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取暖”的背后
——“90后”作家述论

2019-11-12 13:25郭颖欣
当代作家评论 2019年3期

金 鑫 郭颖欣

说起“90后”作家,我们并不陌生,继“80后”作家之后又一支文坛新生力量。“少年作家”、“大赛作家”、“文坛新锐”……各类命名不绝于耳,在主流文学刊物、各级作家协会业已占有一席之地。但面对“90后”作家,我们很难像面对同时期“80后”作家那样马上说出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周嘉宁等一批代表性的名字,对他们的成名作侃侃而谈。“90后”作家更像一个概念的存在,因为有了“70后”、“80后”作家,而作家队伍需要有完整的代际梯队,所以“90后”作家应该存在。“90后”作家,更多被媒体作为一个概念报道,被批评界作为群体描摹、点拨,而他们似乎也习惯了群体的、概念式的生存,纷纷“抱团取暖”,形成了“90后”作家独特的生存状态。透过“抱团取暖”,我们可以看到目前“90后”作家整体的创作状态和文学批评的基本状态,以及二者之间微妙的互动关系。

一、“90后”作家的“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是个形象的说法,指“90后”作家以各种方式聚集在一起,以群体姿态示人,群体内部的互动则表现出任何作家群都少有的友爱、互助、和谐。

2010年,“90后”作家李军洋率先倡议建立专属“90后”的作家联谊会,获得刘景南、许书熠、黄天问、李开浓等一众“90后”作家的积极响应,由“90后”作家自发筹建的“中国‘90后’作家联谊会”成立。联谊会成立的时机颇有意味,不是“90后”刚刚登上文坛开始崭露头角的2008年前后,也不是他们已获得主流文坛关注、接纳的2014、2015年,集结力量才能发出声音的潜台词显而易见。2012年,以“联谊会”为基础,“90后文学网”正式建立,网站以“90后”文学爱好者为主要服务对象,积极倡导原创文学,辅以学习、娱乐和其他“90后”需要的配套服务。

“联谊会”和网站增强了“90后”作家间、作家与同龄读者间的互动,催生了很多小的、带有民间性和“江湖气”的“90后”作家群。如边琼、周渝、张佳羽、李唐、陈昂、孙梦洁、林卓宇等七人组成的“‘90后’文学七贤”;张晓晗、顾文艳、柏茗、王璐琪、王苏辛、方慧、周悟拿、辛晓阳、温暖、辜妤洁、周丽晶、原筱菲等十二人组成的“‘90后’十二钗”;吴静玉、刘理海、刘骏文、杨怡等四人组成的江西“‘90后’四驾马车”……每隔一段时间“90后”的文学江湖就会出现新的响亮命名,各省、地区也都有自己的“90后”作家组合。

除了自发地创建“联谊会”,共同的大赛经历,大赛获奖后相对集中地进入几个地区的高校,客观上也为“90后”作家“抱团取暖”提供了便利。《萌芽》杂志及其举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培育出韩寒、张悦然等一批“80后”作家,素有青年作家摇篮的美称。很多“90后”作家也是通过《萌芽》杂志和“新概念”作文大赛登上文坛的。但与“80后”作家不同,“90后”作家会围绕大赛或刊物聚拢成一个大的同仁圈,交流讨论、互评点赞。像贾彬彬、贺伊曼、魏天一、齐鸣宇、王天宁等就是围绕“新概念”作文大赛和《萌芽》杂志形成的作家群,参加大赛已过去多年,也早已不在《萌芽》发表作品,但群体性却越发巩固。“90后”作家遇到了创作大赛与高考升学关系最密切的年代,大赛获奖意味着在高考录取的政策倾斜,知名高校集中的城市和创作大赛影响大的地区,逐步形成了地区性的“90后”作家群。北京、上海、重庆等城市因此成为“90后”作家聚集地,形成了地域性“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还塑造了“90后”作家们独特的文学性格,与“80后”作家标榜个性,彼此之间动辄剑拔弩张不同,“90后”作家们都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宽厚,互相扶持、帮衬,群体内部互动频繁,一片祥和、友好。2017年,郑在欢《驻马店伤心故事集》出版,国生在“豆瓣”为郑在欢新作打五颗星,并留言道“一个和我一起成长的好朋友的书”。余幼幼则在《驻马店伤心故事集》推介语中写道“同龄人中,我很喜欢郑在欢的小说。郑在欢就是把最让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亮给你看,读后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被故事深深吸引。”帮同龄人推介新作,但重点不在作品而在作者其人,这在整个文学界都是非常罕见的。李唐通过微博为宋阿曼的新书《内陆岛屿》宣传也是同样的方式。不仅是互相交好的作家,“90后”作家间即使鲜有交流的,彼此的态度也是友好和善的。郑在欢在接受《华西都市报》采访时,曾被问及如何看待同龄或同代诗人、作家的作品,他的回答是“我看得不多,没什么发言权。但同龄的写作者还是接触不少,大家写得东西都不一样,不会去一窝蜂关注一个事儿了。这是好事,各自为营总比拉帮结派要好。”非常宽泛的问题,并无专指,重点仍在作家,积极友善的态度非常明显。

