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的人”与“人的解放”
——马克思实践生存论的解释向度

2020-01-07 11:09刘建璋
天府新论 2020年5期
关键词:人民出版社恩格斯本质

刘建璋

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的根本立场,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建设“以人民为中心”的首要原则。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如何认识人民群众在历史上的作用,是社会历史观的重大问题。”(1)习近平:《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求是》2020年1月15日。对于人民群众历史地位的准确把握,以及解释和解决人民群众的思想引导、观念塑造、动员号召和实践转化等内在原理和现实问题,都会关涉到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理论价值与定位问题。因此,有必要回到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文本,重新厘清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解放”的实践逻辑。深入探讨理论掌握群众以及武装人民群众的头脑的内在原理,对复归人之为人的自由本质具有重要意义。

一、“解放的人”的边界界定

针对青年黑格尔派一直停留于人的抽象解释,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直接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高度肯定人类历史发展的主体是人,是处于一定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中的现实的个人。只有把人作为人的本质规定和生成目的,归还人的本质先天内涵的现实性、批判性和革命性,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才能实现以“现实的人”为起点的彻底回复。

不同于以往哲学家对于人的本质的逻辑演绎和概念解析,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指出,人的本质理应直接在现实生活中去找寻和揭示,而不是停留于虚无缥缈的“彼岸世界”。

正如马克思所言:“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无论是“超人”还是“假象”,都应当在人自身真正具有现实性的地方进行揭示,一切为天国和神祗所作的辩护和雄辩都无法改变脱离现实的错误和窘境。一方面,马克思科学揭示了宗教世界与人的本质的关系:“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关于人的本质的错误理解,离不开对于宗教世界深层本质的客观揭示。马克思认为,宗教世界的根源在于“人的世界”,即“国家”和“社会”,宗教的本质是人的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是镶嵌在锁链上的“虚幻的花朵”,它的产生只是对于人所处的现实世界的“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这种意识是对“颠倒的世界”的直接反映,“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这种幻想的源头正是在于它脱离人的“真正的现实性”。另一方面,马克思科学揭示了现实世界与人的本质的关系:“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这里的“彼岸世界”即宗教世界。宗教批判是一切批判的前提,却并不是真正阻碍人的本质和国家社会得以彰显和向前推动的根本原因。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现实世界中人的本质的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因此,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的遮蔽和异化源于现实世界真理的“未发现”, 源于没有人真正揭示人的本质的根本范畴和决定原因。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成为了当时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难以否认的是,由于莱茵河彼岸世界的现代国家触及了这个时代的“核心问题”,而当时德国国家制度却仍然停留于“旧制度的完成”,因此,德国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纷纷转向在理论上“只凭虚构的方式满足整个的人”(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通过“抽象而不切实际的思维”,以期获得“最主要、最普遍、上升为科学的表现正是思辨的法哲学本身”(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从这一维度理解人的本质,只会因为“思维的抽象和自大”而丧失“思想变成现实”的历史可能。尽管马克思也曾肯定地指出:“因为他们观念上的制度就具有对他们现实的制度的直接否定”(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然而这仍然无法证明这种脱离现实的批判是“彻底的”,是能够真正运用“理论掌握群众”的现实力量。一方面,从批判的对象方面看,人的批判性理应聚焦对“尘世的批判”。基于原本和副本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应该首先进行的工作是“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而且,在马克思看来,对“尘世”“法”“政治”的批判必须“采取否定的方式”,完成这些对彼岸世界“敷粉的发辫”的批判,仍然需要与此岸世界“没有敷粉的发辫”打交道。这就又回到一个德国的现状的历史定位问题。德国即便已经经历了资产阶级革命,却仍然无法摆脱自身强大的封建势力的影响。其它现代国家进行革命的时候,德国只是跟着进行拙劣的模仿,其它国家经历复辟的时候,德国却完全“没有窒碍”地经历复辟。另一方面,从批判的方法方面看,人的批判性必须诉诸对“武器的批判”。“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批判如果只是停留于理论上的批判,那它不会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有当它真正依靠理论对人的本质的揭示和对人的力量的唤醒,才会转化成巨大的“物质力量”。批判的目的不是批判本身,而是对于现实世界“自身缺陷”的革命。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追问道:“德国能不能实现有原则高度的实践,即实现一个不但能把德国提高到现代各国的正式水准,而且提高到这些国家最近的将来要达到的人的高度的革命呢?”(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人的高度的革命”包括两个维度的革命,既包含“把肉体从锁链中解放出来”,也包含“把心灵从锁链中解放出来”。一方面,“人的高度的革命”是“头脑中的革命”。“正像当时的革命是从僧侣的头脑开始一样,现在的革命则从哲学家的头脑开始。”(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8页,第2页,第9页,第9页,第10页。宗教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的成功证明了人的革命性包含精神领域的内在否定,这种否定是对以往意识形态领域精神异化和自我偏差的主动变革。尽管马克思曾对德国哲学仅仅停留于理论上的“特殊的实践意义”给予了肯定,然而,如果只是把人的革命性简单理解成在精神上促使“德国人转变为人”,或者在理论上“解放人民”,那么,这一理论显然就没有把自身建立在“这个国家的需要”的基础上。仅仅停留于头脑中的革命并不能完全凸显人的革命性。另一方面,“人的高度的革命”也是“现实中的革命”。“共产党人到处都支持一切反对现存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运动。”(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35页,第59页,第58页。该论断出自《共产党宣言》,揭示了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革命原理,旨在宣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开展革命斗争的决心和勇气。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人的革命性历经对以往一切涉及对于无产阶级在宗教、哲学、政治和政治经济学领域的“不公正的对待”和对人的本质的种种扭曲异化,必须诉诸现实运动,以发起暴力革命的形式反对一切阻碍无产阶级实现自身权利和自我价值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并将其予以铲除,才能真正回复人的本质,推动人的自我解放。

