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与19世纪晚期欧洲大国关系
——以1888—1898年法意贸易战为中心

2019-12-20 02:14朱华进
江西社会科学 2019年11期
关键词:三国贸易战意大利

■朱华进

19世纪晚期欧洲大陆整体从自由贸易转入贸易保护主义,频频引发贸易摩擦和贸易战,迈入欧洲经济史上著名的“贸易战时代”。这一时期的贸易战大多与大国政治外交挂钩,并且金融交锋在部分贸易战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其中法国与意大利1888—1898年这一漫长而激烈的贸易战深刻融合了贸易博弈、金融战争和大国外交等元素,德国则成为突出的第三方。法意贸易战实质上展现了法国和德国在缺乏爆发贸易战内在动力的前提下,以意大利为媒介展开的经济、政治博弈,其过程及结果对法意关系和德奥意三国同盟关系演变都产生一定影响,也对认识当前世界贸易争端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1873—1896年世界慢性经济危机摧毁了欧洲大陆自1860年英法商约①以来的自由贸易网络体系,加诸贸易保护主义身上的桎梏开始瓦解,并且在经济民族主义、国家财政需求等因素综合作用下重新获取养分,形成对自由贸易的挑战,再度成为欧洲大陆主要国家贸易政策的基调。除荷兰、比利时之外,大陆诸国陆续执行程度不等的保护关税立法,人为筑起高贸易壁垒,导致欧洲贸易摩擦层出不穷,由于缺乏国际性的经济组织对此进行协调,当相互制裁升级,激烈的贸易战便成为必然。在19世纪晚期欧洲内部频繁的贸易战中②,法国与意大利贸易战是持续最久、损失最大的一场关税战兼金融战,并广泛牵涉到大国政治外交领域。对于1888—1898年法意贸易战的缘起、过程及其经济后果,国外学术界已有一定的研究成果③,国内则尚未见有专门性的论著。本文旨在通过对法意贸易战进行尝试性探讨,从不同角度加深对一战前欧洲错综复杂的贸易关系、大国关系的新认识。

一、政治导向先行的法意贸易战

法意贸易战中经贸问题政治化倾向尤为明显,“是80年代两国关系一系列不愉快事件累积的结果”[1](P68),即两国间政治矛盾以经济形式发泄的一种途径。而在这之前,历任意大利政府大都表现出亲法倾向,直到在突尼斯保护权、北非占领等问题上才引发法意关系恶化,这一定程度上也是意大利野心过度膨胀的后果,正如俾斯麦评价道:“意大利在牙齿尚未发育好之前胃口便贪婪不已。”当然也是欧洲贸易保护主义回潮背景下,法国和意大利各自陆续上调的关税壁垒冲击双方紧密贸易伙伴关系的产物。

(一)法意贸易战的政治先导性

与19世纪晚期其他欧洲国家贸易战相比,法意贸易战不仅展现出长时期的特性,还在源头上更突出了政治导向性,法意两国间利益争夺集中于地中海地区,而政治上的尖锐矛盾主要是两大方面,一是突尼斯保护权问题,二是意大利加入德奥意三国同盟问题,皆在各自对对方的经贸政策中有所体现。由于其显著的政治色彩,法意贸易战也被认为是“外交斗争的副产品”[2](P347)。

意大利方面集中反映在“俾斯麦的工具”——克里斯皮(Francesco Crispi)的举措之中。1887年7月担任意总理的克里斯皮成为把上述政治-外交问题切换成对法贸易博弈的主要代言人,“克里斯皮并不信任法国,希冀把自己的国家从其最好的消费者和最主要的银行之中脱离,并在政治和经济上加强与三国同盟伙伴的联系”[3]。并把法国视为意大利敌人——罗马教皇的盟友,“他从来自里维埃拉④的每一股微风之中都闻到了罗马教廷的味道”[4](P6)。克里斯皮对法国在地中海地区的一举一动高度提防,甚至主动采取挑衅姿势。正由于对法国的敌意,导致他“胡乱利用关税保护主义作为一种政治武器”[5](P114)。在1887年12月13日,法国政府代表团即将赴意大利进行贸易谈判之际,克里斯皮在众议院宣称,除非法国在该年之内签订贸易条约,否则意大利将对其执行新的普通税则。[6](P15)这一威胁反而引起法国的愤怒,对谈判产生反作用。

