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方主义视角解读《接骨师的女儿》中宝姨人物形象

2019-11-16 06:26付文
青年时代 2019年25期
关键词:东方主义沉默

付文

摘 要:《接骨师的女儿》是美国华裔作家谭恩美的第四部小说,出版于2001年,并被她自己认为是最个人的一部作品。本文将从东方主义视角来解读悲惨而沉默的宝姨人物形象,并通过文中指出的反东方主义要素,期待东西方文化能够和谐共存。

关键词:《接骨师的女儿》;宝姨;东方主义;悲惨;沉默

一、谭恩美和《接骨师的女儿》

随着美国少数族裔文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评论家和读者对华裔作家及其作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作为当代最重要的华裔美国作家之一,谭恩美的作品广受欢迎。1989年,谭恩美出版了她的第一部小说《喜福会》,这部小说立即引起了轰动,并蝉联当年的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畅销书榜七八个月之久。在那之后,谭恩美出版了她的其他四部小说:《灶神之妻》(1991年)、《灵感女孩》(1995年)、《接骨师的女儿》(2001年)和《沉没之鱼》(2005年)。除了小说,谭恩美还为孩子们写书,包括《月亮女神》(1992年)和《中国暹罗猫》(1994年)。

《接骨师的女儿》是谭恩美的第四部小说,出版于2001年。她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她最个人的作品。小說中的故事与谭恩美的现实生活有许多相似之处。在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中,谭恩美的母亲黛西和她的编辑好朋友在几个月内相继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在那之后,谭恩美把已经在出版商手上的《接骨师的女儿》稿子取回,并对原版进行了大量修改。故事以美籍华裔女儿路丝的故事开始,路丝在写作生涯中遇到了困难,和她的同居男友亚特以及母亲路玲都有很多矛盾。然而,在路丝读了母亲在中国生活时的回忆录后,她渴望找到新的自己,并下定决心写关于自己家庭的故事,与男友和母亲的关系也得到了很大程度改善。

二、美籍华人和东方主义

在《接骨师的女儿》一书中,谭恩美仍然使用她擅长的讲故事方式开展叙述。路丝负责美国当代故事的叙述,而路玲则讲述旧中国的故事。这两位叙述者将“古老”“落后”“野蛮”的中国和“现代”“先进”“高度文明”的美国并置,使读者产生鲜明对比。“这部小说以美国作家钟爱的叙述方式,将中国描绘成地狱,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国是天堂,使的美国主流读者对其津津乐道。”(赵文书 112)

长期以来,美籍华人不仅在文学作品上,而且在日常生活中都处于边缘地位。19世纪中叶,由于加利福尼亚州的淘金热,第一批中国移民来到美国,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和节俭的行为来实现美国梦。此后,中国工人在横贯美国大陆的铁路建设(1866-1869)中肩负起了主力军的重任,这给美国带来了巨大的社会经济效益。此外,在1867年的太平洋铁路修建中,中国工人所占比例高达90%。然而,他们的辛勤工作和巨大的贡献从未被美国社会所承认,由于害怕中国移民会夺去他们的工作机会,美国人称他们为“黄祸”。最糟糕的是1882年美国政府通过了《排华法案》,该法案在法律上禁止所有中国人入境,并禁止中国人成为美国公民。该法案直到1943年中美两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了盟友后才被废除。此后随着美国移民政策的改变,越来越多的中国移民来到美国,从“旅居者”变为“永久居民”。然而,中国移民,无论是第一代还是最近一代,从未被美国白人社会接受和认可。美国主流文化认为,中国文化代表着“迷信”“落后”及“野蛮”,中国人包括华裔美国人的形象是刻板不变的,就像19世纪早期移民一样,他们被认为是“愚蠢”和“下等”的。即便到了今天,当谈到美籍华人时,白种人也习惯于把他们归入“异类”。无论在各自的领域有多出色,美籍华人精英们总是被贴上“中国人”的标签。

1978年,美籍巴勒斯坦文学理论家爱德华·赛义德出版了《东方学》,后来该书成为了后殖民主义批评的经典。《东方学》在开始就提出,“东方几乎是欧洲的发明,自古以来就代表着罗曼司、异国情调、美丽的风景、难忘的回忆及非凡的经历”。“二元对立”是东方主义的基础。在西方人看来,世界分为绝对的两部分,先进的西方和落后的东方,“我们”和“他者”。东方是“他者”,与“我们”不同,次于“我们”。在《接骨师的女儿》一书中,谭恩美对宝姨的描述,充分展现了她深受东方主义影响的事实。

三、悲惨的宝姨形象

宝姨生活在旧中国,结婚前,她是一个接骨师的女儿,和父亲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然而,当棺材商张氏想要纳她为妾并被她拒绝后,宝姨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出于报复,在宝姨和制墨家刘氏小儿子婚礼当天,棺材商张氏扮成土匪,将其父亲和丈夫杀害。宝姨因一天内失去两个最亲爱的人而悲痛不已,她吞下沸腾的墨汁想要自杀,结果却毁容并彻底变成了哑巴。在那之后,她生下一个女儿,并以保姆的身份在刘氏家生活。当小婴儿路玲长大后,她不知道家族的世仇和自己的真实身份,接受了杀父仇人棺材商张氏儿子的求婚。宝姨对路玲的决定很生气,为了阻止他们的婚姻,她在女儿结婚前选择了自杀。