二、“人的解放”的使命确立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近乎天才般地发现:“社会关系”构成人的本质表征,为无产阶级革命斗争号召引领人民群众厘清了实践原则。“在其现实性上,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一经典论断为群众史观提供了有力支撑。马克思将人的本质放置在“社会关系”中,人的本质的真实面目便被真实地揭示出来。正如马克思在《马克思致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文中的反问所言,“建立在人们的现实差别基础上的人与人的统一,从抽象的天上降到现实的地上的人类这一概念,如果不是社会这一概念,那是什么呢?”(1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页。建立在物质基础上重新建构人的“社会关系”,推翻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构成了无产阶级解放自身和全人类的逻辑实质,明确了无产阶级生存超越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第一,澄明人的对象性本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不同于早期马克思对于人的本质的理解,马克思在从哲学转向经济学的研究过程中发现,人的本质在于生产过程中所形成的生产关系,或者是一种基于生产关系形成的社会关系。人的本质既然在于“社会关系”,关系又不可能由人脱离于客观世界和现实生活而产生,也就不难理解人的本质必须要建立在与“我”之外的外在环境的必然关系上。正如费尔巴哈所言:“没有了对象,人就成了无。”(15)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9页。如若想要使“我”成为“我”,抑或是使“人”成为“人”自身,革命斗争理论就必须将“人”通过劳动对象化为客观存在,以此彰显人的内在本质。一方面,从人的对象性本质的抽象维度看,“人对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他对他人的关系,才成为对他来说是对象性的、现实的关系。”(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35页,第59页,第58页。人同自身的对象性的关系可以分为两个维度:一个是“人对自己的劳动、对自己的劳动产品和对自身的关系的东西”(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35页,第59页,第58页。;另一个是“人对他人、对他人的劳动和劳动对象的关系”。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中的劳动不属于劳动者本人,而属于“工人之外的他人”,这就导致人的对象性本质必然产生人的本质与人同人关系的“异化”。这种“异化”是由当时的社会生产条件所决定的,一旦“异化的、外化的劳动”转变为一种“异己的力量”,人的本质就不再属于人自身而属于他人了。另一方面,从人的对象性本质的现实维度看,“国民经济的实际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在现实的生产过程中,工人进行劳动本身是现实生产的基础环节,呈现为人的本质的实体化过程。然而,正是由于人的劳动的这种对象性特质,致使人的本质脱离于人本身而存在,转化为异于人的本质的“非我”性质的事物。这就难以避免产生工人自身的非现实化。正是由于工人劳动的对象化本质,致使无产阶级普遍成为资产阶级剥削和压迫的对象。其原因在于,在阶级社会中人的本质呈现为“私有财产”,人的本质异化为“外化的生命”。这就要求无产阶级必须解决异化劳动与外化产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矛盾,才能回复人的本质。