多数“90后”作家由大赛登陆文坛,通过网络写作拥有了自己稳定的读者群,在主流文学刊物也发表过作品,被地方甚至国家作协接纳……但面对整个文坛,面对庞大而复杂的文学市场,他们年龄尚小、阅历有限、影响力不足等劣势充分暴露,他们需要在周围找到和自己一样处境的人,联合起来,弥补不足,壮大力量,以应对外界。“抱团取暖”是一个个相对单薄的个体借助群体、借助“90后”这个代际标签实现独立主体的部分确立。对于“90后”作家们来说,这是明智之举,还是权宜之计,目前下结论为时尚早,但“抱团取暖”确实已经成为我们认识这批年轻作家的重要方面,也为我们研究他们提供了一个别致的角度。

二、“被作家”之后的自我催熟

“90后”写作大致可分为三类:有情感丰富的青春校园故事,有迎合读者需求的网络文学,也有面向社会指向现实的严肃文学,三类作品出现时间不同,占据“90后”写作的份额各异。整体上看,青春校园故事和网络文学出现更早,也培养出一定数量的读者群,面向社会现实的出现略晚于前面两种,多出现在2012年后“90后”写作者被称为作家,纳入作协前后。与成熟作家不同,“90后”作家年龄尚轻,资历尚浅,非常容易受到外界评价的影响,外界的批评、鼓励、期盼都直接作用于他们的创作。因为是作家,所以要向现实主义转型,要寻求成熟的笔法,一定程度上是“被作家”造就了“90后”作家的某些创作特征,进而促使他们“抱团取暖”。

由肆意挥洒的青少年写作转向成熟作家的文学创作,从自由想象故事转向社会现实的书写,无疑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但因为成了作家,多数“90后”的转变有些操之过急,使得他们在成熟与稚嫩之间尴尬摇摆。

郑在欢一直被认为是“90后”作家的实力担当,他在2017年出版的《驻马店伤心故事集》从个人回忆出发,希望通过记述乡邻、亲人,重新解释自己,重新定义家乡驻马店和他的成长时代。作品得到一定程度的认可和好评,但细读作品我们便不难发现,童年的经历和感受让郑在欢刻骨铭心,他迫不及待地借助儿童视角讲述童年,鲜有克制,但成熟作家的要求又促使他时不时地跳出童年,站在成人视角品头论足,天真的儿童视角与成熟的冷眼旁观构成作品叙述层面混乱,影响了小说的艺术水准。李唐被称作“90后作者中发表文章层次最高的写作者之一”,他善于用细腻的文字捕捉庸常生活中的不平凡,通过对内心的挖掘,实现对纷繁现实世界的逃离。他的中短篇小说集《我们终将被遗忘》收录的多数作品都具有上述特征。但通读集子中的所有作品后,一种倦怠感就会迅速弥漫,这一定程度上来自作品的重复,李唐精心选择他认识深刻的社会角落、生活片段,但因为阅历所限,这些角落、片段难免重复。为了成熟而只写有限的成熟,是李唐当下无法回避的创作尴尬。

