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从军经历、竞争情形与企业研发投入

2020-01-08 02:08陈伟宏宋铁波周荷晖
研究与发展管理 2019年6期
关键词:从军高管经历

陈伟宏,钟 熙,宋铁波,周荷晖

(1.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广州 510640;2.华南理工大学 中国企业战略管理研究中心,广州 510640)

在竞争激烈的商业环境中,为获取成功,企业需要持续不断地研发投入来获取以及维持竞争优势。然而,研发投入是一项长期性、高风险、投入-产出模糊不清并对短期绩效具有负面影响的活动[1]。企业常常在研发投入决策上面临进退两难的窘境,这使得学者们对企业研发投入决策长期保持着浓厚的研究兴趣。纵览既有的研发投入的相关文献可知,研发投入的影响因素是学者们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2],且学者们主要从2个方向切入:①关注宏观的企业外部因素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如税收政策、金融生态环境、产业集聚等[3-5];②关注微观的企业内部因素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如所有权结构、高管特征等[6-7]。尽管众多因素影响企业研发投入,但税收政策等宏观因素是企业无法控制的,而所有权结构等也是企业在短时间内难以改变的。因而,对高管特征等企业内部因素进行调整构成了企业或股东调整研发投入决策的重要手段。鉴于此,为了向企业提供具备可操作性的建议以指导经营实践,学术界大量探讨了短期内可改变的企业内部因素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尤其关注高管年龄[6]、高管教育背景[8]、高管多部门工作经历[6]以及高管行业内经历[8]等高管特征。

不管是在我国还是欧美国家,都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从军磨练或参加过艰苦军事训练后进入或创办了企业,最终成为企业高管。据统计,在美国S&P公司中8.4%的CEO具有从军经历[9]我国具备从军经历的著名高管或企业家有任正非、柳传志、王健林、王石等。新近研究表明,高管从军经历在多种企业战略性决策(例如并购、慈善捐赠等)中发挥着重要影响[10-11],但目前针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研究,仅有罗进辉等[12]基于中国家族上市企业的研究,他们发现,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的抑制效应,由此,提出并论证了军人“保守论”。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赖黎等[10,13]认为从军经历的高管更倾向于高风险、高收益的活动,进而基于中国上市企业提出并论证了军人“冒险论”。这说明有必要进一步深入探讨具有从军经历的高管在研发投入决策中究竟具有“保守”倾向还是“冒险”倾向。

研发作为响应竞争的一种关键机制[14],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企业所面临的竞争情形,如产品市场竞争强度[15]与经营期望落差[16]。其中,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反映了企业当前所在行业内的竞争激烈程度,表现为竞争状况;而经营期望落差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下风位置,表现为竞争结果。研发活动为企业响应竞争的一种重要手段,因此具有从军经历的高管在研发投入决策上可能会因以上2种关键竞争情形的不同而有所差异。进一步地,冗余资源作为一种缓冲机制,能帮助企业降低竞争行动失败对企业生存造成的威胁,从而促使企业展开更多试验[17],最终可能使得各企业在响应竞争情形时存在显著差异。换言之,高管有从军经历的企业是否会调整研发活动以响应竞争情形(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还将取决于冗余资源的多寡。综上所述,本文拟探讨以下3个关键问题:①有从军经历的高管在研发投入决策中究竟表现为“保守”还是“冒险”;②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两者关系是否起到了促进或制约作用;③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影响,是否因冗余资源的不同而存在显著性差异。

本研究的贡献如下。①通过探讨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间的关系,深化了对高管从军经历影响的理解。与罗进辉等[12]所认为的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投入决策表现为“保守”倾向不同,本文认为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投入决策中将表现为“冒险”倾向,这为赖黎等[10,13]提出的军人“冒险论”提供了直接的经验证据,并深化了从军经历如何影响企业战略性决策的认识。②将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纳入研究框架,明确了高管从军经历作用于企业研发投入的边界条件,增强了研究的情境化特征。另外,由于研发等风险性活动可能是企业响应竞争的关键机制之一,前期针对军人在高风险、高收益的活动中究竟表现为“冒险”还是“保守”存在严重分歧[10,12],一个重要原因可能为已有研究均未考虑竞争情形的调节作用。本研究表明,激烈的竞争状况将强化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投入中的“冒险”程度,而失败的竞争结果将弱化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投入中的“冒险”程度。这为诠释上述2种观点的分歧提供了一个经验解释。③各企业是否真正采取实际行为(例如研发等)来响应竞争情形,不仅取决于企业或高管对竞争的敏感程度或识别状况,同时还依赖于企业所具备的能力或资源禀赋[18]。为此,本文进一步考察了冗余资源的二次调节作用,更加深入地解释了何种情境下产品市场竞争强度、经营期望落差将在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两者关系中充当边界条件。所得研究结论也有助于拓展对以下实践的理解,即为何在相同竞争情形下有从军经历高管的企业之间的研发投入仍存在显著差异。