第二,把握人的二重化规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深刻指出:“人不仅像在意识中那样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相较于动物“只按照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1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马克思和恩格斯直接揭示出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2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动物生产的本质在于“生产自身”,而人的生产不仅仅局限于生产自身,而且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再生产整个自然界”。面对自己的生产结果,动物只停留于满足自身肉体的需要,而人却能够“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经过反复比较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得出了人的本质在于“类存在物”,这种“类存在物”产生了“人的能动的类生活”。人的二重性正是建立在“人的类存在物”的本质之上,表现为现实生产中的“类生活”,人类自身和人类所创造的世界二者共同构成了人的发展性本质,也构成了革命斗争理论必须遵循的发展性维度。关于如何理解人的本质的二重化,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费尔巴哈也曾就“宗教世界”与“世俗基础”的二重化解释人在“宗教上的自我异化”。 费尔巴哈认为,“世俗基础”是“宗教世界”的根源,一句话,“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2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很显然,费尔巴哈将“宗教世界”与“世俗基础”对立起来的做法忽略了“实践的、人的感性的活动”。马克思从“世俗基础”出发,以“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与自我矛盾来说明人在“宗教上的自我异化”,这就科学地揭示了人的“彼岸世界”与“此岸世界”的辩证关系,为“发现神圣家族的秘密源于世俗家庭”提供了唯物史观的学理依据。关于消弭人的本质的二重化,针对费尔巴哈的“人”的本质设定,马克思直接揭露了他的观点中的矛盾之处:“在对感性世界的直观中,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与他的意识和他的感觉相矛盾的东西,这些东西扰乱了他所假定的感性世界的一切部分的和谐,特别是人与自然界的和谐。”(2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费尔巴哈立足于“感性世界的直观”,企图以一种不知所云的“某种二重性的直观”,为“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他们的社会制度”做出无力辩护。然而他却无法跳脱出自身难以摆脱的、对于人类社会历史的狭隘理解。在面对人类社会历史时,费尔巴哈的“半截子”唯物主义立场就会遭遇到无法解释的“矛盾”。马克思认为,只有“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奠定的基础上”,才能实现为费尔巴哈的“感性确定性”所感知和认识。因此,为了消除“自我规定者的概念”的神秘外观,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只有把人的本质放进“历史进程”,放到一种把许多人“必然联系起来的普遍性”之中,运用革命斗争理论厘清它所具有的“一定的社会形式”,就不难击破一切试图把一切关于人的本质的理论“诱入神秘主义”的问题,并将其放置在实践中予以合理地解决。

第三,完成人的实践性超越。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7页,第57页,第57页,第134页,第155页,第139页,第136页。古希腊的哲学家在探讨人的本质的时候,要么从人的抽象概念入手,以本体论的思维方式思考人和认识人;要么从人的感性直观着眼,以经验感知的唯物主义视角理解人和体悟人。从康德开始到黑格尔集大成再到费尔巴哈结束的德国古典哲学,始终围绕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逐渐转变为以认识论的方式考察人的认识能力和本质属性。直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真正把人的本质归到实践的纬度上来进行分析和阐述,才获得了人的实践本质的揭示和澄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人的实践本质不再拘泥于传统经院哲学的考察方式和论证模式,而是真正聚焦“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为“新唯物主义”找到了自己的“立脚点”,实现了对立足于市民社会的“旧唯物主义”的批判和超越。一方面,实践是把握唯物史观的科学方式。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做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这些前提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2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第134页,第52页,第52页,第52页。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回溯历史和科学研究的重大发现,是把握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科学真理。不论是早期的部落所有制、公社所有制、封建所有制,还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处时代的资本主义所有制生产关系,都离不开对于人的本质力量和人类劳动的占有和剥削。审视这些“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我们不难发现,任何所有制关系都是建立在前人所提供的历史前提基础之上的,唯有通过人类实践的生产水平和历史阶段认识和把握社会发展和上升进程的客观规律,才能真正洞悉人类历史发展的“秘密”。另一方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2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第134页,第52页,第52页,第52页。“真理”即正确反应客观世界的人的认识,是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客观世界的辩证运动的统一。西方哲学历史中始终存在这样一个问题,人能否认识客观世界或者能否正确认识客观世界?马克思给出了答案。他认为这是“一个实践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人的“思维的此岸性”如果仅仅停留于理论层面,那只能是脱离现实生活的“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真理必须用实践检验才能获得是否符合客观实际的正确结果。这就启示我们在革命斗争过程中,必须把握理论认识与实践活动的内在关系,科学运用理论指导实践,时刻在实践中深化理论,错误的认识要避免运用到下一次的实践,正确的认识要在下一次实践中持续深化和检验,以此形成实践与认识循环往复的良性互动与正向推进。

