的创造出了属于自己民系丰富多彩的文化符号,这些符号鲜明的誊写在语言、建筑、戏剧、舞蹈等各方面。梅州市平远县“落地金钱”舞的源流和传承作为追溯客家文化历史脉络的线索之一,它的表演形式及动作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蕴含了客家先祖以迁徙为代表的地域性文化,也体现出质朴率真、乐观务实的客家民性。

关键词:客家文化;“落地金钱”舞;表演形式;动作特征

一、寻根溯源“落地金钱”舞

客家传统舞蹈“落地金钱”作为一项曾在梅州地区风行并得到了大众喜爱和传播的民间艺术,由于“文革”期间的中断,可供考究的内容大幅缩减,后经过当地文化部门对它的挖掘与保护,在2009年被梅州市文广新局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这项原生态民间艺术才得以保留和延续,并复现往日的风采。笔者在2019年3月22日前往梅州市平远县进行田野调查,在访谈和亲身学习中发现,舞蹈“落地金钱”的表演形式以及舞蹈动作与湖北土家族舞蹈“滚龙连厢”、陕西民间舞蹈“霸王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并对这其中的微妙联系产生思考,探析客家文化在多元发展中保留中原文化、融合岭南土著文化的历史痕迹。

据平远县文广局非遗保护中心的资料考证,“落地金钱”的起源是明朝末年太原总兵谢志良父子在反清复明的纷乱中,为宽慰隆武帝的落拓之心,编排出了趣味盎然供皇帝观赏的乐舞——“落地金钱”,现平远县内的五指石景区便是当初隆武帝与谢志良父子所栖身的原址。

大柘镇的实地调研中,笔者对民间传承人劉秀隆老先生进行采访探知,“落地金钱”命名由来是起初舞蹈表演的道具是一节竹筒,将铜钱放入竹筒内,竹筒等同于是当时人们的存钱筒,舞动起来铜钱也会发出悦耳的响声,在舞蹈过程中铜钱从竹筒中掉落到了地上,便有“落地金钱”的名称。在普及发展后,“落地金钱”舞成了平远县当地流传的民间广场舞,表演道具也随时间的推移演变为一根长约90cm、宽约5cm扁平实木质地的金钱棒,两端扎上红色或绿色的绸花,中间一小段实心是手握的位置,手握处两边的长方形镂空串了38枚铜钱,谐音意为升发,且铜钱的规律为3枚-5枚-3枚这样间隔放置,代表着十二生肖中的三合五合之意,也暗指人的生老病死循环往复。

“在梅州乡村祖先崇拜充满着原始宗教崇尚鬼魂的特点”[1],其外化表现就在于民间艺术或民间习俗里的各类说法和讲究,譬如上述金钱棒中的细节就印证了客家人对祖先古老传统习俗的信奉和沿用,内化表现则是祖先宗族文化来源及底蕴的区域性。另一方面从地理环境看,因梅州客家先民深入山地而居,交通便利不足,生活环境闭塞作为了影响民俗文化信仰的一大成因,但无论是文化生态环境还是地理生态环境,虽两者都处于相对落后的阶段,却是对民间艺术原貌能大限度保存的有利条件。

二、“金钱声声”的表演形式

访谈笔录中传承人刘秀隆老先生回忆:初次接触“落地金钱”是在小学二年级,是在学校里的由老师进行教学,在操场上大家一起跳,逢节日的游行活动中,学生们都会加入游行队伍中进行表演。通过上述回忆可推论,早期“落地金钱”舞一般是集体舞的表演形式,并作为了当时学校内强身健体的舞蹈在普及推行,且舞蹈表演的场所也不仅限于学校,在节日游行中也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可见其当时传播力度之强、范围之广,流传下来也是凝结了几代客家人智慧的结晶。

舞蹈“落地金钱”最早在表演时是无伴奏音乐,以铜钱响声为动作节奏。除了晃动、滚擦金钱棒或用其击打身体各个部位等舞蹈动作发出声音,还有紧扣舞蹈名称“落地”二字的典型动作,顾名思义是单手或双手握住金钱棒,双腿上下蹲起以一端敲击地面发出声响。金钱棒击打身体时,除了传承人展示的固定套路动作,也说明金钱棒可自由即兴敲打肢体的任何位置,动作随表演者自身的合理编排而定,只强调一点是必须用棒体的侧面击打,这样在动作过程中才会发出声响,否则铜钱的声响是沉闷喑哑的。“落地金钱”舞的表演形式也不单局限于大场面集体式齐舞制造阵阵响声,还有双人对舞对打的形式,两人皆手握一支金钱棒,用两端交替对打发出声响,此起彼伏。不仅如此,客家人民还发展了一些具有高难度技巧性抛接金钱棒的表现形式,例如:脚后踢金钱棒从背后抛送至空中,手再行接住等等。如此丰富的表演形式离不开深厚的原生形态基础,以上内容可见当时留存下来可变化的原生素材之多。总而言之,金钱棒的声响是原生形态“落地金钱”舞的精髓所在,它贯穿了舞动的始终,不仅用这金钱声声烘托出舞蹈氛围主调喜庆欢快的本质,还寄托着客家人民心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传承人刘秀隆在动作展示过程中,阐述了大场面集体群舞的表演中多以跑圆圈、二龙吐珠的队形调度为主,而这些队形调度的核心元素就是“圆”,联系客家传统代表建筑——围龙屋的圆楼,归结出客家人在起居生活层面显示了一种对“圆”的推崇。“民居建筑是适应客家家族观念特强形成的血缘群居风格,融入客家人的伦理观念,成为表达客家人精神世界的空间,”[2]侧面映射出客家人在社会生活中富有凝聚力和向心力的民系精神,这些精神同时也会延伸融入至客家人民平日的休闲娱乐中,是客家人为信仰、为生活、为节庆铸造了这片水土上民间艺术的灵魂骨血。