郑在欢、李唐的尴尬在专写情感丰富的青春校园故事的作家身上表现得更突出。张皓宸的短篇小说集《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出版一年销量突破120万册,当当网青春文学榜单全年排名第一,作者自称“这本书就像酒店门口的伞,遇见下雨天,告诉你别淋着,它也像一个残忍的耳光,让你沾沾自喜快忘了自己的模样时对你狠心提醒,它还像你淹没在孤独人群里的一声叫喊,你一定会回过头……十二个故事……给你些许无声的安慰”讲自己的故事,详细记录生活点滴,通过细节和无限拉长的生活提升作品的现实质感,再以类似旁观者的视角对自己的生活指点、反思一番,实现一种过来人的成熟。青春故事配上有意催熟的写作姿态,留下的只有尴尬。

被催熟的作家,对作品得到好评的期待超出一般作家对作品的重视,他们的做法又恰恰表现出孩子般的不成熟。《人民文学》2017年第1期开设“九零后”栏目,一年内共发表“90后”作家作品十六篇。作品得到主流文学刊物认可,让这批作家兴奋不已,纷纷在《人民文学》杂志社博客留言表示感谢。如《人民文学》2017年8期目录博文下,作家范墩子实名留言,“感谢《人民文学》!”;第9期目录博文下,作家葛小明实名留言,“祝贺出刊,谢谢用稿,感动!”。多数作家还通过自己的微博转发《人民文学》当期目录,推送自己发表的文章。足见“90后”作家对《人民文学》等主流文学刊物的期待。

还有一部分“90后”作家,每当有新作发表或出版都会利用“豆瓣”等网络平台推介自己的作品,希望得到更多读者的关注和肯定。这在其他年龄段作家中也是不常见的。如国生在“豆瓣”给自己的作品《尾骨》打五颗星,并留言道“写过……(想吐槽封面的朋友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吐槽,因为我有着一颗玻璃的心……)”。李唐在“豆瓣”给自己的小说《我们终将被遗忘》打五颗星,并留言“自己的书,就打个五颗星吧,各位随意”。郑在欢在“豆瓣”给《驻马店伤心故事集》打五颗星,并留言“欢迎来到驻马店。第一本书,大家撒欢买,做个精神贵族,二十块钱的事……”,后面还附上了相关的销售链接。“90后”畅销书作家卢思浩、苑子文、苑子豪等,则善于用个人微博宣传新作,不仅有封面设计介绍、签售会消息等商业促销性宣传,还有袒露创作心路历程、自我解读作品等内容,可见他们对畅销书不仅追求商业价值,同样期待文学创作上的广泛认可和赞誉。

“90后”作家急于催熟自己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对出版长篇小说的极度渴望。郑在欢在出版小说《驻马店伤心故事集》后接受媒体采访称自己“唯一规划过的,是一个长篇小说,就是16岁写了现在不能看,后来20岁又写,22岁再写还是不满意的那个长篇小说。我想再等等,但一定要写,那是让我拿起笔写起小说这个玩意儿的第一个动力。”首先,长篇与短篇本无高低之分,以篇幅为创作目标甚至创作动力的,在前辈作家中并不多见。其次,《驻马店伤心故事集》是典型的短篇章回小说,统一的时空,统一的人物,统一的叙事视角,与《米盖尔大街》《马桥词典》体制类似,虽为短制,实为长篇。但郑在欢仍坚持写一部长篇,足见其对长篇的认识是因果导控的传统类型的长篇。向正统老作家看齐的意味非常明显。其实,很多“90后”作家都有与郑在欢类似的想法,这从他们出版长篇作品后超出寻常的推介,推介中蕴含的强烈兴奋感不难看出。

渴望走向成熟是所有处于青年期作家共同的愿望,但“90后”作家似乎格外迫切,表现也更为明显。“80后”作家在青年期,更多表现出与主流文学的对立,主动与传统保持距离,以此体现主体价值。“90后”作家则表现出对文学主流、传统的期待,积极向其靠拢,主动接受主流文学的规训,在规训中自我催熟。