三、“解放的人”与“人的解放”的辩证统一

彻底实现“人的解放”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终极目标,也是广大无产阶级为之奋斗的革命理想。只要人还处于不平等的阶级社会中,剥削阶级就不会主动给予被剥削阶级以自由和权利,没有斗争和反抗,广大无产阶级就不能解放自身以及全人类。因此,社会主义革命必须以广大人民群众为依靠力量,以唤起人民群众的革命力量为任务,推翻一切束缚人的社会关系,彻底实现全人类的解放。

第一,摒弃“对物的依赖性”与发展人的“自由个性”。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深刻指出:“他给予对象的生命是作为敌对的和相异的东西同他相对立。”(2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第134页,第52页,第52页,第52页。这里的“对象”即蕴含工人劳动价值的劳动产品。如果工人生产劳动产品,那么劳动产品就会成为与工人反对自身的力量,工人生产的劳动产品越多,反过来,“异己的对象世界的力量”对工人的剥削和压迫就越得到强化。这就致使工人无法实现自身作为“人”的“自由个性”,无法呈现“生命活动的性质”,也没有办法彰显“人的类特性”。工人生产得越多,就会越来越受到由工人自身创造却不再属于工人自身的对象世界的束缚和统治。这也就能够解释工人为何会对自身所生产却不属于自己的劳动产品产生了无法避免的“物的依赖性”。这种“物的依赖性”既会导致工人的劳动产品不属于自己,也会导致他在生产过程中逐渐丧失自己的劳动对象。工人对“物的依赖性”剥夺了人的“自由的存在物”生成和展开的内在可能。一方面,工人对“物的依赖性”消除工人和劳动产品剩余价值的对立关系。“他的劳动作为一种与他相异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2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第134页,第52页,第52页,第52页。工人生产劳动产品,劳动产品依赖工人的劳动。然而当工人完成自己的生产过程之后,自身把工人的人的本质转移到劳动产品的那一种劳动就会成为一种不依赖工人并在工人之外的“独立力量”。这种力量只会致使工人在获得“维持工人本身的肉体生存的手段”(2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第134页,第52页,第52页,第52页。的最基本条件下,再也不能收获什么东西,工人除了获得自己的劳动对象即工作和最基本的生存资料之外,无法占有自己所创造的一切价值。在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之下,工人显然没有获得与自己劳动所创造的产品相等同的回报和价值,工人的劳动成果绝大多数被资本家以“剩余价值”的形式搜刮殆尽。因此,工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接受下一次的剥削,貌似拥有人身自由的工人由于自己生产的价值不属于自身而被资产阶级所掠夺和侵占,就形成了物对人的统治关系和压迫关系。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必须唤醒工人阶级对于劳动产品的占有意识和所有权利,才能消除工人和劳动产品的对立关系。另一方面,工人对“物的依赖性”消除工人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对立关系。“这种关系是工人对他自己的活动——一种异己的、不属于他的活动——的关系。”(3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这就涉及工人自身与工人劳动之间存在的逻辑悖论,工人的劳动虽然属于自己,然而却与自己相分离,形成了奴役自己的反对他自身的“异己活动”。工人与自身的生产行为构成了同质异构的人的本质的外在表现,它所涉及的人的本质的不同时空和外在条件下构成了工人被剥削压迫的深层次原因。无产阶级必须昭示出工人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与自身生产行为的剥削关系及其背后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社会制度,以此作为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揭露批判、号召动员和实践转化的理论“抓手”,才能激发工人阶级的巨大革命力量。