法国的基本策略是以贸易战促使意大利脱离三国同盟。正如历史学家兰格所言:“悬挂在意大利面前的是一个诱人的贸易条约,作为对政治正确行为的奖励。”[7](P115-116)两国间关于续订新贸易条约的谈判始于1887年12月,在1888年2月因德意军事会晤传闻和第一次地中海协定而突然破裂,法国谈判大使明确告诉意大利代表,“只要意大利仍在三国同盟阵营,法国与意大利便无可能达成贸易协定”[7](P116)。意大利政府意图以和解的方式引诱法国达成谈判协议的意图未获成功。即使英德开始接近,法国也仍坚定立场,“加重意大利在贸易战中的代价,被认为是有助于法国迫使意大利脱离三国同盟,虽然它因要求强制性遵守而阻碍了贸易冲突的解决。在法国选择放弃这一要求之前,贸易战便不会结束”[8]。正如法国驻罗马大使罗伯特所言:“在三国同盟——这个对沙皇损害甚于法国共和制的联盟——瓦解之前,俄国与德国之间,或者意大利和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亲密关系。我们也许不是敌对的,但我们绝不是真正的朋友。”[7](P128)在法意贸易战第一阶段,法国意图削弱意大利经济,进而弱化其作为法国对立面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乃至破坏意大利与三国同盟关系。法国和意大利间政治性为先导的贸易战,其解决基础至少是达成某些政治领域的谅解,推动贸易和解。

(二)贸易保护主义的交锋催化法意贸易战

法意贸易战也是法国和意大利各自在贸易保护主义回潮后交锋的结果。自1863年法意签订自由贸易条约起,两国间贸易关系日益紧密,到1880年,法国对意大利出口额达1064.4万英镑,意大利对法出口额更是达1593万英镑。[6](P24)但在抵制谷物大入侵、保护幼稚产业、增加关税财政收入等动机下,法国和意大利自80年代起均开始推行贸易保护政策。以小幅提高制造品关税为主的1881年关税法意味着法国开始迈向贸易保护,并分别在1885年、1887年两次大幅上调诸多农产品关税,到1892年关税法标志着法国完成了贸易保护体系的建构。法国逐渐迈入欧洲高贸易保护行列,特别是农业关税壁垒森严。而意大利贸易保护的力度并不逊于法国,并直接诱发法意贸易战。其1878年5月关税法展现了温和的保护色彩,标志着意大利自由贸易体系开始瓦解,不过其涉及范围和保护程度都相对有限。1887年7月14日关税法大幅提高金属品、布制品等关税,农产品关税也有所增长,该关税法具有高保护性质,平均关税高达60%。

贸易战前双方基本属于经贸紧密合作伙伴,贸易上形成不同程度互补性,利益交融度深,各自提高贸易壁垒的举措造成对双方紧密贸易关系的冲击。法意贸易条约1878年12月到期,由保护主义者把持的法国国民议会,决定在新保护关税法通过之前不与意大利签订新贸易条约。据统计,从1877年到1911年呈递到国民议会共64个贸易条约,仅有2个被否决,其中之一便是对意续订贸易条约议案。[9](P322)法国此举在意大利引起轩然大波,加上同时法国拒绝意大利代表列席埃及债务委员会一事,引发意大利国内的反法情绪高涨。因此法意一度在1878年6月30日到1879年1月5日互向对方执行普通关税,双方到1881年12月3日达成新贸易协定才意味着关税冲突告一段落。但以双方回归保护立法为基础的新贸易条约,本身充斥诸多矛盾,为此后贸易争端埋下伏笔。不过此时法意间的贸易和政治相对分离,虽然在这前后法国占领突尼斯、意大利加入三国同盟,法意政治关系持续紧张,但两国在此时仍持较为自由的对外贸易姿态,因此自达成贸易条约后贸易往来密切。在贸易战爆发前,法国是意大利第一大贸易伙伴,意大利的葡萄酒、牲畜、原丝、水果等在法国市场也占有重要份额。

意大利对法国的挑衅直接促发法意贸易战。意大利政府在国内保护主义压力下,于1886年12月单方面宣布一年后废除与法国1881年签订的贸易条约,执行调整后的新关税法。意大利试图以1887年4月14日高保护关税法作为法意新贸易条约的谈判标准,并要求法国降低对主要意大利进口产品如丝织品、葡萄酒、牛等的关税。[10](P63)法国坚持以1881年贸易条约为谈判底线,此外还要求意大利为法国商品提供额外优惠,否则将对意大利执行惩罚性关税。[8]当时英国驻巴黎大使的报告指出:“民族自尊阻止意大利迎合这些建议。而法国并不情愿对此进行调整,法国议会的措辞里已经排除了与意大利进一步谈判的可能。”[6](P15)1887年7月,法国开始禁止进口来自意大利的牲畜、新鲜水果和蔬菜,作为回应,意大利也在新关税之中对主要来自法国的产品征收高关税,双方此时已经处于贸易战边缘。意大利政府于1888年2月率先宣布谈判破裂,法国随即对意执行歧视关税,3月1日意大利政府也宣布对法国进口产品执行惩罚性关税,法意贸易战爆发。