希望表现出成熟的写作姿态,但陷入尴尬,追求作品获得肯定与认可,其间流露出明显的不成熟,对长篇小说的过度迷恋……“90后”作家的种种表现,其实反映出他们面对主流、面对传统时内心的急切和不自信,“抱团取暖”则成为他们缓解、应对这种不自信的重要手段。

三、文学批评的宣传化

文学创作为文学批评提供对象,文学批评为文学创作提供意见和指导,这就是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之间的互动关系。这算是最最基础的文学常识了。但在“90后”作家身上,这种常识性互动有了新的意味。作为最年轻又急于得到主流文学认可的一批作家,“90后”作家显示出对文学批评特殊的重视,进而是顺应,文学批评则肯定这种群体性的顺应,乐于对他们做群体性肯定,形成了独特的宣传式的“90后”文学批评。

“90后”文学批评的宣传化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从数量上看,专业学术性文学批评非常少,报刊媒体带有某些学术批评成分的报道占据文学批评主流;从内容上看,针对具体作家、作品的深入批评非常少,面向整个“90后”作家群,带有政策意味的表达态度和希望的文章占绝大多数。

为数不多的学术性“90后”文学批评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以“90后”作家代际特征为出发点,与其他代际作家进行宏观比较,代表文章是黄发有的《文学与年龄:从“60后”到“90后”》(《文艺研究》2012年第6期),这类批评文章不重挖掘“90后”作家主体特征,而是在代际关联和对比中呈现当代作家的发展脉络。一类立足时代、现实,通过一类作品审视“90后”与现实的关系。如刘复生的《“90后”眼中的中国现实》(《天涯》2016年第5期),以胡泽尘的《青藏地铁1990》、郑在欢的《新年噩耗》、智啊威的《一条困扰我一生的腿》、果旭军的《乡村教师》四部作品为个案,挖掘四位作家相同成长经历养成的面对现实、审视生活的习惯;又如郑润良的《时代的指纹——90后小说印象》(《山花》2017年第2期)从宏观上将“90后”文学分为“孤独者的漫游与爱情”、“他者的生活”、“虚构的诱惑”三大主题,进而指出“90后”作家因社会经验缺乏和无力介入时代而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内心世界。除了上述两类,也有零星针对具体某一位作家或某一部作品的批评,像针对王苏欣创作个性和代表作《白夜照相馆》的批评文章等,但都显得比较稚嫩,处于学术批评的边缘地位。

有限的学术批评透露出这样的信息:“90后”文学创作尚未引起学界真正的重视,对具体作家、作品的深入评析几乎还是空白,这一方面与“90后”作家尚未写出紧扣时代又彰显其代际个性的作品有关,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学界坚持以传统的文学批评观念考量“90后”文学,尚未建构与“90后”代际标签更相适应的文学批评体系。已有批评对“90后”作家共性的提炼和代际性的强化,说明学界目前更倾向于将“90后”文学作为文学现象给予关注,关注的动力和理由在于每个代际都应该有他们专属的作家队伍,写作他们共同的代际故事,抒发类似的代际情感。一种“他们应该存在”的价值预设影响了整个的“90后”文学批评。

与学术批评的冷形成鲜明对比,报刊等官方媒体对“90后”作家非常关注。通过“百度”检索“90后”作家,排在前十的条目有七个是官方媒体的报道。如中国作家网“关注90后作家”专题报道,荆楚网的“90后毕业写小说,‘大神’作家月入可达50万元”,新华网“‘90后’畅销作家:治愈系偶像的崛起”、中国作家网“南充90后作家3年出版9部长篇小说”等。这些文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批评,更多是将“90后”作家当作“90后”社会现象的一部分,做整体的社会性的考察。其内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呼吁社会对“90后”作家群体给予关注和关怀;二是呈现“90后”作家身上所反映出的社会新变、时代症候;三是对“90后”作家创作现象做宏观描述,对其文学价值、社会价值进行讨论。