1 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1.1 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

在经营实践中,高管之间存在较大的异质性,最终对企业决策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HAMBRICK和MASON[19]提出的高层梯队理论认为,高管个体特征所反映的认知方式、思维模式等差异,将最终影响高管如何个性化地制定、实施企业决策等,因而各企业之间决策的差异大部分可由高管特征来解释。近年来,一系列研究发现除年龄、教育水平等特征外,高管早年的从军经历在某种程度上塑造着他们的风险偏好、思维模式、价值观等特质[10,13,20],即早期从军经历所形成的思维惯性和行为规范会在高管身上形成难以磨灭的“烙印”。例如,FRANKE[20]通过调查问卷系统比较了普通大学在校生与西点军校在校生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结果表明,后者的道德标准更高、爱国情操更强,但也更加保守和传统。就研究主题研发投入而言,本文推测,相较于无从军经历管理者运营的企业,有从军经历的管理者所在企业的研发投入更多。

一方面,军队文化中强调大无畏、容忍风险的精神,例如,“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一步生”“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大胆创新,锐意进取”等宣传用语,柳传志就曾多次公开表示,从军经历培养了他勇往直前的精神[10]。而且,具有从军经历的个体倾向于相信自己能够有效应对高风险的状况,因而具有从军经历的高管更偏爱风险,更愿意参与或实施高风险、高收益的不确定性活动[10,21-22]。换言之,有从军经历高管对研发活动将具有更高的风险容忍,这最终表现为更多地进行企业研发投入。管理实践也提供了一定的证据,例如,任正非所领导的华为公司在2007—2016年累计研发投入高达3 130亿,而在2017年华为公司更是在“2017全球企业研发投入排行榜”中居于全球第六、中国第一的高位;另一方面,有研究指出,具有从军经历的高管与过度自信的高管存在一定的相似之处[21]。过度自信的高管更有可能被研发投入潜在的高收益吸引,并倾向于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研发过程可能会遭遇的挫折或不确定性等,例如,TANG等[23]基于中国制造业的研究发现,高管过度自信促进了企业研发投入。由此推测,具有从军经历的高管运营企业将更多地参与研发活动。

H1 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1.2 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的调节作用

尽管本文提出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两者关系的影响效应并非同质的。由于研发活动也是企业响应竞争的一种关键手段[14],因而竞争情形的不同可能会影响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的关系。鉴于此,本文将进一步考察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

一般而言,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行业内势均力敌的竞争者越多,企业所面临的筛选法则越严酷[24]。因而在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环境中,倘若企业缺乏效率或不具备竞争优势,那么企业将会很快被淘汰出局[25]。在这种情况下,为实现生存或发展,处于产品市场竞争激烈行业中的企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提高自己的生产效率或构建独特的竞争优势。前期研究已经表明[26],通过研发活动开发新产品、新服务、新技术等,不仅有助于企业实现产品或服务的差异化,继而提高企业产品与服务的市场需求或增加企业产品与服务的溢价能力;同时还有助于企业大幅度降低成本,继而增强企业缓冲投入要素成本上升等外部环境的冲击。因此,本文推测,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将强化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的正向关系,具体如下。

在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大的行业中,尽管研发具有高风险[1],但研发对企业维持长期成功和竞争力必不可少[27],因而当有从军经历高管做出增加研发投入的决策时,该决策更有可能获得企业股东或董事会的大力支持,即该决策更容易取得内部合法性,最终表现为有从军经历高管进行了更多的研发投入;与之相对,在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小的行业中,企业即便不进行创新也能获得垄断利润,进行创新活动反而可能会挤压企业利润或扰乱市场平衡[28]。在这种情况下,当有从军经历高管做出增加研发投入的决策时,该决策很有可能遭到企业股东或董事会的强烈反对,最终表现为有从军经历高管进行较少的研发投入。此外,相较于产品市场竞争较小的环境,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环境更有可能激起有从军经历高管骨子里的“血性”与战斗精神,增加其风险容忍度,最终促使有从军经历高管推动企业更多地采取研发投入这一手段来响应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例如,在产品市场竞争异常激烈的通信行业中,任正非所领导的华为公司持续多年在研发活动中投入巨资。