就贸易层面而言,法意贸易战具有该时期欧洲贸易战的非对称性特质,即在双边贸易依赖、对外贸易弹性、制裁措施等方面展现明显的非对称性。⑤于意大利而言,对法贸易存在先天性不对称弱点。法国占据了意大利总出口近1/3,1883年法国对意大利进口427百万法郎,出口177百万法郎。[11](P643-646)1888年3月到6月末,法国对意大利出口仅下降1.5%,而同时期意大利对法国出口下降10%。[6](P15)“意大利受贸易战影响最深刻,因为它诸多生产分支是专门为意大利产品向法国出售而发展的。”[12](P29)这种带有完全订制品性质的产业,意味着其损失难以从他处获得弥补,总出口量大幅下滑。意大利的葡萄酒、油、丝绸、牛、蔬菜和水果高度依赖法国市场,特别是葡萄酒,意大利生产的葡萄酒就其品质而言并不适合直接消费,更为适合与法国的浅色葡萄酒进行混合,因此法国市场被切断后难以寻觅替代市场。在法国高达每公升20法郎的关税面前,意大利葡萄酒在法国市场较西班牙、阿根廷、葡萄牙、匈牙利等国的同类产品毫无竞争优势,因为后者在法国关税仅为每公升2法郎,故而意对法葡萄酒出口从1887年97.3百万法郎下降到1890年1.3百万法郎。[13](P201)在两国贸易战爆发之初,英国驻意大利南部的领事便在报告中指出,意大利的葡萄酒贸易将陷入绝境,特别是最主要产地巴勒塔(Barletta,葡萄酒生产是该地的支柱产业)将在经济上遭受毁灭性打击,“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说这个地区在数月前是意大利最为富裕的地区之一,那在接下来很多年将成为最为贫困的地区”[14]。尽管意大利驻伦敦商会主席L.Bonacina于1889年7月在泰晤士报上撰文指出:“对法贸易战当然对商业的一些小分支造成了深刻影响,但整体上,国家并没有遭受曾担忧的打击。”[15]但意大利政府也不得不承认在法意贸易战中,该国的葡萄酒出口受到的打击最大。[16](P326)甚至部分南方葡萄种植者被迫加入移民潮。虽然意大利积极调整其外贸地理格局,如1891—1892年通过系列贸易条约深化与中欧诸国联系、把丝绸从瑞士过境出口到法国,但效果有限。而法国减少的意大利低端葡萄酒来源,主要从西班牙、葡萄牙和阿尔及利亚获得填充。

以政治导向先行的法意贸易战,其结束也以解决双方急切的政治事件为切入点。意大利1896年政治变动和对外政策的调整,推动法意贸易关系的改善。对内,克里斯皮在1896年3月下台、亲法主义者斯塔拉巴再度执政;对外,意大利在1896年被埃塞俄比亚军事击败,迫切需要结束对法贸易战以缓解压力。在这一年法国与意大利就若干政治经济领域矛盾的和解,为贸易谈判营造了良好氛围。主要包括:一,在9月28日就突尼斯问题签订协议,法意矛盾突出问题的解决成为两国间关系缓和的契机,意大利议员在议会演讲中将此视为意法间经济和平的第一步。[17](P210)二,10月1日法意航海协定均向对方提供除沿海贸易之外的航运国民待遇。1898年6月起担任法国外交部长的德尔卡塞,执行以“对德复仇”为中心的联盟外交政策,其中改善法意关系、瓦解三国同盟为其计划的重要一环。到1898年11月法意最终签订贸易协定,法意贸易战宣告结束。意大利向法国提供最惠国待遇,法国则对除原丝和部分丝织品之外的意大利产品征收最小关税。

法意间旷日持久而大规模的贸易战导致双方总共损失约120百万先令[17],法国产品占意大利进口份额从1887年20%下降到1897年13.5%,而意大利对法国出口更是缩减57%。除上述葡萄酒之外,意大利出口到法国的牛也是重灾区,其对法1880年出口价值达150万先令,到1889年仅有24万先令。[6](P9-15)法国从意大利进口额即使到1913年也未能恢复到贸易战前的水平,对意大利出口额则直到1905年才超过1887年的水平,如表1所示[11](P643)。

表1 1887—1913年法国与意大利进出口贸易额统计表 单位:百万法郎

二、金融战:法意贸易战的第二战场

资本流动是19世纪晚期欧洲国家对外经济关系的重要内容,也是多起贸易战的有力武器,主要发生在工业化处于起步阶段、需要大量外国资本注入的小国与大国贸易冲突之中,如德俄贸易战、法意贸易战等,前者往往是后者在贸易冲突前的最大外资来源地。法意贸易战虽然也是以关税对阵为主,是“一场针锋相对的附加税之战”[2](P346),但其一个突出特点是法国注重利用金融武器作为打击意大利的工具,金融斗争发展成为法意贸易战除关税博弈之外的另一个重要战场。相对于关税、卫生检疫等当时惯用的贸易战手段而言,金融资本具有较为明显的政治指向性。