媒体的报道式批评对“90后”作家的基本态度是温和的,既有观望其发展的意味,也有鼓励和关心。这与彼时媒体对“80后”作家带有争议和讨论性的报道明显不同。其实“90后”作家创作有纯文学与畅销文学之分,对青年作家的纯文学创作给予鼓励、关心,为其发展提供空间,似乎理所应当,而对畅销文学也能非常一致地报以鼓励和关心,则实属不易。

2015年张颐武先后两次接受媒体采访,谈“90后”的文学创作,第一次采访报道以《纯文学难吸引“90后”?年轻作家坐拥读者“丢了纯文学”》为题在2015年9月7日的《京华时报》发表,第二次采访报道以《“90后”真的是纯文学作家的断崖吗?》为题在2015年9月21日的《北京青年报》发表,从题目就能看出张颐武对“90后”文学表示出了不满和担忧。这种态度在“90后”文学批评中非常罕见。文章中的“90后”作家是有特殊指向和预设的。第一篇采访报道以“对于这些年轻的畅销书作家,为何主流文学界和批评家们很少发声?”为发端,第二篇采访报道以“‘90后’作家是‘温情故事’的始作俑者吗?”“最近,大冰、卢思浩、张皓宸、沈煜伦、苑子文、苑子豪等年轻畅销书作者的新书,在短期内占据了当当、京东等图书销售排行榜的半壁江山。”导入话题,显然都是针对“90后”畅销书作家的。张颐武的两篇采访报道一出,即引起一片批评的声音。较有代表性的如《我们是否该尊重90后的文学趣味?》(《中华读书报》2015年9月30日,袁跃兴)、《“90后断崖说”为时尚早》(《北京晚报》2015年9月28日,冀北仁)等,这些文章态度鲜明,坚持作家、文学与时代相关联的观点,认为即使是畅销书作家也会给文学带来新的启示和活力,呼吁社会给青年作家成长的时间与空间,未来尤可期。观望、宽容、鼓励的态度非常明显。

稀少的学术批评,几乎处于空白的个案剖析,官方媒体的重视和持续报道,从数量上呈现出“90后”文学批评的宣传化特征,作为社会现象的“90后”文学的意义和价值似乎远胜于作为文学现象的“90后”文学。注重群体,强化代际标签,从文学与时代关系角度给予“90后”文学观望、鼓励和期待,则从内容上再次呈现出“90后”文学批评趋于宣传的现状。出于传统,出于理论,出于现实,“90后”文学都应该存在,是其潜台词。

我们尚无法理出是“90后”作家的抱团取暖催生了带有鲜明群体宣传色彩的“90后”文学批评,还是这样的文学批评加剧了“90后”作家抱团的习惯。但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的共同趋势,为我们认识和研究这批年轻作家提供了很重要的角度,也为我们理解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互动关系,提供了一个鲜活案例。

相较于“80后”、“90后”作家有更多写作平台和展示作品的途径,更重要的是,“80后”作家从备受争议到趋向成熟的成长经历,给文坛乃至整个社会留下了深刻烙印,同时也留下了认识、接纳新生作家的经验和教训。当“90后”登上文坛,人们的态度更加从容,大家都相信给他们空间、鼓励,他们就会像“80后”作家一样走向成熟,丰富文学景观,在文坛占据一席之地。在这种预设的影响下,“90后”作家有了足够宽松的成长空间,足够多的认可和鼓励,似乎贴上“90后”标签就意味着享有专栏、受到关照、成为职业作家。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些优待,所以都会紧紧抓住“90后”这个代际标签,个体、个性集体让位,构成了“90后”作家特有的“抱团取暖”现象。作家内部互相帮扶,和谐互助;作家个体急于与社会期许相匹配极力自我催熟;学术批评、个案研究的失位与媒体的持续关注正面宣传,这些都是“抱团取暖”最直观的表现。该如何评价“90后”作家“抱团取暖”恐怕一时难有公论,但它正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90后”文学的整体特征,成为我们认识、研究“90后”作家、“90后”文学的重要角度和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