H2 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增强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

基于比较视角,CYERT和MARCH[29]提出的企业行为理论认为,现实与期望的差距将对企业冒险决策产生重要影响。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令决策者感到满意的最低产出时,企业将处于“失败”“损失”“困境”等经营期望落差状况。经营期望落差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企业依托当前的管理模式、资源配置、创新战略等在同行业竞争中处于下风位置,此时企业将积极地展开“问题搜寻”以努力辨识当前所存在的问题[29],继而采取纠正措施扭转企业绩效表现或提升市场竞争地位。相关研究还指出,经营期望落差越大,企业展开“问题搜寻”的强度与紧迫性越强[30]。因此,本文推测,随着经营期望落差的扩大,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活动中的“冒险”倾向将被削弱。具体如下。

尽管研发活动具有潜在高收益,但研发活动还具有不产生任何经济效益的潜在高风险,对企业短期绩效可能具有较大的负面影响[31]。从该视角来看,经营期望落差可能是由企业前期在研发活动中投入过多资源或企业当前的资源配置状况未良好匹配外部环境要求所致的。在这种状况下,一方面,绩效不佳的组织下滑状况可能会触发企业减少信息处理、加强集中控制与资源保护这3种典型反应[32],例如,宋铁波等[16]发现,经营期望落差对研发投入具有抑制效应。因此,经营期望落差越大,当有从军经历高管决定增加研发投入时,持有加强资源保护等心态的企业股东或董事越有可能反对,这最终使得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研发活动中的“冒险”倾向被削弱,即研发投入会相对降低;另一方面,有从军经历高管可能前期便已经采取了“研发武器”来展开市场竞争,却在当期面临竞争不利的尴尬局面,因而当前的经营期望落差不仅会打破有从军经历高管的自负心理[33],降低从军经历高管的过度自信程度,而且会促使有从军经历高管重新审视并收缩“研发战线”,最终使高管从军经历对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被减弱。

H3 经营期望落差弱化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

1.3 冗余资源的二次调节作用

即便面对相同的竞争情形,企业可能也会因资源禀赋或能力差异而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响应行为[18]。冗余资源是企业资源禀赋状况的一种重要体现,根据BOURGEOIS[17]的观点,它是“一种可用于缓冲内部压力或外部压力的实际或潜在的资源”。当冗余资源丰富时,企业的注意力会从“救火”转向具有高潜在收益的冒险活动,例如,TROILO等[34]研究发现,随着冗余资源的增加,企业越有可能实施激进创新行为。与之相对,倘若缺乏冗余资源或冗余资源较少时,企业承担高风险的意愿则将大幅降低。此外,冗余资源放松了组织控制,增强了CEO在调整资源配置方式中的自主权[35]。因此,本文推测,冗余资源将强化产品市场强度在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两者关系间的增强效应,并弱化经营期望落差在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两者关系间的减弱效应。具体如下。

冗余资源作为一种缓冲机制[17],它能有效地降低因竞争失败等所引致的伤害,这将提高企业股东或董事会对研发活动潜在高风险的承受水平[34]。因此,在一定的竞争情形中,相较于冗余资源匮乏企业,冗余资源丰富企业的股东或董事会(在响应产品市场竞争过程中)支持具有从军经历高管研发决策的可能性将进一步提高,而(在响应经营期望落差过程中)反对具有从军经历高管研发决策的可能性则会相应降低。另外,在产品市场竞争趋于激烈时,冗余资源也保证了有从军经历高管骨子里的“血性”与战斗精神的落实,避免其在研发活动中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在经营期望落差状态下,冗余资源可能会改变高管对绩效不佳状况的看法,使其认为绩效不佳也是可接受的[36],并弱化了高管对这种竞争失败结果的敏感度[37],从而降低了有从军经历高管对经营期望落差的响应程度,即降低了其收缩“研发战线”的可能性。