(一)从打击到拉拢:法国对意大利金融政策的转变

在贸易战期间,有着“欧洲银行家”美誉的法国,对意大利的金融政策经历了从打击到拉拢的转变。法国作为意大利最大的资本投资来源地,“同对待俄国一样,法国也使用了金融武器,但是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向俄国提供贷款是为了促使联盟亲密;拒绝向意大利提供贷款,则是为了让他疏离英国和德国”[18](P331)。自意大利统一以来,法国资本便一直对其具有深刻影响。在1884年意大利固定对外债务中,法国所占比重超过80%,德国仅占约3%,法国投资于意大利政府的证券数额达到20亿法郎。[19](P235)但法国对意投资受制于双方政治关系,在1881年意大利便被法国警告,如若对法国占领突尼斯事宜固守敌视态度,法国可能会对意大利证券关闭大门。[20]在意大利尚未明确投向德奥之前,法国资本可自由流向意大利,铁路建设、房地产等领域大量充斥着法国资本。随着意大利成为三国同盟成员,法国开始采取措施限制对意投资,如1885年兴业银行(Credit—Mobilier)被迫退出对意大利的铁路投资。[19](P137)

这一趋势在两国间的贸易战爆发后越发突出。法国多次采取举措打击意大利金融市场。自1887年夏起,得到法国政府默许的新闻媒体鼓动银行和投资者开展抵制意大利信贷运动。法国财政部禁止在巴黎股票交易所发行新的意大利债券,撤回其房地产信贷。1888—1889年法国银行从意大利撤走资本近7亿法郎,法国投资者亦大量抛售意大利债券,信贷公司撤回对意大利铁路的投资,双方金融交锋达到顶点。[21](P115)经济危机兼法国的精准金融打击,致使意大利货币陷于混乱,银行业极端困难,例如,太巴勒那银行和埃斯奎利诺公司股票价格分别从1887年3月600里拉和294里拉,跌至1891年35里拉和2里拉,破产成为其最终结局。而贴现与丝绸银行、王国国民银行等也濒临破产,依靠政府扶持和外部资金注入才得以存活。[22](P158)因资金短缺而破产的企业1887年为1306个,到1888年增长到2180个。[23](P181)财政赤字从1882年的16百万里拉增长到1888—1889年超过253百万里拉,国王翁贝托一世一度敦促克里斯皮稳定财政秩序。[21](P115)英国驻罗马大使在1893年11月对英国外务部的报告中提到:“意大利的金融形势日益恶化,法国摧毁意大利商业和信用的努力获得了巨大的成功。”[20]但在克里斯皮第一次执政时期(1887年7月—1891年2月),法国对意大利的金融打击导致意大利寻求德国的援助,德意间金融关系趋于紧密。

切换成金融引诱方式同样未能推动意大利对三国同盟的离心,却适得其反。1891年1月底,亲法主义者斯塔拉巴担任总理,他曾尝试解决两国间的经济冲突,与法国政府和银行家进行谈判,寻求在政府债券、铁路贷款等方面的优惠贷款,但法国方面以不可能投资潜在性敌人为由而拒绝意大利。[19](P247)1891年4月中旬,罗斯柴尔德家族代表在法国政府支持下与意大利政府就贷款问题进行谈判,前者同意在意大利仍然属于三国同盟的前提下提供必要的贷款,但必须要意大利秘密保证——将来在法德冲突中保持中立。[7](P156)法国带有苛刻条件的财政援助承诺,在起初阶段并不为意大利接受,反而引起后者更为怨恨的情绪,斯塔拉巴就此问题回应道:“法国为我方提供的财政帮助就如细绳末端的一块糖,我不会投入于如此羞辱性的游戏之中。”[19](P241)斯塔拉巴也将注意力集中于与中欧国家更新贸易条约,以及发展对英亲密关系。斯塔拉巴之后短暂执政的乔利蒂(Giovanni Giolitti),试图修复与法国经贸关系的努力也不为法国重视,到1893年末克里斯皮再度担任总理后意大利致力与德国政府和银行家的资本合作。可以说,法国屡屡错失以金融交流实现贸易和解与改善政治僵局的机会,却一而再刺激意大利走向对立面,三国同盟条约也再度得以更新。时任法国驻罗马大使也不得不承认,法国拒绝对意大利的金融援助引起后者的怨恨,成为意大利续订三国同盟的一个重要原因。[20]

由于法意在贸易和金融领域的非对称性,法国凭借其优势地位意图胁迫意大利脱离三国同盟,较少从经济角度去评估对意贸易战的得失,也不轻易接受意大利主动抛出的贸易和解信号,更多地和外交战略目标挂钩,就此而言,法国在某种程度上需为这场贸易战的长时段性负责。

(二)后继乏力:法意贸易战时期德国对意大利的金融扶持

德国在贸易层面是法意贸易战的一大赢家,法兰克福商会(The Frankfort Chamber of Commerce)早在1887年的报告中已指出,德国制造商和商人将成为法意贸易战的受益者,“德国与意大利贸易将会迎来大幅增长,帝国的制造商和商人应当将目光转移至此,因为法意贸易关系的恶化为他们创造了极大的便利”[24]。德国夺取了大量原属于法国的贸易份额,特别是工业品市场。德国对意大利出口在1898年、1908年和1913年分别为168、525和612百万里拉,同时期对意进口则分别为190、250和342百万里拉[12](P29),德国也一直在意大利对外贸易中享有最重要份额。