三、“金钱滚滚”的动作特征

通过整理现有影像资料、访谈和观察民间传承人所跳的“落地金钱”舞,归纳出其两个具有明显典型性特征的主要动作,第一个为滚擦金钱棒,左手握住金钱棒中间,右手手掌绷直后有力地来回滚动金钱棒前半段的铜钱,发出清越且余音绵长的响声,配合下身的不同动律形成动作。第二个为拍打金钱棒,当金钱棒击打在右肩时,左手快速准确地拍打金钱棒上半段,使得竖立在肩前的金钱棒在空中翻滚成一个立圆下落至腿前,此动作在文广新局非遗保护中心存档的舞蹈视频资料中也曾出现,编导为这个动作寄予了舞蹈语言中类似开场行礼问好的含义。综上所述,这两个动作的核心元素就是“滚”,前者为利用道具特性所发展的元素,后者为利用表演者肢体与道具之间的关系所发展的元素。

类比北方现存的“打莲湘”舞蹈,两者在舞蹈形式特征上的相似可观其中的联系,再辅以梅州客家的迁徙文化内涵为佐证,“打莲湘”基本可被推论是“落地金钱”舞的本源。但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落地金钱”舞在梅州客家地区生根发芽,结出了拥有自己民系特色的果实,发展出了“打莲湘”所没有的舞蹈动作——“滚”金钱,也就是上述所提到的绷直手掌前后滚擦金钱棒,而“滚”金钱之所以能作为“落地金钱”舞的典型动作,首要依靠的是其道具形状为扁平长方体的特性, 而“打莲湘”的道具是圆柱体,且两端镂空位置的每串金钱是交错摆放,方向不一致也就无法来回滚动手中的道具。其次也是离不开客家人民在闲余生活对艺术的热爱与坚守,才促使“落地金钱”舞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丰富创新,形成了具有自身客家风格特色的舞蹈语汇——“金钱滚滚”。

“落地金钱”动作中脚下的步伐多以十字进退步为主,形似北方地区的秧歌步,这两者步伐虽在运动路线上相同,但仍有细节上的区别:北方的秧歌十字步第一步强调脚跟踩压再传导至脚趾尖一个下压的过程,而“落地金钱”动作中的十字步伐第一步强调踢脚出再全脚落;在十字交叉步的第三步、第四步,北方地区秧歌步以前脚掌为主要支撑点向后撤步,“落地金钱”仍强调全脚掌踩踏的感觉。两者细节处不同特征的形成原因有一定的占比源于地域性差异,梅州地区以山地丘陵为主,据清代乾隆年间《嘉应州志》记载:“无平原之陌,其田多在山间”,叙述了客家先民应对崎岖不平的多山地形运用智慧开垦出了梯田,而在山上劳作的人民是需要脚踩实地稳当行走,人民自然不会采用半脚掌受力的此类步伐。舞蹈来源于生活,是对生活的艺术写实,就好比梯田耕作是客家人民历经了对山地环境的长期适应,最后梯田文化景观成为客家文化成熟的标志之一,舞蹈“落地金钱”也是经过了客家人民在生活中对文化环境的不断适应,才有了最后这带有迁徙痕迹却又清晰印刻着客家文化独有符号的“落地金钱”舞。

四、结语

在客家文化研究領域的专家学者对于“土著汉化论”和“融合论”争持不下的现状下,舞蹈“落地金钱”作为有可依据历史来源的民间艺术,是探寻客家民系及其文化究其如何形成,拨云见日路途上的佐证之一,描绘了中原文化和岭南土著文化在艺术层面上一次成功的融合,它的流传演变承载了勤劳节俭的客家人民在这块贫瘠山地生存的种种不易,寄托了客家人民对待生活仍然积极进取、奋发自强的乐观态度。科技飞速发展的新时代打开了客家地区封闭的生活环境,“落地金钱”舞的生命力较过去而言已不再旺盛,世人给予的关注度也变得微弱。为了更好地激发这项舞种传承的活力,应该鼓励“落地金钱”舞走出闭塞的生长土壤寻求专业方面帮助,将其整合创新,并积极响应当下“非遗”舞蹈进校园的时代号召,作为提升学生艺术素养的门类课程推进当地中小学,以期它能在书写客家文化艺术未来的篇章上再绽绚丽光芒。

参考文献:

[1]房学嘉.粤东客家生态与民俗研究[M].广东: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08.

[2]董励.客家[M].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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