H4a 冗余资源将强化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增强效果。

H4b 冗余资源将弱化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削弱效果。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5—2017年中国深沪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为缓解内生性问题,将解释变量滞后一期,因此样本基期为2005—2016年。为考察高管从军经历对所在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参考相关主流文献[10-11,16,38]的做法,对样本进行如下严格筛选:①剔除交易状态为ST、*ST和PT的企业样本;②剔除银行、保险、证券等金融类的企业样本以及从事公共事业的企业样本;③剔除资不抵债(即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企业样本;④剔除变量数据存在缺失的企业样本。本文严格遵照上述步骤进行筛选,最终获得了2 021家上市企业的10 194个非平衡面板样本。

本文的数据主要通过以下途径获取:①高管从军经历数据整理自CSMAR与WIND数据库所提供的高管个人简历;②企业研发投入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包括研发费用与开发支出;③其他个人、企业以及行业层面的变量数据均来源于CSMAR与WIND数据库。

2.2 变量测量

企业研发投入(RD)参考CHEN[39]、宋铁波等[16]的研究,采用第t+1年研发费用占第t+1年资产总额的百分比衡量。其中,研发费用包括费用化的研发支出以及资本化研发支出。

考虑中国情境的特殊性,总经理和董事长均在企业经营决策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具有全面管理的职能。因此,借鉴赖黎等[10,13]、LUO等[11]的做法,本文将企业高管界定为总经理和董事长。在判断高管是否具有从军经历时,首先从CSMAR和WIND数据库获取当年年末在任高管的个人简历,然后根据相关字段信息(如参军、入伍、转业和退伍等)判断高管是否具有从军经历,最后结合百度搜索引擎和新浪财经等专业网站进行数据的修正与补充。若董事长或总经理具有从军经历,则高管从军经历(ARMY)设为1,否则为0。

产品市场竞争强度(HHI)采用1减去行业内所有上市企业所占有市场份额的平方和衡量。经营期望落差(PAG),表示当企业实际绩效没有达到期望水平时,企业实际绩效与期望水平之间差距的大小。其中,企业实际绩效采用资产收益率(ROA)衡量。期望水平可进一步划分为历史期望水平与行业期望水平,并通过加权组合得到,即:λ×历史期望水平+(1-λ)×行业期望水平,λ设定为0.5[16]。历史期望水平和行业期望水平的具体测量可参见CHEN[39]的研究。

参考陈伟宏等的研究[30],冗余资源(RR)采用未沉淀冗余资源(即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沉淀冗余资源(即管理费用与销售费用之和与销售收入的比值)以及潜在冗余资源(即所有者权益与负债总额的比值)3个指标取平均值衡量。

参考相关主流文献[10-13,16,38],本文控制企业与高管层面的如下变量:①企业规模(SIZE),即企业员工总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②存续时间(LAGE),即企业成立年限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③所有权性质(STA),若企业实际控制人是国有性质,则设为1,否则为0;④产品多元化(PDIV),采用熵指数衡量,具体参见钟熙等[40]的研究;⑤董事会独立性(BODIND),即独立董事人数与董事会总人数的比值;⑥两职兼任(DUA),若总经理同时兼任董事长,则设为1,否则为0;⑦高管性别(GEND),若高管均为男性,则取值为1,否则为0;⑧高管年龄(AGE),即高管平均年龄加1后取自然对数;⑨高管任期(TENU),即高管平均任职年限加1后取自然对数;⑩年度(Year)、行业(Industry)均为虚拟变量。

2.3 模型设定

本文建立多元回归模型进行实证检验,并在后文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进行内生性问题的处理。为了检验H1,参考BENMELECH与FRYDMAN[38]、赖黎等[10,13]和LUO等[11]的做法,同时控制了企业与高管层面的特征变量(X),将待检验的回归模型设定为

为了检验H2和H3,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引入产品市场竞争强度(HHI)和经营期望落差(PAG)与高管从军经历(ARMY)的乘积项,待检验的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为了检验H4a和H4b,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引入产品市场竞争强度(HHI)和经营期望落差(PAG)与冗余资源(RR)以及高管从军经历(ARMY)的乘积项(包括3个变量之间的两两乘积项)。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本文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系数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高管从军经历的均值为0.025,表明样本企业中约有2.50%的企业高管具有从军经历。此外,各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系数较小,最大仅为0.385,低于多重共线性的阈值0.5。本文对纳入模型的所有变量进行方差膨胀因子(VIF)判断,结果显示:各回归模型的VIF均值均低于阈值2,且模型中各变量的VIF值均低于阈值10,说明各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适合进一步回归分析。