不过德国在法意贸易战中参与度最强的是金融领域。德国资本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早期关注于意大利的债券,涉及意大利的银行、铁路、电子、金属、航运业等领域。1883年德意志银行常务董事冯·西门子被任命为意大利财政部顾问,德意间资本合作开始密切,同年便在西门子的努力下意大利获得了来自德国的1.7亿里拉贷款,此举增强了意大利在金融领域对抗法国的信心。[20]在法意贸易战爆发前夕,克里斯皮曾寻求俾斯麦的财政支持。俾斯麦通过鼓励德国资本在巴黎证券交易所购买大幅跌价的意大利证券等途径,阻止意大利债券市场的崩溃和信贷体系的垮台。[1](P70)1890年8月克里斯皮和俾斯麦促进设立专门支持意大利信用、经营对意资本交易的辛迪加,主要由俾斯麦私人银行家格森·布雷施劳德和德意志银行牵头。[19](P238)在俾斯麦支持下,德国财团还联手瑞士银行和奥地利信贷银行,于1894年协助创建意大利商业银行(Banca Commerciale Italiano),其中德国银行在其中占据较大比重的股份[22](P158),该银行很快成为意大利国内最大、实力最雄厚的私人银行,也是德国资本影响意大利工业和商业的重要中介,实际上是德国对意大利进行金融扶持的一种途径。意大利在化学、纺织、电子设备等领域创办的大量工业企业都有德国股份的存在。

在意大利经济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德国对其投入大量资本具有很大风险和压力,该举更多是出于政治考虑,而非经济层面的。德国政府曾告知意大利,其对意的金融支持毫无利润可言,反而是充斥着诸多未知因素,因此德国的援助应当获得补偿,意大利将来对外金融业务需优先考虑德国。[19](P238)通过向意大利提供贷款、支持其债券市场、向意大利私人公司注资,德国协助意大利度过了公共财政困难期。

但德国对意大利资本输出乏力,无法对德意关系产生质变。德国在意大利建立紧密的金融联系的时间相对较晚,在法意贸易战期间,虽然德国与意大利的商业、金融和工业往来有所增长,而且德国在面临法俄联盟的压力下拉拢意大利的需要更为紧迫,但始终无法取得完全成功。在1893年意大利信用体系因三大银行的破产而陷于困境,意政府希冀德国银行接管其中的两个破产机构,但为德国方面拒绝。[19](P239)泰晤士报早在1894年11月曾指出:“有时候一个小问题较大事件更为重要,因为它们与一个国家关注的财政利益更为紧密。现在意大利与德国的和睦关系正面临如此威胁。”[25]克里斯皮第二届内阁(1893年12月—1896年3月)的倒台使得多数德国对意投资失去了政治支持。但随着法国资本市场对意大利重新开放、意大利政府债券恢复稳定,意大利对德国的金融依赖有所下滑。同时随着法意贸易战的结束和两国间新贸易协议的达成,德国资本以超然之势进入意大利工业等领域已成过往,德国资本市场也无法同法国那般具有竞争力。以至于在1906年为获取法国的贷款,意大利政府通知德国,意大利不得不接受来自法国的示好,虽然很有可能对德意关系造成误解。[19](P242)法国资本反超德国,再度成为意大利新对外借贷的领先者,在1905年意大利政府支付的41.3百万里拉对外债券利息之中,法国的议会占22.3百万,德国的银行仅占8.7百万。[20]比洛夫也曾对法国这一优势表示羡慕:“法国深刻的影响及其权威未曾有所衰退,不仅在于其军事力量、文化、语言的作用,很大程度是因其富裕的资本和流通能力。法国之所以在西班牙、意大利、俄国以及诸多其他国家颇具影响,主要便是该因素的效果。”[26]不过自1903年之后,意大利金融体系逐步恢复健康,对外部资本的依赖整体有所弱化。

三、法意贸易战与欧洲大国关系

19世纪晚期欧洲的贸易战,相当一部分超越经济范畴,成为大国政府的外交工具,上升至以国家利益为目的的国际政治杠杆,国际经济关系明显受制于政治关系,但反过来经济关系也对政治外交有所影响。因此需从政治学的逻辑和行为规则出发解读法意贸易战,将其置于19世纪晚期欧洲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体系之中,探讨对欧洲大陆势力格局的作用。在意大利与法国的贸易战当中,作为高度依赖法国经济的经贸小国,面对前者的极限施压,意大利必须得到第三方国家的支持才可持续抵御,德国便成为这其中最为重要的第三方国家,特别是金融资本领域对意大利进行大量的政治性援助,从而对德意关系、德奥意三国同盟关系具有一定影响。

(一)法意贸易战的法德博弈色彩

法德两国自普法战争之后矛盾不可调解,双方的敌对成为19世纪晚期欧陆国际关系的底色与核心。削弱并孤立法国,成为德国既定的国策,“可以说在任何情况下,其所有对外政策和大陆武装相关的政策,皆决定于法国复仇主义的持续威胁”[27](P15-16)。而法国也以打破德国的孤立意图、寻求同盟者为目标。