第二,消除“人的价值异化”与推动“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和恩格斯反复强调价值的实体就是人类抽象劳动的凝结,人的本质包含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一方面,必须塑造“具有意志的人”。马克思曾指出:“当工人下定决心不再让别人买卖他们的时候,当工人弄清了劳动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工人作为一个不仅具有劳动力并且具有意志的人出现的时候,到那时,全部现代国民经济学和工资规律就完结了。”(3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以往的经济学家颠倒了价值与价格的关系,价值的构成包含“积蓄的劳动”即资本和“自然的、客观的”土地、“主观的方面”即劳动。资本和劳动的“分裂”和“统一”因为私有制的存在致使利润也会分裂为“利息”和“利润”,这就使得工人阶级始终处于被剥削和被压迫的资本循环之中,每当劳动与资本分裂之时,劳动也会分裂为劳动自身的价值与以工资形式存在的劳动的产物。这就无法避免无产阶级产生消灭这种“反常的分离”的需要,以此获得和实现自身全部的劳动价值。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只要能够启发工人阶级认知到“价值本来是原初的东西,是价格的源泉,倒要取决于价格,即它自己的产物”(3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工人就会意识到自身作为劳动力存在,才能成为人,并由本身之外的力量决定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必须打碎“脖子上的锁链”。“一条规律把劳动力的价值限制在必要的生活资料的价格上,另一条规律把劳动力的平均价格照例降低到这种生活资料的最低限度上。”(3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在“必要的生活资料”和“生活资料的最低限度”之间,无产阶级自身的价值只要处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社会关系之中,正如马克思所言,无产阶级的“贫困和生活无保障”“无穷的贫困、绝望和饥饿”“肉体和精神堕落”就会成为“碾压”工人的不可抗拒的“轮子”,彻底幻化成拴在无产阶级脖子上的锁链,丧失一切平等地位的社会基础,始终停留于“资产阶级统治永存的旧政党的跷跷板游戏”(3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无产阶级必须客观呈现资产阶级压迫无产阶级的残酷本性,以追求美好生活为目标,以自身为实践力量,打破资产阶级强加于自身的阶级枷锁,推动自身的政治解放,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第三,消灭“资本主义社会”与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3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4页,第111页,第52页,第75页,第80页,第166页。这里所谈的“应当确立的状况”很显然是一种应然状态,而不是当前已经存在的实然状态。共产主义作为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颠覆和革命,也不应当作为一种既有的目标进行理解,而应将其视作无产阶级进行过程中的“现实运动”。人的理想性不是作为人的彼岸世界的目标将人的本质进行分裂的认识和把握,而是对于人基于自身的实践运动实现对于自身将要达成目标的未完成性和未规定性。一方面,保障无产阶级牢牢掌握领导权。“这种空论的社会主义实质上只是把现代社会理想化,描绘出一幅没有阴暗面的现代社会的图画,并且不顾这个社会的现实而力求实现自己的理想。”(3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32页,第532页,第155页。人的本质的理想性本质的理解必须要与“空论的社会主义”进行界限划分,二者在本质上具有完全不同的实质规定和行为实践。无论是“个别学究的头脑”,还是完全脱离现实的“没有阴暗面”的描绘,都无法正确揭示共产主义作为人类理想的科学内涵和实践规律。当无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混合在一起时,无产阶级往往会由小资产阶级以代表所有阶级的虚假“社会总代表”让渡出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首领地位,看似“团结在被资产阶级用布朗基来命名的共产主义周围”(3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32页,第532页,第155页。,实则仍然无法改变其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的代表本质,他们只会在与秩序党的冲突中失去社会主义本来的意义。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必须以保障无产阶级牢牢掌握领导权为己任,时刻保持无产阶级对于自身历史任务的“清醒感”和“觉悟力”,以此完成解放全人类的光辉使命。另一方面,保证共产主义时刻处于实践化。“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3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32页,第532页,第155页。人的本质如果只是局限于理论的逻辑证明和概念演绎,不对现行事物改变,那么,马克思就不会实现对于传统经院哲学对于人的本质的去弊与超越。通过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理论,促使工人阶级客观认识到共产主义始终处于保持规定未规定和完成未完成的实践状态,使得必然世界完成理想世界的不断现实化,始终围绕“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形成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的社会力量,否定和改变现存世界的一切不合理制度和现实,推翻束缚人解放自身的资本主义社会,建立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核心指向的共产主义社会,最终真正实现人的本质的完全回复与整个人类的彻底自由和科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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