3.2 回归分析

为了保证统计估计结果的有效性和一致性,本文对数据进行如下预处理:①对连续变量进行缩尾处理(1%水平),以规避极端异常值的影响;②在构造乘积项之前对解释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以增强结果的解释力;③本文采用Driscoll-Kraay标准误进行估计以克服面板数据可能存在的异方差、序列相关和截面相关等问题。本文先考察高管从军经历能否正向企业研发投入,然后分别考察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和经营期望落差能否显著调节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最后探讨冗余资源能否显著调节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和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Tab.1 Descriptivestatistics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of thevariables

表2列示了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关系的检验结果。模型(1)为仅包含控制变量的基准模型;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解释变量高管从军经历。模型(2)的回归结果显示:高管从军经历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beta=0.368,p<0.01),且在后续模型中依然高度稳健。这一结果表明,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1得到支持。从军经历对高管偏爱风险、过度自信倾向的塑造,最终促使有从军经历高管在经营实践中投入了更多资源开展研发。

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高管从军经历的乘积项,回归结果显示: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与高管从军经历乘积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beta=1.996,p<0.05),并且在后续模型中更为显著。这一结果表明,企业所处环境中产品市场竞争强度越大,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促进作用越强,H2得到支持。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通过增加有从军经历高管投入更多资源开展研发活动的合法性,激发他们的“血性”,最终增强了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

模型(4)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经营期望落差与高管从军经历的乘积项,回归结果显示:经营期望落差与高管从军经历乘积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beta=-5.073,p<0.05)。这一结果表明,随着企业所面临经营期望落差的扩大,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越弱,H3得到支持。较大的经营期望落差通过降低有从军经历高管投入更多资源开展研发活动的合法性,激发他们对激进研发活动的反思,最终削弱了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

模型(5)在模型(3)的基础上加入冗余资源、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以及高管从军经历的乘积项(包括两两乘积项),回归结果显示:冗余资源、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以及高管从军经历乘积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beta=1.425,p<0.01),并且在后续模型中依然稳健。这一结果表明,企业所拥有的冗余资源越多,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关系的增强效应越强,H4a得到支持。冗余资源通过进一步增加激烈产品市场竞争环境中董事会对研发活动的接受程度,以及保证有从军经历高管采取研发活动响应产品市场竞争的资源基础,最终强化了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增强效果。

表2 高管从军经历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回归结果Tab.2 Regression test resultsof executives’military experienceon corporate R&Dinput

模型(6)在模型(4)的基础上加入冗余资源、经营期望落差以及高管从军经历的乘积项(包括两两乘积项),回归结果显示:冗余资源、经营期望落差以及高管从军经历乘积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beta=3.154,p<0.01),并且在后续模型中依然稳健。这一结果表明,企业所拥有的冗余资源越多,经营期望落差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关系的削弱效应越弱,H4b得到支持。冗余资源通过降低经营期望落差状况下董事会对研发活动的反对程度,以及弱化有从军经历高管对经营期望落差的敏感度,最终弱化了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对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两者关系的削弱效果。

模型(7)是全模型,回归结果与上述模型基本一致。

3.3 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上述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进行了3种稳健性检验。①由于不同行业的研发投入可能存在显著的差异,在此仅采用制造业样本重新进行回归分析,所得研究结论与前文一致。②鉴于样本的时间选择范围也可能影响研究结论,本文去掉2008—2009年金融危机时期的企业样本后重新进行回归分析,所得结论与前文一致。③更换调节变量的代理指标。产品市场竞争强度采用行业内竞争者(企业)数量加1后取自然对数衡量;经营期望落差计算过程中的参数λ设定为0.4或0.6;更换冗余资源的代理指标,未沉淀冗余资源和沉淀冗余资源反映了短时间内现金流或运营效率的提高,因而不大可能对长期性、高风险的企业研发投入产生重大影响,而潜在冗余资源尤其是企业财务杠杆将促使企业积极实施高风险的长期投入,在此采用潜在冗余资源作为冗余资源的代理指标。重新进行回归分析后,所得结论与前文一致。综上,本文结论具备较高的稳健性(未列表,备索)。