就贸易外交层面而言,法国和德国作为欧洲大陆前二的经济体和贸易国,均应是对方重要的经贸合作伙伴,且也是欧洲贸易保护的两面旗帜和经贸霸权的争夺者,但德法双边经贸领域长期处于“奇怪的平静”。双方贸易在普法战争之后趋于平缓甚至下滑,法国官方数据显示,以1870—1871年为分界线,法德双边贸易总额在19世纪90年代之前逐渐萎缩,然后进入平稳时期。[28]法兰克福条约第11条规定了两国间贸易关系基调,该原则的基本精神一直维持到一战前。但法国把该条款视为对其主权的限制,因此一直对此心存怨恨。法国学者在后来指出,该条款是在强迫环境下设置的,因为它具有永久性的特点,只有半开化国家才会签订如此贸易条约。[27](P31)该条款是19世纪晚期法德间长期贸易摩擦的根源之一,又制约法国对德国采取过激贸易报复措施。双方直至一战前才在某些领域表现出明显的贸易矛盾恶化。

法德两国处于政治-军事层面紧张与贸易层面平和的局面,却通过第三方国家展现双方的经贸竞争以及隐藏于背后的政治-军事竞争。在19世纪晚期错综复杂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国际关系中,法德关系超越大国之间双边关系,影响欧洲国际关系各个方面。法德任何一方与第三方国家因贸易保护发生经济摩擦,另一方的介入都会致使贸易冲突复杂化,展现第三方国家与德法两国关系的某些变化。

意大利便是这类国家的典型。意大利作为“欧洲第六架轮子”,一方面在欧洲大陆属于政治、经济影响力中等规模行列,其站队能较为深刻影响法德对立阵营的实力变换,而且与法国和德国均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政治、外交和经济纠葛;另一方面,意大利在对法贸易战中得到了德国带有政治目的的援助,法意贸易战的过程和结果都对法德对立、三国同盟产生一定影响。贸易保护主义虽然并非大国关系走向的决定因素,但确实是重要的经济武器。就此角度而言,法意贸易战具有浓厚的德法竞争色彩,是法德在欧洲政治-军事博弈的重要组成部分,法意贸易战中的金融战已特别明显地呈现了这一特征。

(二)贸易战加速法意关系的恶化

尽管法国在对意贸易战中恩威并施,但并没有达到诱导意大利脱离三国同盟的目标。1890年初,法意关系一度缓和,意大利舰队访问法国土伦便是一个信号。但是随之法国意图吞并突尼斯的传闻,再度刺痛了意大利民族的敏感神经。两国间政治局面也再度恶化,1890年4—5月法意就解决东非争议的谈判也因意大利拒绝宣布放弃突尼斯而破裂。反而是拥护三国同盟的克里斯皮在1890年11月的大选中再度获胜,意大利与德国关系更为紧密,正如学者指出:“实际效果与法国所期待的恰好相反。意大利唯一一次真正依附于德国,便是发生在与法国的摩擦期间。”[27](P246)

法国以贸易战冲击意大利经济进而迫使意大利脱离三国同盟的意图,在经济领域是成功的,但在政治层面却陷于破产。不仅仅在于意大利在贸易和金融领域强化与德国联系,德意关系进一步紧密化,更重要的是,“侵略性的法国外交运动仅仅是更用力地推动意大利投入德国和奥地利的怀抱”[21](P121)。在意大利积极参与下,三国同盟条约甚至提前一年得以续订。

贸易战期间,法意间矛盾多次陷于失控局面。一是政府层面。在克里斯皮时期,由于担忧法国的入侵,意大利政府为此做了战争动员准备、为各军团任命指挥官。克里斯皮认为对法战争一触即发,大肆增加意大利军费开支。军队支出从1875年的1720万法郎增长到1889年的3650万法郎;同时期海军支出也从250万法郎增长到1240万法郎。[7](P117)二是民间层面。1893年8月,法国南部爆发持续三天的反意暴动,7名意大利人在此运动中丧生、24人重伤。意大利政府为此质疑法国官方对意大利人的保护力度,指责法国的医院拒绝受伤的意大利人入院医疗。[27](P207)而意大利方面对此同样作出激烈回应,各地媒体煽动反法暴动,罗马的法国大使馆遭到袭击,直至出动军队才得以平息。

法意贸易战的结束推动两国关系的改善。法国与意大利贸易正常化之后,法国撤回对意的资本限制,逐渐恢复了主要资本来源地位,特别是1900年德国爆发金融危机导致对意大利投资大幅下滑,意大利因此陷入严重金融危机,法国及时提供援助有效解决了意大利的燃眉之急,对1901年法意接近起到推动作用。到1902年11月1日以互换信件形式签署的“法意协议”中,双方均表示“政府之间对彼此在地中海的利益已无分歧”,“表明法国拉拢意大利的外交取得成功;这次换文划定了两国在北非的势力范围,也是意大利不准备严格遵守三国同盟的规定的具体表现”。[29](P10)法意友谊的恢复无疑减轻了法国在欧陆面临的德意军事联盟威胁。虽然意大利仍属三国同盟阵营,但实际上法国获得了其在未来欧洲战争中中立的承诺。