值得注意的是,为什么棺材商张氏要杀害宝姨的父亲和丈夫。在旧父权制下的中国,顺从是女人最好的美德,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几乎所有女人都被训练成为顺从的人,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然而,宝姨却是一位思想开放、有自己独立思考的女性,她从小便学会了读书和写字,甚至还学会了治疗骨折。但正是这些给她带来了灾难,摧毁了她的幸福。当宝姨父亲告诉她,棺材商张氏前来求婚时,她说张氏是个畜生,永远不会嫁给他。宝姨的拒绝,极大程度上羞辱了张氏。可以想象,当几个月后,宝姨决定嫁给制墨家的刘氏小儿子时,张氏会有多愤怒。如果宝姨像她周围的其他女人一样,没有任何独立的想法,或许又是另外一种结局。

四、沉默的宝姨形象

宝姨另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是沉默。在父亲和丈夫去世前,宝姨一直是一个快乐的女孩,但因两个最爱的人在一天内死亡而悲痛欲绝,吞墨自杀却让她失去了语言的能力,造成了身体上的沉默。然而,宝姨的沉默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父权制、她自己和她的女儿路玲进一步加深了她的沉默。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沉默往往等同于温柔和安静。中国有句俗话,“沉默是女人最好的装饰品”,在旧中国的环境下,传统的父权文化要求女性保持沉默,并阻止她们发表自己的观点。“无名”的宝姨正是旧中国父权制下的典型代表人物。在《接骨师的女儿》中,直到读完小说的结尾,我们才知道宝姨的真实姓名。同时,妇女被认为是没有价值的,甚至她们看到和发现的东西也会被认为毫无价值。文中曾描述关于捡骨头的细节“在山口,每个穷人都有机会收集龙骨,女人也一样,但如果她们找到了,她们不得不说是男人找到的,否则骨头就没那么值钱了”。

在外部世界強化沉默的同时,小说主人公宝姨自己也加剧了沉默。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婚前情事被认为是可耻和不道德的,这样的观念一直延续到20世纪。在《接骨师的女儿》一书中,因为路玲是宝姨和制墨家刘氏小儿子婚前怀孕的孩子,虽然是路玲的亲生母亲,宝姨被剥夺了以母亲身份和自己女儿相处的权利。同时,她也羞于告诉路玲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她有勇气为自己选择丈夫,但当她在结婚那天丧偶后,她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牺牲自己的母亲身份,否则刘氏家族和她自己家族的威望将被摧毁。

宝姨也因自己的女儿变成了永久性的沉默。随着路玲渐渐长大,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当她告诉宝姨,她想要嫁给棺材商张氏的儿子时,宝姨是非常反对的。然而,在长大后的路玲看来,宝姨只是她们家的保姆,她不想听取宝姨的任何建议。宝姨沉默了很多天,并最终将自己亲手写的手稿交给路玲,手稿里写明了路玲的身世,也就是自己是路玲亲生母亲的事实。然而路玲拒绝翻看手稿,对自己和宝姨的真实关系浑然不知,并说出哪怕张氏家族是强盗和凶手,她依然要加嫁进去的狠话。这让宝姨陷入了无限的悲痛,并最终选择自杀,带来了永久性的沉默。

五、结语

诚然,宝姨悲惨而沉默的形象已深入人心。然而,通过仔细阅读这部小说,我们会发现谭恩美夸大了事实。在小说的第一页,中英文的“真”字同时出现;在一次著名的采访中,谭恩美也曾说《接骨师的女儿》是她最个人的作品,这将诱导读者认为整个故事都是真实的。华裔著名文学批评家黄秀玲对谭恩美小说中的中国文化元素进行了分析和观察,将谭恩美作品的成功归因于母女关系的探索以及其中迎合白人读者的东方主义要素。作为一名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既有想要得到美国主流市场认可的渴望,又深受自己中国文化背景影响。在她的小说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一些为中国和中国人民辩护的反东方主义要素。尽管宝姨的人生是悲惨而沉默的,但她也是坚强的,她充满智慧的话语、对真爱的追求以及反叛的精神都值得赞美,并不亚于任何一位当代勇敢女性。

在《东方学》一书中,赛义德明确表明“东方与西方的对立既是一种误导又是极不可取的”。可以说,不管谭恩美如何从东方主义的角度刻画人物,她确实在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反东方主义要素。这一方面帮助她赢得了西方世界的广大读者,另一方面又解构了东方主义的二元对立,而东西方文化的和谐共存正是我们对未来世界的美好期许。

参考文献:

[1]Huntley, E.D. Amy Tan: A Critical Companion[M]. Connecticut: Greenwood Press, 1998.

[2]Said, Edward W. Orientalism[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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