3.4 内生性问题的处理

本文的回归分析可能存在样本选择偏误的内生性问题,在此采用倾向得分匹配(PSM)重新检验。根据高管特征与企业特征等属性,在没有从军经历高管的企业样本中,为具有从军经历高管所在企业样本寻找特征属性最为接近的匹配样本,具体步骤如下。①通过二元选择模型估计倾向得分(PS)。本文以高管从军经历作为被解释变量,以上文中调节变量、所有控制变量以及虚拟变量为解释变量,采用Logit逐步回归模型进行估计,以预测由具有从军经历高管经营的样本企业的概率得分,仅保留至少在10%水平上显著的解释变量,最终Logit回归模型中保留的解释变量包括:企业规模、所有权性质、两职兼任、高管性别、高管年龄、高管任期以及部分虚拟变量。②根据概率得分值,基于一配二原则采用最近邻匹配方法进行处理。在匹配之前,处理组和对照组的核密度函数存在明显不同,样本特征也存在显著差异,但在匹配后均得到了有效控制。本文也使用了基于半径匹配和核匹配的方法,同样得到了良好的匹配效果。③采用基于倾向得分匹配后的样本重新进行回归分析,所得研究结论与前文回归结果保持一致,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不受内生性问题的干扰,具有很高的可信度(未列表,备索)。

4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着重运用高层梯队理论、烙印理论等理论,以2005—2017年中国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系统地剖析了高管从军经历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的逻辑关系,得到以下研究结论。①当董事长或总经理早年有过从军经历时,他们会认为勇敢创新是企业成功的关键,因而更偏爱高风险、高收益的研发活动,最终使得企业进行更多研发投入,该研究发现不同于罗进辉等[12]所提出的军人“保守论”,但与赖黎等[10,13]基于中国A股上市企业提出的军人“冒险论”一致。②作为一种响应竞争的关键手段,企业研发决策活动还受制于企业所处的竞争情形。当企业所处产品市场的竞争状况变得激烈时,将增强研发活动在企业内部的合法性,并激发高管对高风险、高收益的偏爱程度,继而进一步增强有从军经历高管对推动企业进行更多研发投入的偏爱程度;而当企业在市场竞争中面临失败(即经营期望落差)时,将降低研发活动在企业内部的合法性,并促使高管进行反思、收缩战线,最终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有从军经历高管对推动企业进行更多研发投入的偏爱程度。③企业对竞争情形的响应状况还取决于自身的资源禀赋,由于冗余资源有助于缓解企业遭受竞争失败所产生的不利影响,因而,当冗余资源丰富时,企业更有可能通过研发响应竞争情形,使得冗余资源强化了产品市场竞争强度在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之间的增强效应,并弱化了经营期望落差在高管从军经历与研发投入之间的削弱效应。

根据本文研究结论,得出以下实践启示。①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背景下,创新活动尤其是企业创新活动引起了大量关注,各级政府部门也不遗余力地推动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或增加创新投入,致力于将“中国制造”转型为“中国智造”。本文基于中国A股上市公司样本的研究表明,有从军经历高管在创新活动中将表现出“大胆创新,锐意进取”的冒险精神,继而推动企业增加研发投入,这说明企业可通过聘请具有从军经历的个体担任高管以推动企业的创新活动。②竞争情形在有从军经历高管推动企业积极参与创新活动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产品市场竞争强度会促使有从军经历高管更多地增加研发投入,而经营期望落差则将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有从军经历高管对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这说明,在评估有从军经历高管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影响效果或希望借助聘请有从军经历高管推动企业创新活动时,不应忽视竞争情形的影响。③竞争情形在有从军经历高管推动企业积极开展创新活动中的作用还受制于企业资源(例如冗余资源),这说明企业股东或董事会还可通过调整冗余资源来影响有从军经历高管对竞争情形的响应状况,以便企业实施的创新活动更加契合企业自身特点与发展状况。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首先,囿于数据的可获取性,本文未能进一步探讨有从军经历高管服役时间、复员前所获得的军衔以及军种等对研究结论的影响,例如,勤务支援兵与战斗兵种可能会存在不同的风险承担水平,未来研究对此可进一步深入探讨。其次,本文样本均为上市企业,总体来看,此类企业的规模相对较大,可能会对本文研究结论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未来可基于小微企业数据进一步检验本文研究结论的适用性。

猜你喜欢
从军高管经历
很多事你只能独自经历
送友人从军戏作
我经历的四个“首次”
重要股东、高管二级市场增、减持明细
重要股东、高管二级市场增、减持明细
重要股东、高管二级市场增、减持明细
重要股东、高管二级市场增、减持明细
木兰从军
回忆我的打铁经历
最适合从军的七大犬种