(三)法意贸易战促使三国同盟增添贸易联盟属性

欧洲贸易保护主义盛行背景下,三国同盟间的贸易关系并非一直处于融洽状态,在诸多关税调整节点或者与外部国家贸易冲突之际,同盟内部其实也存在反复的贸易利益争夺。虽然德国首相俾斯麦、奥匈外交大臣卡尔诺基(Kalnoky)主张外交上政治事务和经济事务相分离,但在19世纪晚期欧洲经贸问题和政治外交已紧密纠缠,上述观点有所脱节于时代。三国同盟内部频繁的贸易争端对三国同盟的稳定性事实上构成冲击,特别是德国与奥匈之间“常常陷于贸易战的边缘”[1](P59)。

到19世纪90年代,德奥意三国均对强化三国同盟的经济关系有所需求。对德国来说,与俄国再保险条约终结之后,三国同盟成为德国对外政治联盟的唯一根本依赖。于1890年接替俾斯麦担任德国首相的卡普里维倾向把对外贸易政治化。修复三国同盟经济关系以巩固政治联盟,成为德国外交的方向。卡普里维在帝国议会的演讲中指出:“如果一个国家出于维持和平的目的与其他国家结盟,从长远而言,这些国家不可能在经济战的状态下得以长期维系。”[1](P85)奥匈方面,地主亦希望与德国结成关税同盟,因为德国市场对奥匈农产品出口的重要性,建立关税同盟可获得相应优惠,有助于在美国和俄国谷物竞争中占据优势。克里斯皮向来主张从经济层面巩固三国同盟,意大利此时处于对法贸易战的紧张时期,更是意图依赖三国同盟对抗法国的经济施压。斯塔巴拉虽然认为克里斯皮主张的三国同盟理念并不现实,但也支持三国同盟条约续订需与贸易条约协调,至少要在三国同盟条约中囊括一项处理贸易事宜的协议。[30](P93)

法意贸易战过程起到了维护、巩固三国同盟的效果,不仅在此期间意大利两度支持续订三国同盟条约,更在于法意贸易战成为三国同盟从政治-军事联盟扩展至经济联盟的机会。在1890年离对奥匈贸易条约和三国同盟条约到期皆还有较长时间,克里斯皮便着手筹划对德国和奥匈的新贸易协定,并力主与三国同盟条约的续订相联系。[27](P229)1890年11月卡普里维访问意大利寻求续订三国同盟条约期间,克里斯皮在与卡普里维的会晤中敦促组建以德国、奥地利和意大利为主体的贸易联盟,以抵消法国对意贸易战的损害。并可能将此联盟发展成抵制法国共和制宣传的“君主制联盟”。同时还可支持摇摇欲坠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王朝。[7](P130)他主张:“我们应当在现存的军事-政治联盟之外增加一类经济联盟,这一联盟在不违反三个国家自主性的同时,可以增强对抗法国的力量。”[1](P71)该提议契合于卡普里维的外交理念,虽然他也意识到克里斯皮是在利用三国同盟增强反法实力,“克里斯皮总理似乎更为关注于在关税问题上通过三国同盟攻击法国,并抱怨法国外交的虚情假意”[31](P53)。

在1891年4月三国同盟条约更新之际,德意奥达成协议,承诺相互提供最惠国待遇、在紧急状态下三国中任何一国与第三方国家达成的经济事务可在另外两国兼容,从而建立起经济领域的攻守联盟。三国同盟条约在1891年5月完成续订,但短时期内未能详尽处理贸易问题,因此仅在协议中承诺了最惠国待遇。不过随后在1891年12月,卡普里维贸易体系把奥匈和意大利皆囊括其中。意大利也与奥匈在1892年2月签订了新贸易条约,相互提供优惠性关税。卡普里维在1891年12月的一次演讲中指出,三国同盟内部的贸易条约首先是缓和内部贸易摩擦、避免关税战的保证,也是增强同盟实力的途径,“当我们签订了如此和平同盟,我们不得在同盟内部发生贸易战。增强同盟是我们的利益所在,如果即使我们尽力了,欧洲和平仍将破裂,这个同盟则可能是强大的,能够支持必要的武装”[32]。哈佛大学经济学家威廉·Z.里普利在1892年便指出,三国同盟已经超越了政治联合的范畴,在其背后是贸易、金融的纽带。[33]

但法意贸易战在结果上反而成为三国同盟离心的信号。法意贸易战结束后,意大利疏离三国同盟、亲近法国成为趋势。法意接近导致意大利开始淡化对中欧国家的贸易、金融资本依赖。亲法主义者朱塞佩·萨纳尔德里(Giuseppe Zanardelli)自1901年2月起担任意大利总理,通过贸易问题推动意大利去三国同盟化。意大利外交部长普里内蒂(Prinetti)则指出,三国同盟续订的前提是一个满意解决贸易问题的方案,特别是葡萄酒问题。[30](P116-120)但德国首相比洛夫对意大利的诉求采取拖延的策略,而奥匈也不愿更新对意葡萄酒条款。德奥的态度反过来刺激意大利的离心,普里内蒂甚至提议三国同盟条约仅更新三年,而不是通常的六年,并说道:“考虑到意大利的主权,它不可能在一个为期6年的政治条约签订的18个月之后,去面对一场关税战的可能。”[27](P232)最终的妥协结果是续订三国同盟签字时间推迟至1902年6月。加上德国1902年关税调整导致三国同盟间十多年的贸易稳定局面被打破,为同盟关系蒙上阴影,正如匈牙利政治家阿波尼伯爵(Albert Apponyi)在演讲中抨击道,当时三国同盟,特别是德国盛行的经济趋势,是对该同盟公众基础的一种破坏,经济政策构成了三国同盟的一个致命弱点。[34]

四、结语

19世纪晚期欧洲大陆经济民族主义泛滥,对外贸易成为高度政治化的领域,特别是贸易战,相当一部分超越经济范畴,成为大国政府的外交工具,国际经济关系明显受制于政治关系。经济因素并不构成主要大国决策层最终选择战争的重要考衡,经济民族主义的盛行也并未直接对欧洲和平状态造成破坏。但国家间贸易冲突骤增,甚至是贸易战,一旦在其中渗入大国政治外交元素,却往往能将这一元素放大,以多种形式对其外交关系形成冲击,影响大国关系的重塑。欧洲诸多贸易战中,法意贸易战充分展现了关税对抗、金融斗争和大国博弈等元素。其过程和结果对法意关系及德奥意三国同盟关系的演变具有截然不同的作用,即在过程中加速法意关系的恶化、推动三国同盟在政治和经济层面的稳固,却在结果上有助于法意矛盾的缓和,并进而催化意大利对三国同盟的离心。漫长的法意贸易战作为一场典型的非对称性贸易、金融、大国外交博弈战,其过程与结果均有诸多可资借鉴之处。

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持续疲软,以美国特朗普政府为首的若干国家纷纷拥抱经济民族主义,对现行国际经贸规则形成巨大挑战,全球化退潮几成定局。在世界范围内频频爆发的贸易摩擦和贸易战中,美国与中国这两个世界前二经济体的贸易战尤为引人瞩目,它交融了贸易战、科技战、金融交锋、大国战略等元素。中国国际经济地位的不断提升挑战了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体系,采取多重形式遏制与防范中国的和平崛起业已成为美国政府的既定战略。在中美当前综合实力和经济相互依赖仍不对称的前提下,19世纪晚期法意贸易战启示我们,中国应对美国挑起的贸易纷争需注意以下方面:第一,从战略层面扩大对外开放,搭建更多新平台以分化对美的贸易依赖;第二,在金融全球化浪潮中,中国在金融领域需维持较大程度的独立性和自主性,确保国家金融体系的健康运行,防范金融资本成为贸易摩擦的突破点和主要受力点;第三,在警惕美国以贸易争端为切入点,介入中国领土争端、主权独立等问题的同时,深化外交布局,积极塑造更为广泛而优质的全球伙伴关系,坚定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注释:

①1860年英法商约又称科布登—谢瓦利埃条约(Cobden-Chevalier Treaty),是英国和法国在1860年1月23日签订的自由贸易性质的通商条约,有效期为十年,该条约一般被认为是欧洲第一波贸易自由化开启的象征。

②主要包括1882—1885年法国-西班牙贸易战、1886—1893年奥匈-罗马尼亚贸易战、1888—1898年法国-意大利贸易战、1892—1895年法国-瑞士贸易战、1893—1894年德国-俄国贸易战、1893—1899年德国-西班牙贸易战、1906年西班牙-瑞士贸易战、1906—1911年奥匈-塞尔维亚贸易战。

③参 见John A.C.Conybeare,Trade wars: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Rivalr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Foreign Office,Command of His Majesty,Reports on Tariff Wars Between Certain European States,London:HARRISON AND SONS,ST.MARTIN’S LANE,1904;John Conybeare,Trade Wars:A Comparative Study of Anglo-Hanse,Franco-Italian,and Hawley-Smoot Conflicts,World Politics,1985,Vol.38;Viner,J,International Finance and Balance of Power Diplomacy,1880~1914,Southwestern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Quarterly,1928(Jan,1).

④Riviera,地中海沿岸区域,是法国与意大利边境地区。

⑤可参考朱华进《非对称性:19世纪晚期欧洲贸易战的一个特质》(《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8年第12期)。

猜你喜欢
三国贸易战意大利
嗨,我不是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变魔术”
贸易战是错误的决定
浅谈中美农产品贸易战
净能源危机:特朗普的贸易战与全球化的终结
“中美贸易战”养猪业可能发生的事
三国乱谈(1)
版三国之回到过去教自己
意大利
前人栽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